景宗武烈皇帝李元昊,小字嵬理(《长编》作叶迈,曾氏《隆平集》作崖块),国语谓惜为“嵬”,富贵为“理”,后更名曩霄。太宗德明长子也,母曰惠慈敦爱皇后卫慕氏。性雄毅(《长编》作性凶鸷猜忍),多大略,善绘画,能创制物始。圆面高准,身五尺馀。少时好衣长袖绯衣,冠黑冠,佩弓矢,从卫步卒张青盖。出乘马,以二旗引百馀骑自从。晓浮图学,通蕃汉文字。案上置法律,常携《野战歌》、《太乙金鉴诀》。弱冠,独引兵袭破回鹘夜洛隔可汗王,夺甘州,遂立为皇太子。数谏其父毋臣宋,德明辄戒之曰:“吾久用兵,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锦绮,此宋恩也,不可负。”元昊曰:“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当王霸耳,何锦绮为?”德明卒,乃袭位。(《宋史·夏国传》)

遣使如宋、契丹报哀。

使臣至宋,宋帝辍朝三日,令司天监定举哀挂服日辰。其日,乘舆至幕殿,服素服。太常博士引太常卿当御坐前跪,奏请皇帝为夏王赵德明薨举哀,又奏请十五举音,又奏请可止。文武百僚进名奉慰。告哀使、副以下朝见,首领并从人作两班见。先首领见,两拜后,班首奏:“圣躬万福。”又两拜,随拜万岁。喝“赐例物酒食”,跪受,起,又两拜,随拜万岁。喝“各祗候”,退。从人仪同。是日,皇太后至幕殿,释常服,白罗大袖。白罗大带,举识如皇帝仪。(《宋史·礼志》)

宋赠德明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以尚书度支员外郎朱昌符为祭奠使,六宅副使、内侍省内侍押班冯仁俊副之,赙绢七百匹、布三百匹,副以上酝、羊、米、面。将葬,赐物称是,皇太后所赐亦如之。(《宋史·夏国传》)

冬十一月,遣使如契丹贺应圣节。(《辽史·兴宗本纪》)契丹使来,册封元昊为夏国王。(《辽史·兴宗本纪》)

宋使工部郎中杨告为旌节官告使,来授元昊为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

制曰:“胙土受氏,维王所以褒有功;建国承家,非贤不能保厥世。乃眷西陲之守,方畴外御之劳,式涓刚辰,庸告列位。故定难军节度、夏银绥宥静等州管内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守太傅、尚书令、持节都督夏州诸军事、行夏州刺史、上柱国、夏王、食邑两万一千户、食实封七千户赵德明男元昊,器怀英达,义节坚明,孝恭尽于事亲,恩信长于御众。惟乃先正,奉于本朝。嘉捍难于边衡,赐同姓于宗籍。象贤继世,尔实宜之。於戏!书盟府之勋,既载山河之誓;瞻元侯之略,岂无弓矢之传。尚体顾怀,勿忘钦率。可特授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持节都督夏州诸军事、夏州刺史、充定难军节度使、夏银绥宥静等州管内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上柱国、西平王,食邑六千户,食实封一千户。仍赐推忠保顺亮节翊戴功臣。”使者至其国中,元昊迁延遥立,屡促之,然后至前受诏。及拜起,顾其左右曰:“先王大错,有国如此,而乃臣属于人!”设席自尊大,告命徙坐即宾位,不为屈。既而飨告于厅事,其东屋后若有千百人锻声。告阴知其必叛,还朝秘不敢言。(《宋史·夏国传》及《梦溪笔谈》、《西夏纪事本末》)

改姓嵬名氏,称“吾祖”。

元昊既袭封,衣白窄衫,毡外红里,冠顶后垂红结绶,表异蕃众。复以李、赵赐姓不足重,自号嵬名氏,称“吾祖”。“吾祖”,华言可汗也。于是属族悉改嵬名,蕃部尊荣之,疏族不与焉。(《宋史·夏国传》)

元昊改元显道。

元昊招纳亡命,申明号令,以兵法勒诸部。每举兵,必率部长与猎,有获则下马环坐饮,割鲜而食,各问所见,择取其长。因避其父讳,改中国明道元为显道,称于国中。(《宋史·夏国传》。)

春正月,贡于契丹。(《辽史·兴宗来纪》。)三月,下秃发令。

元昊欲革银、夏旧俗,先自秃其发,然后下令国中,使属蕃遵此,三日不从,许众共杀之,于是民争先秃发,耳垂重环以异之。(《长编》一百十五)

夏四月,宋使来赐太后遗物。

章献皇太后崩,宋帝使供备库副使李用和持太后遗留物赐元昊。(《长编》一百十二)五月,升兴州为兴庆府,遂立官制。

元昊自先世并吞西土三十馀年,聚中国所赐资财无算,外倚契丹为援,异谋日甚。升兴州为府,改名“兴庆”,广宫城,营殿宇,其名号悉仿中国所称。故事,羌俗以帐族盛大者为长官,亦止有蕃落使、防御使、都押牙、指挥使之职。至是,始立文武班,曰中书,曰枢密,曰三司,曰御史台,曰开封府,曰翊卫司,曰官计司,曰受纳司,曰农田司,曰群牧司,曰飞龙苑,曰磨勘司,曰文思院,其制多与宋同。自中书、枢密、宰相、御史大夫、侍中、太尉以下,命蕃汉人分为之。而其专授蕃职,有宁令,有谟宁令,有丁卢,有丁弩,有素赍,有祖儒,有吕则,有枢铭,皆以蕃号名之。(《宋史·夏国传》及《西夏书事》)

别服式。

文资则幞头、靴笏、紫衣、绯衣;武职则冠金帖起云缕冠、银帖间金缕冠、黑漆冠,衣紫旋襕,金涂银束带、垂蹀躞,佩解结锥、短刀、弓矢韣,马乘鲵皮鞍,垂红缨,打跨钹拂;便服则紫皂地绣盘毯子花旋襕,束带;民庶青、绿,以别贵贱。(《宋史·夏国传》)

十二月,契丹禁夏国使沿路私市金铁。(《辽史·兴宗本纪》)

春正月,元昊称制改元。

元昊虽仍贡奉,然车服、仪卫,悉拟帝制。至是,策士杨守素上言:“王者神武立功,德威御众,要必建元表岁,以示维新。国家累世经营,规模宏远,犹遵中国旧号,岂足彪炳皇献,昭示区宇?”元昊乃下谕,改显道三年为开运元年。逾月,或告以石晋败亡年号也,乃改广运。(《宋史·夏国传》及《西夏书事》。按广运,《夏国传》作广民,此从《长编》)

是月,元昊始攻府州。(《长编》一百十四。又六月乙丑,府州言,元昊自正月后数入冠。诏并、代部署司严兵备之。)宋始为夏人除馆舍。

元昊岁遣人至宋,出入民间无他禁。宋臣韩亿请下诏,为除馆舍礼之,官主贸易,外虽若烦扰,实羁防之。(《宋史·韩亿传》)秋七月,掠环庆。

庆州西七十里为马岭寨,寨北十馀里有蕃部杀牛族,领族帐二千馀户,负险自固,向不附中国。元昊令为前驱,掠环、庆州境,杀戮居人,朝廷下诏约束,不听。八月,乃遣入内供奉官周惟德往环庆路,体量边事。(《长编》一百十五及《西夏书事》。按《长编》:八月,徙知定州、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刘平为环庆路副都部署。平尝言:“臣在陕西见元昊车服僭窃,势且叛矣。宜严备之。”不听。及是,帝戒平曰:“知卿有将略,故委以边寄,卿其勉之。”加赐钱百万。)

冬十月,复攻庆州,执都监齐宗矩。

初,庆州柔远寨蕃部巡检嵬逋,攻破西夏后桥诸堡。于是,元昊称兵报仇,缘边都巡检杨遵、柔远寨监押卢训以兵七百与战于龙马岭,败绩。环庆路都监齐宗矩、走马承受赵德宣、宁州都监王文援之,次节义峰,伏兵发,执宗矩。久之,始放归。(《宋史·夏国传》。按《续纲目》于是年七月书赵元昊反,寇环庆。考《宋史·夏国传》及《东都事略》,元昊入寇俱不系七月,且入寇环庆在先,称兵报仇在后,自是两事,《续纲目》混而为一,叙次颠倒。再考《宋史·仁宗纪》:景祐元年十二月,赐赵元昊佛经。盖是时元昊虽僭拟改元,然犹遣使奉贡,故礼赐如故。至宝元元年,上表自言称帝,《本纪》乃始书反,似当以《本纪》为断。说见《通鉴辑览》注。)

元昊鸩其母卫慕氏。

母族人山喜谋杀元昊,事觉,元昊鸩其母杀之,沉山喜之族于河。(《长编》一百十五。按《宋史·夏国传》云母卫慕氏死,遣使来告哀,不云元昊鸩其母。卫慕,《长编》作母米,注见前。)

遣使如宋告哀。(《宋史·夏国传》)

宋诏起复镇军大将军、左金吾卫上将军,员外置同正员。以内殿崇班、阁门祗候王中庸为致祭使,起居舍人郭劝为吊赠兼起复官告使。元昊赂遗劝等百万,劝悉拒不受。(《长编》一百十五)

元昊复立额藏渠怀氏为太后。夏语称“乌尼”。“乌尼”者,太后也。(《长编》一百十五)十二月,宋赐佛经。

元昊献马五十匹,求佛经一藏。诏特赐之。(《长编》一百十五)

是年,填星犯舆鬼。占者云,大臣有变。元昊大肆杀戮。(《西夏书事》)

西夏称广运二年

宋加元昊中书令。

宋帝受尊号,加恩内外。遣内侍省都知冯从顺至兴州,进元昊中书令,元昊受之益倨。富弼奏状:“朝廷累次遣使,元昊多不致恭,或故作滞留而不迎;或佯为忽遽而见迫;或欲负扆而对;或欲专席而居。虽相见之初,暂御臣下之服;而送出之后,便具帝者之仪。”(《宋史·夏国传》及《长编》一百二十四)

夏五月,杀妃卫慕氏。

卫慕,元昊舅氏女,幼孤,育于惠慈太后。当后被弑时,氏以大义责元昊,元昊尽诛其族,因氏怀妊,幽之别宫。及生子,野利氏谮其貌类他人,元昊怒,并子杀之。(《长编》一百六十二及《西夏书事》)

秋七月,以兵犯环庆。

元昊使首领讹遇等率兵数入犯,环庆路部署司请下鄜延路移文约束,从之。(《长编》一百十七)攻唃厮啰,败绩。

元昊遣其令公苏奴儿(《长编》作索诺尔),将兵二万五千攻唃厮啰,败死略尽,苏奴儿被执。(《宋史·夏国传》)元昊自将攻猫牛城,屠之。

苏奴儿既败,元昊自率众攻猫牛城,一月不下。既而诈约和,城开,乃大纵杀戮。(《宋史·夏国传》)又攻青唐、安二、宗哥、带星岭诸城。

唃厮史部将安子罗(《长编》作阿萨尔)以兵绝归路,元昊昼夜角战二百馀日,子罗败,然兵溺宗哥河及饥死过半,并兵临河湟。唃厮啰知众寡不敌,壁鄯州不出,阴间元昊,颇得虚实。元昊已渡河,插旗帜识其浅。唃厮啰潜使人移植深处,以误元昊。及大战,元昊溃而归,视帜渡,溺死十八九,虏获甚众。自是,数以奇计破元昊,遂不敢窥其境。(《宋史·夏国传》及《吐蕃传》。按李氏《长编》不取“自是,数以奇计破元昊”二语,谓为饰说,盖得其实。)

索古渭地于宋,不与。

青唐蕃部蔺毡世居古渭,积与夏人有隙,惧而献其地于宋。秦州范祥纳之,请缮城屯兵,又括熟户田。诸羌靳之,相率叛。夏人欲得渭地久,移文来索。后帅张升以祥贪利生事,请弃之。诏傅求往视,求以为城已讫役,且已得而弃,非所以强国威。乃诏谕羌众,反其田,报夏人以渭非其有,不应索,正其封疆而还。(《宋史·傅求传》)

西夏称广运三年

妃索氏自杀。

始,元昊攻猫牛城,传者以为战没。索氏喜,日调音乐。及元昊还,惧而自杀。(《长编》一百六十二)夏四月,羁天竺国进奉僧于夏州。

天竺入贡,东行经六月至大食国,又二月至西州,又二月至夏州。先是,僧善称等九人至宋京,贡梵经、佛骨及铜牙菩萨像,留京三月,宋帝赐束帛遣还。抵夏州,元昊留于驿舍,求贝叶梵经不得,羁之。由是,西域贡僧遂绝。(《宋史·天竺传》及《西夏书事》)

始制蕃书,改元。

元昊自制蕃书,命野利仁荣演绎之,成十二卷。字形体方正,类八分,而画颇重复,又若符篆,教国人用以纪事。群臣上表献颂,遂改广运三年为大庆元年。(《宋史·夏国传》。按沈存中《笔谈》作遇乞造创蕃书,累年方就,至是始献。与此异。胶西柯先生曰:“《宋史》:元昊自制蕃书,教国人以纪事之文用蕃书。沈存中《笔谈》载西夏野利遇乞制蕃书事,最详。则谓元昊命国中悉用蕃书,与《宋史》微不同。考《宋史》元昊未制蕃书以前,有蕃学、汉学,及制国书,命野利仁荣主蕃学,则屏汉文不用。故其后干顺病善学,又复立汉学也。命国人以纪事之文用蕃书,当是元昊以后之制,《宋史》稍误矣。今敦煌石室有西夏《国史》数卷,皆蕃书,为西儒伯希和所得。”)

冬十二月,复举兵攻回鹘,取瓜、沙、肃三州。

瓜、沙、肃诸州,本唐归义军,向陷于回鹘。建隆中,节度使曹元忠以州附宋,子孙世主军事。元昊引兵攻之,求援于回鹘不应,三州相继没。于是,元昊尽有河南故地。(《宋史·夏国传》)

升州、郡,益边防。

元昊既据夏、银、绥、宥、静、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诸州立国,而以石堡、洪门诸镇,升为洪、威、龙、定四州,又以肃州为蕃和郡,甘州为镇夷郡,置宣化府。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馀里。倚贺兰山为固,料兵设险:以七万人护卫兴庆,五万人镇守西平,五万人驻贺兰山。左厢宥州路,以五万人备鄜、延(有克胡山、升平塔、那娘山诸路。以乌延口、藏底河界台为界堠。内包杏子河、白洛嘴、啰兀岭等险要)、麟(有屈野川、大河谷、麻也娘诸路。以饶咩、浪松、本晋堆为界堠。内包神堆、泽荒堆、三泉等险要)、府(有端正平、榆木川、升啰岭诸路。以槅柞岭、青没怒川、浪骨堆为界堠。旁约吴庞烽、女萌烽、立于谷、龙移川等险要)。右厢甘州路,以三万人备西蕃(有扑丁原、庄浪族、乔家族诸路。以麻宗山、乳酪河为界堠。内包斫龙川、采牟岭等地)、回纥(有合黎山、浚稽山、居延塞诸路。以牛头、朝那山为界堠。内包张掖、敦煌等地)。自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至罗洛、天都、惟精山等处,以五万人备环(有陷道口、打米谷、蕤毛嘴、乌丁原诸路。以牛圈里、罗节砚为界堠。内包虾蟆、折姜诸和市)、庆(有西蔡移、骆驼巷、萌门、三岔诸路。以勒崖原、为卓望、王尚原、里干谷为界堠。旁约苍鸡、七逋、多移塔、通祖、卢门城等地)、镇戎军(有吃啰岔、立马城、杀獐川诸路。以劈通流、枅柂岭为界堠。旁约肖关、寺子盆、没烟前、后等峡)。自河北至午腊{艸弱}山(《长编》作卧啰娘山。吴兴祚《方舆纪要》:元昊河南曰盐州路,河北曰安北路。与《宋史·夏国传》异),以七万人备契丹(有金肃、河清诸路。并黄河为界堠。内包唐隆镇、没儿雀、悉命、女女、越都等蕃族)。而御边善战尤倚山讹,山讹者横山羌,平夏兵不及也。

定兵制。

西夏风气强梗,民多耐寒暑,忍饥渴,而性恶雨雪。其部族一家号一帐,小族数百帐,大者千馀帐。故制:年登十五为丁,每有战斗,随族之大小出丁助阵。元昊立制:率二丁取正军一人,每负担一人为一抄。负担者,随军杂役也。四丁为两抄,馀号空丁。愿隶正军者,得射他丁为负担,无则许射正军之疲弱者为之,故壮者得正军为多。凡正军给长生马驼各一。团练使以上,帐一、弓一、箭五百、马一、橐驼五,旗、鼓、枪、剑、棍、棒、少袋、披毡、浑脱、背索、锹镢、斤斧、箭牌、铁爪篱各一(曾氏《隆平集》云,凡年六十以下,十五以上,皆自备弓矢、甲胄而行,与《宋史·夏国传》异)。刺史以下,无帐无旗鼓,人各橐驼一、箭三百、幕梁一。兵三人同一幕梁。幕梁,织毛为幕,而以木架。有炮手二百人,号“泼喜”,陡立旋风炮于橐驼鞍,纵石如拳。得汉人勇者为前军,号“撞令郎”。若脆怯无他技者,令往守肃州,或迁河外耕作。合国内诸州计之,总兵五十馀万(《隆平集》云,赵德明时兵十万而已,元昊遂逾十五万,自以地广兵劲,敢行叛逆。今以《宋史·夏国传》考之,曾说尚略)。别立擒生军十万。兴灵之兵精练者又二万五千,别副以兵七万为资赡,号御围内六班,分三番宿卫。每有事于西,则自东点集而西;于东,则自西点集而东;中路则东西皆集。用兵多立虚寨,设伏兵包敌。以铁骑为前军,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其兵凡三千,分十队,队各有长:一、妹勒,二、浪遇移讹,三、细赏者埋,四、理奴,五、杂熟屈则鸠,六、隈才浪罗,七、细母屈勿,八、李讹移岩名,九、细母嵬名,十、没罗埋布。每出入,前后环拥,设备甚严。战则先出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发兵则以银牌召酋长,面受约束。昼则举烟扬尘,夜则篝灯为候,出战率用只日,避晦日。赍粮不过一旬。战则大将居后,或据高险。弓,皮弦,矢,柳{},中之必贯甲(《隆平集》云,夏兵长于骑射,不善刀枪,而柳弓皮弦,遇雨雪则不能施,又其所短)。故所向无不破也。(《宋史·夏国传》及《儒林公议》)

立军名。

唐制,节度使下,刺史亦得掌兵。宋惩五代之弊,特设通判以莅州政,其征调、征伐、进退军将,仍听节度使表闻。德明复自置防御使职。元昊地广兵众,因分左右厢,立十二监军司:曰左厢神勇(驻天都山,)曰石州祥祐(《宋史·夏国传》种谔克米脂、进攻石州,意即其地),曰宥州嘉宁(驻宥州),曰韦州静塞(驻韦州),曰西寿保泰(驻柔狼山北),曰卓啰和南(驻黄河北岸),曰右厢朝顺(驻夏州弥陀洞),曰甘州甘肃(驻唐删丹县故地),曰瓜州西平(驻瓜州),曰黑水镇燕(驻兀剌海城),曰白马强镇(驻盐州),曰黑山威福(驻汉居延故城,东北限大泽,西北接沙碛)。诸军并设都统军、副统军、监军使一员,以贵戚豪右领其职;馀指挥使、教练使、左右侍禁官数十,不分蕃汉,悉任之。(《宋史·夏国传》)

元昊落起复。(《长编》一百十九)攻兰州。

元昊欲南侵,恐唃厮啰制其后,复举兵攻兰州诸羌,侵至马衔山。筑城瓦蹑、凡川会,留兵镇守,绝吐蕃与中国相通路。(《长编》一百十九)诱西蕃叛唃厮啰。

初,唃厮啰娶李立遵女,生二子:曰瞎毡,曰磨毡角。又娶乔氏,生子曰董毡。立遵死,李氏宠衰,斥为尼,锢之廓州。瞎毡等结母党李巴沁,窃载其母出奔,瞎毡据河州,磨角毡据邈川,抚有其众,厮啰不能制。元昊闻二子怨其父,阴以重赂间之,且诱诸酋归附。有温逋哥子一声金龙(温逋哥本厮啰论逋,论通者,相也。温逋哥作乱被杀),拥众万馀叛附元昊,结为姻婚。厮啰势蹙,更与乔氏西徙历精城。(《长编》一百十九。按本注引《元符陇右日录》云,元昊既行赂间厮啰二子,遂举兵数犯宗哥,及破耗牛城,厮啰势折,西徙青唐,与赵啰《聚米图经》徙居历精城异。或谓历精即青唐也,当考。按一声金龙,一作伊实济噜。历精,一作哩沁。)

宋士人张元、吴昊来归。

元昊之叛,其谋皆出于华州士人张元(周春辽诗话》据《传奇》,元字雷复)与吴昊。张与吴,其始名,不可得而知。或曰:张许州人也,客于长葛间,以侠自任。县河有蛟长数丈,每饮水转桥下,则人为之断行。一日,蛟方枕石而饮,张自桥上负大石中蛟,蛟婉转而死,血流数里。与关中姚嗣宗皆负气倜傥,有纵横才,相与友善。张累举进士不第(熊克复《九朝通鉴》、李氏《长编》谓张元为华州进士,又元作源,俱误)。吴亦久困场屋,无以自伸。且张尝为县宰所笞,乃与吴薄游塞上,觇览山川风俗,慨然有经略西鄙意。放意诗酒,出语惊人。尝与客饮驿中,一客邂逅至,主人者延之,张初不识知也,客乃顾张曰:“彼何人斯?”张厉声曰:“皮裹骨头,肉人斯。”应声以铁鞭击之死,主人涂千金之药,久之乃苏。将谒大帅,耻自屈不肯往。乃砻大石,刻诗其上,使壮士拽之于通衢,三人从后哭之,欲以鼓动诸帅。诸帅果召与相见,踌蹰未用间,张、吴径走西夏。常时,张每夜游山林,则吹铁笛而行,声闻数里,群盗皆避。其将之西夏也,濒行过项羽庙,竭囊沽酒,对羽极饮,酹酒泥像。又歌“秦皇草昧,刘项起吞并”之。词,悲歌累日,大恸而去。时,帅以急骑迫之,不及乃表嗣宗入幕府。张、吴既至夏,闻元昊有意窥中国,念不出奇无以动其听,乃相与更其名,即其都门之酒家,剧饮终日,引笔书壁曰:“张元、吴昊,来此饮酒。”逻者见之,知其非国人也,迹其所憩执之。元昊责以入国问讳之义,二人大言曰:“姓尚不理会,乃理会名耶?”时曩霄未更名,且用中国赐姓也。于是竦然异之,日尊宠用事。事闻于宋,诏徙其族于房州,讥察出入,饥寒且死。知州陈希亮曰:“张、吴事虚实不可知,使诚有之,为国者终不顾家,徒坚其为贼耳。此又皆其疏属,无罪。”乃密以闻,诏释之。既而复赐其家钱、米,以反间之,改隋州以羁縻之。未几,二人间使谍者矫中国诏释之,未有知者。后乃闻西人临境作乐,迎此二家而去。(王巩闻见近录》、《容斋三笔》、岳珂桯史》及《宋史·陈希亮传》)

秋七月,更定礼乐。

夏州沿党项蕃俗,自赤辞臣唐,始习尊卑跽拜诸仪。而其音乐,尚以琵琶,击缶为节。僖宗时,赐思恭鼓吹全部,部有三驾:大驾用一千五百三十人,法驾七百八十一人,小驾八百一十六人,俱以金钲、节鼓、鼓、大鼓、小鼓、饶鼓、羽葆鼓、中鸣、大横吹、小横吹、觱栗、桃皮笳笛为器。历五代入宋,年隔百馀,而其音节悠扬,声容清厉,犹有唐代遗风。迨德明内附,其礼文仪节、律度声音无不遵依宋制。元昊久视中国为不足法,谓野利仁荣曰:“王者制礼作乐,道在宜民。蕃俗以忠实为先,战斗为务,若唐宋之缛节繁音,吾无取焉。”于是于吉凶、嘉宾、宗祀、燕享,裁礼之九拜为三拜(沈括《笔谈》云,元昊令国中悉用胡礼,即此),革乐之五音为一音(王巩《闻见近录》:增五音为六,与《夏台事迹》异),令于国中,有不遵者族。(《西夏书事》)

冬十一月,设蕃、汉二字院。

元昊既制蕃书,尊为国字,凡国中艺文诰牒,尽易蕃书。于是立蕃字、汉字二院,汉习正、草,蕃兼篆、隶,其秩与唐、宋翰林等。汉字掌中国往来表奏,中书汉字,旁以蕃书并列;蕃字掌西蕃、回鹘、张掖、交河一切文字,并用新制国字,仍以各国蕃字副之。以国字在诸字之右,故蕃字院特重。(《西夏书事》)

西夏称天授礼法延祚元年

春正月,表请供佛五台山。

元昊使人往来中国,熟悉边臣因循之势,久思攻取河东。是时,欲识进兵道路,表请供佛五台,乞使臣引护并给馆券。宋帝从之。(《长编》一百二十一。按《宋史·夏国传》不纪月。)

三月,贡于契丹。(《辽史·兴宗本纪》)夏四月,元昊妻薨。

元昊妻契丹兴平公主也,生与元昊不睦,至是薨。契丹遣北院承旨耶律庶成持诏来诘其故(《辽史·兴宗本纪》。按《儒林公议》:夏国元昊取契丹女,伪号兴平公主,乃宗真之姊也。元昊待之甚薄,因娩被病,元昊亦不往视之,以至于殁。宗真忿恨,然亦无如之何,但遣使慰问之而已。朝廷不知其故,以为元昊畏耶律之强,讽宗真,使促元昊归款,失之甚矣。)

秋九月,元昊从父山遇叛降于宋,不纳,被杀。

初,元昊自五台还,悉会诸族酋豪,剌臂血和酒置髑髅中,共饮之,约先攻鄜延,自德靖、塞门、赤城路三道并入,酋豪有谏者辄杀之。山遇数止元昊,不听。山遇畏诛,遂挈妻子叩延州来降,且言元昊将反状。时知延州郭劝以为自德明纳款四十年,有内附者未尝留,不敢受。奏入,诏令约回。山遇不可,即命监押韩周执山遇等械锢送元昊,示朝廷不疑之意。元昊集骑,射而杀之,并戮其族无遗类。由是西人怨惧,向化之心绝矣。(《长编》一百二十二。按《涑水记闻》十二,宝元元年九月十六日,鄜延路都钤辖司奏:今月五日,六宅副使、金明县都监、新寨解家河卢关路巡检李士彬申,四日戌时,男殿直怀宝及七罗寨指挥使引到宥州团练侍者密藏福罗,以赵元昊所给告身三道来云,山遇令公先在元昊处为枢密,元昊数诛诸部大人且尽,又欲诛山遇。八月二十五日,山遇自河外与侍者二人逃归。既济河,集缘河兵断河津三处。二十八日,山遇使其弟三太尉者,将宥州兵监河津诸屯。九月一日,告密藏福罗以事状,哭且言曰:“去年大王弟侍中谋反,欲杀大王,赖我闻之,以告大王。大王存至今日,我之力也。今乃欲杀我,汝为我赍此告身三道,赴金明导引,告延州大人,我当悉以黄河以南户口归命朝廷。朝廷欲得质者,以我子若我弟皆可也。大王来追,我自以所部兵拒之。汝至南得何语,当亟来,我别以马七八百匹献朝廷,更令使者自保安军驿路告延州,我此月三日集宥州监军兵至河上,悉发户口归朝廷也。”密藏福罗至金明,以状言本司。契勘前此,元昊所部有叛者,为元昊所诛,已具奏闻。今山遇云欲归朝廷,本司商量令李士彬还其告身,谕以元昊职贡无亏,难议受其降款,遣之还。臣等仍恐虏为奸诈,已戒缘边剌候严备去讫。又奏:六日保安军北蕃官巡检殿直刘怀中状申,词知山遇等于二日起兵,有众二千馀人,劫掠村社族帐,只在宥州境内。寻得保安军等状云:五日寅时,山遇及弟二防御、三防御等,将麾下一十五骑至,皆被甲执兵,告指挥使云欲归命朝廷。臣等已令保安军诘问山遇等所以来事故,勒令北归。仍令缘边部族首领严兵巡逻,或更有北来户口,皆约遣令还,毋得承受,别致引惹者。诏鄜延路都钤辖司:严饬缘边诸寨及番官等,晨夜设备,遣人诇候,如虏人自在其境互相攻战,即于界首密行托落,毋得张皇。或更有山遇所部来投告者,令李士彬等只为彼意婉顺约回,务令安静。所诇知事宜节次驿置以闻,仍下环庆泾原路部署司、麟府路军马司准此。又《长编》:善约特名惟亮,与弟惟永分掌左右厢兵,其从弟惟序亦亲近用事。善约特有勇略,国人向之。元昊恶其不从己,尝语惟序曰:“汝告善约特反,吾以善约特官爵与汝。不然,俱族灭矣。”惟序不忍,更以告善约特。善约特欲来降,与惟永谋,惟永曰:“南朝无人不知乌珠所为,将不信兄,兄必交困。”善约特曰:“事已至此,无可奈何。若南朝有福,则纳我矣。”遂告其母,母曰:“汝自为计,我年八十馀,不能从汝去,为汝累,当置我室中,纵火焚之。”善约特等涕泣如母言。及为韩周所执,号哭称冤,周见元昊于宥州,元昊衣锦袍,黄绵胡帽,不肯受善约特等,曰:“延州诱我叛臣,我当引兵赴延州,于知州厅前受之。”周说谕良久,乃肯受。时元昊自称乌珠已数年。乌珠者,华言青天子也,谓中国为黄天子。元昊既杀善约特,遂谋僭号。按善约特即山遇,《长编》作善约特,《宋史》作山遇。)

冬十月,元昊用其党杨守素之谋,筑坛受册,称始文英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国号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

时年三十。追谥其祖继迁曰神武皇帝,庙号太祖。父德明日光圣皇帝,庙号太宗。(《长编》一百二十二及《宋史·夏国传》。按毕沅《续通鉴考异》、《宋史·夏国传》谓祥符五年,德明追尊继迁为太祖应运法天神智仁圣至道广德光孝皇帝,庙号武宗,此最谬误。德明本未僭号,安得私尊其父为帝?且既云太祖,即是庙号,安得又有武宗之称?就如所言,则继迁在德明时已有四十字之谥,何又云元昊追谥神武耶?)

始大建官。

元昊既称帝,始大建官,以野利仁荣、嵬名守全、张陟、张绛、杨廓、徐敏、张文显为中书、枢密、侍中等官,专主谋议;以杨守素、锺鼎臣、嵬名聿荣、张延寿为官计、受纳、诸司,主文书;以野利旺荣、野利遇乞、成逋克成、赏都卧<者多>、如定多多马、窦惟吉分驻十二监军司地,主兵马;其馀拜授有差。(《宋史·夏国传》)

十一月,祀神西凉府,遂不遣贺郊人使。

元昊遣潘七布昌里马乞(《长编》作攀密布伊里马奇)点兵集蓬子山,自诣西凉府祀神。时中国南郊,故事,诸藩有贡。元昊因自帝,不复使贺宋。帝诏陕西、河东旧与元昊界互市者,所在禁绝之。(《宋史·夏国传》及《仁宗本纪》)

宋诏:有能捕元昊所遣剌探事者,赏钱十万。(《长编》一百二十二)

宋以夏竦为泾原、秦凤安抚使,范雍为鄜延、环庆安抚使,经略夏州。

时边臣多议征讨,故有是命。竦上奏曰:“继迁当太宗时遁逃穷蹙,而犹累岁不能剿灭。先帝鉴追讨之敝,戒疆吏谨烽堠、严卒乘,来即驱逐之,去无追捕也。然拓跋之境,自灵武陷没之后,银、绥割弃已来,假朝廷威灵,其所役属者,不过河外小羌尔。况德明、元昊,相继猖獗。以继迁穷蹙,比元昊富实,势可知也;以先朝累胜之士,较当今关东之兵,勇怯可知也;以兴国习战之帅,方沿边未试之将,工拙可知也;继迁窜伏平夏,元昊窟穴河外,地势可知也。若分兵深入,糗粮不支,师行贼境,利于速战。倘进则贼避其锋,退则敌蹑其后,老师费粮,深可虞也。若穷其巢穴,须涉大河,长舟巨舰,非仓卒可具也。若浮囊挽梗,联络而进,我师半渡,贼乘势掩击,未知何谋可以捍御。臣以为不较主客之利,不计攻守之便,而议追讨者,非良策也。”因条上十事,当时颇采用之。(《宋史,夏竦传》。按竦上十事:一、教习强弩以为奇兵;二、羁縻属羌以为藩篱;三、诏唃厮啰父子并力破贼;四、度地形险易远近、寨棚多少、军士勇怯,而增减屯兵;五、诏诸路互相应援;六、募土人为兵,州各一、二个人,以代东兵;七、增置弓手、壮丁、猎户,以备城守;八、并边小寨,毋积刍粮,贼攻急则弃小寨,入保大寨,以完兵力;九、关中民坐累若过误者,许人入粟赎罪,铜一斤为粟五斗,以赡边计;十、损并边冗兵、冗官及减骑军,以舒馈运。)

宋遣左侍禁鲁经持谕唃厮啰,使击元昊。

自西凉为继迁所陷,潘罗支旧部往往归唃厮啰,又得回纥种人数万。厮啰居鄯州,西有临谷城通青海,高昌诸国商人皆趋鄯州贸卖,以故富强。宋欲使背击元昊以披其势,因授节钺,仍兼邈川大首领,寻加河西节度使。唃厮啰约尽力。(《宋史·吐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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