髙祖中

叔孙通制礼仪【荆公 皮日休 温公 东坡】

陆贾叔孙通朱敬则【东坡】

汉攻【石守道】

建五等封异姓【李翰

萧何治未央宫【温公 史剡】

髙祖唐帝之后【栁子厚】

赦季布【东坡】

髙祖御将【老泉】

叔孙通制礼仪

荆公诗曰先生秦博士泰礼颇能熟量王欲有为两生皆不欲草具一王仪羣豪果知肃黄金既徧赐短衣亦已渎儒术自此雕何为反初服

皮日休曰古之所谓礼不相袭乐不相沿者何哉非乎彼圣人此圣人也此不相袭者角其功利之深浅尔不相沿者明文武之优劣尔故三王迭作五帝更制夏商文武逓述其礼昭昭然若两曜争朗百川注渎者矣然由周公刋之仲尼正之以周公之才之美谓后世无其人乎乃有仲尼仲尼之后迄今望其道如颜闵文如游夏者鲜矣况圣人哉是后之制礼作乐宜取周书孔策为标凖也汉氏受命礼壊仪毁时无圣人茍措其仪立其礼不沿袭于圣制者妄也夫国之大祭不过乎郊祀宗庙也汉之既命其郊止于五畤之祀者礼不曰兆五帝之郊者乎止于昭灵之园者礼不曰天子七庙者乎而叔孙生不为之正郊祀立宗庙去秦畤之非制议昭灵之非礼汲汲于朝会之仪俾汉天子为髙祖其身不得郊见飨不及七庙臆生其制吻刋厥式非不标凖于圣人乎将以汉新去水火方弭兵械难改作乎将不明坛墠之位禘祫之仪者乎若然者汤伐桀周伐纣其制可知也呜乎不明于古制乐通于时变君子不由也其叔孙生之谓也

温公曰礼之为物大矣用之于身则动静有法而百行备焉用之于家则内外有别而九族睦焉用之于乡则长幼有伦而俗化美焉用之于国则君臣有叙而政治成焉用之于天下则诸侯顺服而纪纲正焉岂直几席之上户庭之间得之而不乱哉夫以髙祖之明逹闻陆贾之言而称善覩叔孙通之仪而叹息然所以不能肩于三代之王者病于不学而已当是之时得大儒而佐之与之以礼为天下其功烈岂若是而止哉惜夫叔孙通之为器小也徒窃礼之糠粃以依世谐俗取宠而已遂使先王之礼沦没而不振以迄于今岂不痛甚矣哉是以扬子讥之曰昔者鲁有大臣而史失其名曰何如其大也曰叔孙通欲制君臣之仪召先生于鲁所不能致者二人曰若是则仲尼之开迹诸侯也非耶曰仲尼开迹将以自用也如委已而从人虽有规矩凖绳焉得而用之善乎扬子之言也夫大儒者恶肯毁其规矩凖绳以趋一时之功哉

东坡论叔孙通不能致二生曰叔孙通制礼虽不能如三代然亦因时施宜有补于世者鲁二生非之其言未必皆当通以为不知时变亦宜也然谨按扬子法言昔者齐鲁有大臣史失其名或曰如何其大也曰叔孙通欲制君臣之仪聘先生于齐鲁所不能致者二人由此观之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然后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若与时上下随人俛仰虽或适用于一时何足谓之大臣为社稷之卫哉

陆贾叔孙通

朱敬则曰李斯之相秦也行申商之法重刑名之家杜私门张公室弃无用之费损不急之官惜财爱功疾耕急战人繁国富乃屠诸侯此救弊之术也故曰刻薄可施于进取变诈可陈于攻战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况锋镝已销石城又毁谅可易之以寛泰润之以淳和八风之乐以柔之三代之礼以导之秦既不然淫虐滋甚往而不返卒至亡崩此不知变之祸也陆贾叔孙通之事汉王曰当荥阳成皋之间粮馈已穷智勇俱困不敢开一说効一竒惟进豪猾之材荐贪暴之客及区宇适平干戈向戢金鼓之声未歇伤痍之民未起二子愿时绰有余态及陈诗书说礼乐问王道谋帝圗髙皇帝忿然曰吾以马上得之安事诗书乎对曰马上得之可马上治之乎髙帝黙然于是陆贾着新语叔孙通定礼仪始知天子之尊此知变之善也向使髙皇排二子而不取置诗书而不顾重攻战之吏尊首级之科复道争功张良已知其变拔剑击柱吾属不得无谋即晷难逾何二十帝乎亡秦是续何二百年乎故曰仁义者圣人之蘧庐礼经者先王之陈迹然则祝辞向毕刍狗须投淳精已流糟粕可弃仁义尚舍况轻此者乎

东坡曰圣人之于天下也无意于取之也譬之江海百谷赴焉譬之麟鳯鸟兽萃焉虽欲辞之岂可得哉禹治洪水排万世之患使沟壑之地疏为桑麻鱼鳖之民化为衣冠契为司徒而行五教弃为后稷而烝民乃粒世济其徳至于汤武拯涂炭之民而置之仁寿之域故天下相率而朝之此三圣人者葢推之而不能去逃之而不能免者也于是益修其政明其教因其民不易其俗以是得之以是守之传世数十而民不叛岂有它道哉周室既衰诸侯并起力征争夺者天下皆是也徳既无以相过则智胜而已智既无以相倾则力争而已至秦之乱天下荡然无复知有仁义矣汉髙祖以三尺劔起布衣五年而并天下虽稍辅以仁义然所用之人常先于智勇所行之策常主于权谋是以战必胜攻必取天下既平思所以享其成功而安于无事以为子孙无穷之计而武夫谋臣举非其人莫与为之者故陆贾讥之曰陛下以马上得之岂可以马上治之乎而叔孙通亦曰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于是酌古今之宜兴礼乐之中取其简而易知近而易行者以为朝觐会同冠昏丧祭之法虽足传数百年上下相安然莫若三代圣人取守一道源深而流长也夫武夫谋臣譬如药石可以伐病而不可以养生儒者譬之五榖可以养生而不可以伐病宋襄公争诸侯不禽二毛不鼔不成列以败于泓身夷而国蹙此以五谷伐病也秦始皇燔诗书杀豪杰东筑临洮北属辽水民不得休息传之二世宗庙芜灭此以药石养生也善夫贾生之论曰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夫世俗不之察直以攻守为二道故悉论三代以来所以取守之术使知禹汤文武之盛徳亦儒者之极功而陆贾叔孙通之流葢儒术之粗也

汉政

石守道曰夫二帝之道至于禹而遂分三王之道至于汉而乃降舜袭尧之爵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尧之道禹袭舜之爵不能尽循舜之道帝之道遂分焉汤革夏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禹之道周革商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汤之道汉革秦不能尽循周之道王之道遂降焉夫皇之道失则降为帝帝之道失则降为王王降则霸矣吾观汉以下其不得王道之粹也夫井田三王之法也什一三王之制也封建三王之治也乡射三王之礼也学校三王之教也度量以齐衣服以章宫室以等三王之训也三王市廛而不税闗讥而不征林麓川泽以时入而不禁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五十者养于乡六十者养于国七十者养于学孤寡鳏独皆有常饩周衰王道息秦并天下遂尽灭三王之道汉革秦之祚而已矣不能革秦之乱犹袭秦之政而井田卒不用也什一卒不行也乡射卒不举也学校卒不兴也度量卒不齐也衣服卒不章也宫室卒不等也市廛而税闗讥而征林麓川泽不以时而入用民之力无日五十六十七十者不养孤寡鳏独无常饩三王之道不复三王之道不复非秦灭之也汉灭之也昔桀灭夏道汤亦受命克承禹烈故夏之民归于汤不见汤之政而见禹之政纣灭商政武亦受命克循汤治故商之民归于周不见周之政而见汤之政秦灭周道汉亦受命不袭周之政而踵秦之弊故秦之民归于汉见汉之政而不见周之政葢以汉之礼乐易三王之礼乐也以汉之制度易三王之制度也以汉之爵赏易三王之爵赏也以汉之法律易三王之法律也以汉之政令易三王之政令也噫汉顺天应人以仁易暴以治易乱三王之举也其始何如此其盛哉其终何如此其卑哉三王大中之道置而不行区区袭秦之余立汉之法可惜矣 又曰或曰汉改三王之道作之者其谁欤曰曹参陆贾叔孙通之罪也汉髙祖以干戈而定天下陆贾曰陛下马上得之不可马上治之于是使贾着秦所以失天下汉所以得天下及古今成败之国贾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帝辄称善髙祖已并天下羣臣饮争功或妄呼拔劔击柱上患之叔孙通乃与弟子百余人杂古礼与秦仪以为汉仪帝用之曰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汉髙祖豁逹大度聪明神圣温恭浚哲英威睿武其资材固不下于禹汤与文武也导之使为帝则帝矣使为王则王矣方平定其祸乱思为汉家改正朔定礼乐立制度明文章施道徳张教化一风俗兴太平以垂于千万世贾若能逺举帝皇之道致于人君施于国家布于天下通若能纯用三王之礼施于朝廷通于政教格于后世以髙皇之材而不能行之乎乃龊龊进夫当时之近务王霸之猥略贵乎易行孜孜举夫近古之野礼亡秦之杂仪求乎疾効使髙祖上视汤武有惭徳汉家比踪三王为不侔可惜也哉初萧何为相天下未甚乂而何死曹参代之参以为萧为之规当守之勿失日夜饮醇酒寛纵不治事虽复惠帝求治参不能竭才辅之直以髙祖之初定祸乱萧何之草创律令民仅出涂炭为己太平国仅立法式为己大备当其髙祖之既平祸乱萧何之既定律令惠帝之方求治参能竭伊尹致君如尧舜之心周公辅成王致太平之道以事恵帝制度之未修者修之教化之未格者格之文章之未备者备之礼乐之未明者明之刑政之未和者和之尽循三王之道而行之贾与通既施之于前参复行之于后汉岂有不及三王之治者乎故曰陆贾叔孙通曹参之罪也又曰或曰时有浇淳道有升降当汉之时固不同三代之时尽行三王之道可乎曰时有浇淳非谓后之时不淳于昔之时也道有升降非谓今之道皆降于古之道也夫时在治乱道在圣人非有先后耳桀纣兴则民性暴汤武兴则民性善汤之时固在桀之后武之时固在纣之后而汤武之时岂不淳于桀纣之时其道亦已降乎其民亦已难教乎时治则淳时乱则浇非时有浇淳也圣人存则道从而隆圣人亡则道从而降非道有升降也民厌周乆矣苦秦甚矣秦之政槛穽也民得出槛穽唯使之从使从三王之政三王之政非如槛穽之深闭可畏也既出槛穽而得适非槛穽人皆乐然从之况使从三王大中之道而跻于泰然安乐乎当髙祖提秦之民于千万丈不测深渊中置之于平地君示之以三王之政革之以三王之化鼓之以三王之号令明之以三王之律度民有不肯从之乃曰不如在千万丈不测深渊中之乐邪吾未之信也当乎天下初定也民未有富兼地民未有强凌弱民未有众吞寡民未有大并小因定之经界因为之井田民有争乎国未有巡行之费国未有兵众之动国未有土木之耗因为之什一之法因立之中正之道国阙用乎封建以域之乡射以仁之庠序以教之养老以厚之秦之民不为汉民为三王之民民不见汉政见三王之政伊尹俾其君不及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汤去尧舜数百年矣而又承桀之大乱其时固亦浇漓矣且能以尧舜之道事其君使其君如尧舜曹参陆贾叔孙通乃独不能以三王之道事于汉使汉不及三王诚可罪也或曰汉之辅政者前有萧张中有平勃后有霍光魏相公孙弘博阳侯韦贤父子而独责于贾与通暨曹相国不亦偏乎曰易之革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应乎天而顺乎人君子以治历明时鼎曰君子以正位凝命当髙祖定天下而革去故鼎取新之日也曹参陆贾叔孙通正当君子以治历明时正位凝命之际也会其时乘其际不能创制度明律令以垂万世法适当其罪也至于后世法令已定矣条章已着矣制度已行矣朝廷循之已成熟矣百姓信之已贯习矣而遽更之得无乱乎富者已连田兼地矣强已凌弱矣众已吞寡矣大已并小矣而遽正之以经界居之以井田民肯从乎后嗣奢纵日作土木不息内畜媚侍外躭畋游殚天下之财疲天下之力犹供亿不足而遽行中正之道取什一之赋罢闗市开山泽国而不乏乎故晁错请削国地而被诛仲舒请限民田而不用霍光魏相公孙韦贤博阳侯虽有其才岂复能为汉家革制度乎适不当其时也吾故罪曹参陆贾叔孙通也

建五等封异姓

李翰曰或称汉祖建五等封异姓其计得乎髙后立四王非刘氏其事顺乎尝试论之曰夫思治恶乱体国之常理去危就安宅生之大域然而制业图逺随化会机是非较于毫厘得失差于兴灭可不谓然乎揆夫髙祖造汉鼎鉴亡秦宗族无尺寸之封子弟立虚空之地故众枝莫助而孤根易拔封建之心肇于此矣又谓大业可以力取神器推于命归思得揽四海以独富举百郡以从欲而外诱异端内疑成计及见羣心交沮偶语间兴适悟天下不可独理专欲不能葢众分利推恩先封雍齿然后将士敛手不懐反复豪俊息虑知难揺动五等之制于是行焉既而銮辂龙旗皆王室昭穆黼衣朱黻即功臣子孙君利世祚人安定主上敦子爱之情下结体信之志羣后固犬牙之势匹夫絶乌合之举此所以为计之是也何创五等之议不遵三代之典境土踰隘堤防漏下权敌上都制方偶国过当启陵僭之端怙强连交争之兆贾谊痛其时乱晁错忧其必危卒使诸侯失节朝廷忿忌此所以为计之非也且夫中兴之主不让肇基之勲成务之臣有髙佐命之力故礼乐大备取惟新之格言琴瑟不调除仍旧之弊法观乎孝惠既崩髙后称制侯王诸吕何不可哉当若卑署禄产之位宜序亲踈之节小其国以图全薄其势以逺害而陈平周勃亦分茅锡土将相之后誓同山河舅甥之国穆若唇齿预闭觊觎之心不践嫌猜之路克复明辟决自我躬髙谢寿陵无负先帝安有齐兵之观变代邸之危疑哉此所以为计之得也神害乆盈物无两大以吕氏之盛跨汉朝之权专禁兵以候疑秉大政以速谤趦趄异姓蓄奸候隙刺促大臣侧目相视自投机穽实履忧虞此所以为计之失也乌乎物有益之而损损之而益凡人临事多惑视往则明向使髙祖吕后观既徃之势折当时之疑断必全之策杜未萌之祸则惠文之间无刘吕之难哀平之末有晋郑是依况复周陈诸家休戚连汉黎献思徳讴歌未改虽天命兴废孰能明之然人谟协宻必无悔矣

萧何治未央宫

温公曰王者以仁义为丽道徳为威未闻以其宫室镇服天下也天下未定当克己节用以趋民之急而顾以宫室为先岂可谓之知所务哉昔禹卑宫室而桀为倾宫创业垂统之君躬行节俭以训示子孙其末流犹入于淫靡况示之以侈乎乃云无令后世有以加岂不谬哉至于孝武卒以宫室罢敝天下未必不由酇侯启之也又史剡曰是必非萧何之言审或有之何恶得为贤相哉天下方未定为之上者拊循煦妪之不暇又安可重为烦费以壮宫室哉古之王者明其徳刑而天下服未闻宫室可以重威也创业垂统之君致其恭俭以训子孙子孙犹淫靡而不可禁况示之以骄侈乎孝武卒以宫室靡敝天下恶在其无以加也是皆庸人之所及而谓何固肯为此言乎

髙祖唐帝之后

栁子厚汉原庙铭曰昔在帝尧光有四海元首万邦时则舜禹稷契佐命垂统股肱天下圣徳未衰而内禅元臣继天而受命四姓承休迭有中邦五神环运炎徳复起周道削灭秦徳暴戾皇天畴庸审厥保承乃命唐帝之后振而兴之又俾元臣之后翊而登之所以绍复丕绩不坠厥祀故曲逆起为策士辅成帝图吐谋洞灵奋竒如神舜之胄也汝阴脱帝宻网摧虏暴气扶乘天休运行嘉谋禹之苗也酇侯保绥三秦控引汉中宏器廓度以大帝业卨之裔也淮阴整齐天兵导扬灵威覆赵夷魏拔齐殄楚平阳破三秦虏魏王绛侯定楚地固刘氏皆稷之裔也克复尧绪昭哉甚明天意若曰建大徳者必唐帝之胄故汉氏兴焉翼炎运者必唐臣之孙故羣雄登焉是以髙帝诞膺圣祚以垂徳厚探昊穹之奥旨载幽明之休佑杀白帝于大泽以承其灵建赤旗于沛邑以昭其神假手于嬴以混诸侯凭力于项以离闗东奉缵尧之元命而四代之后咸献其用徳乘木之大统而秦楚之盛不保其位既建皇极设都咸阳抚征四方训齐天下乃乐沛宫以追造邦之本乃歌大风以昭武成之徳乃奠旧都以壮王业之基生为汤沐之邑没为思乐之地且曰万岁之下魂游于此惟兹原庙沛宫之旧也祭蚩尤于是庭而赤精降导灵命于是邦而羣雄至登布衣于万乘而子孙得以缵其绪化环堵为四海而黎元得以安其业基岱岳之髙源洪河之长蓄灵拥休此焉发迹葢以道备于是而后行之天下制成于是而后广之宇内天下备其道而神复乎本宇内成其制而心懐于旧宜其正名以表功用成其始俾生灵尽其敬焉陈本以宅神用成其终俾生灵尽其慕焉故髙帝定位建兹閟宫惠皇嗣服爰立清庙绵越千祀至今血食此所以成终而成始也且夫以断蛇之威安知不运其宻用佐岁功以流泽欤以约法之仁安知不流其神睠相旧邦之遗黎欤以绍唐之余庆统天之遗烈安知不奋其神化大佑于下土欤然则展敬乞灵乌可已也

赦季布

东坡曰汉髙帝唐髙祖皆创业之贤君季布屈突辈皆一时之烈丈夫故能以身狥主有死无二惟贤君故能推至公之心不以私怨杀士此可以为万世臣主之法

髙祖御将

老泉曰近之论者或曰将之所以毕智竭力犯霜露蹈白刄而不辞者冀赏耳为国家者不如勿先赏以邀其成功或曰赏所以使人不先赏人不为我用是皆一隅之说非通论也将之才固有小大杰然于庸将之中者才小者也杰然于才将之中者才大者也才小志亦小才大志亦大人君当观其才之小大而为之制御之术以称其志一隅之说不可用也夫养骐骥者丰其刍粒洁其覊络居之新闲浴之清泉而后责之千里彼骐骥者其志常在千里也夫岂以一饱而废其志哉至于养鹰则不然获一雉饲以一雀获一兎饲以一鼠彼知不尽力于击搏则其势无所得食故然后为我用才大者骐骥也不先赏之是养骐骥者饥之而责其千里不可得也才小者鹰也先赏之是养鹰者饱之而求其击搏亦不可得也是故先赏之说可施之才大者不先赏之说可施之才小者兼而用之可也昔者汉髙帝一见韩信而授以上将解衣衣之推食哺之一见黥布而以为淮南王供具饮食如王者一见彭越而以为相国当是之时三人者未有功于汉也厥后追项籍垓下与信越期而不至捐数千里之地以畀之如弃弊屣项氏未灭天下未定而三人者已极富贵矣何则髙帝知三人者之志大不极于富贵则不为我用虽极于富贵而不灭项氏不定天下则其志不已也至于樊哙滕公灌婴之徒则不然拔一城陷一阵而后増数级之爵否则终岁不迁也项氏已灭天下已定樊哙滕公灌婴之徒计百战之功而后爵之通侯夫岂髙帝至此而啬哉知其才小而志小茍或先赏之则彼将泰然自满而不复以立功为事故也噫方韩信之立于齐蒯通武涉之说未去也当是之时而夺之王汉其殆哉夫人岂不欲三分天下而自立者而彼则曰汉王不夺我齐也故齐不捐则韩信不懐韩信无内心则天下非汉之有呜呼髙帝可谓知大计者矣

历代名贤确论卷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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