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三

房玄龄杜如晦【吕温 孙之翰】

魏郑公【吕温 张唐英 曽子固 白乐天 范祖禹 孙之翰 颍滨】

房玄龄李靖魏郑公【司空圗 张唐英】

房玄龄

杜如晦吕温房玄龄赞曰梁公先觉龙卧待君长彗流光扫天布新义师雷兴公跃其鳞杖策千里来排帝阍婉婉梁公实懿实聪实光实融羽义翼忠若鸾若鸿大风动地儒服从容静运胷中弛张折冲左右太宗夷屯廓蒙定髙祖功功告武成翊开太平我虽忘劳时靡有争网罗遗贤推毂羣英玉不韬辉兰不沈馨飞鸿出冥振鹭在庭济济多士太宗以宁公无事矣阙衮有补惟仲山甫经营四方方叔召虎大邦钧轴至则委汝闲居台辅撝默自处亦莫敢余侮髙节令终鸣呼梁公杜如晦赞曰穆穆叶公奇姿粹灵藴元和气为大国桢乘时恢能唐室大开故人相携【少与房梁公同有巨济之志】直上太阶更为阴阳迭作日月佐明四海赞育万物王度是钦如玉如金德音愔愔万有千古永称房杜如周申甫

孙之翰论房杜相业曰或问房杜之相也谋议施为不见赫赫之事而世大贤之何也答曰宰相之功不必赫赫观时事何如尔房杜自秦府遇王讲天下事固详太宗即位遂命作相付任之専不与他相同乃得尽心助治致时太平以事明之其功可见宰相之任莫先乎正官职用贤才若官得其才宰相总其大要庶事举而天下治矣贞观元年房相定文武官六百四十员官既少则才可择才可择则官不滥官不滥则职自举况公于取士各尽其才此房杜得佐主兴治之要道也至台阁规模典章文物皆其所定又防奸邪抑权幸各有着法大概如此不惟一时之治固足垂宪于后也其它军国机务虽谋议不着每筹事太宗从之以太宗之英睿专任二相而从其所筹其贤又可明也即贞观时事之治二相之功可见矣或曰贞观四年天下大治太宗惟称魏公之力不及房杜何也答曰贞观之初太宗求治方切魏公专论王道封伦横议以沮之太宗不惑奸言力行王道及天下之治也嘉贤人之论足以明道故称魏公之力嫉小人之言不能使之惭悔故恨封伦之不见其言自不及房杜也然魏公议臣也房杜宰辅也魏公论其治体房杜助其施为尔后世贤房杜而不见其功者惟详观太宗专任之意贞观时事之要可也 又论黜陈师合曰人主之任大臣不可不专亦不可专若深知其人可付国事不专任之何以责成功葢任专则责重责重则人必尽其才力也若知人未至而专任之茍无成功则有败事又或窃擅威福有难制之患二者惟在人主审之不可一失失则事机难追矣太宗可谓能审任人之术者也知房乔杜如晦贤而付以国事房杜方尽心职事已着功效陈师合以平常之见欲移主意如晦奏其事意似不广然虑小臣间言渐害于事公言之尔太宗不惑师合之言乔如晦荷信任如是敢不尽其才力乎此所以成太平之治也然有太宗之明房杜之贤则可专任而不容人言人主知人未至当审其付任不可执此为法

魏郑公

吕温郑公赞曰堂堂魏公崇节大志乔干直耸摩天自致遭风云时得覇王器一言委质有死无二抚我则后各尽其志沈浮变通龙战既息皇建其极俾补衮职其绳则直谔谔嶷嶷危言正色保太宗徳弼违替否日月不蚀黜汉覇杂行周王道人或有言秉徳不挠事李密隐太子【与封徳彝廷争】礼兴乐崇徳合道丰保合大和昭明有融起四年中复三代风言出化成神哉厥功尹躬佐商有耻于汤公以其志匡饬圣唐为唐宗臣致唐无疆永式万邦

张唐英论郑公言守成之难曰自古桀纣幽厉成哀桓灵晋懐愍隋炀帝皆守成之君矣天下大器皆由而失之盖承丰泰之后府库实而无所用则思穷土木之妖干戈戢而无所试则思拓边疆之广志气既骄则恱谄谀之言嗜欲既惑则恶忠直之谏处琼殿之华丽而不知下有拆庐屋以输官者享太官之珍羞而不知下有啖糟糠以充肠者有嫔御之煽艳而不知下有鳏寡而亡告者有郑卫之娯耳而不知下有哀怨可伤者天下已叛而堂上未闻萧墙已衅而禁中未悟推此信魏公以守成为难矣

曽子固曰予观太宗常屈已以从羣臣之议而魏公之徒喜遭其时感知己之遇事之大小无不谏诤虽其忠诚所自至亦得君以然也则思唐之所以治太宗之所以称贤主而前世之君不及者其渊源皆出于此也能知其有此者以其书存也及观郑公以谏诤事付史官而太宗怒之薄其恩礼失终始之义则未尝不反复嗟惜恨其不思而益知郑公之贤焉夫君之使臣与臣之事君者何大公至正之道而已矣大公至正之道非灭人言以揜已过取小亮以私其君此其不可者也又有甚不可者夫以谏诤为当揜是以谏诤为非美也则后世谁复当谏诤乎况前代之君有纳谏之美而后世不见则非惟失一时之公又将使后世之君谓前代无谏诤之事是启其怠且忌矣太宗末年羣臣既知此意而不言渐不知天下之得失至于辽东之败而始恨郑公不在世未尝知其悔之萌芽出于此也夫伊尹周公何如人也伊尹周公之谏切其君者其言至深而其事至迫也存之于书未尝揜焉至今称太甲成王为贤君而伊尹周公为良相者以其书可见矣令当时削而去之成区区之小让则后世何所据依而谏又何以知其为贤且良与桀纣幽厉始皇之亡则其臣之谏词无见焉非其史之遗乃天下不敢言而然也则諌诤之无传乃此数君之所以益曓其恶于后世而已矣或曰春秋之法为尊亲贤者讳与此其戾也夫春秋之所讳者恶也纳谏诤岂恶乎然则焚藁者非欤曰焚藁者谁欤非伊尹周公为之也近世取区区之小亮者为之耳其事又未是也何则以焚其藁为掩君之过而使后世传之则是使后世不见藁之是非而必其过常在于君美常在于已也岂爱其君之谓欤孔光之去其藁之所言其在正邪未可知也其焚之而惑后世庸讵知非谋己之奸计乎或曰造辟而言诡辞而出异乎此曰此非圣人之所曽言也今万一有是理亦谓君臣之间议论之际不欲漏其言于一时之人耳岂杜其告万世也噫以诚信待已而事其君而不欺乎万世者郑公也益知其贤云岂非然哉岂非然哉

白乐天论魏公劝帝行仁义曰或者曰君臣之道至大也可以渐合不可以速合也天下之化至大也可以渐行不可以速行也贤人之事业至大也行之可以枉尺而直寻也易以为殆不然矣夫时之变事之宜其间不容息也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及故时未至圣贤不进而求时既来圣贤不退而让葢得之则不啻乎事半而功倍也失之则不啻乎事倍而功半也嗟乎或者徒知渐合其道而不知启沃之时失于渐中矣徒知渐行其化而不知燮理之时失于渐中矣徒知枉尺而直寻而不知易失于时则难行于渐中虽枉寻不能直尺矣近者宰相道不行化不成事业不光明率由乎有志于渐矣请以前事明之愚尝闻太宗顾谓羣臣曰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能胜残去杀当今大乱之后将求致理宁可造次而望乎魏文贞曰不然夫乱后易理犹饥人易食也若圣哲施化人应如响期月而可信不为难三年成功犹谓其晚太宗深纳其言时封徳彝辈共非之曰不可三代以后人渐浇讹皆欲理而不能岂能理而不欲征书生不识时务信其虚说必乱国家于是太宗卒从征言力行不倦三数年间天下大安戎狄内附太宗曰惜哉不得使徳彝见之斯则得其时行其道不取于渐之明効也

范祖禹曰太宗可谓能审取舍矣魏征仁义之言也欲顺天下之理而治之封徳彝刑罚之言也欲咈天下之性而治之夫民莫不恶危而欲安恶劳而欲息以仁义治之则顺以刑罚治之则咈矣故治天下在顺之而已咈之而能治者未之闻也太宗从魏征而不从徳彝行之四年遂致太平仁义之效如此其速也故治道在人主所力行耳孰不可为太宗乎及其成功复归美于下此前世帝王之所不及也

孙之翰曰帝王兴治道在观时而为之观时在至明至明在至公至明则理无不通至公则事无不正通于理故能变天下之弊正其事故能立天下之教弊变而教立其治不劳而成矣孔子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则圣人之意可见矣或曰孔子言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胜残去杀又言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何谓也答曰孔子教为邦者久之之辞也为邦者若非圣哲或行仁政未能通变时事功业不速必中道而止故教以久行仁政乃有成功也若以圣哲之道则期月可矣但后之为天下者虽欲兴起治道多非圣哲之才不能通究时弊以道变之务速其功以行一时之事故所为驳杂莫复前古之治也观魏公之论诚得圣人之意文皇能纳其言而不惑奸人之议力变时弊以行王道呜呼明哉大乱之后兴立教法不急其功致时太平徳流于后呜呼公哉

曽子固唐令序曰唐令三十篇以常员定职官之任以府卫设师徒之备以口分永业为授田之法以租庸调为敛财役民之制虽未及三代之政然亦庶几乎先王之意矣后世从事者多率其私见故圣贤之道废而茍简之术用太宗能超然逺览诎封伦而纳郑公之议其为国家天下意故能及此而当是之时遂成太平之功使能推其类尽其道则唐之治岂难至于三代之盛哉读其书嘉其制度有庶几于古者而惜其不复行也故掇其大要可纪者论之于此焉范祖禹论郑公陈十渐曰有国者不忧百姓之贫而疑其财之有余取之不已不恤百姓之劳而疑其力之有余使之不已此二者亡之道也人主曷不反诸己巳欲富而恶贫则富者民之所欲也已欲逸而恶劳则逸者民之所欲也与其所欲去其所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以太宗之明而养民不及其初宜魏征以为渐不克终也

孙之翰论魏公谏诤曰魏公以忠直称于世历数百年而名愈髙李翱论修史之法则曰假如作魏公传但记其谏诤之词足以为正直是魏公得谏诤之道其言足传信于后也观贞观十一年魏公上三疏乃谏词之著者然不过以戒侈逸明任人平刑赏辨忠邪及引前代治乱为说未尝深言君过亦不及安危大计详味其意尤见当时之髙致夫不深言君过君无大过也不及安危大计君能自主威福了天下大事也君无大过能了大事真英主也但政有小失则谏之以前代治乱为戒使不至于甚此所以为忠直之臣也魏公事英主力赞政道已成太平之治见其小失尚孜孜谏诤以防其甚如事中常之君天下未治其君或有大过魏公谏诤之言必危切于是至安危大计必忘身以争也葢辅相之道不至此不足为忠魏公之心后之相者详观之又论郑公不避形迹之对曰人臣之任国事莫若知无不为一存形迹非公忠之道也且如有贤才滞于下或已之亲旧也或权势之亲旧也以此避嫌而不举又如有臣下误犯主怒枉为人谮将被刑戮将行窜逐其人或已之亲旧也或权势之亲旧也以此避党而不辨又如有奸恶之人将为国患其人或已之所不足者也或权势之所不足者也以此疑避而不言凡此之类皆存形迹也人臣存形迹为身之谋尔非所为国计也夫有贤未用国之失也杀逐无辜君之过也奸人将起时之患也为人臣者知国之失而不陈见君之过而不正观时之患而不救但曰我存形迹此罪不细故谓非公忠之道也温彦博因魏公为人所毁遂言人臣须存形迹此不忠之言也赖魏公自陈太宗寻悟其事非君臣相信几失大公之道

张唐英曰温彦博尝奏魏公不存形迹遂被谤议帝令谕魏公今后须存形迹魏公因奏曰君臣叶契义均一体岂可不存公道唯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邦之丧亡未可知也上矍然改容悔之噫魏公之奏实万世君天下之龟鉴也尝观前世治道之驳杂敝源之浸淫非无长谋逺虑之贤经时济世之主慷慨决裂横身为国以乂宁天下之苍生然由君臣之志不通上下之情有间常立事者谓之专权激切敢谏者谓之好讦故朝廷议论之际有可言而不言所以避嫌疑有可行而不行所以逺谤议以致事多因循而不革政或偏弊而不举始以突隙不徙终焚百寻之屋初以蚁穴不窒竟溃千里之堤魏晋而下何其纷纷之多也郑公深识安危治乱之变极陈切当之论太宗遂改容悔之真改过不吝而闻谏必从之英主也温公曽不虑此而反欲魏公存形迹则贤与不贤兹可知矣

范祖禹论魏公论主明暗曰善哉太宗之问魏公之对也可谓得其要矣夫圣人以天下为耳目故聪明庸君以近习为耳目故暗蔽明暗之分惟在于逺迩大小而已矣 又论郑公望昭陵献陵之对曰魏征可谓能以义正君矣造次不忘纳之于善恐其薄于孝而厚于爱也孟子曰惟大夫为能格君心之非若魏征近之矣 又论郑公对帝天下未定择人专取才既平取才行兼备曰太宗以治乱在庶官欲进君子退小人此王者之言也而魏公之所谓才行者不亦异乎夫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古人所谓才者君子之才也后世之所谓才小人之才也髙阳氏有子八人天下以为才其所以为才者曰齐圣广渊明允笃诚髙辛氏有子八人天下以为才其所以为才者曰忠肃共懿宣慈惠和周公制礼作乐孔子以为才然则古之所谓才者兼徳行而言也后世之所谓才者辩给以御人诡诈以用兵辟邪险诐趋利就事是以天下多乱职斯人之用于世也在易师之上六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未济曰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王者创业垂统敷求哲人以遗后嗣故能长世也岂其以天下未定而可専用小人之才欤夫有才无行之小人无时而可用退之犹惧其或进也岂可先用而后废乃取才行兼备之人乎征之学驳而不纯故所以辅导其君者卒不至于三王之治也 又论以郑公为太子太师曰魏公之于太宗知无有不言言无有不尽君臣之际人莫得而间也当是时太子魏王方争羣臣有党征不知之是不明也知而不言是隠情也且君使之为太子师倚其正直以重太子也外不闻告其君以嫡庶之别内不闻训太子以祸败之戒受君之托而无所补救处父子兄弟疑危之际依违而已岂其疾而耄乎卒之身没而见疑谗人得以间之惜哉

颍濵论太宗信用郑公曰古之人主自中君以上为理所屈皆能行之而诚未必加也若汉文帝之于务农唐太宗之于从谏几于诚矣或问二君之诚孰愈予谓文帝言不足而意有余未尝为外貎观美繁于词命而形于制度不过诏令丁宁而已而身之所履则可信不诬矣夫知稼穑者必尚俭彼身衣弋绨足履革舄集书囊为殿帷罢露台却走马此其意可见也太宗每见贤臣则求谏援引古今出入经传此虽无害于闻过而有好名之心似于诚有所不足也意有余者忘言实有余者忘名理之必然也文皇尝曰恨不扑杀此老文徳皇后问谁帝曰魏征夫太宗之信用征如此而犹有杀心焉则平日之厚敬而深信之未必情也且好谏者不讳其过而魏征以谏章与史官帝闻而怒遂有仆碑罢婚之事何怨之深如此二事或疑其不信予谓或有之

房玄龄李靖魏郑公

司空图三贤赞并序曰隋大业末房公李公魏公同师文中公尝谓其徒曰玄龄也志而密靖也惠而断征也直而遂俾其遭时致力必济谟庸厥后果然宜有赞激云三贤志同夙尚儒风以植公忠出遇太宗讽议从容谋厥羣雄君劳臣惕荒夷阻辟百千年社稷

张唐英论房魏曰夫得百骐骥不若得一伯乐得百太阿不若得一欧冶百骐骥有时而疲劣百太阿有时而缺毁若伯乐欧冶存则举天下之良马良劔何求之而不得哉房魏二公文皇帝之伯乐欧冶也当文皇时天下贤士大夫一才一能毕登于朝亦由二公启沃荐引于上而任用之所以能称其职而世之谈良相者止曰房杜而不曰房魏者何哉房乔起于佐命平定天下辅成太平二十余年百度修举其功固大矣如晦与房乔共掌朝政亦多规画然薨于贞观三年则其功固不及房矣魏公得用知无不为前后奏议数十万言着之行事者数百余条政事大小罔有不论贞观太平之功魏公之功最居多而言者不曰房魏而曰房杜者岂当太宗即位之初房杜执政天下之民喜见太平之初则言曰房杜及太平已久天下之人但酣乐太宗之徳化而功不复归于臣下是庖人调鼎而不敢食之时也故世不曰房魏焉然迹其行事考之实效魏公才智在杜之上而规画并于房故曰房魏二公太宗之伯乐欧冶如晦乃温彦博之流也奚逮于魏哉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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