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少谷集卷二十二

明 郑善夫 撰

论着

经世要谈【刻在性理会通】

应迹以委顺为主然必明於人情物理然後能委顺可以接人处事无事理之障矣委者除事障也事障只是情欲顺者除理障也理障只是意必有生皆为物所引故当委之有身又安得无事故当顺之委而顺之则虽应物实未尝有物也委顺必先於明理修身必先於格物也

动若水静若镜应若响委顺也动若水者可行则行可止则止行止无心也静若镜者物来则照物去则虚空洞无物也应若响者大扣大鸣小扣小鸣不扣不鸣也若镜无意也若水无必无固也若响无我也

静坐养元神元是吾儒底事世儒槩辟为仙释却去作下半截工夫虚劳一生却无个着落识者又欲假仙释静养来立脚而後去反到吾儒上岂是道理

习气不除如何了道习气如蛣蜣但知有粪丸坚不肯放也有物过眼必看有声入耳必听小小入意即喜小小拂意即怒小小利害即生恐惧皆习气也

人只有自爱之私便自天地闭贤人隐有气节者便自爱其气节有事业者便自爱其事业有技能者便自爱其技能有文学者便自爱其文学如此便狭小了人莫不自爱不知自爱反是自害人但能看此心与天地一般便有天地变化草木蕃底意思则凡气节事业技能文学见之犹笱屣耳是之谓大爱其身

人只是不曾存得真心真心无一毫气质才惹气质便是私意私意潜伏在内人多不自觉只说我能去私去蔽一旦心不存便依旧发出来如人戒酒不真知酒之决能杀已才戒一番他日不觉牵迷将去

周江郎云无为名尸勘破幻妄也无为谋府无思也无为事任无为也无为知主无知也然须定得性了方行得四者不然实行不去庄子曰吾以无为为乐矣又俗之所大苦也太颠曰衆人而不思不为则天下之理几乎息矣应事接物只是一个情字为累若无情则无累矣故曰圣人无情

吾辈学问贵包荒韩魏公一生只是包荒故能成得相业吴遣二才士使蜀武侯甚伟之後二人伏诛武侯云此人只是黑白太分明吾辈只以天地为吾一心何所不容中间自然物各付物今人才向学便分党相非抑何见之小也

元东阳鹿皮子谓秦汉而下说经而善者不传传者多未善淳熙以来讲说尤与洙泗不类尝自谓明月之珠失之二千年乃获之牧竪之手其言曰神所知之谓智知天下殊分之谓礼知分之宜之谓义知天地万物一体之谓仁礼复则和之谓乐国家天下一枳也枳一尔而欀十焉枳有十而一视之其於人则仁也发而视之欀有十其於人则君臣父子长幼之等刑赏予夺之殊所谓礼也视十为十者礼之异视十为一者仁之同天下万殊之分视听言动之宜所操者礼之柄耳鹿皮子却是独到之学

谢显道自负该博对明道举史书不遗一字明道曰贤却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谢闻此语汗出浃背明道却云只此便是恻隐之心及看明道读史又却定行看过不差一字心甚不服後来省悟却将此事做话头接引博学之士此项意思极难分别此便是王霸之分学道是意诚意诚如救头岂以喧扰中止

古人耻其君不为尧舜耻其民不为尧舜之民必有是志方做得光大事业孔子管仲器小管仲功非不高为其元无是志故所就只如此耳行义逹道古人多不如志宁甘死蓬蒿而不悔者谓何须要识得此义人不可刚愎自信刚愎自信即是自絶谁敢语以至道凡人有才气而复虚已下问者实大难得

防身当若御敌一跌则全军败没爱身当若处子一失则万事瓦裂涉世甚艰畜德宜豫布人以恩而外扬之则弃教人以善而外扬之则雠

正德十六年朝中诸君子谏南廵罚跪五日燕山卫都指挥张云托以黑帝语欲面朝廷云南廵决有祸文臣忠谏不宜加罚时权奸朱宁逮之使不得前遂刺胸以死谏竟系之狱论重辟不协有旨杖八十边方编管杖毕犹强步出东长安仆死朝廷亦竟以南廵大行如其所托云於乎今日权奸何在张云赫赫有生气矣

自古刺史镇臣得自辟其参军记室择其贤者荐之於朝廷然後大用之此法最美刺史据声望以辟人凡部下之贤者鲜不就辟故多得人亦郷举里选之遗意也後世科举之制行词章之习盛繇是人才混淆古意落尽矣

君子贵通天下之志疾恶太严则伤公明之礼旧习一处消百处消即致曲一处得百处可得

经世要谈【遗】

世间一切声色货利令人行屍走鬼当如利劒一切斩除之释氏所谓今日有此四大可以说七道八他日四大灭除却向何处安身立命

伯子云凡百玩好皆夺志至于书法于儒者事最近然一向好着亦自丧志曾见善书者知道否余诵此语不觉神色独变

向时每每劝人行阴德事故每每以阴德存心今看来阴德只可劝诱着人若自已用功亦不消如此以此存心是又添个阴德障也圣人无情此是何等境界象山论介甫一节甚好云介甫凡事归之法度尧舜三代何曾恃着法度不知户马青苖等法合着尧舜三代否时辟之者无一人就其法度中言其失但云喜人同已祖宗之法不可变夫舜尝变尧之法禹尝变舜之法所变果善何嫌于同惜无以此辟之但云祖宗法不可变介甫才高如何便服惟韩魏公论青苗云将欲利民反以害民甚切当或言介甫不合言利周官一书理财居半古人何尝讳言利但恐三司等事非古人所谓利耳不论此而以利言遏之彼岂无辞又云介甫慕尧舜三代不曾踏实处故所成就王不成霸不就本皆不能格物学者先要穷理

事君须体纳约自牖之意牖其开明处因其明通其蔽无不入矣所谓顺风而呼所因便也战国谈士邹衍之徒使世主拥篲先驱者全用此义但彼不明王道只欲济其私意小智耳惠盎说宋王行孔墨之道却自勇者刺之不入力者击之不中说来一步进一步安得不入若孟子一开口便直说仁义说王道便直说五亩之宅当时世主强弱相攻利害相轧此语岂能得入圣人言语便自不同就如答问仁一般因人材质如化工成就不似槩守一路说

叔子云今之监司多不与州县一体监司专欲伺察州县专欲掩蔽不若推诚心与之共治有所不逮可教之至于不听择其甚者去之此却是无我底意思在凡人各有挟彼挟其所长方且自信而吾骤语以道德不惟执而不化彼且以我为迂妄矣须就其所长之中而告之所谓纳约自牖庶几可入庄子尧桀自然相非养鸟之说正如此

凡朋友辨论须要气象从容又要恳恳开道故夫子循循善诱人使学者便可以渐而入若极言争论不惟动气且语亦不能入数数如此便至于离吾辈同志海内能得几人于小节目上不合便愤争以至离尚何学问之有明道与人议论不合处便曰再商量至伊川便曰决然不是看此便见所养与教人何如

牛僧孺李德裕李逢吉李宗闵构此大隙其初只为数言语不合其弊至于朝廷之爵赏行自已私愤故文宗曰去河北贼易去朋党难

近见章恭毅文集道平生忠节一事每不置口近会潘南山便自陈其生平好处无他只是自家看得大了不曾见得上一截境界吾辈学问若不忧勤惕励便是臧与谷俱亡其羊安知高明者不觑破吾辈如吾辈视章潘也

凡人见识不透底立脚不牢固见贫贱则曰是我当安见富贵便反张皇若将累已此固是好些一边不知圣人随贫贱富贵只如不曾见得孟子四十不动心正如此

每见章枫山只言国家大计谈及大臣依违不能正君重于去位辄叱咤唾骂由中逹外无少矫饰观其生平出处大节一一不苟真君子也或者以为迂儒不通时务其生平难进易退但可为国家作门面夫人有所不为而後可以有为岂知枫山者哉

枫山问朝廷东封诸小臣伏阙之故余备道初谋必欲九卿率僚属以见满朝皆曰不可後又以陆水村不肯为首恐罪及作倡者故致偾事枫山拊案叹息久之因云我朝凡三伏阙景泰初因圣驾蒙尘百官伏阙求诛祸首给事王竑格杀毛长随马都督弘治初朝廷以周太后之故欲别立某太后山陵百官伏阙事遂寝正德初羣小乱政百官伏阙与羣小谋通消息许以决无事者焦芳也焦芳贼邪小人不足论但惜李西涯谋国不勇一言之误遂丧尽国家元气至此遂不可挽今此误国复是阿谁余曰西涯刘瑾时尽阴扶君子瑾所敬信惟此一人故赖以保全轻贷者亦多及至无可柰何辄流涕竟日枫山所得曷足以偿所失也余曰西涯终是君子边人但平生只是一个弱不觉误国至此

莆田林国贤至湖上议论弥日鲜有不合处亦多出新得此子却是法器见余断陆子民为贵君为轻之说余以此语到天运极方可言但看春秋尊王便见圣人意思如何国贤以如此说何以见春秋天子之事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乎国贤以春秋作于末年就是革命圣人当代为天子余曰诸侯犹御者不待其改过而後诛乎曰平王忘杀其父春秋作于末年者正待其改也不改而後诛也中间尊周固其事也曰周室虽衰天命未改非是此论仅发于国贤今未敢遽以为是竢与同志者论之

观孙太初与汪仲苏劄子最後者云日惟肆力道理似更透一关方思道叙其漫藁云高明之士一变便超絶吾欲及其变而友之当有得也於乎已焉哉方太初之未变也凌驾海内播动豪杰豪杰之士无贵贱远迩匪不愿与之游及其一变也遂退焉为妻执?食狶以死所谓朝闻夕死者其果然乎耶其果然乎耶

太初尝曰居山阳时遇斗笠翁相对古梅树下所谓岭南罗先生者又居西湖有一叟据床说蜀中山水不别而去所谓青城山人者皆其托兴寄情方外之辞无是人也余不欲後世以神仙鬼恠之事传太初也

朱子祠堂以西为尊四龛之立云不是古礼又云今公私之庙皆同堂异室以西为上无复昭穆之行依违牵制不免失礼曷若献议于朝尽复公私之庙皆为左昭右穆一洗其谬之为快乎可见家礼是斟酌未定者周制大夫三庙则祭不及高适士二庙则祭不及曾官师一庙则祭不及祖夫高曾祖皆有服未斩者今欲祭始祖而不及高曾寔不近人情程子云某家却祭高祖又曰自天子以至庶人五服未尝异皆至高祖虽九庙五庙祭亦止于高祖三庙二庙以至祭寝亦必及于高祖但有疏数之不同耳

近日嘉靖一诏从前实未有也其赦民田租一欵实收天下人心第一件天下实驩然指三代之治可立而待不知吾辈尽读圣贤书尽有志于天下事者有是圣君有是诏命到此上极易分解却便分解不去个个恐百姓落得便宜如已与人一般就使百姓落得些便宜正德几二十年海内百姓受了多少困苦今使全蠲三年疮痍尚未能满况止减半乎其曰十五年分已徵在官准作下年之数庙议正恐赦得不均使已徵者准数是使十五年一年海内无分彼此尽得全蠲圣恩何等公溥近日户部却曰真定知府王光言语不逊却去如此分说纵分说直不过作个朝廷聚敛之臣不知此事关朝廷命脉天下至公的事不是可任血气占衙门的使孙九峯在位决不如此其曰知府王光徒知爱民而不知爱国民是何物国又是何物读书不知本原其弊遂至于此坐使朝廷失信於天下可痛可恠昔柳子厚云守道不如守官识者讥其不知道亦不识官道理分明在目前不知人临局便迷昔孝庙何等仁圣分明无好臣子共成其德业今主上虽冲年何等刚明神圣使下有臯夔便成唐虞之治下有伊傅周召便成三代之治惜夫圣贤之学久不明在位诸君子元无此本色安有此实用今看眼前起废诸君平生挟一段气节少不以气节自足者气节于道不满一肢一指若稍有心在气节便去道远况自足乎

明道终日端坐如泥塑人对人言便见一团春风和气固是气质十分纯粹若非涵养真到岂得不衰飒今人尽禀得静定多者不曾学问安有一段春风和气出来此等气质却实难得今人有此等气质却有二病以我不为不善凡浮浅轻噪佻巧暴克之类我性无有此便是道更不去学问不痛不痒能得几时不衰飒又有明知学问头路志气昏惰等闲过了一生何等可惜自足自暴二科最是学者大病某恨无此气质百般鞭策不能到得静定田地不敢怨天直是人事未至耳

范纯夫尝谓陈了翁云顔子之不迁不贰惟伯淳有之了翁问曰伯淳谁也范默然久之曰不知有程伯淳耶了翁谢曰生长东南实未知也自是深以寡陋自愧学者尝操尚友之心岂患不到好田地

郑庄公克叔段吕成公以为封京之後伐鄢之前其处心积虑未尝须臾忘叔段得之矣又曰鲁隐之十一年庄公封许叔曰寡人有弟不能和协而使餬其口於四方况能久有许乎其为此言是庄公欲以欺天下也鲁庄之十六年郑公父定叔出奔卫三年而复之曰不可使共叔无後于郑段之有後于郑是庄公欲以欺后世也噫是何言欤圣人大改过许迁善庄公亦人矣岂无爱弟之心实以姜氏意立段故至此今人争小利至杀身而不悔况国乎庄公非圣贤能免克段之险哉恻隐之心未冺一闻考叔之言遂为子母如初其後入许而复封许叔实充其友爱之良心遂使许之宗庙得血食段之不絶于郑庄公之改过迁善不可诬也吕公之意必欲不发此言必絶其後而後谓之不欺乎文法太深有过者无路矣【按定叔出奔卫鲁庄公十六年郑厉公之二十三年也时郑庄公卒已久东莱加以欺後世之罪不考其年与事为误甚矣】

南廵吾辈多有本舒国裳二本汪汝砺一本汝砺本甚正直辞甚宛转得告君之体然俱以不斥名权奸遂留中伯固六事却剀切直欲诛彬遂至延祸诸君子几成党锢然因是遂大显名於天下方伯固谏章在手余与诸君子有大臣率僚属之谋余语以故伯固辄出与堂上议当时使王司马不出恶声陆水村不避利害则国事大好矣岂有後来许多棼错可痛可恨可痛可恨应南洲兄天资合下纯粹未尝破碎一些加以学力自是大过人平日用功却是真实恳到门路甚正余得之观感处甚多相隔数千里每得一书自使人没齿不忘也

余病年来目加昏须发已种种精神大觉减损究其病源却是不真实用功之过日月如流可胜惊矍

自少便知弃举子业一味要作圣贤功夫唯见石龙兄一人只此便非吾辈所及始与王阳明为友见其高明便北面称弟子可知服善之心又何异横渠之于二程

子通论道【遗】

象山说孟子进鋭只如释氏直超上乘说话学问须是勿正勿忘勿助俟其自化又云学者不可用心太紧深山有宝无心於宝者得之顾是此意却不似进鋭语孟子云进鋭本是有意必在过用其气力气衰则退孔子十五志学三十始立却是无意必在

上古之世荡荡平平犹鱼相忘於江湖也鱼不为争水而起贪嗔不为思水而有爱欲不为无水而生烦恼泉涸鱼相处于陆而始相喣以沬此情欲之所起也象山云道遍满天下无些少空缺四端万善皆天之所予不劳人粧点但人自有病与他间隔重一些便是病轻一些便亦是病却说得源头分晓

纣君也武王为救民则曰纣为独夫夷齐扣马不食周粟则曰臣无伐君之理圣人两是之武王夷齐正所谓仁者见之谓仁智者见之谓智殊途同归百虑一致也叔子云克已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似太分折克已即明理治怒即治惧其功一也此在养之于素若当其时则难也孟子养气则无怒无惧孔子云临事而惧即敬也临深履薄夫何忧何惧

象山云明德是十五入大学标的格致是下手处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是格物之方读书亲师友是学思在已问辨在人方册所载亦有纯疵若不能择是为泛观师友之言亦有当否若不能择是为泛从此段议论甚当又云学固贵于博然知尽天下事只是此理天下事事物物无有二理须要到其至一处朱陆格物之论异处正在此

工夫间断如鑚燧之火随出随灭故曰道不可须臾离也

为学须如饥求食渴求饮决无他不得所谓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之真一得永得也

学问不精进譬如种树不培其根能得几时鲜好年光如建瓴之水一落永不收矣

万木起自萌芽日生夜长至成合抱以其不息也若一拔其根旋复植於故处虽不停时生意斩矣

象山云今之学者大抵是好事未必有切已之志此语极中时病好事即是好名才好名便打点着巧言令色又云学者不长进只是好胜出一言做一事便道全是岂有此理古人惟贵知过则改见善则迁最可戒当时学道者

又云主于道则欲消而艺亦可进主于艺则欲炽而道亡艺亦不进最可戒当时学文者

象山作贵溪学记云不拘流俗而正学以言者岂皆有司之所弃天命之所遗最可以警当今之学时文者伯子云圣人千言万语只是欲人收已放心使反入身来象山云收此心照物便是格物孟子所谓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已矣不格物何以知此心是放的伯子又云穷理尽性至命三事一时竝了与收放心原是一片话

二家之真空亦是圣人之无我但彼委顺处虽在人事上走却无了彞伦典礼故以名教为业识不知名教皆天所赋底实理周江郎学道作意欲避名教恐反坠在业识中矣

象山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人之所喻由于所习所习由其所志甚中学者之病义利之说一明君子小人相去一间

又云学者大率有四病一虽知学而恣情纵欲不肯为一畏其事大且难而不为一求而不得其路一未知路而自谓能知论得切当

叔子云学问骄人害亦不细若说学问可骄人是甚学问象山与晦翁论辨尚有此气象在

象山云朱元晦泰山乔岳可惜学不见道枉费精神遂自担阁看来朱子即是逐事求道亦至力到功深地位但不得圣人一言点化之耳晩年学问顾自浑融了又云旧罪不妨诛责诛责愈见得不好新得不妨发扬发扬愈见得牢固诛责旧罪却是改过头路发扬新得恐又落在伐善巢底伐善最害事象山一生坐此故其气象去伯子甚远守中亦长有此病他日当以此告之语云阴德如耳鸣只是已自知孟子所谓集义却是如此

圣人之于民设为礼乐刑政便有去偏使正去蔽使明底意思在

象山见道甚分明然气质终是个有我的人其论说多欲上人如梭山云文所以明道辞逹足矣本夫子辞逹而已矣象山即正色而言曰道有变动曰爻爻有等曰物物相杂曰文圣人作易如何生蓍如何生卦如何生爻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这方是文文不到这里说甚文却是他日对门人又云须读汉史韩柳欧苏尹师鲁李淇水文不误後生又云作文须鍜炼又云作文如何左传深于韩柳未易入且读苏文可也原说得如许大归结来又是这个

阳明云文公晩年知向时定本之误是其不可及处力量大一悔便转可惜不久即去世平日许多错处皆不及改正愚意不改正正是文公转头处若又去改许多文义还是未曾转头一般

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不待谆谆然命之也默然而其意已传庄子云二人相遇于道而莫逆于心也

圣人每每教人行戒人言行过了自然言之有味如人走过京师自能言得京师路上风景真切若影响言之自然不凑接

凡人识高明者多忽略着近小处只是心粗心细则无大无小无高无下无远无近故圣人学问德愈盛心愈恭

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知非便要求出头处若全靠着知非亦反为害若曰我不妨有过我能自知便自积累得过多遂有频复迷惑之病何时能出头

黄金至宝入眼为害人但见得恶之为已害而不知善之亦足为已害也见小善矜小能何足以入道入道者鱼忘于江湖也

人学问原头一差了随其所得分量向人夸诞不知逹者见之不满一笑

入道犹适国都譬如国都在金陵四方之人各以其所便而至人情所通行处便是大路便是执中但不可执定一方大路欲四方之人皆由此方进却是执一也亦不可立此四方大路欲一方之人遍由此各方而後谓之适国都也人气质自是不同故入道自有远近难易但看圣人教人何曾着一路说季路好勇便告以君子之强司马牛多言便告以訒樊迟计利便告以先难後获究竟来俱欲其成就一个仁得鱼则弃筌矣

昔人求道如探重璧今人虽抱璧与之彼尚以为燕石睨而不取也

今世之言道者只是好事附晦翁者却吹毛求疵去排象山附象山者亦吹毛求疵去摘晦翁之短便并及其好处都说倒了如此岂是真实用功若去真实用功恐自不如此朱陆未便到圣人田地安能一一皆是象山分明有空疎处晦翁有精义之过处若其好处自冺没他不得吾辈只欲求至当是依是的合还他是非的合还他非若大道理上偏了虽伯夷伊尹柳下惠孟子云乃所愿则学孔子岂必朱陆

少谷集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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