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举

总叙进士科(出《国史补》)

进士科,始于隋大业中,盛于贞观、永徽之际。缙绅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以至岁贡,恒不减八九百。其推重,谓之白衣公卿,又曰一品白衫;其艰难,谓之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虽负倜傥之才、变通之术、苏张之辨说、荆聂之胆气、仲由之武勇、子房之筹画、弘羊之书算、方朔之诙谐,咸以是而晦之。其有老死于文场者,亦无所恨。【眉批】公道话科第,不得骄人矣。故有诗曰:“太宗皇帝真长算,赚得英雄尽白头。”其都会,谓之举场。通称,谓之秀才。投刺,谓之乡贡。得第,谓之前进士。互相推敬,谓之先辈。俱捷,谓之同年。有司,谓之座主。京兆府考而升者,谓之等第。外府不试而贡者,谓之拔解。将试相保,谓之合保。群居而赋,谓之私试。造请权要,谓之关节。激扬声价,谓之还往。既捷,列姓名于慈恩寺塔,谓之题名。大宴于曲江亭子,谓之曲江会。在关试后,亦谓闻喜宴。后同年各有所之,亦谓为离会。籍而入选,谓之春闱。不捷而醉饱,谓之打毷氉。匿名造榜,谓之无名子。退而肄业,谓之过夏。执业以出,谓之夏课。挟藏入试,谓之书策。此其大略也。其风俗系于先达,其制置存于有司。

唐末举人,不论事行文艺,但勤于请谒,号曰“精切”。

放榜 谢恩(出《摭言》)

进士榜头,坚粘黄纸四张,以毡笔淡墨,衮转书“礼部贡院”四字,象阴注阳受之状。或曰,文皇以飞帛书之。后仿为例。

放榜后,状元已下,到主司宅门下马,缀行而立,敛名纸通呈门人,并叙立于阶下,北上东向。主司列席褥,东面西向。主事揖状元已下与主司对拜。拜讫,状元出行致词。又退著行,各拜,主司答拜。拜讫,主司云:“请诸郎君叙中外。”状元已下,各各齿叙,便谢恩。余人如状元礼。礼讫,主事云:“请状元谢衣钵。【夹批】衣钵,谓得主司名第。其或与主司先人用名第,即谢大衣钵。如践世科,即感泣而谢。谢讫,叙座,饮酒数巡,便起,赴期集院。三日后,又曲谢。其日,主司方一一言及荐导之处,俾其各谢挈维之力。苟特达而取,亦要言之。

大凡未敕下已前,每日期集,两度诣主司之门。三日后,主司坚辞,即止。同年初到集所,团司所由先参状元,后更参众郎君讫,俄有一吏当中庭唱曰:“诸郎君就坐,双东只西,其乱者罚不少。又出抽名纸钱,每人十贯文。铺底钱,每人三十贯文。

敕下后,新及第进士过堂,其日先于光范门里具供帐,备酒食。同年于此候宰相上堂。宰相既集,堂吏来请名纸,生徒随座主至中书,宰相横行,都堂门里叙立。堂吏通云:“礼部某姓侍郎领新及第进士见相公。”俄而有一吏,抗声屈主司。及登阶,长揖而退,立于门侧,东向。然后状元以下叙立阶上。状元出行,致词云:“今月某日,礼部放榜,某等幸忝成名,皆在相公陶镕之下,不任感惧。”言揖退位。状元以下,一一自称姓名讫。堂吏云:“典客。”主司复长揖,领生徒退。诣舍人院,主司拦入。舍人公服靸鞋,延接主司。随事叙杯酒。然后于阶前铺席褥。舍人登席,诸生皆拜,舍人答拜。状元出行致词,又拜如初,便出。于廊下候主司出,一揖而已。当时诣宅谢恩,便致饮席。

题名(出《摭言》)

神龙已来,杏园宴后,皆于慈恩塔下题名。同年中推一善书者。他时有将相,则朱书之。及第后,知闻或遇未及第时题名处,则为添前字。故昔人有诗云:“曾题名处添前字,送出城人乞旧衣。”

试杂文(出《摭言》)

垂拱元年,吴道古等二十七人及第,榜后敕批云:“略观其策,并未尽善。意欲广收,通滞并许及第。”后至调露二年,考功员外刘思立奏,议加试帖经与杂文,文高者放入策。寻以则天革命,事复因循。至神龙二年,方行三场试。故恒列诗赋题目于榜中矣。

内出题(出《卢氏杂说》)

开成中,高谐知举,内出霓裳羽衣曲赋。太学创置石经诗。进士试诗赋,自此始。

进士归礼部(出《摭言》)

俊秀等科,此皆考功主之。开元二十四年,员外郎李昂性不容物,乃集贡士与之约曰:“文之美恶,悉之矣。考校取检,存乎至公。如有请托于人,当悉落之。”【眉批】不行请托可也。有意落之,便是好名。昂外舅常与进士李权邻居相善,遂言之于昂。昂果怒,集贡人,数权之过。权谢曰:“人或猥知,窃闻于左右,非求之也。”【夹批】理或有之。昂因曰:“观众君子之文,信美矣。然古人云:‘瑜不掩瑕,忠也。’其词或有不典雅,与众详之,若何?”皆曰:“唯。”权出,谓众曰:“昂之言,其意属我也。吾落必矣。”乃阴求昂瑕。他日,昂果摘权章句小疵,榜于通衢以辱之。权拱而前,谓昂曰:“礼尚往来,鄙文之不臧,既得闻矣;而执事昔以雅什,尝闻于道路。愚将切磋,可乎?”昂怒而应曰:“有何不可。”权曰:“‘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闲’,岂执事之词乎?”昂曰:“然。”权曰:“昔唐尧老耄,厌倦天下,将禅许由,由恶闻,故洗耳。今天子春秋鼎盛,不揖让于足下,而洗耳何哉?”【夹批】恶口。昂闻惶骇,诉于执政,谓权狂不逊,遂下权吏。初昂强愎,不受嘱请。及是有势位求者,莫不允从。由是廷议以省郎位轻,不足以伏多士,乃命礼部侍郎专知焉。【眉批】只要公道服人,岂在权位。无识者多若此。

府解 诸州解(俱出《摭言》)

京兆府解送,自开元、天宝之际,率以在上十人,谓之等第。必求名实相副,以滋教化之源。小宗伯倚而选之,或悉中第。不然,十得其七八。苟异于是,则往往牒贡院,请放落之僭,仍期集人事。真实之士,不复齿矣,所以废置不定。

同华解与京兆无异,若道送,无不捷者。元和中,令狐楚镇三峰,时及秋赋,榜云:“特置五场试。”盖诗歌文赋帖经为五。常年以清要诗题求荐者,率不减十数人。其年莫有至者,虽不远千里而来,闻是皆寝去。惟卢弘正独诣华请试。公命供帐酒馔,侈靡于往时。华之寄客毕纵观于侧,弘正自谓独步。楚命日试一场,务精不务敏也。弘正已试两场,马植下解状。植将家子,从事辈皆窃笑。楚曰:“此未可知。”既而试《登山采珠赋》,略曰:“文豹且异于骊龙,釆斯疏矣。白石又殊于老蚌,割莫得之。”楚大伏其精当,遂夺弘正解头。后弘正自丞郎使判盐铁,俄而为植所据。弘正以手札戏植曰:“昔日华元,已遭毒手;今来鹾务,又中老拳。”

南史(出《国史补》)

贞元十二年,驸马王士平与义阳公主反目,蔡南史、独孤申叔播为乐曲,号义阳子,有团雪散雪之歌。德宗闻之怒,欲废科举。后但流斥南史乃止。

宴集(出《摭言》)

开成五年,李景让中榜,于时上在谅,乃放新人游宴,率常雅饮。诗人赵嘏以诗寄之曰:“天上高高月桂丛,分明三十一枝风。满怀春色向人动,遮路乱花迎马红。【眉批】意气生动。鹤驭回飘云雨外,兰亭不在管弦中。居然自是前贤事,何必青楼倚翠空?”宝历,杨嗣复具庆下,继放两榜。时杨于陵自东洛入觐,嗣复率生徒迎于潼关。既而大宴于新昌里第。于陵与所执坐于正寝,诸生翊坐于两序。时元、白俱在,皆赋诗于席上。唯刑部侍郎杨汝士诗后成。元、白览之失色。诗曰:“隔座应须赐御屏,尽将仙翰入高冥。文章旧价留鸳掖,桃李新阴在鲤庭。再岁生徒陈贺宴,一时良史尽传馨。当时疏传虽云盛,讵有兹筵醉醁醽。”汝士其日大醉,归来谓子弟曰:“我今日压倒元、白。”【眉批】此诗何便压倒?

宣宗(出《卢氏杂说》)

宣宗酷好进士及第,每对朝臣问及有科名者,必大喜。便问所试诗赋题目及主司姓名。或有人物稍好者,偶不中第,叹惜移时。常于内自题乡贡进士李道龙。【眉批】宣宗有进士及第癖。

【总评】乡贡进士,不博上州刺史。文宗朝,举场中已有此语。

杜正玄(出《谈宾录》)

隋仁寿中,杜正玄、正藏、正伦,俱以秀才擢第。隋代举进士总一十人,正伦一家三人。

冯氏张氏杨氏(出《传载》《谈宾录》及《摭言》)

冯宿之三子陶、韬、图,兄弟连年进士及第,连年登宏词科。一时之盛,代无比焉。当大和初,冯氏进士及第者,海内十人,而公家兄弟叔侄八人。

【总评】按《北梦琐言》:宿子藻文彩不高,酷爱名第,已十五举。有相识道士谓曰:“某曾入静观之,此生无名第,但有官职也。”亦未之信。更应十举,已二十五举矣。姻亲劝令罢举,且谋官。藻曰:“譬如一生无成。”更誓五举无成。遂三十举方就仕宦。历卿监峡牧,终于骑省。以冯氏科第之盛,而藻独艰一举如此,信乎其有命矣。

张环兄弟七人,并举进士。

杨敬之拜国子司业,次子载进士及第,长子三史登科。时号“杨三喜”。

卢渥(出《唐阙史》《北梦琐言》)

唐左丞相卢渥,轩冕之盛,近代无比。伯仲四人,咸居显列。乾符初,母忧服阕,渥自前中书舍人拜陕府观察使。又旬日,其弟绍自前长安令除给事中。又旬日,弟沆自前集贤校理除左拾遗。又旬日,弟沼自畿尉迁监察御史。诏书叠至,士族荣之。及赴任,自居守分司朝臣已下,互设祖筵,遮于行路,洛城为之一空。都人观者,自临都驿以至于行,凡五十里,连翩不绝。有白须传卒鸣指叹曰:“老人为驿吏垂五十年,阅事多矣,未见祖送之盛有如此者。”时士流窃语,以此日在家者为耻。

虽卢氏衣冠之盛,而累代未尝知举,卢相携耻之。卢渥自陕州廉察入朝,特拔为主文。是年秋,黄寇犯阙,不及终场。迨复京都,裴贽连知三举,渥有羡色。赵崇戏之曰:“阁下所谓出腹不生养主司也。”

崔群(出《独异志》)

崔群,元和中知贡举。夫人李氏因暇,尝劝树庄田,以为子孙之业。笑曰:“予有三十所美庄,夫人何忧?”夫人曰:“不闻君有此业。”群曰:“吾前岁放春榜三十人,岂非良田耶?”夫人曰:“若然者,君非陆贽相门生乎?”曰:“然。”夫人曰:“往年君掌文柄,使人约其子简礼,不令就试。如以君为良田,即陆氏一庄荒矣。”群惭而退,累日不食。

湛贲(出《摭言》)

彭伉、湛贲俱袁州宜春人,伉妻又湛姨也。伉举进士擢第,湛犹为县吏。妻族为置贺宴,皆官人名士。伉居席之右,一座尽倾。湛至,命饭于后阁。湛无难色。其妻忿然责之曰:“男子不能自励,窘辱如此,复何为容?”湛感其言,孜孜学业。未数载,一举登第。伉常侮之。其时,伉方跨驴纵游于郊郛,忽有家僮驰报,湛郎及第,伉失声而坠。故袁人谑曰:“湛贲及第,彭伉落驴。”

赵琮(出《玉泉子》)

赵琮妻父为钟陵大将。琮以久随计不第,穷悴甚。妻族益相薄,虽妻父母不能不然也。一日,军中高会,百戏俱集。大将家相率列棚以观之。其妻虽贫,不能无往,然所服故弊,众以帷隔绝之。宴方酣,廉使忽驰吏呼将。将惊且惧。既至,廉使临轩,手持一书笑矣。即授所持书,乃榜也。将遽以榜奔归,呼曰:“赵郎及第矣!”妻之族,即撤去帷障,相与同席,竞以簪服而庆遗焉。【眉批】绝妙一出传奇。

李翱女(出《抒情诗》)

李翱江淮典郡,有进士卢储投卷,翱礼待之,置文卷几案间,因出视事。长女及笄,闲步铃阁前,见文卷,寻绎数四,谓小青衣曰:“此人必为状头。”【眉批】女鉴。李闻之,深异其语。乃令宾佐至邮舍,具白于卢,选以为婿。来年果状头及第。才过关试,径赴嘉礼。催妆诗曰:“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李尧(出《摭言》)

李尧及第,俯逼起居宴,霖雨不止,因遣赁油幕以张之。尧先人旧卢升平里,凡用钱七百缗,自所居连亘通衢,迨一里余。参御辈不啻千余人,鞯马车舆,阗咽门巷,往来无有沾湿者,而金壁照耀,别有嘉致。尧时为丞相韦保衡所委,干预政事,号为“李八郎”。其妻又南海韦宙女,恒资之金帛,不可胜纪。

郑昌图(出《玉堂闲话》)

郑侍郎昌图应举时,同里有亲表家仆过洛京,于谷水店边逢见二黄衣使人西来,遂与同行。至华岳庙前,二黄衣使与此仆告别,谓曰:“君家郎君应进士举否?”仆曰:“我郎主官已高。”又问:“莫有亲戚家儿郎?”曰:“有。”使人曰:“吾二人乃是今年送榜之使也。自泰山来到金天处,子幸相遇。”仆遂请窃窥其榜,使者曰:“不可。汝但记之。”遂画其地曰:“此年状头姓,偏旁有阝,名两字。下一字在口中。榜尾之人姓,偏旁亦有此阝,名两字。下一字亦在口中。记之,记之。”遂去。郑公亲表颇异其事,遂访郑具话之,且勉以就试。昌图其年状头及第,榜尾邹希回也,姓名画点皆同。

苏张(出《摭言》)瑝嵎(出《北梦琐言》)

大和中,苏景胤、张元夫为词翰主人。杨汝士与弟虞卿及汉公,先为文林表式。故后进相谓曰:“欲入举场,先问苏张。苏张犹可,三杨杀我。”大中、咸通中,太平王崇、窦贤二家,率以科目为资,足以升沉后进。故科目举人相谓曰:“未见王窦,徒劳谩走。”

大中后,进士尤盛。封定卿、丁茂珪,举子与其交者,必先登第,而二公各二十举方成名。何进退之相悬也?先是李都、崔雍、孙瑝、郑嵎四君子,蒙其眄睐者因是进升。故曰:“欲得命通,问瑝、嵎、都、雍。”

乔彝(出《幽闲鼓吹》)

乔彝,京兆府解试时,日午扣门,试官令引入,则已醺醉。视题曰《幽兰赋》。彝不肯作,曰:“速改之。”遂改《渥洼马赋》。曰:“此可矣。”奋笔斯须而成。警句云:“四蹄曳练,翻瀚海之惊。一喷生风,下湘山之乱叶。”京兆曰:“乔彝峥嵘甚,以解副荐之可也。”

李程(出《摭言》)

李程,贞元中试《日五色赋》。杨于陵省宿归第,遇程于省门,询其所试。程探靴中,得赋稿示之。其破题曰:“德动天鉴,祥开日华。”于陵览之,谓程曰:“公今须作状元。”翌日,杂文无名。于陵深不平,乃于故册子末缮写,而斥其名氏,携以诣主文,从容绐之曰:“侍郎奈何用旧题?”主文辞以非也。于陵曰:“不止题目,向有人赋此,韵脚亦同。”主文大惊。于陵乃出程赋示之,主文叹赏不已。于陵曰:“当今场中若有此赋,侍郎何以待之?”主文曰:“无则已,有即非状元不可。”于陵曰:“苟如此,侍郎已遗贤矣。此乃李程所作。”亟命取程所纳而对,不差一字。主文因面致谢,谋之于陵,于是擢为状元,前榜不复收矣。【夹批】或云出榜重收。程后出镇大梁,闻浩虚舟应宏词,复赋此题,颇虑浩愈于己,专驰一介取原本。既至,将启缄,尚有忧色。及睹浩破题曰:“丽日焜煌,中含瑞光。”程喜曰:“李程在裹。”

高湜(出《摭言》)公乘亿(出《摭言》)

咸通十二年,礼部侍郎高湜知举,榜内孤贫者,公乘亿有赋三百首,人多书干壁。许棠有《洞庭诗》,尤工,时人谓之许洞庭。最者有聂夷中,少贫苦,精于古体,有《公子家诗》云:“种花满西园,花发青楼道。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又咏《田家诗》云:“父耕原上田,子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又云:“田当日午,汗滴禾下土。谁念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又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籴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为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所谓言近意远,合三百篇之旨也。

【总评】李绅有诗云:“春种一粒栗,秋成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吕温览之云:“斯人必为卿相。”诗意略同。

公乘亿,魏人也。以词赋著名。咸通十三年,垂三十举矣。尝大病,乡人误传已死。其妻自河北来迎丧,时阔别已十余岁。会忆送客至坡下,在马上见一妇,粗缞跨驴,依稀与妻类,因睨之不已。妻亦如是。乃令人诘之,果亿内子。与之相持而泣。路人叹异。后旬日,亿登第。

薛保逊(出《摭言》)

薛保逊好行巨编,自号金刚杵。大和中,贡士不下千余人。公卿之门,卷轴填委,为阍媪脂烛之费。因曰:“若薛保逊卷,即所得倍于常也。”

常衮(出《欧阳詹哀词叙》)

唐德宗初,宰相常衮为福建观察使。衮以辞进,乡县小民有能读书作文辞者,亲与为主客之礼,观游宴飨,必召与之。未几,翕然皆化。于时欧阳詹独秀出,衮加敬爱,诸生皆推服。闽越之人举进士,繇詹始也。

刘蜕(出《摭言》)

荆南解比号天荒,大中四年,刘蜕以是府解及第。时崔铉作镇,以破天荒钱七十万资蜕。蜕谢书略曰:“五十年来,自是人废;一千里外,岂曰天荒。”

顾非熊(出《摭言》)

顾非熊,况之子,滑稽好辩,凌轹气焰子弟,为众所怒。非熊既为所排,在举场垂三十年,屈声聒人耳。会昌中,陈商放榜,上怪无非熊名,召有司追榜,放及第。【眉批】圣主。时天下寒进,皆知劝矣。

牛锡庶(出《逸史》)

牛锡庶性静退寡合,累举不第。贞元元年,因问日者,曰:“君明年合状头及第。”锡庶殊不信。时已八月,未命主司。偶至少保萧昕宅前,值昕杖策将独游南园。锡庶遇之,遽投刺,并贽所业。昕独居,方思宾友,甚喜,与之语。及省文卷,再三称赏。因问曰:“外间议者以何人当知举?”锡庶对曰:“尚书至公为心,必更出领一岁。”昕曰:“必不见命。若尔,君即状头也。”锡庶起拜谢,复坐未安,忽闻驰马传呼曰:“尚书知举!”昕遽起。锡庶复再拜曰:“尚书适已赐许,皇天后土,实闻斯言。”明年,果状头及第。

尹极(出《闽川名士传》)

贞元七年,杜黄裳知举,闻尹极时名籍籍,乃微服访之。问场中名士,极唯唯。黄裳乃具告曰:“某即今年主司也。受命久矣,唯得一人。某他不能尽知,敢以为请。”【眉批】真心爱才,何妨采名。极耸然谢曰:“既辱下问,敢有所隐?”即言子弟有崔元略,孤进有休藻、令狐楚数人。黄裳大喜。其年极状头及第,试《珠还合浦赋》。藻赋成,忽假寐,梦人告曰:“何不叙珠来去之意?”既寤,乃改数句。及谢恩,黄裳谓藻曰:“叙珠来去,如有神助。”

杜牧(出《摭言》)

崔郾侍郎既拜命,于东郡试举人,三署公卿皆祖于长乐传舍,冠盖之盛,罕有加也。时吴武陵任太学博士,策蹇而至。郾闻其来,微讶之,乃离席与言。武陵曰:“侍郎以峻德伟望,为明天子选才俊,武陵敢不薄施尘露!向者偶见太学生数十辈,扬眉抵掌,读一卷文书,就而观之,乃进士杜牧《阿房宫赋》。若其人,真王佐才也。侍郎官重,恐未暇披览。”于是缙笏朗宣一遍。郾大奇之。武陵请曰:“侍郎与状头。”郾曰:“已有人。”武陵曰:“不然,则第三人。”郾曰:“亦有人。”武陵曰:“不得已,即第五人。”郾未遑对。武陵曰:“不尔,却请此赋。”郾应声曰:“敬依所教。”既即席,白诸公曰:“适吴太学以第五人见惠。”【眉批】唐人之重文章如此。或曰:“为谁?”曰:“杜牧。”众中有以牧不拘细行问之者。郾曰:“已许吴君。牧虽屠狗,不能易也。”【眉批】更高!

牛僧孺(出《摭言》)

牛僧孺始举进士,致琴书于灞浐间,先以所业谒韩愈皇甫湜。时首造愈,值愈他适,留卷而已。无何,愈访湜,时僧孺亦及门。二公览刺,忻然延接。询及所止,对曰:“某方以薄伎小丑呈于宗匠,进退惟命。一囊犹置于国门之外。”二公披卷,卷首有《说乐》一章。未阅其词,遽曰:“且以拍板为何等?”对曰:“谓之乐句。”二公相顾大喜,因教以税居庙院。僧孺如所教,造门致谢。二公又诲之曰:“某日可游青龙寺,勿早归。”至日,二公联镳至寓。因大署其门曰:“韩愈、皇甫湜同访牛进士不遇。”翌日,辇毂名士咸观焉。奇章之名,由是赫然。

司空图(出《北梦琐言》)

王凝牧绛州,时司空图方应进士举,自别墅到郡,谒见后,更不访亲知。阍吏遽申司空秀才出郭矣。或入郭访亲知,即不造郡斋。王知之,谓其专敬,愈重之。及知举,司空列第四人登科。同年讶其名姓甚暗,有浮薄者号之为“司徒空”。王知此说,因召一榜门生开筵,宣言于众曰:“某叨忝文柄,今年榜帖,全为司空先辈一人而已。”由是图声彩益振。【眉批】凝每寝,必叉手,虑梦中或见先祖。盖拘方之士而曲奖人才,乃如此。

李固言(出《酉阳杂俎》《摭言》等)

相国李固言,元和六年,下第游蜀,遇一姥,言郎君明年芙蓉镜下及第。明年果状头及第。诗赋有人镜芙蓉之目。时许孟容以兵部侍郎知举。固言访中表间人在场屋之近事者,问以求知游谒之所。斯人且以固言文章,甚有声称,必取甲科。因绐之曰:“吾子须首谒主文。仍要求见。”固言不知其误之,则以所业径谒孟容。孟容见其著述甚丽,乃密令从者延之。谓曰:“举人不合相见,必有嫉才者。”使诘之,固言遂以实对。孟容许第固言于榜首,而落其教者姓名。【夹批】大快,大快!乃遣秘焉。【眉批】怜才至矣。若遇今人,方将借之以立名誉,肯置榜首乎?

一说李固言始应进士举,舍于亲表柳氏京第。时许孟容为右常侍,朝中薄此官,号曰“貂脚”,颇不能为后进延誉。固言未熟造谒,谋于诸柳。柳与导行卷去处,先令投许常侍。又以不闲人事,俾习趋揖之仪。候其磬折,密于头巾上帖文字云:“此处有屋僦赁。”固言不觉。及出,朝士见而笑之。既诣孟容,孟容谢曰:“某官署闲冷,不足发君子声彩。”虽然,亦藏之于心。又睹头巾。上文字,知其朴质。无何,来年许知礼闱,乃以固言为状头。【眉批】数也。

章孝标(出《云溪友议》及《摭言》)

章孝标元和十三年下第,时辈多为诗以刺主司,独章为《归燕诗》,留献侍郎庾承宣。承宣得诗,展转吟讽,诚恨遗才。仍候秋期,必当荐引。庾果重典礼曹,孝标来年擢第,诗曰:“旧累危巢泥已落,今年故向社前归。连云大厦无栖处,更望谁家门户飞?”

章孝标及第后,寄淮南李绅诗曰:“及第全胜十政官,金汤渡了出长安。马头渐入扬州郭,为报时人洗眼看。”绅亟以一绝答之曰:“假金只用真金镀,若是真金不镀金。十载长安得一第,何须空腹用高心?”【眉批】二语大有禅理。

李德裕(出《玉泉子》及《摭言》)

李德裕不由科第,其为藩府从事日,同院李评事以词科进,适与德裕官同。时有举子投文轴,误与德裕。举子既误,复请之曰:“某文轴当与及第李评事,非与公也。”由是德裕志在排斥。

进士卢肇,宜春人,有奇才。德裕尝左宦宜阳,肇投以文卷,由此见知。后随计京师,每谒见,待以优礼。旧例,礼部放榜,先呈宰相。【眉批】宰相果肯奖拔孤寒,合当先呈。会昌三年,王起知举,问德裕所欲,答曰:“安用问所欲。如卢肇、丁棱、姚鹄,岂可不与及第耶?”起于是依其次而放。

元和十一年,岁在丙申,李逢吉下三十三人,皆取寒素。时有语曰:“元和天子丙申年,三十三人同得仙。袍似烂银文似锦,相将白日上青天。”李德裕颇为寒进开路,及谪官南去,或有诗曰:“八百孤寒齐下泪,一时回首望崖州。”

白敏中(出《摭言》)

王起,长庆中再主文柄,志欲以白敏中为状元,病其人与贺拔惎还往,惎有文而落拓。因密令亲知申意,俾敏中与惎绝。敏中忻然,皆如所教。既而惎造门,左右绐以敏中他适,惎迟留不言而去。俄顷,敏中跃出,连呼左右召惎,悉以实告。乃曰:“一第何门不致,奈何轻负至交!”【夹批】妙绝。相与尽醉,负阳而寝。起闻之曰:“我比只得白敏中,今当更取贺拔惎矣。”【眉批】我更取王起。

【总评】一说中令白敏中,方居郎署,未有知者,惟李相德裕特以国器重之。于是缙绅间多所延誉,然而资用不充,无以祗奉僚友。一旦,相国遗钱十万,俾为酒肴之备。约省阁名士数人,克日同过其第。时秋暮,沉阴,涉旬霖沥。贺拔任员外,甫罢,求官未遂,将出薄游。与白公同年登第,羸驹就门告别。阍者以俟朝客,乃以他去对之。贺拔驻车留书,备述羁游之意。白览书曰:“丈夫处穷达,当有时命。苟不才者,以侥幸取容,未足为发身之道,岂得家畜饮馔,止邀当路豪贵?曩时登第贫交,今日闭门不接,纵使便居荣显,又安得不愧于怀?”遽令仆者命贺拔回车,遂以杯盘同费。俄而所约朝客,联骑而至,阍者具陈与贺拔从容,无不惋愕而去。翼日,于私第谒见相国,询朝士来者为谁?白公对以宾客未至,适有同年出京访别,悯其龙钟委困,不忍弃之,留饮数杯,遂阙只接,既负吹嘘之意,甘从谴斥之罪。相国称叹逾时,云:“此事真古人之道。由兹贵达,可以激劝浇薄。”不旬日,贺拔自使下评事,先授美官。白公以库部郎中,入为翰林学士。未逾三载,便秉钧衡。同一贺拔,二说不知孰是?岂白公及第后复有此事耶?然总之白公高谊,今古所无,不妨详述也。

汪遵(出《摭言》)程贺(出《北梦琐言》)

许棠,宣州泾县人,早修举业。乡人汪遵者,幼为小吏。洎棠应二十余举,遵犹在胥徒,然善为绝句诗,而深晦密。一旦辞役就贡,会棠送客至灞浐,忽遇遵于途中。棠讯之曰:“汪都【夹批】都者吏之呼也。何事至京?”遵对曰:“此来就贡。”棠怒曰:“小吏无礼。”而果与棠同砚席,棠甚侮之。后遵成名五年,棠始及第。

崔亚郎中典眉州,程贺以乡役充厅仆。崔公见贺风味,有似儒生,因诸之曰:“尔读书乎?”贺降阶对曰:“薄涉艺文。”崔公指一物,俾其赋咏,雅有意思,因令归。选日,装写所业执贽,甚称奖之。俾称进士,依崔之门,更不他岐,凡二十五举及弟。每入京,馆于博陵之第,常感提拔之恩。亚卒之日,贺为崔公衰服三年。人皆美之。

【总评】许棠侮小吏,崔公奖厅仆。识量相悬,何啻千里!

翁彦枢(出《玉泉子》)

翁彦枢,苏州人,应进士举。有同乡里僧,出入故相国裴公垣门下,以其年耄优惜之。虽中门内,亦不禁其出入。手持贯珠,闭目诵佛不辍。垣主文柄,入贡院。二子勋、质,日议榜于私室。僧多处其间,二子不之虞也。其拟议名氏,迨与夺进退,僧悉熟之矣。归寺而彦枢访焉。僧问其将来得失之耗。彦枢对以无成遂状。僧曰:“公成名须第几人?”彦枢谓僧戏己,答曰:“第八人足矣。”即复往裴氏之家。二子议如初。僧忽张目谓之曰:“侍郎知举耶?郎君知举耶?夫科第国家重事,朝廷委之侍郎,欲侍郎刬革前弊,孤平得路。今之与夺,率由郎君。侍郎宁偶人耶?且郎君所与者,不过权豪子弟,未尝以一孤平议之,可乎?”即屈其指,自首及末,不差一人。【眉批】此僧大有心人,大有用人。其豪族私雠曲折,毕中二子所讳。勋等大惧,即问僧所欲,且以金帛啖之。僧曰:“贫僧老矣,何用金帛为。有乡人翁彦枢者,徒要及第耳。”勋等曰:“即列在丙科。”僧曰:“非第八人不可也。”勋不得已,许之。僧曰:“与贫僧一文书来。”彦枢其年及第,竟如其言。

杨暄(出《明皇杂录》)

杨国忠之子暄,举明经,礼部侍郎达奚珣考之,不及格,将黜落,惧国忠而未敢定。时驾在华清宫,珣子抚为会昌尉,珣遽以书报抚,令候国忠,具言其状。抚既至国忠私第,五鼓初起,列火满门。国忠方乘马趋朝,抚因谒于烛下。国忠谓其子必在选中,向抚微笑,意色甚欢。抚乃白曰:“奉大人命,相君之子试不中,然不敢黜退。”国忠却立大呼曰:“我儿何虑不富贵,岂藉一名,为鼠辈所卖耶!”不顾,乘马而去。抚惶骇,遽奔告于珣曰:“国忠恃势倨贵,奈何校其曲直?”因致暄上第。

崔元翰(出《国史补》)

崔元翰为杨炎所引,欲拜补阙,恳曰:“愿举进士。”由此独步场中,然不晓程试,先求题目为地。崔敖知之。旭日,都堂始开,敖盛气白主司曰:“若出白云起封中题,敖请退。”主司为其所中,愕然换之。是岁,二崔俱捷。

王维(出《集异记》)

王维右丞,年未弱冠,文章得名。性闲音律,妙能琵琶。游历诸贵间,尤为岐王所眷重。时进张九皋声称籍甚,客有出入公主之门者,为其地。公主以词牒京兆试官,令以九皋为解头。维方将应举,言于岐王,仍求庇借。岐王曰:“贵主之强,不可力争。吾为子画焉。子之旧诗清越者,可录十篇;琵琶新声之怨切者,可度一曲。后五日,至此。”维如期而至。岐王谓曰:“子以文士请谒贵主,何门可见哉?【眉批】文士请谒,自古难之。子能如吾教乎?”维曰:“谨奉命。”岐王乃出锦绣衣服,鲜华奇异,遣维衣之。仍令赍琵琶,同至公主之弟。岐王入曰:“承贵主出内,故携酒乐奉宴。”即令张筵,诸伶旅进。维妙年洁白,风姿多美,立于行。公主顾之,谓岐王曰:“斯何人哉?”答曰:“知音者也。”即令独奉新曲,声调哀切,满坐动容。公主自询曰:“此曲何名?”维起曰:“号《郁轮袍》。”公主大奇之。岐王因曰:“此生非止音律,至于词学,无出其右。”公主尤异之。则曰:“子有所为文乎?”维则出献怀中诗卷呈公主。公主既读,惊骇曰:“此皆儿所诵习,常谓古人佳作,乃子之为乎?”因令更衣,升之客右。维风流蕴藉,语言谐戏,大为诸贵钦瞩。公主因曰:“何不遣其应举?”岐王曰:“此生不得首荐,义不就试。然已承贵主论托张九皋矣。”公主笑曰:“何预儿事,本为他人所托。”顾谓维曰:“子诚取,当为子力致焉。”维起谦谢。公主则召试官至第,遣宫婢传教。维遂作解头,而一举登第矣。【眉批】唐时公主有权如此。然公主通文擅才,亦无唐比。及为太乐丞,为伶人舞黄师子,坐出官。天宝末,禄山初陷西京,维及郑虔、张通等皆处贼庭。洎克复,俱囚于宣杨里杨国忠旧宅。崔圆因召于私第,令画数壁。当时皆以圆勋贵无二,望其救解。故运思精巧,颇绝其艺。后由此事,皆从宽典。

裴思谦(出《摭言》)

高锴再知举,诫门下不得受书题。裴思谦自怀仇士良一缄入贡院,【眉批】科第由北司荐拔,他日官联皆北司腹心矣。虽然当时天位亦由北司废置,何有于科第?乃易紫衣,趋至阶下,白锴曰:“军容有状荐裴思谦秀才。”锴不得已,遂接之。书中与思谦求巍峨。锴曰:“状元已有人,此外可。”思谦曰:“卑吏面奉军容处分,裴秀才非状元,请侍郎不放。”锴俯首良久曰:“然则略要见裴学士。”思谦曰:“卑吏便是。”思谦人物堂堂,锴见之改容。不得已,遂从之。

【总评】会昌中,蔡、李岩士各将两军书题求状元,时谓之对军解头。又有芳林十招,皆与内臣交游者,科目已成秽途。李崖州痛抑此辈,非私憾也。

刘(出《摭言》及《玉泉子》)

大和二年,裴休等二十三人登制科。时刘对策万余字,深究治乱之本,又多引《春秋》大义,虽公孙弘、董仲舒不能肩也。自休已下,靡不敛衽。然以指斥贵幸,不顾忌讳,有司知而不取。时登科人李邵诣阙进疏,请以己名易。【眉批】高人。疏奏留中。期月之间,屈声播于天下。刘,杨嗣复之门生也。既以直言忤中官。仇士良谓嗣复曰:“奈何以国家科第,放此风汉邪?”嗣复惧,答曰:“嗣复昔与及第时,犹未风耳。”

陆扆(出《北梦琐言》)

陆扆进士,属僖宗幸梁洋,随驾至行在,与中书舍人郑损同止逆旅。扆为韦相昭度所知,欲身事速了,屡告昭度。昭度曰:“奈已深夏,复使何人为主司?”扆以郑损对。昭度从之。因令扆致意,榜帖皆扆自定。其年六月,状头及第。后在翰林署,时苦热,同列戏之曰:“今日好造榜矣。”然扆名冠一时,兄弟三人,时谓“三陆”。希声及威也。

王璘(出《摭言》)

长沙日试万言,王璘词学富赡,非积学所致。崔詹事廉问,持表荐于朝。先是试之于使院,璘请书吏十人,皆给几砚,璘袗扪腹,往来口授,十吏笔不停辍。首题《黄河赋》,三千字,数刻而成。又《鸟散余花落诗》三十首,援毫立就。忽风雨暴至,数幅为回飙所卷,泥滓沾渍,不胜舒卷。璘曰:“勿取,但将纸来。”纵笔一挥,斯须复十余篇矣。时未停午,已积七千余言。崔公语试官曰:“万言不在试限,但请召来饮酒。”《黄河赋》复有僻字百余,请璘对众朗宣,旁若无人。至京时,路岩方当轴,遣一介召之。璘意在沽激,曰:“请俟见帝。”岩闻之大怒,亟命奏废万言科。【眉批】岩揽权如此,宜其及也。璘杖策而归,放旷于杯酒间,虽屠沽无间然矣。

颜摽(出《摭言》)

咸通中,郑侍郎薰主文,时徐寇作乱,薰志在激劝忠烈,得颜摽,谓是鲁公之后,即以为状元。既而问及庙院,摽曰:“摽寒素,无庙院在京。”薰始悟,塞默久之。寻为无名子嘲曰:“主司头脑太冬烘,错认颜摽作鲁公。”

宋济(出卢氏《小说》)温庭筠(出《摭言》及《北梦琐言》)

唐德宗微行,一日至西明寺,时宋济在僧院过夏,上忽入济院,方在窗下,葛巾抄书。上曰:“茶请一碗。”济曰:“鼎水方沸,请自泼之。”上又问作何事业,兼问姓行,济云:“姓宋,第五,应进士举。”又曰:“所业何?”曰:“作诗。”又曰:“闻今上好作诗,何如?”宋济云:“圣意不测。”语未竟,忽从辇递到,曰“官家”。济惶惧待罪。上曰:“宋五大坦率。”后礼部放榜,上命内臣看有济名?使回奏无名。上曰:“宋五又坦率也。”

唐温庭筠,字飞卿,旧名岐。【夹批】吴兴沈徽云:温曾于江淮为亲表槚楚,由是改名。【眉批】温游江淮事见杂部。与李商隐齐名,时号“温李”。才思艳丽,工于小赋。每入试,押官韵作赋未尝起草,但笼袖凭几。每赋一韵,一吟而已。故场中号为“温八吟”。又多为举人假手。侍郎沈询知举,别施铺席授庭筠,不与诸公邻比。李义山尝得一联句云:“远比赵公,三十六年宰辅。”未得偶句。温曰:“何不云:近同郭令,二十四考中书。”【眉批】赵公,长孙无忌也。郭令,汾阳王也。宣宗尝试诗,上句有“金步摇”,未能对。遣问进士,庭筠乃以“玉条脱”对。宣宗赏焉。又药有名“白头翁”,温对“苍耳子”。他皆此类。宣帝爱唱《菩萨蛮词》,丞相令狐绹假其笔撰进,戒令勿泄,而遽言于人,由是疏之,温亦有言云:“中书内坐将军。”讥相国无学也。宣皇好微行,遇于逆旅,温不识龙颜,傲然诸之曰:“公非长史司马之流耶?”帝曰:“非也。”又曰:“得非大参簿尉之类耶?”帝曰:“非也。”谪为方城尉,竟流落而死。

豳国公杜悰自西川除淮海,庭筠诣韦曲杜氏林亭,留诗云:“卓氏垆前金线柳,隋家堤畔锦帆风。贪为两地行霖雨,不见池莲照水红。”豳公闻之,遗绢千匹。

五老榜(出《摭言》)

天复元年,杜德祥榜,放曹松、王希羽、刘象、柯崇、郑希颜等及第。时上新平内难,闻放新进士,喜甚。诏选中有孤贫屈人,宜令以名闻,特敕授官。故德祥以松等塞诏,各授校正。松,希舒州人,学贾司仓为诗,此外无他能,时号松启事为送羊脚状。希羽,歙州人,词艺优博。松、希羽,甲子皆七十余。象,京兆人。崇、希颜,闽人,皆以诗卷及第,亦俱年逾耳顺矣。时谓“五老榜”。

潘炎(出《嘉话录》)

侍郎潘炎,进士榜有六异:朱遂为朱淊太子;王表为李纳女婿,彼军呼为驸马;赵博宣为冀定押衙;袁同直入番为阿师;窦常二十年称前进士;奚某亦有事。时谓之“六差”。窦常新及第,薛某给事宅中逢桑道茂,给事曰:“窦秀才新及第,早晚得官。”桑生曰:“二十年后方得官。”一坐皆不信。果五度奏官,皆敕不下,即摄职数四。

令狐峘(出《摭言》)

大历十四年,改元建中,礼部侍郎令狐峘下二十二人及第。时执政间有怒荐托不从,势似倾覆。峘惶恐甚,因进其私书。上谓峘无良,放榜日窜逐,不得与生徒相面。【眉批】上得大体。后十年,门人田敦为明州刺史,峘量移本州别驾,敦始使陈谢恩之礼。

张(出《摭言》)

张,会昌五年陈商下状元及第。翰林覆,落等八人。赵胃南贻诗曰:“莫向春风诉酒杯,谪仙真个是仙才。犹堪与世为祥瑞,曾到蓬山顶上来。”

卢尚卿(出《年号记》)

咸通十一年,以庞勋盗据徐州,久屯戎卒。连年飞挽,物力方虚。因诏权停贡举一年。是岁,进士卢尚卿自远至关,闻诏而回。乃赋《东归诗》曰:“九重丹诏下尘埃,深璅文闱罢选才。桂树放教遮月长,杏园终待隔年开。自从玉帐论兵后,不许金门谏猎来。今日霸陵桥上过,关人应笑猎前回。”

氏族

李氏(出《朝野佥载》及《国史补》)

后魏孝文帝定四姓,【眉批】四姓:郑、卢、崔、李也。陇西李氏大姓,恐不入,星夜乘鸣驼,倍程至洛。时四姓已定讫,故至今谓之“驼李”焉。

唐李积,酒泉公义琰侄孙,门户第一,而有清名。常以爵位不如族望,官至司封郎中怀州刺史。与人书札,唯称陇西李积。

王氏(出《国史补》)

太原王氏,四姓得之为美,故呼为钑镂王家,喻银质而金饰也。

七姓(出《国史纂异》)

高宗朝,以太原王、范阳卢、荥阳郑、清河博陵二崔、赵郡陇西二李等七姓。其族望耻与诸姓为婚,乃禁其自相姻娶。于是不敢复行婚礼,密装饰其女以送夫家。

【总评】后又申明四姓。岗头卢,泽底李,土门崔,皆为鼎甲。

类例(出《国史补》)

世有山东士大夫《类例》三卷,其非士族及假冒者,多不见录。署云相州僧昙刚撰。后柳冲刺相州,询问旧老,云:“自隋已来,不闻有僧昙刚。”盖惧嫉于时,故隐其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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