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法真言

康熙二年,岁在癸卯,十月之吉,昆阳子说戒于金陵碧苑,谓凝真子邵守善、扶摇子詹守椿曰:

“余自髫年慕道,识透浮生不实,幻境无常,要免轮回,蚤修至道。但崆峒虽近,广成子未许相逢;蓬岛非遥,凡夫身安能得到?务必远离污秽,扫尽尘沙,消磨妄想而凡念如灰,陶冶色身而热心似水。诸缘顿息,皆从戒定中,一步步行来;万虑归空,悉自智慧里一层层看去。看得透,则拏得定,忍得过,则行得开。是以竖起眉毛,手掣杀人刀子;放开脚步,直登渡世船儿。翻身则解脱轮回,转念则超离罗网。悲心不断,古云自渡渡他;慈愿常存,我欲自渡渡彼。记得昔年曾参王屋,寻真访道,得遇明师。上蒙三宝之洪恩,亲闻法宝;下仗一身之膂力,苦行修身。皈依无上法王,行持大乘妙道。况又遭逢盛世,安乐清平,万劫难闻,千生罕见。敢不阐扬三宝,报答四恩,少尽涓埃,聊抒方寸。是以不辞僭妄之愆,开坛说戒;不避笑讥之谤,演教谈经。非关好事沽名,祗为辟邪解惑。天律不许绮语,至道惟在直言。谨将龙门第七代家风,告诸大众;敬录碧苑一腔直话,普利天人。不敢行文,何妨实说。今将授汝,正以接引愚蒙,阐明正法。若夫上乘法器,明眼高人,则贫道下风有幸,正欲请慈领教,以印证其所闻,贫道之愿也。”

二子闻是法也,作礼而退。

戒弟子广陵施守平稽首颂曰:

法原无法因心有,心本无心为法空。

心现法王心现相,法归心王法归空。

要明定法非圆法,须悟凡心即圣心。

心法法心心法法,法心解脱是知音。

皈依三宝

三宝者,道经师也。道本虚空,无形无名,非经不可以明道。道在经中,幽深微妙,非师不能得其理。若不皈依三宝,必致轮回邪道,颠倒沉迷。凡修真学道之士,志心皈命者,须作难遭之想。第一皈依,无上道宝,当愿众生,常侍天尊,求脱轮回。第二皈依,无上经宝,当愿众生,生生世世,得闻正法。第三皈依无上师宝,当愿众生,学最上乘,不落邪见。

此三皈依,乃昔之圣贤,度人入道,第一步上升之路,第一重入德之门。成仙成道,成圣成贤,莫不从此三皈依起首。何以故?盖性命生死,大事因缘,微细秘密,难可见闻。最上一乘,解脱妙法,若非真师,垂慈开示,引诱灵机,安能顿悟大乘正宗,渐入虚无妙道,而不致堕落邪见,错入旁门耶?所以未能明道,先皈依经。未能明经,先皈依师。若能皈依师宝,则经宝可闻于不闻之中。能闻经宝,则道宝可见于不见之际。昔日之不可见不可闻者,一旦豁然贯通,皆由皈依师宝之力也。自然解悟真文,得明正法,超脱生死,不落轮回矣。

但我所说皈依三宝法门,须要皈依真三宝。何以故?如今大众,以此三皈依,视为泛常,早晚在圣像前,口诵礼拜而已,并不曾嚼破皈依端的为何而来,所以毕竟沈迷邪法,不免轮回。如何得明大道,得脱生死哉!

所说真三宝者,皈依意,使念无生灭,则道宝可得而明;皈依心,使机无障碍,则经宝可得而悟;皈依身,使眼无见,耳无闻,鼻无嗅,舌无尝,手无妄动,足无妄行,不染邪淫秽污,躬行苦行,劳其筋骨,饿其肌肤,隳其肢体,舍其形骸,则师宝可得而感矣。有能感动师慈,传经授道者,必自己皈依自己之身、心、意,为真三宝也。我身之耳目,未能忘其见闻,非迷于色,即着于声。声色尚存,则身非真矣。非真何以感师?苟能持身端正,心养灵根,意合真常,则念念虚空,湛然泰定,名为皈依三宝。身不邪淫,师宝可感;心不昧灵,则经宝可悟;意不二用,则道宝可明。身固则精全而体健,心灵则气清而慧通,意诚则神凝而性现。精气既足,神智变化,玄妙不测,皆从皈依身心意,自己三宝来,然道经师,即从而出也。

且说如何皈依身心意。大众!汝等各各志心谛听,我所说明皈依身心意三宝之法,使汝等破暗除疑。大众!此身乃父精母血,交媾成形,性情、容颜、肢体,从胞胎长就,一团污秽,四大皮囊,眼视耳听,手动足行,口说舌尝,最非常久良善之物。善用者,则成仙成佛,成圣成贤;不善用者,则成魔成怪,成鬼成畜生。向上一转,则天堂可登;向下一转,则地狱可到。受福报者,以此为外物;受恶报者,以此作真基。何况大众,既已出家,欲超生死,必须发心,皈依此身,方为妥当。不然,则六根外用,三毒内生,万祸千灾,九魔十难,皆由身起,如何能够,修行入道?

若要皈依,惟有一法,能制此身。须是行持戒律,收伏狂骸。以四大威仪为主,行住坐卧,约束端庄。使耳不听声,目不视色,庄严妙相,端正慈悲,人见欢喜,又生恭敬者。戒律拘制,狂身变为法躯,而师宝可皈矣。大众!此第一段法,既已指明,须是皈依心。

大众!此心又比此身不同。险恶异变,不可测度,如风如海,海水洪深,风势号怒,波涛潮浪,拥迭汹翻,难可渡也。今欲皈依此心,当明此心,最非常久良善之物。贪生好色,犯法遭殃;饿鬼畜生,癃残疾病,水火刀兵,瘟蝗劫苦,山崩地震,星殒日食,海啸河奔,妖邪鬼怪,皆从此心,招遥起首。若欲修行,不自皈依此心者,岂能悟透玄机,得明正法?

欲制此心,须是持戒入定。此心无明火发,烈焰熏烧,非水不能,定则为水,端制狂炎,譬如海水乘风,波涛汹涌,舟航商贾,惊惶恐惧。突得风恬浪息,水不生波,平稳达岸。心火正炽,定水潜降,化烈焰为慧风,变无明为良知,转身色为空虚,改灾难为吉祥,移祸因为福果,解冤孽为眷属,消劫运为玄风,俾凶恶为贤良,使淫奢为诚朴,愁苦为欢喜,疾病瘥痊,饥荒丰稔,鬼魔消灭,仙佛现前,迷而复悟,枯而更荣者,皆定力也。心平气定,气定心明,而经宝可皈矣。大众,既将定力摄服狂心,经宝既明,又须皈依此意,神通不测,或往或来,变化多端,倏胜倏灭,如龙如虎,不可擒拿,如影如风,不可把捉,无形无见,无声可闻,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口不能说,鼻不能嗅,舌不能尝,心不能知,奇幻诈伪,千谋万虑,善用者,可以成真入圣,治国安民,三纲五伦,皆从此出,三教九流,俱从此起,忠孝节义,皆从此生,性命轮回,皆从此定,祸福吉凶,灾祥劫运,皆从此以为果报。不善者,流浪欲河,沉伦苦海,永无出期。

大众!汝等欲修大道,若不皈依此意,必难安定。若欲皈依意者,必须慧光朗照,明了觉悟,一念未动之前,定水澄清,一念已萌之际,灵光不昧。机由枢转,星随斗移。执生死之权,先诚此意。掌轮回之柄,先诚此意。出生死苦,脱轮回难,务必皈依自己心中意宝。一念纯真,上可通天,下能格幽。鬼神失色,日月失明,造化失权,阴阳失机,妖魔遁迹,世界真空。三界内外,惟意为尊。放之则有,收入则无。纵横自在,莫非此意。上朝元始为祖气,中归灵宝为梵气,下依太上为真气。散为浩气,聚为元气,慈悲仁惠为阳气,震怒刑罚为阴气,贪嗔躁暴为血气,淫杀盗妄为邪气,执着蔽塞为魔气,凶残暗昧为妖气,劫运冤苦为怨气。皆由大众,身不皈依师宝,则放纵凶强;心不皈依经宝,则昏迷暗昧;意不皈依道宝,则偏邪不正。不正则失中,失中则慧光不生,定力不固,戒行不严,神不能凝,气不能聚,精不能运,意不能诚,心不能明,身不能修矣。

大众!我今明将大道,直指人心。急早降伏身心意,化为三宝真身,然后皈依道经师宝,以求出世,不可迟也。若有能依戒定慧法门,行持信心,不生疑惑者,当知此人,决定成道。如不依此修行,当知此人,罪深福薄,不能明道,鬼神不容此人,得闻无上至真清静解脱之道也。慎勿嗔呵,当生慈悯,委曲方便,引诱入道,是名皈依三宝弟子。

忏悔罪业

既是大众,皈依三宝已毕,当依妙行,忏悔罪业。如今修行之士,自昧良知,自欺本性,只见他人之过,不知自己之非。即此不知自己之非,罪已深,业已重矣。瞒心昧己,岂能入道?忏悔须用真心,痛改前非,方能上进。

我今不使嗔责,将世间人,瞒心昧己,讲个分明。大众听之,便自明了。且说如何是瞒心之事?行浊言清,口明心暗是也。受戒不遵戒法,阳为戒子,阴作邪人。发愿不能行愿,出言不能信服。闻道不行,自谓已行。知法故犯,以智术欺愚痴,以无明为火性,以嗔怒为血气;以假为真,以无为有;指鹿为马,卖狗悬羊;暗室亏心,腹中暗算。种种不善,未有自己不知者。不知者,谓之痴人、迷人、愚人。知而故犯者,岂非瞒心昧己?此谓之奸人、恶人、邪人、小人,比前愚痴之人,其罪不同。何以故?痴愚之人,无有智慧,无知误作,止能害己,不能害人,纵使害人,亦终为人所害。惟有奸恶之人,阴险狡猾,既损他以利己,复昧己以瞒心,要使天地不知其奸,鬼神为知其恶。巧机关而行掩饰,逞聪明而肆弥缝。设网待人,人不知其纲从何设;推人下井,人不知井是谁开。如此之人,世间极多。惟修行却使不得。如于未曾皈依三宝之先,有此心者,速求忏悔。近日受戒之人,屡有犯律违条,弃衣败道者,但当自己速行忏悔,将暗中心念,打扫干净。一切不正的妄心,一切纤微的妄念,俱要忏其前非,悔其后过,方是戒子。不然,罪业如山,安能解脱?若求大道,掩耳偷铃,我今慈念大众,作一忏悔文,早晚长跪圣前,哀求赦宥,众等听受。

忏悔文

弟子众等,自从受戒,以至如今,徒耽受戒虚名,未进行持之实事。衣冠滥冒,规钵空传。既不能精进于初真,又复堕愆尤于中极。心无智慧,不能下问于明师;性发无明,不能忍辱于同类。襟怀窄狭不能容,情识偏邪不能正。不明正觉,以幻为真;不察因由,认贼为子。以贤良为匪恶,颠倒难明;以君子为小人,是非莫辨。或募缘而错人因果,钱粮尽入私囊;或诵经而字句差讹,意念全然不在。或眼观美色而心动淫根;或耳听圣言而腹中疑谤,或破戒而毁衣毁钵,早翻身而继叩师慈;或犯戒而悮作悮为,速设斋而哀求天赦。

从此尽除诸恶念,永为良善之人。自今愤发诸善心,常守初真之戒。倘再犯前科之罪,生遭天谴,而死堕阴司;若重违向日之慈,阳受极刑,而阴归无间。但愿忏悔之后,罪灭福生,修省将来,灾消难解,保佑子弟众等,早出迷途,速超苦海,爱缘尽断,冤累全空,劫运普销,元风大阐,道德行而人民安乐,太平见而年岁丰登。朝廷明圣,郡国贤良。刀兵偃息,水火无虞。万姓兴玄,千邦乐道。等与群生,同归清静。伏惟圣慈,曲垂济度。

以上忏文,自诵,须要心上惭愧,发大志气,猛勇精进,势必坚固身心,向上一步,铁肝胆,铜肺腑,金脑颈,玉心肠,竖起脊梁,剔起眉毛,放开胆量,死活存亡,一齐放下。惟存戒定,自有前程。

断除障碍

修行之人,障未断,则闭塞昏迷;碍未除,则愚痴暗昧。心体本同天日,妄情却似浮云。云障青天,白日安能朗照;情迷灵窍,真机哪得圆通。岂非修行人一大病哉?我今指出病根,这障碍,道家有两样障,作理障、事障。不明其事,真假难分;不得其理,正邪不辨。若执理而论事,抱泥迂腐,为理障心;若行事害理,悖戾乖张,为事戕性。或理或事,凡有所执,皆为障碍。

今将障碍两字,细细说来。大众,千经万典,皆令大众,行善学好,修真悟道。夫众生不行善,而反行恶;不学好,而反学歹;不修真,而反弄假;不悟道,而反败教,这唤作事障本心。又有出家人,行善执善,学好执好,修真认真,悟道着相,皆因好处不曾解脱,这唤作理障本心。这事理二障,还是一等向上之人。更有一等修行之人,心地未明,天机未转,到处都生障碍,见我辈向上之人讲经说戒,他便明为称颂,暗动无明,生障碍心,动无明念。

大众,障碍之心不除,就如要出苦海,有船、有筏、有篷、有橹,明可过海,又不能过,却谓何来?这为天上黑云漫漫而来,必有风涛之险,所以就不敢过海。

大众,平日积功累行,行善学好,修真悟道,岂不是要出苦海,这些经功戒行,善缘好事,岂不是船,岂不是筏,岂不是篷,岂不是橹?既有船只,应该过这个海了,为何不过?却不知这点障碍之心,就如天起黑云漫漫而来,必有风涛之险,所以不能过了。

大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障碍除断,天散黑云,方能渡出苦海。大众,你岂不闻《高上玉皇本行集经》么,明明宣说:“众生只因障重,不能睹上帝之慈颜。”又云;“如是诸障,汝等各各当断除之。”《皇经》开首就说断障。疑惑、贪嗔云云,皆障碍之条款也。若不断障,则清静不成了。既不清静,则十七光明,三十功德,从何而来?若无光明、功德,如何为万天帝主,诸佛圣师?三卷五品,皆从断除障碍而有。岂但《皇经》,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千言万语,皆从破暗除痴、断障明理的法门。

大众,世间障碍甚多,粗细大小不同,前言皆系大略,还有微细障碍呢。假如看诵经典,其中妙义幽深,自己聪明有限,不能解悟经典旨趣,便是自己心窍未灵,智慧光小了。又不肯低心下气,参问高明,岂非障碍?及至问明,又生疑惑,惟恐其人之说不真,再问一人,彼此不同,心生烦燥,千岐万径,岂非障碍?若同侣伴一处读经,其彼先熟,我尚未熟,心先烦恼,岂非障碍?又若我熟彼生,便生欢喜,岂非障碍?又如自己有才,他人愚拙,便生欺诳,岂非障碍?又如见人行好,或布施,或功行,他富我贫,则生嫉妒;我富他贫,则生凌压,岂非障碍?又如读经典,忽然明理,执以为是,向人讲说,彼又高明,我心不服,岂非障碍?譬如修行打坐,偶有妙处,便自夸扬,岂非障碍?又如所闻妙理,执着在心中,只知其一,不知变通,岂非障碍?又如同道伴侣,一处从师问道,言彼明我暗,不自责己,反忌彼先,岂非障碍?至于积财,临死不舍一文。一切爱缘,以致好琴、好棋、好书、好画,种种着想,或以符术,为神通妙用,或有符术,为有为劣法;彼喜而我恶,我忌则彼好,皆系障碍。

大众,汝等既出世,原该做出世的功夫,方能出世。这些障碍,皆是罪案,岂能出世。我愿大众,把这障碍悉除,则心灵不昧,智慧渐生,久久除净,则心地空虚,性天朗照。其中自有妙处,明了生死来去之机,只在障碍之能断不能断,身欲出苦海,请先将障碍除尽,则无风涛之险矣!

舍绝爱缘

大众,既已得知障碍为害。又必要知爱缘之害更狠。如何见得爱缘更狠?障碍之心,不过遇境而有,境过即空,其害暂来暂去。惟有爱缘二字,是无始劫前,以至今生,种下的孽根。所以圣贤仙佛,只劝众生不可着相,不可粘缚,不可贪恋。孔子、释迦、老子,都要天下,莫为爱缘缠住。这爱缘,是诸魔之祖,万害之根。屡劫沉迷,皆为爱缘;多生堕落,总因爱缘;不得解脱之道,皆因爱缘;不明真空之理,皆因爱缘;身落火坑,皆因爱缘;身堕地狱,皆因爱缘;生老病死,皆因爱缘;王法官刑,皆因爱缘;水灾火厄,皆因爱缘;刀兵劫杀,皆因爱缘;绝宗覆嗣,皆因爱缘;九祖受殃,皆因爱缘;心性不明,皆因爱缘;身体不健,皆因爱缘;道法难成,皆因爱缘;六贼猖狂,皆因爱缘;六根不净,皆因爱缘;天地之内,五伦之中,万物万生,皆因爱缘。若欲出世,超脱生死,不断绝爱缘,而能解脱者,未之有也。

我且把世间的父子、夫妻、兄弟、朋友的爱缘,慢慢再说。只说这已出家的大众,爱缘迷惑,全然不知,如何?人道念头专喜的,使唤作爱缘。一切大小微细之物,一切远近眷属之人,一切内外邪正是非之事,一切圣贤仙佛之法,一切经典文字之理,一切天地阴阳造化之妙,一切奇异玄幻之术,一切清微灵宝全真教,以至名山洞府、天宫圣境,以至七宝八珍、多财多宝,以至自身头目脑髓,以至自身心肝肺腑,以至山河大地,草木禽兽昆虫,若念之所贪,意之所在,心之所想,神之所往,情之所恋,性之所喜,口之所欲,身之所乐,梦之所游,悉系爱缘。若一存息,便遭牵惹,不能得清静解脱之道,终为沉迷忧苦之徒。

大众,迷则爱缘生,悟则爱缘灭。大众,须要时时醒悟,刻下承当。心上若有一毫所爱之事物,俱要即刻舍绝,不许复爱。喜睡者即当坐,喜坐者即当行。喜者舍之,则心神自然活泼;爱者绝去,则灵性自然空虚,寸丝不挂,万缘不生。悟者则心生光明,不为境转,不为物动,不为事乱。久之则无端妙处,玄窍开通矣。若今日不除,明日不断,既舍又不绝,仍旧牵缠。衣钵蒲团,都成罗网;芒鞋竹杖,都成绳索;名山圣境,俱为牢狱;师兄道弟,皆成冤家。以至口诀真言,总变成砒霜毒药;道心本性,竟化作福报修罗矣。可不惧哉,可不舍而绝哉!

昔有道人,坐久神现。见顶上放光,五色光明,如霞如锦。其光之中,山河大地,万物总见。道人心喜,以为得上帝之大无碍光也。日夜端坐,思想前光,其光不复再有。道人不悟幻境非真,用意观想,万念皆忘,唯思光明。存思日久,如愚如痴,形骸土木,诸人以为得入至道。道人生存六载,神凝形变,而自不知觉。一日气息粗急,同伴相守,唯恐其人开静,以便求道。唯有一修行人,知其着魔。至夜半,其人手张如飞状。众以烛灯香花供养礼拜。其人即气绝,口中飞出一蛾,扑灯而死。修行人取而告众曰:“此存想光明之道人身也。爱光明,即与蛾同缘,至形化转入异类。爱缘之事,皆同此类。”大众,心有所爱,即是缘也。缘从爱起,爱逐缘生,缘爱相缠,永无了彻。转父为子,转祖为孙,转男为女,改面换形,移名换姓,颠倒凡夫,认为真实,可怜可哭!大众当知。

戒行精严

修行之士,既已割爱抛缘,以求出世。假如爱欲重生,幻缘不灭,则此心依旧牵缠缚,复入网罗,须于未兆之前,预作提防之计。不然则从前之功徒废,未来之魔业难逃,可不虑哉!

大众,自古大圣贤,莫不以戒摄心。这个戒字,是降魔之杵,能镇压妖邪;是护命之符,能增延福寿;是升天之梯,能朝礼三清,而超凡入圣;是引路之灯,能消除六欲,而破暗除昏;是仙舟宝筏,能渡众生离苦海;是慈航津梁,能济众生出爱河。有通行人之保障,为进道之提纲。仙佛无门,皆从戒入;圣贤有路,皆自戒行。实系圣贤之要路通衢,仙佛之中门正户。

大众,既以前世所种因缘,今生得闻戒法也,是莫大之幸。若不以戒律行持,精严勤苦,则将莫大之幸,变为莫大之罪矣。戒律就是玄都禁约,乃三清上圣所定科条,女青天曹所管,纠察神兵卫护,天将稽巡。遵守者,丹册加功。犯悖者,黑册加过。丝毫不漏,针发不差。如今受戒之人,总是无知之辈。如何唤作无知?若是知得此理,便当精严不犯。若是违犯,还是是无知了。

所以说大众中,若是已戒者,须要把这戒字,着实去参详一番。如何唤作戒?戒的是甚么?你又为何当初就受戒?你若是为戒法来的,便当日日行持。若不日日行持,何必受戒?这个念头,便不是为戒而来,还是为沽虚名,图衣钵而来矣。如何见得?况释门中比丘,自募三衣,皈依善知识,哀求戒法以作菩提,何等尊重其事。我道门中,只因七真阐教之后,教相衰微。戒律威仪,四百年不显于世。皆因教门中未曾有人担当其任,所以把这照路的天灯,不曾剔明,使修行人昏暗难行,扶身的拄杖抛开,使向上者失其把柄。怪不得旁门邪教,反通行于天下,清静解脱,光明正大之道,反寂莫不闻。今幸道运当兴,遭逢盛世。上有皇王之福庇,天下太平;又有官宰善信,教中护法。又有檀越布施,衣钵巾规,现成制就,这便是千生难遇,稀有之事。

你们既是仗着前因,受了戒法,就该把个戒字儿仔细追求。如何唤作戒?可怜这受戒之人,贤愚不等。愚者当初来受戒的念头还好,及至受了戒,反把初心瞒昧,不能守戒。岂不可惜了,这个受戒的初心。把一件戒衣,付之东洋大海,或当或卖,或改常服,亵渎天神,或补作衲头,败毁道友。把个净钵,改作香炉,贮钱贮米,开斋破戒,饮酒吃荤,无所不至,把智慧消灭,仙根断绝了也。这有现在公案,历历可数。且如一个戒子,把戒行毁了,戒衣卖了,戒经污了,戒钵弃了,忽然死去,见许多鬼卒,将锁索套去。到了地狱中,见了一所衙门,甚是威严,两边若干鬼卒,锁着许多的人,皆是平日同志的破戒道友。这戒子吃了一惊,问:“你们如何到这里?”那些戒子说:“不知道为何,先先后后的,都在此相会。”只见门上有个匾额,写着“考对司”三个大字,遂问鬼卒道:“如何唤作考对司?”鬼卒说:“这是天曹新立的法司,有两座,专管僧道戒律之事。凡有一人在阳间发心受戒者,土地灶神,就把名字上了册。某日发心,某日受戒,某日行持有功,某日行持有过,某日某人犯戒,某人背师悖道,某人毁律败教,某人卖衣,某人卖钵,某人谤诽律师,某人打算施主,某人奸贪,某人淫污,细细注说,每月申报各司,都要先从本司过,方到各衙门去。你们受戒者,除德行高明,道心精妙,不到阴司外,如你们这班不守戒的人,毕竟先到本司,考察除名,方才定限内勾取身死。若不从司中过去,各衙门不签押拿人。”

 众戒子,你们责人之过,偏生明白细微,到了自己有过,全然不知。就做了无边大罪,自己还要遮蔽,叫做欺心。受了戒的人,全要把自己心上所行,日里所说,日夜存思,善即行,恶即止,不许自己曲全,不许自己饶恕,不许自己欺瞒,不许自己遮蔽。有善不以有功,有过实时忏悔。依戒经细细参求,访明师勤勤学问。敬师如父母,敬友如兄弟,乐法如妻,爱经如宝。持戒在心,如持物在手。手中之物,一放即失,心中之戒,一放即破。世间王法律例,犯则招刑;天上道法,女青之律,犯则受报。莫道阴司冥而不见,生生死死,只在尔心;莫道戒神幽而不显,出出入入,只在尔念。戒行精严四字,降心顺道唤作戒,忍耐行持唤作行,一丝不离唤作精,一毫不犯唤作严,始终不变唤作持戒,穷困不移唤作守戒。你们这受过戒的,其中连戒的十条,还不记得甚么十条事呢。有名无实,何必乃尔!

 但有一句方便法言,须教大众放心行持。这个天上主宰,原以好生为心,慈悲广大,救度众生。若是犯了的戒子,从此改悔,真心发现,复守科条,精严不犯二次者,自然天心慈悯,赦宥还元。我今有一段犯了戒又守戒的因果,说与大众。近日一戒子,自云受戒后,忽遭魔难,开斋破戒,无所不为。一日夜间,梦到阴司,看审官司。只见阴司中,许多鬼判,都点挂纱灯,安排香案。少刻,只见阎王出大门,威仪如世间天子一般。只听得判官报,天使已到了,快摆香案接诏,就如世间官府接诏一般。只见一位仙官,戴金莲冠,身云鹤氅,手捧黄筒,迎进去了。众鬼不得进去,这道人便要进去。鬼卒骂道:“你们是甚么游魂,敢到森罗大殿?”一个鬼卒道:“是个道人的打扮。”那鬼道:“前日诏书吩咐,凡修道持戒之人,命终之日,许具衣冠进去。有光明者,从正门进;光小者,东角门进;无光者,革除戒名,锁械西角门外,按牌赴审。你这道人,又没有光明,一团黑气,与我一般,混充道人,快走快走!”一手执铁棍打来。戒子惊醒,明明记得。随即翻身下床,净了面手,取火焚香,大生恐惧,悲哀忏悔,痛改前非,精严不怠。忽一日梦游地府,仍系向日所游之地。见执铁锁铁棍的鬼卒跪道:“请问仙长,要到何所?”戒子回言:“我因云游到此,不敢惊动大王,就此回去。”那鬼卒言:“大王有例,凡有戒行光明仙长到此,需到茶厅,先请坐下,问下名号登簿,以便稽查。”戒子回言:“并无公事,不坐罢了。”随即回身,忽然出境,因向大众告知。前游被鬼打骂,后游跪接问名,本系一心之进退,即有两样之看承,若非一悔前非,依然本相。鬼神之道,可不怅哉!

大众,时光容易过,心性要光明。莫待无常到,阴司黑暗行。牛头无好处,马面不容情。有过急须改,全凭戒行精。万法千门,修心为上。无边无岸,苦海难逃。欲入仙都,早明定慧。戒能坚固,智慧光生。仔细思量,守戒第一。

忍辱降心

修行人第一大病,是嗔毒。这嗔字,不是着了我相,就是着了人相,把六欲七情,都包在这嗔字里,千衍万过,都从嗔起。嗔字即是无明孽火,三毒之一毒。内则焚己,外则焚人。把一点灵根,生生烧死;把一座法身,生生烧坏。六腑不能调秦,五脏不能安和。耳听他人骂我,嗔从心起,火自肝生,烈焰遇狂风,把一个能听能闻的耳根,忽然闭门塞窍,名为聋人。目见他人侮我,嗔从心起,火自肾生,烈焰遇狂风,把一个能视的眼根,忽然闭门塞窍,名为瞽人。只因耳闻目见,突然口出嗔言,火从心起,气由胆生。胆中嗔怒之气,上不怕天地神明,中不怕善恶国法,恨不得一言之下,骂死他人;半句之中,辱死他人。其心只图快己,不防损己,把一个能言能说的舌根,突然闭门塞窍,名为哑人。这个聋人无耳,虽有五音六律,笙簧迭奏,鸾凤齐鸣,也不受用。纵使詈骂如雷,讥诮如鼓,也只得承受了。从此灭了灵根,与畜牲何异?瞽人无目,虽有五色光明,金碧生辉,霞云炫彩,也不受用。纵使千娇百媚,美貌如花,众侮群欺,如提傀儡,也只得承受了。从此灭了灵根,与阴司何异?哑人无言,虽有千愁万苦,不能诉于人前,百虑千谋,不能吐之出口,向人惟有手动内知,甘苦难伸,一遭病厄,艰难苦恼,虽父母不能知,即妻儿不能晓,胸藏韬略,也为废弃之人;笔走龙蛇,终是无能之语,人所憎厌,己所羞惭,与禽何异,与兽同群,却从何来?这病根,悉从不能降嗔心来。不能降嗔心,又从不能忍辱来。世间众生身,皆是血气结成。嗔根自从无始劫前,早已种下这无明孽火,所以遇事顺心,心生欢喜。不知欢喜变作冤家。触境逆心,心生嗔怒,不知嗔怒便是劫根。大众,你们既已出家,原为生死,嗔根不斩,则毒龙攻入天根。既求出世,原因性命,嗔根不灭,则猛虎咆哮月窟。性则变作毒龙,愤生嗔火,火发烧身。命则变作猛虎,常生毒气,气急丧真。生死不明,皆因嗔重;性命不立,皆因火强。六根不能收,五官不能用,皆因嗔心未绝。

欲绝嗔根,先除恶念。大众,如何唤作恶念?这不能忍辱的,便是恶念。心中恶念在一日,还是一日恶人。恶人安能入道?大众,不能忍辱的人,其心不曾降伏,就如毒龙猛虎一般,只知辱他人,不容辱自己。好强好胜,人前夺趣逞威风,争名夺利,世上英雄,为俊杰豪侠。热肠能为众,不知救得人,必然杀得人。计谋见识惯欺人,不知害得他,则是害得己。众生迷而不悟,不曾深思远虑,自家若死自家人,到底还是害自己。大众,你去辱人,即当回思人辱己,你去欺人,即当回思人欺己。他心即与你心同,你若辱他他辱你。大众,这个辱字,包得甚广。假如淫人妻子,便不顾她丈夫被辱,儿孙被辱,祖宗被辱,门族被辱。假如他人淫你妻子,便生嗔怒,大恶起来,想起这人淫我妻子,使我体面何存,若人闻知,岂但我被耻辱,连父母子孙的门风,祖宗的德行总坏了,岂可放他过去。便要拿刀弄枪,动了嗔火杀念。再不想,他辱我便如此,我辱他又如何?今生妻女被人淫,必定前生有夙因。前世淫人妻女,而今生妻女被人淫。这是人的必有之因,必有之果。大众,各人听了这些语,万不可起淫乱之心。我对大众说,这些众生的性命,皆从淫欲而有。淫欲之心不除,生死之根不断。因淫欲而成色身,欲脱色身,先除淫念。若除淫念,色身之内生出法身,才能了脱生死。这是我的实话,休当作闲言放过。

近有戒子,平日极有道念的人,忽因他出,募斋托钵,而行到一米铺化米。这铺内主人,心生欢喜,便请进内厅坐下,磕头献斋,又将碎银一钱,按放钵内。临出厅时,忽遇其妻,从廊而出,两下一见,其妻回避不及,戒子既见其妻,谢斋而去。夜间打坐,驰想其妻,摹其颜面,遂起一念,随即降伏,忏悔而卧。忽然梦见自己身死,又入胞胎,长成娶妻、颜色美好、夫妻和合。一日外出未归,忽见一道人,于路化斋,便生欢喜,同回至家内,磕头献斋。忽从廊下,唤妻出见。自此以后,时常供养。一日,遇见道人在室,与妻生淫,妻不俯从,道人强求。己心一见大怒,将斧直入,杀死道人。忽然身醒,心上嗔恨,忿忿不平。忽记梦中淫妻之道人面目,即日间米铺主人;其妻,即如米铺廊下相遇之妇也。浑身汗流,通前打算,立刻回心,自忏自悔。大众,这个戒子,初学功夫,戒行虽坚,定力未固,所以日见夜思,忽生妄念,妄念一动,入梦成境,境中即现,报应分明。大众,淫念在心,梦中尚且偿还,何况行出淫恶之事,来生岂不受报?

又如一修行人,从来不出妄念,不生妄念,受人耻辱,心不怀藏,打不回拳,骂不回口,只思自不是,不认他人非。忽从路间,挑单而走,一驴驼米而来,将身让驴,驴忽用头撞入身边,仆倒在地,口扯衣袖,碎破而去。此人夜坐之间,境中即悟,往劫以前,曾变驴身,被人屠宰,死复为人,人复变驴,被我屠宰,我复转生,遂成屠户,杀牛为业。自此改悔,三世忏除,今复为人。此驴即前劫中被杀之牛。因嗔劫前,曾剥伊皮,故而扯袖碎破,嗔怒而去,随即存想,自身为牛,受驴变人,持刀剥皮,种种疼苦,心怀报复。从此解脱,两冤和释,永不生嗔,世世相逢,同修大道。次夜忽梦白衣人谢之曰:“我即前日路上之驴,于往劫中,曾结冤报。今蒙偿还,又蒙和解,两相解脱,从此脱苦,复生人中,特来告知。可至某处相会,乃求超度。”言毕而去。次日即依梦言,寻至某处,其家欢喜,似有好事,访问旁人,皆言此家夜来生一孩儿。修行人大加惊恐,暗记姓名,誓愿自度,然后度人。大众,只因此人往劫冤根,今生了结,故此自己发心,辱怨苦难,一切承受,降服此心。

大众,你们须要手持戒刀,锋芒光亮,只杀自己,莫杀他人,身披忍字,即如铠甲,逢人打骂耻辱,以至王法刑伤,官事口舌,雷打火烧,水淹贼劫,狼衔虎咬,虫残病毒,横言屈语,恶口谤言,败坏声名,毁坏事物,割截身体,害我性命,总系往因,定劫难逃,只可安心承受,顺天合道,偿还夙债,再莫生心,报怨嗔恨,自生不服之念。且宜回想,我受他欺者,毕竟我曾欺人,受他困者,我曾困他。遭刑遭难,遭害遇灾,悉因前生,自作自受。从前恶孽,随心消散。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身心轻健,情性安和,苦恼痊平,冤仇和解。无始以前,至于今日,凡有冤债,只愿偿还,损己利他,方为解脱。永归清净,不生不灭,圆满报身。不然前劫之债负不肯还他,今生之耻辱不肯让他,来世之报复自然不肯放你了也。此身如何得度,此心如何得空,此道如何得修?些儿言语,尚且不能忍,这生死到头,安能解脱?

大众,忍则无明火灭,自然五脏清净。忍则华池水生,自然六腑调泰。忍则他心满足,自然反悔和平。忍则我量包涵,自然胸襟阔大。辱我者,我不以为辱,其辱反归他人。辱人者,人受其辱,必以辱报于己。忍辱则心平气和,肝火不生,化作青华救苦。忍辱则心神慈善,化作南斗消灾。忍辱则肺液不枯,化作瑶池甘露。忍辱则肾精不耗,化变气海灵泉。忍辱则脾土不燥,化作五行正气,戊已刀圭自产。忍辱则法身不漏,化作庄严妙相,光明正大现前。能忍于国者,必有益有朝廷。能忍于家者,必有益于骨肉。能忍于身者,必有益于精神。能忍于心者,必有益于性命。能忍于教者,必有益于法眷。能忍则能受益,不能忍则心不虚,神不灵,气不壮,量不大,胸不开,功不圆,行不满,见不透,思不深,智慧小,福德浅,根基薄;闻道不明,行道有碍,为人憎嫌,为人嫉妒,为人厌恶,为人烦恼,为人贱慢,幽有鬼责,明有王法,多劫之冤根还在,来生之报复越深;苦海照旧生波,欲河依然起浪,就是旁门邪道,不过修罗魔鬼,劫数一来,依然受报。

大众,你既不肯忍人之辱,谁肯忍你之辱?你既不肯,他人又不肯,岂不生生相报,刦刦相争,屡世含冤,多身受苦,无有了期。大众,你们听着,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岂不闻有容德乃大。德者本也,财者末也。你们大众之中,贤愚不等,也有重财丧德者,也有重德轻财者。争财是不忍辱之一端,色气总如此同论。若财不苟取,还是本分,当行而已,不足为奇,独是舍己之财与人,当取不取,宁失于辱,不失于薄德,宁可损己,不肯损人,损之又损,亦非额外,方是财星空彻。看破淫机,不生嗔心,以妾赠他,不相抱怨,方为色心空彻。一切能忍,一切能受,不为荣而生喜心,不为辱而生嗔心。不任一切色声香味触法,一切眼耳鼻舌身意,一切山河大地,一切草木昆虫,而生其心,则智光朗出,法身圆成。忍辱之功,是名降伏。人能降伏其心者,可仙可佛,可圣可贤。不能降伏其心者,可鬼可魔,可妖可畜。此等人,无明窟烈火未消,黑地狱油锅正沸,一团冤孽,三世恶因,多劫多生,不能明道,深可哀悯。

大众,急须猛省,早除人我相,急悟生死因。忍辱降嗔火,空中现法身。七情随念灭,万福身心存,罪孽偿还净,方为劫外人。

清净身心

大众,既知生死两途,轮回苦恼,便当发愿生心,以求出世。但出世的高人,自有最上一乘出世之法。这出世法,即世法转身,本都无法,因心而有。世法、出世法,只在一心所用顺逆不同,其实只是一法。法亦非真,顺中逆用,鬼神莫测其机。逆中用顺,阴阳不出其算。非是有心为作,用意推详,乃神明智慧理性,本来如是,原不是另有甚么出世的妙法也。虽然,参透出世的是谁,毕竟要送这出世的人,到世外去,方是出世。却又不是把身子送在世外。天地之大,世界之广,那里是世外?

大众,仔细谛听,世外者,世法之外也。识破世法非真,幻情是假,一切有为,梦境无常,清静身心,以出世之外也。一切有为,名为世法,一切有为法,在世间,不能出世,惟有清静,能出世外。如何见得清静即能出世?大众,天有阴晴,不能出世;地有崩裂,不能出世;日月盈昃,不能出世;星宿度数,不能出世;风云雷雨,霜雪雾露,各有程限,不能出世;人有生死,不能出世;物有壮老,不能出世;情有厚薄,不能出世;心有动静,不能出世;精有漏泄,不能出世;神有昏昧,不能出世;气有呼吸,不能出世;势有消长,不能出世;利有乘除,不能出世;名有褒贬,不能出世;一切有为,悉系成住坏空,生老病死,哪得能勾出世?大众,要世法中,悟出出世法来方好。这出世之法,不在乎多言,只在乎此心还返而已。既知道天地万物,人情世法,总非出世之法。便知这天地万物,人情世法,悉在圈套之中,世界之内了也。须要看破天地万物,皆是无常,世法人情,皆成假幻,则此一点能看破的真灵,便是能出世的法王了。

大众,这点真灵,非同小可。在释谓之妙明真性,在儒谓之明德,在道谓之元神,又谓之祖气。那许多别名,说不可尽。这能知天地万物,人情世法的,便在明明德的,明了一切成住坏空、生老病死之中,有个无成无住,无为之法,不坏不空,不息不机,能出生老病死之苦。天地万物,人情世法,皆有劫运往来,这一点真灵,亘古至今,常存不昧。通天彻地,出幽入冥。不生不灭,无毁无坏,无来无去。能运阴阳,而不为阴阳所运。能制鬼神,而不为鬼神所制。能转万物,而不为万物所转。能化人情,而不为人情所化。能用世法,而不为世法所用。能出世外,能住世间。纵横三界,去来自在以无拘束;统辖万灵,变化圆通而莫测。天上地下,唯此独尊。这点真灵,人人都有,个个难明,万法千门,三乘一藏,难出此些些窍妙,点点机关,悟之即在眼前,迷之落他井底。

大众,要知出世修行,不越身心二字。身假心真,心假性真,须知借假修真,外假内真,外色内空。不借外之色身,难见内之空相,不借外之假身,难明内之真身,不借灵心,难超性海。所以要大众人人去清静身心,以求出世。

大众,如何是清净身心的功夫呢?大众,身为生死之根,祸患之本。累我之心者身也,迷我之性者身也。好色贪淫,只为此身图快乐。争名夺利,只为此身图受用。犯法招刑,生灾惹病,皆从身起。太上曰:“人之有患,为其有身,及无其身,又复何患?”古人云:“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仙。”可见此身为害不小。今须看透皮囊为假物,然而父精母血二五凝成,原禀天地之秀气,得阴阳之正体。头圆法天,足方法地,人同天地,共列三才,万物之中,人为第一。上可配天地神明,圣贤仙佛。岂可以多宝之身,说作无用之物?但要大众,各人去修。会修身,将此假身,视为外物。但无此身,不能见此性。须修此假身,庄严法界,使法身不漏,方得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大众,如今对你们说明清净之功。若要此身清净,先将俗物丢开,远绝尘情,不同世法。皈依三宝,甘淡薄而乐清闲,绝肥甘而离喧闹。身体既皈三宝,性情须要平和,手足不许狂奔,眼目不许邪视,意不许浮游散乱,心不许着想存思。收两目之神光,内照而灵台不昧;返两耳之精窍,内听则本性常存。希言则归自然,不动则无悔吝。意不散乱,则心不外游,而元神安,心不着相,玄理圆通,而天岁活。口绝荤腥,而消多生之杀劫。身依戒律,而行四大之威仪。足不乱步者,心不慌,手不妄举者,心不躁。坐则中正,不许偏邪;卧则灵醒,不许昏睡;食则茹淡减味,而五脏清平;言则谨慎从容,而声音和畅。这唤作身心清静,粗行至于细微功夫,则要大众把清净二字参求。大众,不能入心去行,若有究心实行的,但知此人,决定成道。

大众,心无二念谓之清,念无驳杂谓之净。心不着相谓之清,念不停滞谓之净。念念圆明唤作清,光明无碍唤作净。一尘不染唤作清,万虑皆空唤作净。万物不能遁其形唤作清,鬼神不能测其机唤作净。心如流水谓之清,性如皓月谓之净。无始以来罪消灭唤作清,多劫之前因尽彻谓之净。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唤作清,远观其物,物无其物唤作净。三者既悟唤作清,唯见于空唤作净。观空亦空唤作清,空无所空唤作净。所空既无,无无亦无,唤作清,湛然常寂,寂无所寂唤作净。真常应物唤作清,常应常静唤作净。洞观不昧唤作清,入众妙门唤作净。超出三界为清,解脱五行为净。虚空粉碎为清,粉碎虚空为净。光摄诸天为清,普渡众生为静。

大众,我因开示,略言大约。这三教圣人,大藏经典;万法千门,诸天妙用;三万六千种道,八万四千法门;恒河沙数菩萨,无鞅数众金仙。皆不能出此清净定慧,无为妙法。大众,最上无上,大乘上品,至真妙道,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皆从清净而来。太上曰:“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又曰:“清静则天下自正。”可见清静身心,速求觉悟。大众,自今日起,须将平日所迷的铅汞,龙虎阴阳,烧炼种种譬喻,悉皆收起。唯从清静法门,死妄心,息邪念,平平稳稳,从中道大路上行,决不误你,唤作耽迟不耽错,有路莫登舟。若是我诳语相欺,即堕地狱矣。念杂心非静,尘多身不清。不清难见性,不静岂无情?内照身为幻,回光心亦空。空中神自见,定慧是真宗。日用须观察,平常要体存。逆行持斗柄,清静合天心。

诗曰:

学仙须要学天仙,莫效迷僧空坐禅。

徒谓涅盘还是鬼,分明身死入黄泉。

寺边荒冢皆枯骨,也会生前说性缘。

西土不知今到未,空留高塔使人怜。

参悟玄微(廿篇之外又一篇)

大众,这一点虚空不昧的真人,岂是容易见得的么?古今圣贤仙佛,列祖群真,面壁九年,坐圜六载,三三七七,勤苦参求,以至历遍名山,遨游福地,寻师访友,问道听经,苦行深功,布施累德,种种修持,不过为此生死性命大事因缘。前不知来,后不知去,流浪沉沦,难免轮转。所以发下誓愿,立功行持。或以绝念忘情,为出世的法,便去打坐,三年五载,坐破了蒲团,几曾见些儿念绝,半刻情忘。两个五,还是十也。或以烹铅炼汞,为出世的法,便去行功,朝屯暮蒙,退符进火。几曾见玉浆七返,金液九还?拿住贼,放了盗也。或以存思观想,默朝上帝于三天,或以炼度济幽,超拔阴魂于九地,或以呼神召将,佩符箓以号真人,或以提气开关,运精气而称妙道,或讽诵经文,而勤劳礼拜,或炮制丹药,而救病医疮,或炼服食以望飞升,或效阴阳而行采取,或房中鼎器,呼吸以神运真铅,延生接命。或鼎炉砂火,抽添以烧炼茆银,布施立功。或以身体衰残,抱金丹之道,而待传于有福。或以因缘浅薄,行难行之行,而舍身于悬崖。种种甚多,皆非正道。

大众,绝念忘情,要参悟得这念从何处起,情从何处来,拿得定,提得稳,认得真,指得实,方才了手去绝,下手去忘。且问你,这会拿、会捉、会认、会指、会下手,会绝念忘情的,是个甚么?任你绝念忘情,蒲团坐破,念还是念,情还是情。大众,以念绝念,唤作头上安头;以情忘情,名为拿贼放贼。不若连这个忘情的忘法都忘,绝念的绝法都绝,两机俱忘绝,入众妙门,方是个上乘道理也。大众,我将法子去绝念,不知法子便是念头;我将法子去忘情,不知法子便是情种。大众,绝念不如念绝,忘情不若情忘,唤作求人不如求己也。

大众,烹铅炼汞的抽添火候,此效卦爻,把一个太极浑沌,穿残凿破。认假名而为实用,指譬喻而作功夫。妄论三田精气,盲猜九窍枢机。把七字九字,返字还字,当做七次九次、七回九回、七段九段、七年九年、七转九转。这个画图,那个出像。竖着脊梁、尾闾、泥丸、丹田、绛室、黄庭、华池,水升火降、温养沐浴,今日也是坎离交,明日也是地天泰,后日也是魂魄合,今年也是等婴儿,明年也是等婴儿,后年也是等婴儿,等到九年,还是个不知死的老作孽。他不自知差错,还摇着头屈着指,对着外护说道:“我是那一日结了圣胎,温养的火候又不错,沐浴的时节又不差,为何胎成十月,不产婴儿?还是你我福薄业深,鬼神不容成就?”他还捧着肚皮,老着脸,张着嘴,探着眼睛,虚落泪。大众,这一等穷根下愚之人,不知自心,不明自性,昏天黑地的孽障,知甚么道理。大众,当知此人,还是有心向上的人,但是昏迷,不醒向上之机。

大众,身中精炁,本是先天元炁元精,不增不减,无垢无静,不生不灭的宝。你若去搬弄他,也不见添出来,不搬弄也是如此,不见少的。这一点虚灵不昧的真人,便是元神。既称元神,又说是甚么胎?甚么婴儿?自己多劫以前,罪业未消,障碍未除,心源未净,性根未灵。不去早早忏悔愆尤,改变气质,参师悟道,忍辱降心,及把有用的真心,做那没用的假事,及把有限的光阴,等那无影的婴儿做甚么?

大众,自己身中知善知恶,知是知非,知邪知正,知生知灭,知己知彼,知真知假的,便是婴儿。但这婴儿,原不知善恶是非、邪正生灭,己彼真假。这婴儿不自着相,因境生心,因心生智,因智生知,因善所以知恶,因是所以知非,因正所以知邪,因生所以知灭,因己所以知彼,因真所以知假。原无我相,亦非空相,不过是这个世界在此,不得不在。无世界,则此知亦可以无知的。但此知乃良知,释门唤作善知识,道门婴儿、元神。总而言之,大众,即是一点虚灵不昧之理性也。

大众,只见道人入圜打坐,三年九载,你可曾见他圜中,坐出甚么来,还是利己,还是利人?大众,你只见道人口说怀胎,入室十月之后,可曾见哪个道士,出婴儿,放光现相么?大众,你见坐蒲团的道人,未入圜之先,他不知天地阴晴,鬼神情状,人间祸福,未来吉凶,生年死日。及至出圜之后,照旧不知。自己生死不明,如何度得人出生死,吉凶未卜,祸福未知,鬼神所利,天地所羁,生与俗人一般衣食,死与俗人一般埋葬,则这打坐坐圜,岂非多事?

大众,先死妄心后入圜,先了爱缘后打坐。淫心久息,则肾足而真铅上升。嗔心久息,则心虚而真汞下降。饮食调节,合乎时宜,则脾强而封固汞铅。情空则肺润,性定则肝荣,肾水旺,则眼光亮,而瞳珠如漆。心火消,则口津满,而味咽如醴。魂清则肝气顺,而筋骨轻;魄安则肺液通,而须发黑。脾壮胃和,则舌喉爽洌,而音声响亮。窍通血盛,则耳聪气壮。神全则目明,五脏得中,则百病却;五味澹泊,则正气生。按四时八节,搓摩导引,则风寒暑湿不能侵。将六欲七情,戒性降心,则邪妖鬼魅不能犯。参求大道,则良心见,而真性明;了悟真机,则色身空,而法王现。自度而后度人,还是度己。

大众,到此田地,才算进进了大门第一步也。然后入圜坐静,上可通天,下能彻地,鬼神之情状,天地之枢机,阖辟不出呼吸之间,造化不出手掌之外。入圜时,凡胎俗骨;出圜时,圣体法身。明大道则眼界高,看破诸缘皆幻假;有拄杖则心胸阔,包罗天地入虚空。人心未动我先知,事物未来我预识。方为六通,智慧无穷。一切天魔拜伏,齐愿保迎。一切外道皈依,悉相畏惧。芥子中须弥山,纳之不觉;黍珠内十方世,藏于不知。舒放则大地山河,任吾受用;潜藏则微尘粒米,凭我安排。

大众,这个向上无为,至真妙道,第一在参微理而悟天机。大众,你们须将盲修瞎坐,烹铅炼汞,存思观想,炼度济幽,受箓提气,讽诵合药,服食采药,阴阳炉鼎,烧茆卖道,苦行舍身,这许多无用之事,不急之务,且都放过一边。着要一意端诚,对天发愿。但愿弟子,自从今日,以及来生,唯愿早明生死去来之机,解脱轮转胞胎之苦,离种种边,得闻妙道。大众,这离种种边,便是参微理而悟天机的大方便门了。

大众,如何是种种,即是盲修瞎坐,烹铅炼汞,种种旁门也。如何是边?这些旁门非中非正,譬如一张桌案,这些旁门总在四边,不能入心,纵使到心,亦不离桌,殊不知离桌,方是虚空大道,不能离桌,还是物,不是道,岂非边也。边者旁也,邪也,界也,岸也。旁则不中,邪则不正。有地界则不能广大,有崖岸则不能洪溥。拘拘的守着这肉袋子,认作千年古柏,万岁青松,活活的困杀这主人公。反去舍灯寻火,恋假忘真,岂不是倒在一边?虽是成功,不过是个自了汉。有限果位,报尽还入轮回,与这些众生,有甚么利益?

大众,成仙佛,做圣贤的,全在舍己从人,为度众生发洪誓愿。这个打坐的人,连自己还度不过来,那里肯度人?还作自了汉,几曾明得大道,无量度人,倒在一边,深可怜悯!天尊说偈,泄漏真机,教大众离却那自利之心,又离却那一边之法。使那旁门归中道而行,邪教从正法而入。把有限地界,开展得无碍无遮。把广大的法界,舒展一舒展,把那有崖岸的沟渠,凿宽得无边无岸。把洪溥的法身,伸放一伸放,此方是视不见我,听不得闻,离种种边,名为妙道。

参悟之门,从放开心地,广启善心。亲近那高明先达之师,智慧真诚之悟,及及将圣贤妙义,细细追求,积功之久,自然开悟,自见天机也。

大众,圣贤仙佛,成道升天已久了。要见圣贤仙佛之心,先明圣贤仙佛之理。能明圣贤仙佛之理,便悟圣贤仙佛之法。能悟圣贤仙佛之法,便行圣贤仙佛之事。能行圣贤仙佛之事,便是圣贤仙佛之身了。大众,圣贤仙佛的心在何处?大众,只在方寸,圣贤仙佛之理在何处?大众,只在眼前。圣贤仙佛之法在何处?大众,在经文。圣贤仙佛之事在何处?大众,不出世法之外,即在世法之中。圣贤仙佛之身在何处?大众,你们若能见圣贤仙佛之心于方寸之中者,则能明其理,悟其法,行其事矣。能明其理,则正道存。能悟法,则诸缘觉。能行事,则功业立,而天机不息,万劫常存。当知此人神通智慧,已具圣贤仙佛之体,即是圣贤仙佛之身矣。大众,参悟从甚么下手?大众,先去受初真十戒,降伏身心,使方寸不乱,则能见圣贤仙佛之心了。然后进中极戒,开辟性灵,使玄关通彻,则能明圣贤仙佛之理了。然后进受天仙戒,精研妙义,使圆通智慧,则能悟圣贤仙佛之法了。然后解脱无碍,可圆可方,可大可小,可行可止,可生可死,可前可后,可屈可伸,可出可入,可圣可贤,可仙可佛;可四生,可六道,可天宫,可地狱。随方设教,历劫度人。变化神通,现身说法。如无边明镜,照诸影像,互相容入,则能行圣贤仙佛之事,成圣贤仙佛之身,证圣贤仙佛之果矣!

大众,这唤作参微理而悟天机也。大众,如何唤作得玄珠而知门罔象么?昔者黄帝游赤水而失玄珠,使智慧聪明,多般法术,求而不得。后来忘其智慧聪明,多少法术,反得之于罔象。大众,无象唤作罔象。圣圣贤贤,仙仙佛佛,虽具至理,本无实相。大众,若着了相,求圣贤仙佛,便是黄帝用智慧聪明,求玄珠了。大众!黄帝失玄珠,得之于罔象;道人参妙理,得之于无心。大众,我已泄尽天机,发明心印。你们却要仔细提防。玄珠一失,不知何日方得玄珠在掌中也!

万卷仙经谈不尽,一篇直话泄无余。

劝君莫弄多方法,道在心头不在书。

着相参玄参不去,有心打坐坐成魔。

许多邪路人偏走,正道无人可奈何。

求师问道

自古圣贤仙佛,证果成真,无师不度。所以师师相授,口口相传,心心相印。就中道理,一贯而通。如乳水合,似胶漆投,同气相求,同声相应,水天一色,灯月交辉,方能尽其师弟之道。

大众,我见世人,求师问道颇多,但多差了些儿。有师弟传授之名,无师弟传道之实。所以今日不惜齿牙,不辞诽谤,把求师问道之礼,说与你们,须要记在心头,到日后,先为他人之子弟,能依此礼,则后为人之师,那弟子也就仿古效法而行,尊师所以重道也。

大众,世上愚盲之徒,不识自心,随物而转。虽有道念,不知邪正之门;虽有道心,不知修行之法。他听见人说“性由自悟,命假师传”这两句话,便依着行了。或遇那方上走的道人,身穿破衲,足踏芒鞋,肩担蒲团,手摇棕扇,打从城市经过。或坐下街头,捧瓢化饭;或慢行道上,自在逍遥。遇宫观则安单,逢庵堂便借宿。口谈丹诀,舌鼓笙簧。怎么是玄关一窍,怎么是夹脊双关。上至泥丸宫,下至涌泉穴。守中提气,安炉立鼎。延年却病,按摩导引。十六锭金,六字诀,八段锦,《悟真篇》、《参同契》。丹经上臂喻铅汞龙虎银砂,夫妇儿女,卦象龟蛇,温养沐浴,结胎,入室坐圜,出阴神,出阳神,许多说不尽的三千六百旁门,八万四千魔法,哪里数得清结。大众,这愚盲之徒,其心无慧,哪里辨得真假,识得邪正,便听得这道。更有可恨者,是这一起炼茅银,谈鼎器的,迷人于色,动人以财。莫道无此一种。设使有此一种,岂是你凡夫可以点金,迷徒可以忘境的么。假如见色起心,对境动念,一时捉拿不住,真汞下流,先天已失,灵根一败,至宝随倾,不曾接得命,连命根都死了,岂不可恨。烧茅银的,更有许多骗脱之术,我也不忍细说,招人诽谤。但是受了戒的就要听我说,求师问道的大略了。

大众,这个皇天至道,恍恍惚惚,杳杳冥冥;至广至大,至高至尊;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以经天纬地,出幽入冥;入水不濡,入火不焚;前无古,后无今,生育天地;运行日月,长养万物;生仙生佛,生圣生贤。蠢动含灵,昆虫草木,无人不有,无处不存。日月寻常,悉皆妙道。只因百姓日用而不知,下士心迷而不悟,所以一真遂失,万劫难明。父母未生前,真灵不知其始;精神一去后,此身不知其终。颠倒轮回,生死苦恼。我所以指出源根,教人急求真师,早闻至道。

但真师难见,高弟难求。须知弟子无出世的真心,虽遇真师,鬼神不使他见,掩他慧性,见不能识其为真了。师无度世普心,虽遇高徒,鬼神又不能使他见,掩他法眼,见亦无缘,所以当面错过的颇多。大众,师求弟子,一似滚芥投针;弟子求师,一似水中捉月。真师难得,高弟难逢,不在那金银财宝之间,只在乎这心念真诚之内。大众,你见哪个师父有道,肯妄传匪人;你见哪个高人访道,肯乱拜师父?大众,师父既不肯乱传人,则此师怀藏至道,以访高人了。弟子既不肯乱投师,则此人见识高明,留心着眼了。设使这一等,不肯轻投师,乱拜道的人,心空障碍,志在尘圜,眼界既宽,胸襟又阔,遇见那有道之师,自然眼外分明,说得出,识得透,一言半句,芥子投针了。设使这一善不乱收徒弟,轻传妄说之师,遇见此等高明弟子,岂有不欣然问答,高谈阔论,妙诀真诠,微密之天机,精玄之秘谛,心传至道,口授天章的理么?

大众,真师不少,弟子颇多。我今说与你们,如何唤作真师不少呢?大众,你这六根所受,都有真师,假如耳闻善言,你若依此善,实实心服,这耳根便为引进师了,这善言便是传道师了,其余五根,亦复如是。大众,学无常师,唯道为师。但凡耳闻好言好语,便要存神默听,就如甘露洒心,醒醐灌顶一般,存心默感此人,开我愚迷,慈悲方便,愿此宣扬善言之人,早证玄功,得无上道,这岂非师弟了么。假如眼见一切经典,三教文字,真言秘诀,心得开悟,便当礼拜赞叹,这文字便是传道师,眼根便是引进师了。大众,这求师问道,执不得一法,靠不得一途,只有你认得真,信得及,自然师徒相遇。然而师家之法桥,非一术也。孟子曰:“教亦多术矣,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才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只如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是故有倾盖而相欢,一见而即投者;有白首如新,彼此不相知者;有稽首屈膝而即传者;有赍金盟誓而后传者。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恭敬而无实,非恭敬也。要在观弟子之诚信笃行,尊师重道而已。故有屡试而后传,如云房之十试洞宾也。有屈身而后见,如玄德三顾茅庐者。或有随师多年,而心不退转者。有明知真诚,而故试多艰者。这个传道受业,岂是小可,岂是轻易得的么?故有六耳不传道者。盖上乘的道法,对中下的人传不得。中下的道法,对上智的人传不得。故因人而教。如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盖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彼此参听不得的。故公西华两得闻之,便生疑惑了。至于门之问仁者亦多矣,夫子答之则异,是也。又或一人信心,一人偶听,则信心者可言,偶听者不可言。故曰:“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

大众,或有传道于千万人中,而智者得之,味者难之。高声明念,把玄机明泄,有心者受记,若心无缘者,风吹耳过。大众,释迦佛拈花示众云:“我有妙明真性,涅盘妙心,正法眼藏,诸人可见得么?”唯有迦叶拈花微笑。大众,迦叶释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大众前,秘传密道,心心相印,口口相传。大众,竟不知传的是甚么,受的是甚么呢。大众,孔夫子在列圣列贤之前,对曾子说:“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门人甚多,岂是圣人传道于众人之前,曾子度道于众人之内?众人不识自心,则遇而不遇,竟不知传的是甚么,度的是甚么。曾子深明自性,自然暗合圣心了。昔轩辕黄帝,求道于广成子。再三勤求,广成子不应。然后退而益敬,闲居三月,复往邀之,顺下风膝行而进,谦恭退逊,虚心问道,乃得正正经经,几句话头,当面就说与黄帝,依着行也由你,不依着行也由你。这叫做各尽其道。

大众,我道门中,《道德》《南华》,许多妙义;《冲虚》《文始》,若干真言;三洞四辅,三十六部,多少经文!谁能打扫耳根,听圣经之妙义;放开眼界,悟大道于言诠。不悟则心不光明,虽遇圣师,亦不识矣。

大众,你们未去求师,先须求己。未去问道,先须问心。若不依律而行持,万难得师而印道。究竟要大众,先将贡高我慢的心,尽皆刳出,再把嫉妒诽谤的心,尽皆剖开。逢人莫自夸能,只怕有人能似你。倘或遇见明眼高人,实心志士,他一言半语,拦腰截住,你却如何挣脱,自然雪化见尸,难逃识者。我今奉劝大众,求师问道,非草草向师前磕下几个头,口里叫几句师父便了。你们大众,须是急宜忏悔,把从前轻视慢道之心速去改过,尊敬法宝,留眼访师,心真念切,则仙真不求自至,不限定远近迟早也。

求师须克己,问道要诚心。心诚方悟道,念切遇良因。

万劫难遭遇,千生得到今。若能明普说,顿悟未生根。

定慧等持

大众,但受中极戒者,先将初真十戒,细微妙行,密密行持过了的,方来进受中极三百大戒。大众,中极戒与初真戒有甚么分别?一戒无所不戒,一真无所不真了。怎么初真之后,又有中极,中极之后,又有天仙,这却为何分别先后呢?大众,这个道理也甚明白易见。我将这个道理,就向虚空取来告你。大众,你受的那初真十戒,乃是教你拘制色身,不许妄动胡行的。中极三百大戒,乃是教你降伏幻心,不许妄想胡思的。天仙妙戒,乃是教你解脱真意,不许执着粘缚的。大众,初真十戒粗,中极戒细。初真戒制其外六根,中极戒扫其内六尘,天仙妙戒使三身解脱,八识消亡,九难十魔不敢侵犯。

大众,初真戒者,是因你们即悟前非,深追旧过,又念人生在世,光阴有限,生死无常,既是出家做了道士,叫做个全真。仔细思量,自从出家到今,何曾全过甚么真来?终年虚度光阴,与俗人一样的老了。终日登山涉水,南奔北走,虽是朝礼过几座名山,比俗人多见些石头树木,究竟与俗人经商做买卖一般的苦。风餐水宿,着甚来由?何曾遇见神仙?传甚口诀?都是掮上掮下的俗人,肉眼凡胎,把丹经念上几篇,死死记着屑屑,又唤作吞石头,全不知味。是故与俗人无异,安能出世超凡?今日这知过之心,也还是本来面目犹存。何不把平日的假心肠改作真心肠,平日的假意思改作真意思,平日的假面目改作真面目。唤作发露真心伸忏悔。今日受戒之日为始,唤作初真戒子。这初真戒律,行四大威仪,庄严身相,与法身无涉,定慧无干。只因你们浮躁得紧,不能沉静,所以把十戒制伏其身。若能依戒律行持,则此身安定,可以进受中极戒了。

大众,这中极戒是定功,与初真戒不同。初真是个戒字,中极是个定字,天仙戒是个慧字。当初天尊慈悯众生,设此戒定慧,降伏身心意的功夫,就是出世超尘,金丹妙宝也。除此戒定慧之外,就别无甚么法子了。八万四千种法,都不能出此定慧二字。凭你神丹服食、金液还丹、白日升天、拔宅冲举、神通变化、飞空尸解、坐亡立化、投胎夺舍,许多的仙术,那定慧之光,巍巍不动,灼灼光明。照见这些神通法术,如明镜当庭,一出一入,莫不自见其形,乃还在定慧之中,不能出定慧之外。

大众,中极的中字,便是斗母天枢,巍巍不动之中;这个极字便是南极注生,北极注死之极。生死大机,全凭斗柄默运灵枢之中。中极二字,乘天地之权,执生死之柄。这中字是非内非外,非左非右,非前非后,不偏不倚,无过不及的中,允执厥中,致中和的中,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的中,君子中道而行之中,中立而不倚之中。在天唤作天枢,在地唤作地轴,在人唤作真机。那玄关一窍,玄珠黍米,牟尼舍利,金丹太极,许多假名别号,其实不出这个中字,动静而已。这中字便是所说人人有个虚灵不昧的妙明真性也。

大众,如何是定慧等持?大众,这一点灵机,被你无始以来,所作的三业牵缠,六尘粘染,七情迷塞,六欲侵欺,三毒熏蒸,十魔强霸。把你的灵机暗窃,要死不敢偷生,要生不敢即死。上不能观天之道。灵机是个法宝,只宜逆转,不可顺行。顺行则随物迁移,遇境而动,招魔聚怪,惹害遭殃,出入轮回,四生六道,轮回流浪。若是受中极戒的,须要逆行。逆则不随一切物转,不随一切境动,魔怪灾殃不敢犯,轮回可出,流浪可超了。且问你何如唤作顺行?世法中,生男布女,娶妻买妾,儿孙,功名富贵,爬家挣产,买田置地,穿锦披罗,贪淫行乐,杀生害命,美口充肠,虽是快乐,都只是便宜色身受用。这色身,原是地水火风假合之皮囊,只因父母行欲,精气相感,聚血凝团,神识投灵,安胎立命,因由二气幻成一身,到底无常,尽归于土。独这功过二件,却不干色身事,反是法身受苦呢。

大众,若不信的,反说法身原在色身中,色身一死,则法身已空,一死,则灵气归空,那里说甚么天堂地狱、法身受报?且问你,法身不过一气,你设祭礼何为?死后一股气,不曾被阴司拿去考对罪福,同这一股气,也不曾来世间受享了。既不曾来享受,则《周礼》等书,就不该虚设许祭礼;孔子就不该说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祭如在,祭神如神在;齐明盛服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了。大众,既如在其上,则我心已存想鬼神来临了。既是存想得的,则当日圣人,必定深知鬼神情状,然后制下祭礼,以教百世。岂有圣人打诳语,说谎捏怪的理?又如儒教做官的人,封赠官诰,追加品爵,如死后的一股气无知,则追封的荣显,已是多了的,谁受用金章紫诰,恩宠生天?若是受福就说有鬼神,受罪就说没有鬼神,还是心中欠明白,灵根不悟。奸狡之徒,只知贪恋酒色财气,不知死的业根,强自吟出那两句诗来道:“莫思身后无穷事,且尽生前酒一杯。”再不吟出那两句诗来道:“万般将来带不去,临行惟唯有业随身。”

大众,业有三种。第一是业字不好,都非清净解脱的,但有果报的。一为静业。平日高僧高道,功未圆满,志愿来生再为僧道,隐居山林,受清净福。二为善业。平日四众人等,持斋向善,聪明正直,见财不苟,好色不淫,五伦不乱,百事端详,甘淡薄,忍耻辱,或山中比丘,洞中老道,定力未固,道行未全,来生转世,复入人间,为宰官居士,善男信女,身受洪福了。其那不信鬼神,不敬天地,不怕王法,不忠君王,不孝父母,三纲不正,五伦败坏,诽谤圣贤,杀盗邪淫,妄为妄作之徒,自然打入地狱,受那无穷无间的苦报尽,后生人世,为畜生身。畜生报已,复生人身,五官不具,六根不全,痴愚不惺人事,人人憎厌,个个弃恶,身为下役。复作乞人,衣不遮身,食不充口,饥寒苦恼,百病攒身。死无葬身之地,狗拖蚁食,无限孤魂。

大众,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那不信因果之徒,知道甚么一股气。他都是那两个耳朵里道听途说,来是一股气,去是一股气。便说原来死后,只是一股气么,有甚么阴司受罪?且乐得在世间受用受用。有酒吃些,有衣穿些,有钱使些。今日去嫖,明日去赌,朝歌暮舞,丝弦箫管,好不热闹。自己反罢自己悟了一股气的道了,反说来也空,去也空,死了原是一阵风。不如乘此气还在,朝歌暮舞饮千盅。生是气,死是气,不若生前行乐趣。连夜通宵乐一生,死后欢娱带不去。我叹这一等众生好疾迷,禽兽不如的了。大众,这人只晓得说出来,并不知这一股气的道理。这一股炁有两样,一股清,一股浊。平日善者,口说善言,心存善念,足行善地,手用善物,眼观善书,耳听善语,鼻受善香,舌尝善味,意发善想,死后神清气爽,是一股清气。这清气自然上得天堂,不下地狱。那一等只说淫辞,舌尝毒味,耳听淫声,目视美色,一团狡猾,一块奸诈,坑人害物,杀生害命,贪财顾己,迷妻恋妾,牵男挂女的业障,自然结做一股浊气,魄归地府,冤报临身,哪里差得一丝,错得一毫。那般和尚道士,满口胡言,不依教戒,不守清规,知法犯法,食荤爱利,不信因果,自言无碍不妨,我本清静,饮酒食荤,不染本相,自认解脱三昧。当知此人,堕下无间地狱矣。

大众,这清浊二气的主宰,只在戒定慧中。我今把真言泄漏,对众宣扬,也是莫奈何,要人明白,顾不得身遭天谴了。大众,戒行持得坚固,身不妄动,则心不外游了,心不外游,则元神安稳,常居绛室之中,黄庭之内,金阙玉台,万缘顿息,诸念皆空,独见真灵,忘形忘物,忘境忘机,这唤作定。这定非同小可,便是虚灵不昧的三清境界。上出三十三天,下出七十二地,逍遥乎出三界之外,散诞乎出五行之中了。这个定中境界,杳杳冥冥,昏昏默默,旋转天地,复归混沌,混成一气。上非天,下非地,中非人,不可言,不可说,不可思议之中,忽然放出神光,涌出一轮慧性。分清为天,分浊为地,理中和之气为法身。智周三界,晃朗太玄,无一物能逃其形迹,无一事不知其来去,无一毫挂碍,无一丝遮挡,无一点尘垢。一切天龙鬼神妖魔,悉皆皈命。阎王一见,不敢高声;牛头夜叉,擎拳拱服。生薄无名,死册无姓,可以长生世间。说法度人,可以飞神羽化。竟入清虚,上朝元始,永出轮回矣。

大众,交关过的天机,只在真心动静之间。大静唤作定力,真动唤作慧光。若不先死妄心,安神定气,如何能够大静?不能常清常静,如何能够入定?不能入定,如何能够生慧?大众,心空则神定,神定则光生。若是定而无慧,唤作阴胜阳神了。须要定中生慧。慧即法身,定为佛士。大众,戒是路,定是家,慧是主人,世间万物万境万事皆是客。若是定慧互相生发,入众妙门,则主人神通智慧长养已定,现出光明,能应万物万事,不被万物万事粘缚;能转世间万境,不被世间万境迷惑了;能出阴阳生死,不被阴阳生死轮回了。大众,先要明这罪福因果,依戒行持,参悟久了,自然清静明白。然后去静观入定。定中本性圆明、慧光朗照,神气忽然灵悟。则山河大地,不出一身;万物生死,不出一念。自家主人,便有把柄,不入轮回。这些功夫,父子不能替的,神鬼不能知的,只要你们各人料理去行。大众,我把天梯已坚,不知谁得上天梯;宝筏已撑,不识何人登宝筏。

爱河渺渺无人渡,苦海茫茫少法桥。

大众速持三百戒,等持定慧出波涛。

密行修真

大众,你们既是发愿修真,要学个全真道人,须要把真假二字认个分明,识个透彻,然后去下功夫。把假的竭力去改,换个真的,方是修行人分内之事。

大众,你们听我说个假的,好去修那真的。大众,你这身也都是假的,唤作无常的幻形,六根究竟要坏,六识毕竟归空,喉中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大众,你岂不见,世间众生,身长九尺,腰阔十围;面如满月,唇似点朱;眼如黑漆,皮肤如脂;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能说会道,千般手段,万种心机,智者能文,勇者善武;高官猛将,买卖经商,夺利争名;用心谋算,贪荣致富,抵死营求。画堂前十二金钗,吹弹歌舞;锦庭前三千朱履,进退逢迎。金银过北斗,宝贝积南山。锦衣玉食,下箸则百味珍馐;豪放交游,到处则多方礼节。娇妻年半老,则弃旧迎新,姬妾成群迷酒色;家私既足,田庄万顷立根基。儿女情深,夫妻爱重。官阶一品还嫌小,志在王侯;妾有多人又好贪,心图快乐。双斧砍倒枯树,酒色伤人;万毒功入灵台,爱缘入骨。风寒暑湿,阴阳二气不能调,饥饱劳碌不能和,则百病千疮,乘虚而发。生老病苦,扁鹊卢医不能治,针灸煎剂不能效,则三灾八难,自此而来。或犯王法而遭刑,夹打棍敲,枷锁囚于黑狱。或遇冤家而报复,刀伤绳缢,虎狼食于深山。或翻船而葬于鱼鳖之中,或劫难而焚于回禄之内。杀生讨命,刀兵贼盗以残生;作业数终,恶疾毒疮而卧枕。苦恼千般言不尽,一朝气断落轮回,一点灵光何处去,魂飞魄散不重归。堂堂相貌,且放在水盆之中,;凛凛威风,惟画在纸章之上。儿女何曾替死,妻妾不曾代行。死者尸骸未冷,生者心念将萌;兄弟们分产分家,妻妾们藏财藏宝。生子者,且思过日子的法儿;无儿者,就想嫁他人的主意。宾客门前车马稀,常言道“人在人情在”;仆从家中偷盗起,俗语说“势败被奴欺”。门墙倒败谁人管,家业艰难那个知?妻淫子不肖,各自顾前程。几曾死而复生,那见去而再转?色身入土,名利归空;善恶两途,分明受报。眼目何曾中用,须眉岂带丝毫?生下来原是空拳,死了去依然赤手。

大众,你道这色身可是假的么?既是假的,在平日就该把假的看轻些了。大众,色身一坏,一点真灵受福受罪,如影随形,丝毫不漏,你道可是真的么?既是真的,在平日就该把真的看重些了。色身虽假,何不借假修真,以求出苦?若无这色身,则一灵光,投入异类,就费大力了。大众,修真之法,要将六根、六尘扫净,五脏、五欲安和,使主人常住灵台,使魔贼不敢作乱,多行善事,除拔恶根。但这修真的法,又有个真假呢!大众,《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清静经》云:“众生不得真道,为有妄心。”大众,但凡有形的,都有个成住坏空四个字,有为之法,亦是个不长久的。假如借假修真,行功打坐,若是搬精运气,接命添油,返老还童,长生不死,着相去修,又是有为的假的了,再不能见性立命,解脱轮回的。又有那玄门中,多事的道人,升铅降汞,结胎安鼎,采他补我。许多外道,虽系求出生死,却也坏事。但不知这生死,不是这等出得的。

大众,要出生死,须要用真法。如何是真法呢?大众,生死之机,只在你心之顺逆。顺则由得他,逆则由得我。人之色身,修也要死,不修也要死的。纵活千年,终归于死,却为何来?大众,有形即有死,有始即有终,有来就有去,壮则有老,喜则有怒,荣则有辱,成即有败的。这身既生,自然要死。所说的生死,不干这色身的事,不过借他做个寓所,修我的法身而已。外道不明此理,即认了真,着了相,把色身也都要修个不死,岂不可笑。我说的出生死的法,只在身内的,这一点心上,所动之念,所行之事上去修。妄念不动,则法身生;法身一静,则天机动;天机一活,则真光见矣。原为这真光不得圆满,借此色身,多行善事而已。善事又有真假呢。着了相即是假,不着相方是真呢。如来不着相布施,不着相功德,不着相说法,不着相修道,不着相出世,所以能出世,则能出生死了也。《清静经》云:“上德不德。”是不执着也。若是行好就夸己有功,行善就说己有德,打坐参玄,言己有道,虽是真的,只是这一着了相,就不是个解脱了,如何出得生死?不过多活几年,得些福报罢了。福报受尽,依旧轮回矣。大众,我奉劝你们,依太上的说,再不差的,外其身而身存,后其身而身先,方能死而不亡。大众,你把身子放在一边,休妄拘拘的摇精荡气,图精气引降窍穴,疏通血脉经行,延年却病,贪着其事,反顾色身坚固,快活逍遥,竟忘却了自己的真性,终年累日,不去照管他。不知那一日被小鬼,等你个不提防,忽然套去呢,那时节,法身何处随流浪,色身还请下泥坑,究竟一场空了也。我请大众,密密行功,不要去着意修色身,且去那正经生死上修法身。若能密行降心耐性之功,早早见了性,你愁这命不立?大众,我提醒你,把色身是房屋,法身是住房子的主人,主人有宝,何愁房子不齐整?主人若有病要死,或是惹了祸,招了灾,套去了,你那齐整的房屋,却与谁住?大众,再提了一层,使你开悟。色身有租的房子,不是买的,主人去后,还归泥土,分还地水火风四大也。若能密密修成个不着相的真法身,岂愁这色身,不会安顿一个好处去么。

大众:

色身原是法身房,内若明时外自光。

但愿主人修福慧,何愁房屋不辉煌。

全真先要消除假,真法须将假法忘。

不自夸张不着相,双修性命出无常。

密为忍辱波罗密,真是无为最上真。

只要息心求解脱,幻身放下是真身。

贪生怕死终须死,着相修真岂得真。

如来割截身合体,玉帝曾为忍辱人。

忘身殒命三千劫,舍国归山八百旬。

道人执着皮囊假,万劫千生那出尘。

休用意,枉劳神,有形到底要归阴。

若还迷失真如性,苦海茫茫没处寻。

噫!可怜。

假中着假重重假,枉学全真那得真。

老生病魔愁与苦,死时何异世间人。

枉带黄冠共羽衣,何曾识得死生机。

为寻衣食天涯走,罪业临身肉化泥。

若不明罪福本来空,则生死轮回不息;

倘未悟假真原在己,则光明智慧难开?

大众,各自参详,生死无常迅速。我今所说的密行,有三百条,即中极大戒,三百细微,修身则色身端正,修心则妄念消亡,内用则圣贤,外用则王臣,可以出世超凡,证清虚之果位也,可以度人出苦,了生死之轮回。第一要紧者,是个密字,不能容密,则不能全真,不全真则心不明,心不明则性不见也。大众,如何为密?圣人洗心退藏于密。密者谨也。精者秘也,微也。要大众,凡受中极戒者,把第一戒至一百戒,是净身的大神咒,把这神咒,谨慎行持,必要此身浮躁尽除,改为澄静,轻狂尽改,换作稳重,四大威仪,行则必由中道而行,坐不偏席,立则挺直,不许倚墙靠柱,扶壁伏桌,卧则侧身曲躬,不许仰面酣呼,鼻息如有微声,亦须调适,养成个恭而有礼的相貌,唤作外庄严。第一百戒至二百戒,是净心的大神咒,把这神咒,精思合道,必要头头合道,念念归真,字字不放松,参了又参,悟了又悟,远观其物,近取诸身,将狂乱邪僻之心,剿除殆尽。使真心泰定,然后自二百戒至三百戒,是净意的大神咒,丝毫不可走漏,其中消息之机,往来之理,秘藏玄都之府,希夷微妙,不可思议,不可名象,可以神悟,不可言传,至上至尊,无为妙道尽之矣。

大众,这个是密行修真的功夫,你们再听一言,仔细记着。大众,原为修真,出离生死,岂是寻常小事么?天机不密,则漏泄于匪人,故紫阳张真人,三传于匪人,三次天谴,故不可泄。何况要超出轮回,跳出世界,岂非天地鬼神所忌,阴阳造化所嗔?且你这一翻逆运倒行,与世法冰炭了也。须谨慎周密,不然,六亲不喜,九族成仇,妻子不情,朋友不信,皆从不发勇猛大志,所以有退道心。

报恩消灾

大众,既是出家,以求出世,世法中所结的千生夙业,累代沉冤,都要忏除,从今消灭,后不复生,方能清楚,那酬偿报对之苦。这一说,乃是下乘穷根所为,乃是逃冤负债之徒,怕死贪生之类,小志无能之辈。此人心地不明,性天未现,只图眼下,不顾来生。我且把这一种的外道,说一件来与大众听。

大众,有一道人,半路出家,参访云游,遇见几个伴侣,同发下愿,结庵在山东崂山修行。后因兵乱,便仝下山,到河南王屋山下,住单打坐。五六个人,虽是有缘,却不同道,各各有个工夫的。住了一年,去了四五个人。只剩下三人,重发愿心,共求出世。后来三人中,先有一个坐化了,这两个越发有志气。又坐化了一个,这一个独自修行。打坐之时,魂游天台山,忽遇见后化的道友,二人甚喜。后化的便说:“正要对你讲,你可将前年发愿改一改。我当日发愿修行,要忏除冤业,以求解脱。谁知前日,尘数尽时,到了三天门外,考对曹司,高声吩咐说:‘某人冤根尚在,劫数难逃,天榜无名,丹台无位,不得前进,可至云台三元都会府受职。’随即罡风灏气,将天门遮蔽,不见其处,其神竟至三元府。三官大帝将簿子一查,说:‘汝乃下乘,旁门小法,妄想超脱。姑念迷途无知,天台山桐柏宫,山神缺职,汝且到彼,权署其事,待阴曹有缺,准汝实授。’我即哀求开示,以便阴修,三官大帝慈颜吩咐曰:‘汝在蒲团上打坐时,意想未净,心念未空,不曾看透色身是空,不曾悟到空中不空。只知道千生冤业忏除,累代怨仇消灭。从今灭后,不复再生。就不曾知道个,如何消灭,怎么忏除之法。难道你那多劫以来,积下冤根,就许你心中一想,口里一说,就消灭了么?上乘大器,凡心顿灭,则天地皆空,幻相成灰,则虚空一体,独有沉冤夙业,不能逃脱。所以如来佛祖,还偿夙业,丝毫不挂,方证释迦牟尼。六祖大师,洗净沉冤,细微承受,方证西天大鉴。汝志小根穷,不肯酬还冤业,只愿逃脱者,只因把色身认真了,惟恐怕受苦报,打了他杀了他。汝一心只图安乐,这一点不肯受苦的心,就是穷根,这一点不肯偿还之念,即下乘了。冤不肯彻底清澄,则冤根不断,后劫复生,业不肯还偿报复,则业因尚在,他生又遇,生生果报,皆因智光浅而心念未空,名为逃苦,不名出苦。劫劫缠绕,皆因愿力薄,而志量不宏。名为修福,不名修道。汝本当复入轮回,转胎洪福。只因汝,曾诵上帝法宝一百卷、弥罗号三年,心诚念切,列御正乙真人,该实授地府曹官之职。今因汝在世,并不曾讽经错人因果。得人财物,施散同道,理合加功加一阶。该选充洞天山神副职,速去管理,阴加修炼去。’我便恍然自悟,自悔志气不宏。因浅则果浅,愿大则报大。悔已不及,正要入境对你讲,只因各守职掌,不敢离山界而游。道友来得正好,你可去重发誓愿。凡有冤亲,不辞报复,一心不退,方能苦少。存怖畏之心,则有逃脱之考。则你得了手,果位亦不能小也。”言毕不见。道人出静,自此方知,是个独善其身的下乘外道,将来还是守山鬼。急急焚了草庵,背了团瓢蒲团,参悟心地上用功夫。忍一切辱,受一切苦,行一切行,磨折身心,驱除杂念,一心发愿,有冤者刀斧不避,照旧报酬,有业者水火不辞,照劫偿还。将这色身,视为外物;那法身清清静静,赤赤条条,无碍无遮,圆陀陀,光灼灼,去来自在。有福不愿受福,有苦不辞受苦了。此一念已经多年。忽又境中,见一道人礼拜。视之,即前化之道友也。形容照旧,面目惭愧,不敢仰视。问其来由,原是守中之邪道,不明中理,常以神气,注想丹田,久久功深,成一守尸鬼。其光只有一尺,只够照自己一身,一身之外,依然昏暗,不见一物。今因道友入静,光大了,摄入境中,道人少刻亦不见矣!只道人,越发解悟性理。原来命在性中,添一分解悟,则有一分光明;添一分光明,则有一分智慧;添一分智慧,则有一分福德;添一分福德,则有一分果位。于是出静皈依常清常静天尊。次日到外护家说:“我今别过列位,要回首也。”众人曰:“为何速行?”道人曰:“我三业已偿,但少四恩未报,皆一念之差。”此一念言毕,回向虚空礼拜毕,即坐化了。

大众,你们听着,这三个人,其道邪正不同,其愿大小不一,则其回首果位,大小不一般了。大众,志大者为大人,志小者为小人。志不大,则心不广。心不广,则气不浩然。气不浩然,只充塞得皮袋子,充塞不得天地虚空万物也。

大众,天地盖载,日月照临,皇王水土,父母养育,为之四恩。若不答报洪恩,难逃灾苦。灾不消,则福不长;福不长,则慧不绵;慧不绵,则性天不能常清静了也。大众,既皈依三宝门下修行,不知还夙债,凡有灾难临身,不可苟免,就要安心承受,一切冤家对头,皆不可动嗔,只是个解结,永不为冤。但冤家就是夫妻儿女的爱根也,为夙债。从此一刀两断,再不存那怜妻惜子之心。至于出了家的人,要把那住庙子,守山场的心,传徒弟,顾徒孙的心,一齐绝去,割断爱根,然后上报四大恩。这四大恩如何报呢?大众,只要你心量光明,好生慈悲广大,性体法身清静明了,普为解脱,广行惠力,救度群生,便是报天。心界宽宏,忍辱受垢,护念万物,性海无边,便是报地。心性光明,智照万物,真言开示,指迷破暗,说法度生,无有障碍,便是报日月。心性光明,谨慎行持,常行良善,不敢非为,不犯国法,不但不敢欺人,亦不敢自欺。劝人行好,各安生理。敬君如天,不敢诳妄。守清规而遵教典,祝圣寿而保国祚,便是报君王。身体不敢毁伤,修身养性,消除人我之相,忏悔三世之愆,过去之父母,现在之椿萱,只愿尽此色身,多行善事,广行方便,心孝不为而孝,自度不敢度人,先度父母超升,然后普度一切。一切人之父母,皆我父母一般孝敬;一切人之子孙,皆同我类。普愿护念,宿殃解脱,则先亡升天,心性光明,则祖宗得度,七玄上举,三代高冲,便是报父母。

大众,心若有一毫障碍,见不得三清天尊、玉帝,如何唤得报天?一件事不能忍,一个人容不得,些儿肚量,狭窄心肠,惯发无明,常分人我,唤作甚么报地?必要我之身心,光明正大,才是报天地。若是那样心地不明,志量不大,不察来历,错误是非。智慧浅薄,没含容,少涵养,荣则喜,辱则怒的,算不得的。

大众,你报天地之恩,须要明天地之道,开天地之心。只要自己无欺,一切私情都扫绝,自家心性放光明,藏污忍辱,能容物不自居,功效地灵,方是报天恩地德呢。至于我的工夫切笃,智慧发生,照见山河大地,万物人情无有隔碍,方是报日月呢。至于我心绝妄存真,道高德重,神钦鬼服,上可感通帝座,下可役使雷霆,旱则祷雨润苍生,涝则求晴消水厄,福德可消兵火,正道可伏妖邪。上保皇图永固,上祝圣寿无疆;天下太平,万民安乐,方是报皇王呢。若是混混的,随波逐浪,念经礼忏,不修道德,不依戒律,不行好事,不积功行,临坛则鬼神不降,符法难行。遇劫则逃避深山,贪生怕死,如何报得皇王?至于我身,出于父母,应该竭力尽心,孝养父母,不足为奇的。你本分内该尽的不可不去做,但是父母有疾,父母有难,虽有那孝子代为承受的,但那一点心,到底不如那父母的真切。

大众,出家人与在家人不同。既已出家,便要真真的行出家的事,超度宗祖父母方好。若是出了家,终日胡行乱走,竟把父母忘记了,如何还说恩要报呢?大众,爱要割,恩不可忘。爱系妻儿,以至万物,恩乃天地日月,皇王父母。若不是四恩高厚,连你这身子总是没有的呢。四恩能报,则要你先灭三毒,贪嗔痴除净,则身心意三业净。三业净,则三灾八难,九横五苦,悉皆随心消灭,方能上报四恩也。大众,灾难来,不思自己,不曾行好,反怨天怨地的,这一等罪,越发深了。犯了法,遭了刑,不思自己,不遵法度,反骂官詈府,这一等罪越重了。不能孝养父母,不能尊敬父母,不能超度父母,反忤逆不顺;出家人,又不行持戒律,立志修行,专行痴愚背道之事,拖累父母祖宗,这罪一发大得无边了。

大众,四恩不是乱说的,先尊敬师长,明了这个道理,然后孝父母,则能竭力以尽子职了。能尽子职,则能忠君王,以致其身,尽臣节了。能尽臣节,方是无私。无私光明正大,报日月了。光明正大之人,必有宽宏广博之量,必存仁义道德之心,必存慈悲普利之念,必有容忍包含之德,必有尽性立命之功,必有出生死之道,必有度人济世之法,这方能报天地之恩。四恩报尽,五福自增,生死两途,轮回可息,从遵师明理而来。

大众,若欲消灾,先尊道德,道高德重,灾难方消,不可自悮性命也。四恩高厚未能酬,还是迷人不肯修,若有男儿心量大,包罗万象上丹邱,尊师问道出尘埃,尘念丝毫性不开,若能无念常清静,跳出圈儿再不来。

大众:

四恩未报心惭愧,三业难消道不成。

欲报四恩先守戒,要消三业且修真。

守戒自然行正道,修真究竟悟浮生。

浮生既悟无常透,三业空时报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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