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金日磾傳

太宗

「太宗亡嗣,擇支子孫賢者爲嗣」。念孫案:「太宗」當爲「大宗」,各本皆誤。

御衣

「光遣宗正劉德至曾孫家尚冠里,洗沐,賜御衣」。念孫案:「御衣」當爲「御府衣」。《史記·李斯傳》「公子高曰『御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廐之寶馬,臣得賜之』」是也。下文云「入未央宫見皇大后,封爲陽武侯,已而光奉上皇帝璽綬」,則此時未得遽賜御衣也。《宣紀》正作「賜御府衣」。

温明

「東園温明」。念孫案:「温明」下有「祕器」二字,而今本脱之。據服注云「東園處此器,形如方漆桶」,顔注云「東園,署名也。其署主作此器」,皆是釋「祕器」二字。後《孔光傳》,光父霸薨,賜「東園祕器」,光薨,賜「乘輿」、「祕器」,師古皆無注,以注已見於此篇也。《太平御覽·禮儀部三十二》引此已脱「祕器」二字。《文選·齊竟陵文宣王行狀》注引此正作「東園温明祕器」,《漢紀》同。《北堂書鈔·禮儀部十三》引《晉公卿禮秩》云「安平王孚薨,給東園温明祕器」。

亡如也

「百官以下但事馮子都、王子方等,視丞相亡如也」。師古曰:「亡注如,猶言無所象似也。」念孫案:師古之説甚迂。「亡如」猶云「蔑如」,言百官以下皆蔑視丞相也。《東方朔傳贊》曰:「其流風遺書蔑如也。」「蔑」與「亡」一聲之轉。《史記·范雎傳》索隱曰:「亡,猶輕蔑也。」《宣元六子傳》曰:「今迺遭命,離于惡疾,夫子所痛,曰『蔑之,命矣夫』」,《論語·雍也篇》「蔑」作「亡」,《論衡·問孔篇》作「無」。「無」與「亡」古字通,故《大雅·桑柔》傳曰:「蔑,無也。」是書已成,始見錢氏曉徵《三史拾遺》,其説正與予同,因并記之。

皆讎有功

「皆讎有功」。晉灼曰:「讎,等也。」《日知録》曰:「晉説非也。此如《詩》『無言不讎』之『讎』。《詩正義》:「相對謂之讎。」《左傳·僖五年》『無喪而慼,憂必讎焉』,注:『讎,猶對也。』《律曆志》『廣延宣問,以理星度,未能讎也』,鄭德曰:『相應爲讎也。』《郊祀志》『其方盡多不讎』,《伍被傳贊》『忠不終而詐讎』,《魏其傳》『上使御史簿責嬰所言,灌夫頗不讎』。」念孫案:晉説是也。《爾雅》曰:「讎,匹也。」《廣雅》曰:「等、匹、讎,輩也。」晉灼曰:「讎,等也。」其義一而已矣。《召誥》曰:「敢以王之讎民百君子。」是「讎」爲相等之義也。此言張章諸人「皆讎有功」,則「讎」當訓爲「等」,不當訓爲「對」,故師古曰言其功相等類也。若《詩》之「無言不讎」,《左傳》之「憂必讎焉」,則與此訓爲「等」者異義。至所引《律曆志》以下諸條,則去此益遠矣。

十匹

「上迺賜福帛十匹」。念孫案:告霍氏者皆封侯,而徐福僅賜帛十匹,則輕重相去太遠。「十匹」當爲「千匹」。《通鑑》作「十匹」,則所見《漢書》本已誤。《太平御覽·居處部十四》《治道部十四》引此竝作「千匹」,《漢紀》同。

上未起

「明旦,上未起」。念孫案:「未起」上脱「卧」字。《通鑑》無「卧」字,則所見《漢書》本已然。《文選·西征賦》注、《太平御覽·人事部五十八》引此竝作「上卧未起」,《漢紀》同。

奉車

「賞爲奉車,建駙馬都尉」。念孫案:「奉車」下亦有「都尉」二字,而今本脱之。《百官表》云:「奉車都尉,掌御乘輿車。駙馬都尉,掌駙馬。」《藝文類聚·人部十七》《太平御覽·儀式部三》引此竝作「賞爲奉車都尉,建駙馬都尉」。

趙充國辛慶忌傳

親見視

「武帝親見視其創,嗟歎之」。念孫案:「見」即「視」字之誤,今作「見視」者,一本作「視」,一本作「見」,而後人誤合之。《太平御覽·職官部四十六》引此無「見」字。

恐怒亡所信鄉

「義渠安邦召先零諸豪三十餘人,以尤桀黠,皆斬之。縱兵擊其種人,斬首千餘級,於是諸降羌及歸義羌侯楊玉等恐怒,亡所信鄉,遂劫略小種背畔」。師古解「恐怒,亡所信鄉」曰:「恐中國汎怒,不信其心,而納嚮之。」「鄉」讀曰「嚮」。劉奉世曰:「恐怒,且恐且怒也。羌未有變,而漢吏無故誅殺其人,故楊玉等謂漢無所信嚮,於是與他族皆叛也。」念孫案:顔、劉二説皆非也。「恐怒」二字義不相屬,「恐」當爲「怨」,字之誤也。《吕氏春秋·長攻篇》「財匱而民怨」,《韓子·六反篇》「賦斂常重,則用不足,而下怨上」,今本「怨」字竝誤作「恐」。怨怒無所信嚮,謂怨怒漢吏,不親信而歸嚮之也。《後漢書·西羌傳》述其事曰,安邦「召先零豪四十餘人,斬之,因放兵擊其種,斬首千餘級。於是諸羌怨怒,遂寇金城」。此文大略本於《漢書》,「怨怒」二字亦本《漢書》也。《王莽傳》曰:「五威將帥出,改句町王以爲侯,王邯怨怒不附。」文義亦與此相似。

士寒

「將軍士寒,手足皸瘃」。念孫案:「士」上有「將」字,而今本脱之。將士皆寒,不當獨言士寒也。《太平御覽·疾病部五》引此已脱「將」字。舊本《北堂書鈔·歲時部四》岀「將士皸瘃」四字,注引此傳云「將軍將士寒,手足皸瘃」,足補今本之缺。陳禹謨本删注内「將」字,而正文尚未删。

空一字

「已詔中郎將卬將胡越佽飛射士步兵二校 益將軍兵」。「校」下空一字。念孫案:景祐本「校」下是「尉」字,當據補。上文云「詔卬將八校尉」,是其證。各本「校」下不空一字,非。

「益積畜,省大費。今大司農所轉穀至者,足支萬人一歲食」。念孫案:「今」當爲「令」。令,使也。言務積畜省費,使穀足支一歲食也。上文云「冰解漕下,繕鄉亭,浚溝渠,治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與此「令」字文同一例。今本「令」作「今」,則與上文義不相屬矣。《通典·食貨二》作「今」,亦後人以誤本《漢書》改之。《太平御覽·兵部六十四》引此正作「令」。

不足以故出兵

「上賜報曰:『大幵、小幵前言曰:「我告漢軍先零所在,兵不往擊,久留,得亡效五年時不分别人而并擊我?」其意常恐。今兵不出,得亡變生,與先零爲一?』充國奏曰:『校尉臨衆,幸得承威德,奉厚幣,拊循衆羌,諭以明詔,宜皆鄉風。雖其前辭嘗曰「得亡效五年」,宜亡他心,不足以故出兵。』」念孫案:「不足以故出兵」本作「不足以疑故岀兵」。疑故者,疑事也。襄二十六年《左傳》注、昭三十一年《公羊傳》注、《周語》注、《吕氏春秋·本生篇》注竝曰:「故,事也。」宣帝以、幵前言而疑其生變,故急欲出兵。充國則謂、幵雖有前言,而既聞明詔,宜皆鄉風,無有異心,不足因此疑事而出兵也。今本脱去「疑」字,則文不成義。《漢紀·孝宣紀》正作「不足以疑故出兵」。

傅常鄭甘陳段傳

投石拔距

「投石拔距,絶於等倫」。應劭曰:「投石,以石投人也。拔距,即下『超踰羽林亭樓』是也。」張晏曰:「《范蠡兵法》:『飛石重十二斤,爲機,發,行三百步。』延夀有力,能以手投之。拔距,超距也。」師古曰:「投石,應説是也。拔距者,有人連坐相把據地,距以爲堅,而能拔取之,言其有手掣之力。超踰亭樓,又言其趫捷耳,非拔距也。今人猶有拔介之戲,蓋拔距之遺法。」念孫案:左思《吴都賦》「袒裼徒搏,拔距投石之部」,劉逵曰:「拔距,謂兩人以手相案,能拔引之也。」師古之解「拔距」蓋本於此。今案投石拔距者,石,擿也,「投石」猶言「投擿」,擿亦投也。《廣雅》曰:「擿,投也。」「石,擿也。」《賈子·連語篇》曰「提石之者猶未肯止」是也。提亦擿也。《史記·刺客傳》「荆軻引其匕首,以擿秦王」,《燕策》「擿」作「提」。拔距,超距也,故下文即云「超踰亭樓」。《史記·王翦傳》「方投石超距」,徐廣曰:「超,一作拔。」應劭以「拔距」爲「超踰」是也。距亦超也,僖二十八年《左傳》「距躍三百」,杜注曰:「距躍,超越也。」《吕氏春秋·悔過篇》注曰:「超乘,巨踊車上也。」「巨」與「距」同。超亦拔也。「投石拔距」、「投石超距」皆四字平列。《管子·輕重丁篇》「戲笑超距」亦四字平列。應劭謂「投石」爲「以石投人」,劉逵謂「拔距」爲「兩人以手相案,能拔引之」,皆非是。

如得此二國 郅支單于雖所在絶遠

「今郅支單于威名遠聞,侵陵烏孫、大宛,常爲康居畫計,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國,北擊伊列,西取安息,南排月氏、山離烏弋,數年之間,城郭諸國危矣」。念孫案:「二國」當爲「三國」。三國,謂烏孫、大宛、康居也。《漢紀·孝元紀》作「如得此三國」,是其證。又下文曰:「郅支單于雖所在絶遠,蠻夷無金城强弩之守,如發屯田吏士,從烏孫衆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則無所之,守則不足自保,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念孫案:郅支單于雖所在絶遠,本作「郅支單于分離,句所在絶遠句」。上文曰「郅支單于西奔康居」,康居在大宛之西,北去匈奴甚遠,故曰「郅支單于分離,所在絶遠」也。去國既遠,又無金城强弩之守,則攻之易克,下文「守則不足自保」承上「無金城强弩」而言,「亡則無所之」承上「所在絶遠」而言。若云「雖所在絶遠」,則與下文義不相屬矣。隸書「離」字或作「」,漢《北海相景君碑陰》「當離墓側」,《魯相韓勑造孔廟禮器碑》「離敗聖輿」,字竝作「」。《顔氏家訓·書證篇》「離則配禹」,正謂此也。形與「雖」相似,因誤爲「雖」。《荀子·解蔽篇》「是以與治雖走,而是已不輟也」,「雖」或作「離」。《史記·衛將軍驃騎傳》「大當户銅離」,《漢書》作「調雖」。「雖」上又脱去「分」字耳。《太平御覽·職官部四十九》不得其解,而删去「雖」字,謬矣。《漢紀》正作「郅支分離,所在絶遠」。

行事

「昔齊桓前有尊周之功,後有滅項之罪,君子以功覆過,而爲之諱。句行事,貳師將軍李廣利」云云。「行事」二字統下文而言。師古曰:「行事,謂滅項之事。」劉敞曰:「『諱行事』非辭也。『諱』以上爲句,行事者,言已行之事,舊例成法也。漢世人作文言『行事』、『成事』者意皆同。」錢氏《攷異》曰:「小顔解『行事』爲『滅項之事』,是也。劉欲以『行事』屬下句,淺陋可笑」。念孫案:「行事」二字乃總目下文之詞,劉屬下讀是也。行者,往也。見《秦風·無衣》傳及《廣雅》。「往事」即下文所稱李廣利、常惠、鄭吉三人之事。《漢紀》改「行事」爲「近事」,「近事」亦「往事」也。《儒林傳》:「谷永疏曰:『近事,大司空朱邑、右扶風翁歸德茂天年,孝宣皇帝愍册厚賜。』」「近事」二字亦總目下文之詞。然則「行事」爲總目下文之詞,明矣。若以「行事」上屬爲句,則大爲不詞。《通典·邊防十一》載此疏亦以「行事」屬上讀,而改其文云「君子以功覆過而爲之諱其行」,亦爲顔注所惑。錢以顔説爲是,劉説爲淺陋,失之矣。《春秋繁露·兪序篇》云「仲尼之作《春秋》也,引史記,理往事」,又引孔子曰「吾因其行事而加乎王心焉」,「行事」即「往事」,謂春秋二百四十年之事也。《史記·自序》云:「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本書《藝文志》云「仲尼與左丘明觀魯史記,據行事」,《劉向傳》云「采傳記行事,著《新序》《説苑》凡五十篇」,《司馬遷傳》云「考之行事,稽其成敗興壞之理」,《李尋傳》云「案行事,考變易,訛言之效未嘗不至」,《王尊傳》云「府問詔書行事,尊無不對」,《翟方進傳》云「時慶有章劾,自道行事,以贖論」,師古彼注亦誤解「行事」二字。劉敞云:「漢時人言『行事』、『成事』,皆謂已行、已成事也。王充書亦有之。」案劉説是也。《論衡》一書言「行事」者甚多,皆謂往事也。其《問孔篇》云「行事,雷擊殺人,水火燒溺人,牆屋壓殺人」,「行事」二字乃總目下文之詞,與《陳湯傳》之「行事」同。又云「成事,季康子患盜,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成事」二字,亦是總目下文。故劉云漢人「言『行事』、『成事』者意皆同」也。《儒林傳》云「因魯《春秋》,舉十二公行事」,《貨殖傳·序》云「故列其行事,以傳世變云」,《匈奴傳贊》云「察仲舒之論,考諸行事,迺知其未合於當時,而有闕於後世也」,又云「若乃征伐之功,秦漢行事,嚴尤論之當矣」,《王莽傳》云「近觀行事,高祖之約,非劉氏不王」,《敘傳〈王命論〉》云「歷古今之得失,驗行事之成敗」,又《藝文志》天文家有《漢五星彗客行事占驗》八卷、《漢日旁氣行事占驗》三卷、《漢流星行事占驗》八卷、《漢日旁氣行事占驗》十三卷、今本脱「事」字。《漢日食月暈雜變行事占驗》十三卷,「行事占驗」皆謂吉凶已然之效,即李尋所云「案行事,考變易」也。皆謂「往事」爲「行事」也。又《魏相傳》云「相以爲方今務在奉行故事而已,數條漢興已來國家便宜行事,奏請施行」,是所謂「行事」者即故事也。又云「故事,句諸上書者皆爲二封,署其一曰『副』,領尚書者先發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故事」二字亦是總目下文,凡《漢書》中「故事」二字絶句者,皆總目下文之詞。與「行事」文同一例。

奔逝

「卒興師奔逝,横厲烏孫,踰集都賴」。師古曰:「『卒』讀曰『猝』。厲,度也。『踰』讀曰『遥』。」念孫案:「奔」當爲「猋」,字之誤也。猋逝,言如猋風之逝,司馬相如《封禪文》云「武節猋逝」是也。《韓長孺傳》云「匈奴,輕疾悍亟之兵也。至如猋風,去如收電」。司馬相如《子虚賦》云「雷動猋至,星流霆擊」。曰「猋逝」,曰「横厲」,曰「遥集」,皆言其行軍之速。若作「奔逝」,則非其旨矣。此字師古無音,則所見本已誤作「奔」。《漢紀·孝成紀》正作「興師猋逝」。

漢國之盛

「至今奉使外蠻者,未嘗不陳郅支之誅,以揚漢國之盛」。《通鑑·漢紀二十五》同。念孫案:「盛」當爲「威」,字之誤也。上文云「揚威昆山之西」,又云「爲聖漢揚鉤深致遠之威」,皆其證。今本「威」作「盛」,則非其旨矣。《漢紀》正作「揚漢國之威」,《太平御覽·人事部九十三》引作「陳郅支之誅夷,以揚漢國之威棱」,文雖小異,而字亦作「威」。

雋疏于薛平彭傳

立莫敢發言

「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立莫敢發言」。《羣書治要》引此同。念孫案:「立」字於義無取,「立」當爲「竝」。竝,皆也。謂丞相以下皆莫敢發言也。《漢紀·孝昭紀》作「竝不敢言」,是其證。

一姓張

「一姓張,名延年」。念孫案:「一」下本有「云」字。上言「姓成名方遂」,此言「一云姓張名延年」,所謂傳聞異辭也。脱去「云」字,則文義不明,《漢紀》正作「一云姓張名延年」。

設祖道供張

「公卿大夫故人邑子設祖道,供張東都門外」。念孫案:「設」上脱「爲」字,爲,于僞反。《文選·西征賦》注、《别賦》注、《張協〈詠史詩〉》注、《藝文類聚·人部十三》《太平御覽·人事部百三十》引此皆有「爲」字。

生怨

「吾既亡以教化子孫,不欲益其過而生怨」。《通鑑·漢紀十七》同。宋祁曰:「南本、浙本『生』字下有『其』字。」念孫案:南本、浙本是也。「益其過」、「生其怨」,兩「其」字皆指子孫言之,少一「其」字,則語意不完。《漢紀·孝宣紀》正作「生其怨」。

食酒

「定國食酒,至數石不亂,冬月治請讞,飲酒益精明」。如淳曰:「食酒,猶言喜酒也。」師古曰:「食酒者,謂能多飲,費盡其酒,猶云『食言』焉。今流俗書本輒改『食』字作『飲』字,失其真也。」劉攽曰:「《論語》云『沽酒巿脯不食』,然則酒自可云『食』也。然此下則云『飲酒益精明』,共説一事耳。兩字不同,疑當作『飲』爲真。」念孫案:劉説是也。上下文皆作「飲酒」。如本上「飲」字偶誤爲「食」,遂以「食酒」爲「喜酒」,顔又以爲「費盡其酒」,皆非也。《北堂書鈔·酒食部八》、《藝文類聚·食物部》、《白帖》十五、四十六、《太平御覽·刑法部五》《飲食部一》引此竝作「飲酒至數石」,《漢紀》同。

連上書

「民多冤結,州郡不理,連上書者交於闕廷」。宋祁曰:「『連』字,南本、浙本竝作『遠』。」念孫案:「遠」字是。

王貢兩龔鮑傳

毋有所發

「今大王以喪事徵,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發」。師古曰:「發,謂興舉衆事。」宋祁曰:「南本、浙本『毋有所發』上有『毋有所言』一句。一本『發』作『言』。」念孫案:發,謂發言也。上文云「高宗諒闇,三年不言」,下文云「南面之君何言哉」,則「毋有所發」即指發號施令而言。師古以爲「興舉衆事」,非也。别本或加「毋有所言」一句,或改「發」爲「言」,皆非。

自在

「以意穿鑿,各取一切,張晏注《翟方進傳》曰:「一切,權時也。」權譎自在」。念孫案:「自在」二字,於義無取,「在」當爲「任」之誤,言事不師古,而自任權譎也。

俗吏 任子

「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驕驁,不通古今」。宋祁曰:「南本、浙本無『俗』字。」念孫案:南本、浙本是也。子弟以父兄得官,則多驕驁而不通古今,非獨俗吏之子弟爲然也。「俗」字涉上文「今俗吏」而衍。《通鑑·漢紀十八》有「俗」字,則所見本已誤。《羣書治要》及《太平御覽·治道部九》引此皆無「俗」字,《通典·選舉一》同。又下文「除任子之令」,「子」下脱「弟」字,當依諸書引補。

十餘

「宫女不過十餘,廏馬百餘匹」。念孫案:「十餘」下脱「人」字,則文義不全,且與下句不對。《漢紀·孝元紀》《通鑑·漢紀二十》皆有「人」字。上文亦云「宫女不過九人,秣馬不過八匹」。

虷日

「白虹虷日」。念孫案:「虷」字從虫無義,蓋字本作「干」。干,犯也,因「虹」字而誤加「虫」耳。師古曰:「『虷』音『干』。」此望文爲音也。《説文》《玉篇》皆無「虷」字。《莊子·秋水篇》「還虷蟹與科斗」,釋文:「『虷』音『寒』,井中赤蟲也。」亦與「干日」之義無涉。《廣韻》「虷」字有「寒」音而無「干」音。《集韻》「虷」音「寒」,井中赤蟲;又音「干」,蟲名,一曰犯也。蓋爲師古注所惑。

摧辱宰相

「丞相孔光四時行園陵,官屬以令行馳道中,宣岀逢之,使吏鉤止丞相掾史,没入其車馬,摧辱宰相。事下御史」。念孫案:「摧辱」上原有「以」字,言哀帝以宣摧辱宰相,遂下其事於御史也。今本脱去「以」字,則文義不明。《通典·職官十四》無「以」字,亦後人依誤本《漢書》删之。《太平御覽·職官部四十八》引此正作「以摧辱宰相,事下御史」。《漢紀》作「宣坐摧辱宰相,事下御史」,文異而義同也。

小臣欲守箕山之節

「堯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節也」。念孫案:「小臣」上原有「亦猶」二字,言小臣之慕巢由,亦猶明主之慕唐虞也。後人不解其意,而删去「亦猶」二字,謬矣。《通鑑》無「亦猶」二字,則所見《漢書》本已然。《文選·薦譙元彦表》注、《逸民傳論》注、《太平御覽·逸民部一》引此皆有「亦猶」二字,《漢紀》同。

韋賢傳

南顧

「迺眷南顧,授漢于京」。師古曰:「高祖起在豐沛,於秦爲南,故曰『南顧』。」劉奉世曰:「秦視沛猶在東北,安得云『南』也?孟意以漢興於巴蜀,故云爾。」念孫案:沛在秦之東南,故秦始皇曰「東南有天子氣」,非在東北也。高祖起於沛,非起於巴蜀也。劉説殊憒憒。

祁祁

「厥賜祁祁」。師古曰:「祁祁,行來貌。」念孫案:祁祁,言賜予之衆多也。上文曰「祁祁我徒,戴負盈路」,亦謂弟子之衆多也。《豳風·七月篇》「采蘩祁祁」、《商頌·玄烏篇》「來假祁祁」,傳、箋竝曰:「祁祁,衆多也。」《大雅·韓奕篇》「諸娣從之,祁祁如雲」,義亦同也。

厲其庶而

「誰謂華高,企其齊而。誰謂德難,厲其庶而」。念孫案:「庶」與「齊」韻不相協。「庶」當作「幾」,與「齊」爲韻。幾,亦庶也。故《史記·韓非傳》索隱云:「幾,庶也。」高注《淮南·要略》云:「幾,庶幾也。」誰謂德難,厲其幾而,言道德雖難,而自勉者可以庶幾也,故師古曰:「道德不易,克厲然庶幾可及也。」今正文作「庶」者,即涉注文「庶幾」而誤。

脱三字

「禮,王者始受命,諸侯始封之君,皆爲大祖。以下,五廟而迭毁」。宋祁曰:「『大祖』下疑有『繼大祖』三字。」念孫案:宋説是也。《通典·禮七》載此奏正作「繼大祖以下,五廟而迭毁」,《漢紀》作「繼大祖五廟皆迭毁」。下文亦云「繼祖以下,五廟而迭毁」。今本脱「繼大祖」三字,則文義不全。

不私其利

「孝文皇帝除誹謗,去肉刑,躬節儉,不受獻,罪人不帑,不私其利」。師古曰:「重罪之人不及妻子,是不私其利也。」念孫案:「不私其利」,承上「不受獻」言之,非承「罪人不帑」言之,「除誹謗」、「去肉刑」、「罪人不帑」,稱其仁也;「躬節儉」、「不受獻」、「不私其利」,稱其廉也。「罪人不帑」二句别言之者,上以三字爲句,此以四字爲句,各從其類耳。《景紀》「詔曰『孝文皇帝除誹謗,去肉刑』」,又曰「減耆欲,不受獻,不私其利也」,此即許嘉等奏議所本。

賓賜

「賓賜長老,收恤孤獨」。宋祁曰:「『賓』字,浙本作『賞』。」念孫案:「賓賜」二字,義不相屬,當依浙本作「賞賜」,字之誤也。《景紀》正作「賞賜長老」。

獫狁

「獫狁最彊」。宋祁曰:「『狁』,浙本作『允』。」念孫案:《説文》無「狁」字,則浙本是也。凡經傳中作「獫狁」者,皆因「獫」字而誤。《衞青傳》《匈奴傳》《敘傳》竝作「獫允」,引《詩》亦作「獫允」。今《詩》作「玁狁」,「玁」字亦《説文》所無,當作「獫」。《小雅·采薇》釋文云:「玁,本或作獫。狁,本亦作允。」《大雅·韓奕》箋「爲玁狁所逼」,《釋文》作「獫允」。

魏相丙吉傳

「豈宜褒顯」。朱子文曰:「『豈』字於文爲悖,恐是『直』字,當爲『直宜褒顯』。」《漢書攷異》曰:「豈宜者,猶言「宜」也。古人語急,以『豈不』爲『不』,『不可』爲『可』。此當言『豈不宜』,亦語急而省文耳。朱子文疑當爲『直』字,非孟堅之旨。」念孫案:古人無謂「豈不」爲「豈」者,錢説亦未安。余謂「豈」猶「其」也。言武帝曾孫病已有美材如此,其宜褒顯也。《吴語》曰「天王豈辱裁之」,《燕策》曰「將軍豈有意乎」,《史記·魏公子傳》曰「我豈有所失哉」,「豈」字竝與「其」同義。

「君侯爲漢相,姦吏成其私,然無所懲艾」。念孫案:然,猶乃也。言姦吏成其私,而君乃無所懲艾也。古者「然」與「乃」同義。説見《釋詞》。

車上

「醉歐丞相車上」。念孫案:「車」下有「茵」字,而今本脱之,則文義不明。後師古注「茵,蓐也。音因」五字本在此注内,因此文脱去「茵」字,校書者遂移入後注耳。《太平御覽·職官部二》《人事部百三十八》《車部五》引此竝作「醉歐丞相車茵上」,《白帖》四十八作「歐丞相車茵」,《漢紀》作「醉嘔吐吉車茵」,皆有「茵」字。

大熱

「方春少陽用事,未可大熱」。宋祁曰:「『大熱』,浙本作『以熱』。」念孫案:浙本是也。「以」與「已」同。鄭注《檀弓》曰:「『以』與『已』字本同。」鄭注《考工記》云:「已,太也,甚也。」後人不知「以」爲「已」之借字,故改「以熱」爲「大熱」耳。《羣書治要》及舊本《北堂書鈔·設官部二》、陳禹謨依俗本改「以」爲「大」。《太平御覽·職官部二》《獸部十》引此竝作「未可以熱」,《通典·職官三》同。《漢紀》作「未可以暑」,「暑」上亦是「以」字。

職當憂

「三公典調和陰陽,職當憂」。宋祁曰:「『當』字上疑有『所』字。」念孫案:《羣書治要》及《北堂書鈔·設官部》、《太平御覽·職官部》《獸部》引此皆有「所」字,《漢紀》《通典》同。

晆兩夏侯京翼李傳

乘輿

「昌邑王數岀,勝當乘輿前諫」。宋祁曰:「『輿』字下疑有『車』字。」念孫案:宋説是也。後人以「乘輿」即是「車」,故删去「車」字,不知此「乘輿」謂天子也。「乘輿車」即「天子車」。蔡邕《獨斷》曰:「律曰『敢盜乘輿服御物』,謂天子所服食者也。天子至尊,不敢渫瀆言之,故託之於乘輿。」《百官表》曰「奉車都尉掌御乘輿車」,《周勃傳》曰「滕公召乘輿車,載少帝出」,《武五子傳》曰「騶奉乘輿車」,《薛廣德傳》曰「當乘輿車,免冠頓首」,《儒林傳》曰「劒刃鄉乘輿車」,皆其證矣。《通鑑·漢紀十六》無「車」字,則所見《漢書》本已誤。《後漢書·儒林傳》注引此正作「乘輿車」。

此君

「齊桓公、秦二世亦嘗聞此君而非笑之」。念孫案:「此君」本作「此二君」,二君,謂幽、厲也。今本脱「二」字,則文義不明。《羣書治要》無「二」字,亦後人依誤本《漢書》删之。《通鑑》同。《太平御覽·治道部四》引此有「二」字,《漢紀》同。

以往知來

「唯有道者能以往知來耳」。宋祁曰:「江南本云『能以性智求耳』,徐鍇改『往知來』,非是。」念孫案:京房曰:「齊桓公、秦二世何不以幽厲卜之而覺寤乎?」故元帝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來耳。」「以往知來」正對上文「以幽厲卜之」而言。江南本作「性智求」者,「智」與「知」同,古書「知」字多作「智」,説見《管子·法法篇》。「往」、「性」,「來」、「求」則字形相似而誤耳。《世説新語·規箴篇》注及《羣書治要》《太平御覽》引此竝作「以往知來」,《漢紀》亦然,則楚金之改不誤。

上曰以下十二字

「『陛下視今爲治邪?亂邪?』上曰:『亦極亂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誰與?』」《通鑑》同。念孫案:景祐本作「陛下視今爲治邪?亂邪?所任用者誰與」,無「上曰」以下至「房曰今」十二字,是也。下文「上曰『然幸其瘉於彼,又以爲不在此人也』」,云「幸其瘉於彼」,是對上文「治邪亂邪」而言,云「不在此人」是對上文「所任用者誰」而言,故師古曰:「言今之災異及政道猶幸勝於往日,又不由所任之人也。」若如今本云「亦極亂耳,尚何道」,則與下文「瘉於彼」之語相左。然則「上曰」以下十二字皆後人所加,明矣。《世説新語》注、《羣書治要》皆無此十二字,《漢紀》亦無。

房止

「上令陽平侯鳳承制詔房,止無乘傳奏事」。《通鑑》同。念孫案:「房止」當依《漢紀》作「止房」,今二字倒轉,則文義不順。

風以大陰下抵建前

「迺正月癸未日加申,有暴風從西南來。未主姦邪,申主貪狼,風以大陰下抵建前」。張晏注曰:「初元二年,歲在甲戌,正月二十二日癸未也。大陰在大歲後。」孟康曰:「時大陰在未,月建在寅,從未下至寅南也。」引之曰:此「大陰」謂大歲。下文「大陰建於甲戌」,指大歲言之,則此亦當然。奉上封事在初元元年,元年大歲在癸酉,酉在西方,未與申皆在西南。風從西南來,則在未申之交,而當酉下,故曰「大陰下」也。孟康誤以歲後二辰之大陰説之,以爲是年大歲在酉,則大陰後二辰而在未。若然,則未即在西南,風從西南來,正當大陰,不得謂之「大陰下」矣。張晏又誤以元年事爲二年事,其意蓋謂大歲在戌,則大陰後二辰而在申,欲以牽合正文之「日加申」而竟忘奉上封事之在元年癸酉,其失不已甚乎!大歲一名「大陰」,與歲後二辰之「大陰」迥異。説見下。

苑囿

「損大官膳,減樂府員,省苑囿」。景祐本「苑囿」作「苑馬」。念孫案:景祐本是也。《元紀》云「初元元年六月,令大官損膳,減樂府員,省苑馬」,是其證。

大陰建於甲戌

「今年大陰建於甲戌」。《漢書攷異》曰:「古法大陰與大歲不同。奉上封事在初元二年,以今法推之,大歲正在甲戌,蓋以大歲爲大陰,實自奉始矣。漢初言大歲者,皆用超辰之法,故大初之元,歲在丙子,依此下推,初元二年,歲當在癸酉,而云『甲戌』者,以三統歲術計之,大初元年歲星在婺女六度,已是星紀之末,則大歲亦在丙子之末,大歲與歲星每年多行一分,至大始二年,歲星已度夀星而入大火,大歲亦超乙酉而在丙戌矣。故算至初元二年,大歲得在甲戌也。」引之曰:錢以大初元年歲在丙子下推初元二年當在癸酉,故以「甲戌」爲超辰。不知大初以前,皆以十月爲歲首,而終於九月,自大初元年五月改曆,二年以後遂以正月爲歲首。故元年九月以後,獨多亥、子、丑三月,凡十五月。前三月爲丙子年之冬,歲星以建子之月與日同次於丑宫星紀,故大歲應之而在子。後十二月爲丁丑年之春夏秋冬,歲星以建丑之月與日同次於子宫玄枵,故大歲應之而在丑。蔡邕《曆議》所謂「大初元用丁丑」也。由丁丑下推五十七年,而至初元二年,大歲實在甲戌,何待超辰而後爲甲戌乎?大歲超辰之法始於劉歆《三統曆》,而前此無之,不得云「漢初言大歲者皆用超辰之法」。超辰之期必待百四十四年,自大初元年距初元二年,才五十七年,未及超辰之期,亦不得以爲大歲超辰。且「大陰」爲大歲之一名,大歲建辰有二法,或應歲星與日隔次而晨見之月,或應歲星與日同次之月,而皆謂之「大歲」,亦皆謂之「大陰」,又不得分「大陰」、「大歲」爲二也。説詳《大歲考》。

注:「孟康曰:『大陰在甲戌,則大歲在子。』」引之曰:此誤以歲後之大陰當之也。大陰有二,一爲主歲之大陰,即大歲之别名。《淮南·天文篇》所言「大陰在寅」之屬是也。一爲歲後二辰之大陰,張晏注《楊雄傳》曰:「大陰歲後二辰。今陰陽家所謂『歲后』也。」大初元年,歲在丁丑,五十七年而至初元二年,大歲在甲戌矣。大歲一名大陰,故曰「今年大陰建於甲戌」,其爲主歲之大陰明甚。若以爲歲後二辰之大陰,則大歲在戌,大陰當在申,不得言「大陰建於甲戌」矣。且是年大歲在戌,而以爲在子,可乎?孟説失之。錢氏《攷異》謂大陰在戌,大歲當在申,其説亦誤。大陰建於甲戌,即指大歲言之,又豈有在申之大歲乎?

東方作

「其於東方作,日初岀時」。師古曰:「作,起也。日出之時,人物竝起。」引之曰:如師古説,則是「人物作」,非「東方作」矣。東方作者,日未岀而光已起,若《詩》之言「明發」,俗語之言「東方發白」也。分而言之,則曰「東方作,日初出」,合而言之,則日岀亦謂之「東方作」。故《莊子·外物篇》「東方作矣」,司馬彪曰:「謂日岀也。」

戚戚

「治國故不可以戚戚,欲速則不達」。「戚戚」二字無注。念孫案:「戚」讀爲「蹙」,蹙蹙,急也。故,事也。言治國事不可急也。《考工記》「無以爲戚速也」,鄭注云:「齊人有名『疾』爲『戚』者。《春秋傳》曰莊三十年《公羊傳》:『蓋以操之爲已戚矣。』」今鄭注「戚」作「蹙」,乃後人依《公羊傳》改之。釋文:「『戚』,徐、劉將六反,李音『促』。」今《公羊傳》作「蹙」。

覆愚臣之言

「唯財留神,反覆覆愚臣之言」。念孫案:下「覆」字訓爲「察」,謂反覆察臣之言也。《谷永傳》云「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文義正與此同。《爾雅》曰:「覆、察,審也。」《考工記·弓人》「覆之而角至」,鄭注曰:「覆,猶察也。」定四年《左傳》「藏在周府,可覆視也」,謂可察視也。《月令》「命舟牧覆舟」,謂察舟也。《孫子·行軍篇》「軍行有險阻、潢井、葭葦、山林、翳薈者,必謹覆索之」,謂察索之也。然則下「覆」字訓爲「察」,與上「覆」字異義。劉原父以爲衍一「覆」字,蓋未達古訓也。

趙尹韓張兩王傳

二人劫之

「富人蘇回爲郎,二人劫之」。師古曰:「劫取其身爲質,令其家將財物贖之。」念孫案:師古言「劫取其身爲質」,則正文「劫」下當有「質」字,下文曰「無得殺質」,此處師古無注,以「質」字已解於上也。又曰「釋質束手」,皆承此「質」字而言。今本脱去「質」字,則下文及師古注皆不可通矣。《漢紀·孝宣紀》作「二人私劫質之」,尤爲明證。

治罪

「事下廷尉治罪」。念孫案:「罪」字後人所加。事下廷尉治者,治其事之曲直,非謂治罪也。上文魏相上書自陳,願下明使者,治廣漢所驗相家事,故宣帝使廷尉治其事。既而廣漢所驗皆誣,乃治廣漢之罪,此不得先言「治罪」也。景祐本無「罪」字。

便從

「除補卒史,便從歸府。案事發姦,窮竟事情」。念孫案:「便」當爲「使」,謂除補翁歸卒史,遂使從歸府中案事也。今本「使」作「便」,則非其旨矣。《太平御覽·職官部五十一》引此正作「使」。

待用之

「召見門卒。卒本諸生,聞延壽賢,無因自達,故代卒,延壽遂待用之」。念孫案:「待」讀爲「特」,若讀「徒亥反」,則「待用」二字義不可通。謂特用此門卒爲掾也。《莊子·逍遥遊篇》「彭祖乃今以久特聞」,崔譔本「特」作「待」。「待」、「特」聲相近,故字相通,而師古無音,則已不知其爲「特」之借字矣。《漢紀》正作「遂特用之」。

千人

「假司馬千人持幢旁轂」。《通鑑·漢紀十九》同。念孫案:「司馬」、「千人」皆官名,見《百官表》。荀悦《漢紀》作「假司馬十人」,非。

鳴玉佩

「進退則鳴玉佩」。念孫案:「鳴玉佩」本作「鳴佩玉」,謂鳴所佩之玉也。《玉藻》云「行則鳴佩玉」,《大戴禮·保傅篇》同。《尚書大傳》云「夫人鳴佩玉於房中」,見《召南·小星》正義。皆敞書所本也。《漢紀》正作「進退則鳴佩玉」。《杜欽傳》:「佩玉晏鳴,《關雎》歎之。」

縱欲

「今大后資質淑美,慈愛寬仁,諸侯莫不聞,而少以田獵縱欲爲名」。念孫案:「縱欲」當爲「縱恣」,「縱恣」二字即指「田獵」言之。《徐樂傳》云「陛下逐走獸,射飛鳥,宏游燕之囿,淫從恣之觀,極馳騁之樂」,義與此同。且「田獵縱恣」四字皆見上文,則當爲「縱恣」明矣。「恣」與「慾」字相似,「恣」譌爲「慾」,又譌爲「欲」耳。《漢紀》正作「縱恣」。

下臣

「令后姬得有所法則,句下臣有所稱頌」。宋祁曰:「『臣』字可删。」念孫案:宋説非也。「下臣」當依《漢紀》作「臣下」,與上句對文。

「靖言庸違」。師古曰:「違,僻也。」宋祁曰:「浙本作『庸韋』。」注云:「韋,違也。」念孫案:浙本是也。《説文》:「韋,相背也。」是古「違背」字本作「韋」。《古文尚書·酒誥》「薄韋辳父」,見《羣經音辨》。馬注:「韋,違行也。」見《釋文》。是其證。後人依今本《尚書》改「韋」爲「違」,故又改注文耳。

立不動

「及水盛隄壞,吏民皆奔走,唯一主簿泣在尊旁,立不動」。宋祁曰:「『立』字上疑有『尊』字。」念孫案:宋説是也。下文詔曰「大守身當水衝」,正指此言之,脱去「尊」字,則文義不明。《水經·河水注》《太平御覽·職官部六十三》引此竝作「尊立不動」,《漢紀》同。

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

彊禦

「不畏彊禦」。師古曰:「彊禦,彊梁而禦善者也。」劉奉世曰:「禦,禁也。言威力足以禁制於人。《爾雅》云。」念孫案:禦,亦彊也。説見《經義述聞》「曾是彊禦」下。

今日

「今日鷹隼始擊」。念孫案:「日」字後人所加,「今鷹隼始擊」即承上文「立秋日」言之,無庸更加「日」字。《太平御覽·時序部十》引此有「日」字,亦後人依誤本《漢書》加之。其《職官部五十一》《羽族部十三》引此皆無「日」字。又《文選·西征賦》注、舊本《北堂書鈔·歲時部三》陳禹謨本同。《設官部二十九》、陳本加「日」字。《藝文類聚·歲時部上》《鳥部中》、《初學記·歲時部上》、《白帖》三引此亦皆無「日」字。

分當相直

「我與稺季幸同土壤,素無睚眥,顧受將命,分當相直」。師古曰:「言自顧念受郡將之命,分當相值遇也。分,音扶問反。直,讀曰『值』。」念孫案:師古以「顧」爲「顧念」,「直」爲「値遇」,皆非也。顧,猶「特」也。凡《漢書》中「顧」字在句首者,如《張耳陳餘傳》「顧其勢初定」,「顧爲王實不反」,《韓信傳》「顧王策安決」,「顧諸君弗察耳」,「顧恐臣計未足用」,皆當訓爲「特」。師古皆訓爲「念」,非也。他篇放此。直,繩也。言我與稺季本無宿怨,特受郡將之命,分當相繩耳。《説卦傳》曰:「巽爲繩直。」《大雅·抑》箋云:「内有繩直,則外有廉隅。」《淮南·繆稱篇》曰「行險者不得履繩,岀林者不得直道」,高注曰:「繩,亦直也。」「繩」訓爲「直」,故「直」亦訓爲「繩」。《月令》曰:「先定準直,農乃不惑。」「準直」即準繩也。「直」爲「準繩」之「繩」,又爲「相繩」之「繩」。《後漢書·循吏傳》「繩正部郡,風威大行」,李賢注曰:「繩,直也。」《百官公卿表》曰:「丞相司直,掌佐丞相舉不法。」《大戴禮·衞將軍文子篇》曰:「蘧伯玉直己而不直人。」《淮南·主術篇》曰:「堯置敢諫之鼓,舜立誹謗之木,湯有司直之人。」

魚澤障

「上以林朋黨比周,左遷敦煌魚澤障候」。念孫案:敦煌之魚澤障自武帝時已改爲效穀縣,此云「魚澤障候」者,仍舊名也。《地理志》「敦煌郡效穀」,班氏自注云:「本魚澤障也。桑欽説。孝武元封六年濟南崔不意爲魚澤尉,教力田,以勤效得穀,因立爲縣名。」今本注首有「師古曰」三字,後人所加也。胡氏東樵已辯之。

越巂郡上

「會越嶲郡上黄龍游江中」。《通鑑·漢紀二十七》同。念孫案:「上」下本有「言」字。「上言」二字見於本書者多矣,今本脱「言」字,則文義不明。《漢紀·孝平紀》有「言」字。

蕭望之傳

洽平

「將以流大化,致於洽平」。念孫案:古無以「洽平」二字連文者,師古曲爲之説,非也。「洽平」當爲「治平」,字之誤也。《王嘉傳》「以致治平」,即其證。

國兵在外軍以夏

「京兆尹張敞上書言:『國兵在外,軍以夏。』」念孫案:國兵在外,軍以夏,本作「充國兵在外,軍以經夏」,上文曰「西羌反,漢遣後將軍征之」,「後將軍」即趙充國也。「以」與「已」同。充國兵在外,軍已經夏,言其在外已久也。《宣帝紀》曰:「神爵元年夏四月,遣後將軍趙充國、彊弩將軍許延壽擊西羌。」此傳下文曰:「竊憐涼州被寇,方秋饒時,民尚有飢乏病死於道路。」則敞之上書,已在秋時,故曰「軍已經夏」也。今本脱去「充」字、「經」字,則文不成義。《藝文類聚·刑法部》所引已與今本同。《漢紀·孝宣紀》正作「充國兵在外,已經夏」。

堯在上

「堯在上,不能去民欲利之心」。念孫案:下文云「雖桀在上,不能去民好義之心」,則此文「堯」上亦當有「雖」字。《漢紀》及《藝文類聚·刑法部》《太平御覽·治道部四》引此皆有「雖」字。

自以託師傅懷終不坐

「弘恭、石顯等建白:『望之深懷怨望,教子上書,歸非於上,自以託師傅,懷終不坐。』」師古曰:「言恃舊恩,自謂終無罪,坐懷此心。」念孫案:師古讀「懷終不坐」爲句,非也。「懷」當爲「德」,字之誤也。「懷」字俗書作「懐」,形與「德」相近,又涉上文「深懷怨望」而誤。「自以託師傅德」爲句,「終不坐」爲句,言望之自以託於師傅之德,終不坐罪也。《漢紀·孝元紀》作「自以託師傅恩德,終不坐」,是其證。

「其於爲民除害,安元元而已」。念孫案:「其」與「期」同。《中山策》「與不其衆少,其於當戹;怨不其深淺,其於傷心」,《淮南·説林篇》「其滿腹而已」,「其」竝與「期」同。《繫辭傳》「死期將至」,釋文作「其」。《韓子·十過篇》「至於期日之夜」,《淮南·人閒篇》作「其」。《燕策》「樊於期」,漢武梁石室畫象作「其」。

注 亡,原作「無」,據《漢書》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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