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正义曰:此篇论陪臣专恣,因明性习知愚,礼乐本末,六蔽之恶,《二南》之美,君子小人为行各异,今之与古,其疾不同。以前篇首章言大夫之恶,此篇首章记家臣之乱,尊卑之差,故以相次也。

-邢晏《论语注疏》

【原文】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阳货,阳虎也。季氏家臣,而专鲁国之政,欲见孔子,使仕。”归孔子豚。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欲使往谢,故遗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涂,道也。于道路与相逢。”朱熹四书集注》:“归,如字,一作馈。阳货,季氏家臣,名虎。尝囚季桓子而专国政。欲令孔子来见己,而孔子不往。货以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故瞰孔子之亡而归之豚,欲令孔子来拜而见之也。”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马融《论语训说》:“言孔子不仕,是怀宝也。知国不治而不为政,是迷邦也。”“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言孔子栖栖好从事,而数不遇,失时,不得为有知。”“日月逝矣,岁不我与。”马融《论语训说》:“年老,岁月已往,当急仕。”孔子曰:“诺。吾将仕矣。”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以顺辞免。”朱熹《四书集注》:“怀宝迷邦,谓怀藏道德,不救国之迷乱。亟,数也。失时,谓不及事几之会。将者,且然而未必之辞。货语皆讥孔子而讽使速仕。孔子固未尝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于货耳。故直据理答之,不复与辩,若不谕其意者。阳货之欲见孔子,虽其善意,然不过欲使助己为乱耳。故孔子不见者,义也。其往拜者,礼也。必时其亡而往者,欲其称也。遇诸涂而不避者,不终绝也。随问而对者,理之直也。对而不辩者,言之孙而亦无所诎也。”

【译文】

阳货想会见孔子,孔子不去见,于是他就给孔子送蒸熟的小猪。孔子趁他不在的时候去拜谢他,却在路上遇到了他。阳货招呼孔子说:“过来,我有话同你说。”阳货说:“怀藏自己的本领却听任国家迷乱,能称为仁吗?”“不能。”“喜好从事政务却屡次失去机会,能称为智吗?”“不能。”“岁月流逝,时光不等人啊!”孔子说:“是啊,我将要出来任职了。”

【原文】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君子慎所习。”朱熹《四书集注》:“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远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远耳。”程颐《程氏论语解》:“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则性即是理,理无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

【译文】

孔子说:“人的天性相互接近,经过后天传习、教育就相差甚远了。”

【原文】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上知不可使为恶,下愚不可使强贤。”朱熹《四书集注》:“此承上章而言。人之气质相近之中,又有美恶一定,而非习之所能移者。”

【译文】

孔子说:“只有上等的智者和下等的愚人不可改变。”

【原文】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子游为武城宰。”朱熹《四书集注》:“弦,琴瑟也。时子游为武城宰,以礼乐为教,故邑人皆弦歌也。”夫子莞尔而笑,何晏论语集解》:“莞尔,小笑貌。”曰:“割鸡焉用牛刀?”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言治小何须用大道。”朱熹《四书集注》:“莞尔,小笑貌,盖喜之也。因言其治小邑,何必用此大道也。”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道,谓礼乐也。乐以和人,人和则易使。”朱熹《四书集注》:“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称,盖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学。故武城虽小,亦必教以礼乐。”子曰:“二三子!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从行者。”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戏以治小而用大道。”朱熹《四书集注》:“嘉子游之笃信,又以解门人之惑也。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礼乐,则其为道一也。但众人多不能用,而子游独行之。故夫子骤闻而深喜之,因反其言以戏之。而子游以正对,故复是其言,而自实其戏也。”

【译文】

孔子来到武城,听到奏乐唱歌的声音。他微笑着说:“宰鸡干吗要用牛刀呢?”子游答道:“过去我曾听到夫子说:‘君子学了道就爱护别人,小人学了道就容易役使。’”孔子说:“后生们,言偃说得对!我刚才的话只是开玩笑。”

【原文】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弗扰为季氏宰,与阳虎共执季桓子,而召孔子。”朱熹《四书集注》:“弗扰,季氏宰。与阳货共执桓子,据邑以叛。”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之,适也。无可之则止,何必公山氏之适。”朱熹《四书集注》:“末,无也。言道既不行,无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乎?”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何晏《论语集解》:“兴周道于东方,故曰东周。”朱熹《四书集注》:“岂徒哉,言必用我也。为东周,言兴周道于东方。”程颐《程氏论语解》:“圣人以天下无不可有为之人,亦无不可改过之人,故欲往。然而终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

【译文】

公山弗扰凭借费邑叛乱,来召请孔子,孔子打算去。子路很不高兴,说:“没地方去就算了,何必要去公山弗扰那儿呢?”孔子说:“召请我的人难道会没有打算吗?如果有举用我的人,我要在鲁国复兴周代的礼仪制度!”

【原文】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不见侮慢。”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应事疾则多成功。”惠则足以使人。”朱熹《四书集注》:“行是五者,则心存而理得矣。于天下,言无适而不然,犹所谓虽之夷狄不可弃者。五者之目,盖因子张所不足而言耳。任,倚仗也,又言其效如此。”

【译文】

子张向孔子询问仁,孔子说:“能在天下施行五项德行就是仁了。”子张请教是哪五项,孔子说:“恭敬、宽厚、诚实、敏捷、慈惠。恭敬就不受欺侮,宽厚就能得到众人的拥护,诚实就会受到信任,敏捷就有成绩,慈惠就足以役使他人。”

【原文】

佛肸召,子欲往。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晋大夫赵简子之邑宰。”朱熹《四书集注》:“佛肸,晋大夫赵氏之中牟宰也。”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不入其国。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朱熹《四书集注》:“子路恐佛肸之浼夫子,故问此以止夫子之行。亲,犹自也。不入,不入其党也。”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磷,薄也。涅,可以染皂。言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于涅而不黑,喻君子虽在浊乱,浊乱不能污。”朱熹《四书集注》:“磷,薄也。涅,染皂物。言人之不善,不能浼己。”杨时:“磨不磷,涅不缁,而后无可无不可。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涅,其不磷缁也者,几希。”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何晏《论语集解》:“匏,瓠也。言瓠瓜得系一处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当东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滞一处。”朱熹《四书集注》:“匏,瓠也。匏瓜系于一处而不能饮食,人则不如是也。”张敬夫:“子路昔者之所闻,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圣人体道之大权也。然夫子于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无不可变之人,无不可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终不可变而事之终不可为耳。一则生物之仁,一则知人之智也。”

【译文】

佛肸召请孔子,孔子打算去。子路说:“过去我曾听先生说过:‘亲自投身做坏事的人那里,君子是不去的。’佛肸凭借中牟叛乱,先生却要去,怎么说得过去呢?”孔子说:“是的,我说过这话。但是又说过,硬的东西是磨不薄的;还说过,白的东西是染不黑的。我难道是葫芦吗?怎么只能挂在腰间而不让人吃呢?”

【原文】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何晏《论语集解》:“六言六蔽者,谓下六事:仁,知,信,直,勇,刚也。”对曰:“未也。”朱熹《四书集注》:“蔽,遮掩也。”“居!吾语女。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子路起对,故使还坐。”朱熹《四书集注》:“礼:君子问更端,则起而对。故孔子谕子路,使还坐而告之。”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仁者爱物,不知所以裁之,则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荡,无所适守。”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父子不知相为隐之辈。”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狂,妄抵触人。”朱熹《四书集注》:“六言皆美德,然徒好之而不学以明其理,则各有所蔽。愚,若可陷可罔之类。荡,谓穷高极广而无所止。贼,谓伤害于物。勇者,刚之发。刚者,勇之体。狂,躁率也。”范宁《论语范氏注》:“子路勇于为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学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刚、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正义曰:“此章劝学也。”

【译文】

孔子说:“由啊,你听说过六种德行各自的弊病吗?”子路答道:“没有。”孔子说:“坐下!我告诉你。喜好仁不喜好学习,其弊病是愚昧;喜好智不喜好学习,其弊病是浮荡;喜好信不喜好学习,其弊病是受损害;喜好直不喜好学习,其弊病是偏激;喜好勇不喜好学习,其弊病是作乱;喜好刚不喜好学习,其弊病是狂妄。”

【原文】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包咸《论语包氏章句》:“小子,门人也。”朱熹《四书集注》:“小子,弟子也。”《诗》,可以兴,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兴,引譬连类。”朱熹《四书集注》:“感发志意。”可以观,郑玄《论语郑氏注》:“观风俗之盛衰。”朱熹《四书集注》:“考见得失。”可以群,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群居相切瑳。”朱熹《四书集注》:“和而不流。”可以怨。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怨刺上政。”朱熹《四书集注》:“怨而不怒。”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迩,近也。”朱熹《四书集注》:“人伦之道,《诗》无不备,二者举重而言。”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朱熹《四书集注》:“其绪余又足以资多识。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读是经者,所宜尽心也。”正义曰:“此章劝人学《诗》也。”

【译文】

孔子说:“后生们何不去学《诗》呢?《诗》能够即景生情,能够观察风俗,能够和睦相处,能够抒发怨恨。近可用来侍奉父母,远可用来侍奉国君。能多认识鸟兽草木的名称。”

【原文】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马融《论语训说》:“《周南》、《召南》、《国风》之始。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三纲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而不为,如向墙而立。”朱熹《四书集注》:“为,犹学也。《周南》、《召南》,《诗》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正墙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

【译文】

孔子告诉伯鱼说:“你学过《周南》、《召南》了吗?人假如不学《周南》、《召南》,就好比面对着墙壁站在那里,一步也前进不得啊!”

【原文】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郑玄《论语郑氏注》:“玉,圭璋之属。帛,束帛之属。言礼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贵者,乃贵其安上治民。”马融《论语训说》:“乐之所贵者,移风易俗,非谓钟鼓而已。”朱熹《四书集注》:“敬而将之以玉帛,则为礼;和而发之以钟鼓,则为乐。遗其本而专事其末,则岂礼乐之谓哉?”

【译文】

孔子说:“所谓礼,仅仅就是指玉帛吗?所谓乐,仅仅就是指钟鼓吗?”

【原文】

子曰:“色厉而内荏,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荏,柔也。为外自矜厉而内柔佞。”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为人如此,犹小人之有盗心。穿,穿壁。窬,窬墙。”朱熹《四书集注》:“厉,威严也。荏,柔弱也。小人,细民也。穿,穿壁。窬,窬墙。言其无实盗名,而常畏人知也。”

【译文】

孔子说:“神色严厉而内心虚弱,用小人来作比喻,大概就像钻墙洞的盗贼吧!”

【原文】

子曰:“乡原,德之贼也。”周生烈《论语周生烈义说》:“所至之乡,辄原其人情,而为意以待之,是贼乱德也。一曰:乡,向也,古字同。谓人不能刚毅,而见人辄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贼德。”朱熹《四书集注》:“乡者,鄙俗之意。原,与愿同。《荀子》原悫,注读作愿是也。乡原,乡人之愿者也。盖其同流合污以媚于世,故在乡人之中,独以愿称。夫子以其似德非德,而反乱乎德,故以为德之贼而深恶之。详见《孟子》末篇。”

【译文】

孔子说:“乡里的好好先生,是损害德行的人。”

【原文】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马融《论语训说》:“闻之于道路,则传而说之。”朱熹《四书集注》:“虽闻善言,不为己有,是自弃其德也。”王氏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道听涂说,则弃之矣。”

【译文】

孔子说:“道听途说,是遗弃德行。”

【原文】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言不可与事君。”朱熹《四书集注》:“鄙夫,庸恶陋劣之称。”其未得之也,患得之;何晏《论语集解》:“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之,楚俗言。”既得之,患失之。何晏《论语集解》:“患得之,谓患不能得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郑玄《论语郑氏注》:“无所不至者,言其邪媚,无所不为。”朱熹《四书集注》:“小则吮痈舐痔,大则弑父与君,皆生于患失而已。”

【译文】

孔子说:“鄙陋的家伙能和他一起侍奉国君吗?他在尚未得到时担忧得不到;已经得到了又担忧失去。倘若担忧失去禄位,就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

【原文】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包咸《论语包氏章句》:“言古者民疾与今时异。”朱熹《四书集注》:“气失其平则为疾,故气禀之偏者亦谓之疾。昔所谓疾,今亦亡之,伤俗之益衰也。”古之狂也肆,包咸《论语包氏章句》:“肆,极意敢言。”今之狂也荡;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荡,无所据。”古之矜也廉,马融《论语训说》:“有廉隅。”今之矜也忿戾;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恶理多怒。”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朱熹《四书集注》:“狂者,志愿太高。肆,谓不拘小节。荡则逾大闲矣。矜者,持守太严。廉,谓棱角峭厉。忿戾则至于争矣。愚者,暗昧不明。直,谓径行自遂。诈则挟私妄作矣。”范宁《论语范氏注》:“末世滋伪。岂惟贤者不如古哉?民性之蔽,亦与古人异矣。”

【译文】

孔子说:“古时候民众有三项缺点,现在恐怕连这些缺点都没有了。古时候的狂不拘小节,现在的狂放荡无礼;古时候的矜持方正峭厉,现在的矜持蛮横胡闹;古时候的愚昧正直,现在的愚昧只是欺诈而已。”

【原文】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王肃《论语王氏义说》:“巧言无实,令色无质。”正义曰:“此章与《学而篇》同。弟子名记所闻,故重出之。”

【译文】

孔子说:“花言巧语、仪容伪善的人,仁德就不多了。”

【原文】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恶其邪好而夺正色。”恶郑声之乱雅乐也,包咸《论语包氏章句》:“郑声,淫声之哀者。恶其乱雅乐。”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悦媚时君,倾覆国家。”朱熹《四书集注》:“朱,正色。紫,间色。雅,正也。利口,捷给。覆,倾败也。”范宁《论语范氏注》:“天下之理,正而胜者常少,不正而胜者常多,圣人所以恶之也。利口之人,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人君苟悦而信之,则国家之覆也不难矣。”

【译文】

孔子说:“我憎恨紫色代替了大红色,憎恨郑地的歌曲扰乱了典雅的音乐,憎恨用巧嘴利舌颠覆了国家与世族的人。”

【原文】

子曰:“予欲无言。”朱熹《四书集注》:“学者多以言语观圣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实,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此以警之。”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何晏《论语集解》:“言之为益少,故欲无言。”朱熹《四书集注》:“子贡正以言语观圣人者,故疑而问之。”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朱熹《四书集注》:“四时行,百物生,莫非天理发见流行之实,不待言而可见。圣人一动一静,莫非妙道精义之发,亦天而已,岂待言而显哉?此亦开示子贡之切,惜乎其终不喻也。”

【译文】

孔子说:“我想不说话了。”子贡说:“老师如果不说话,我们这些后生传述什么呢?”孔子说:“上天说了什么呢?四季照样运行,万物照样生长,上天说了什么呢?”

【原文】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何晏《论语集解》:“孺悲,鲁人也。孔子不欲见,故辞之以疾。为其将命者不已,故歌令将命者悟,所以令孺悲思之。”朱熹《四书集注》:“孺悲,鲁人,尝学《士丧礼》于孔子。当是时必有以得罪者。故辞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教之也。”程颐《程氏论语解》:“此孟子所谓不屑之教诲,所以深教之也。”

【译文】

孺悲想见孔子,孔子推说得了病。传话的人出了房门,孔子取来瑟弹唱,故意让孺悲听见。

【原文】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朱熹《四书集注》:“期,周年也。”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朱熹《四书集注》:“恐居丧不习而崩坏也。”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马融《论语训说》:“《周书·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钻火各异木,故曰改火也。”朱熹《四书集注》:“没,尽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周也。已,止也。言期年则天运一周,时物皆变,丧至此可止也。”尹焞:“短丧之说,下愚且耻言之。宰我亲学圣人之门,而以是为问者,有所疑于心而不敢强焉尔。”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朱熹《四书集注》:“礼。父母之丧:既殡,食粥、粗衰。既葬,疏食、水饮,受以成布。期而小祥,始食菜果,练冠縓缘、要绖不除,无食稻衣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问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女安则为之!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旨,美也。责其无仁恩于亲,故再言‘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朱熹《四书集注》:“此夫子之言也。旨,亦甘也。初言女安则为之,绝之之辞。又发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而再言女安则为之以深责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马融《论语训说》:“子生未三岁,为父母所怀抱。”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自天子达于庶人。”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言子之于父母,‘欲报之恩,昊天罔极’,而予也有三年之爱乎!”朱熹《四书集注》:“宰我既出,夫子惧其真以为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爱亲之薄如此也。怀,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于亲,而丧必三年之故。使之闻之,或能反求而终得其本心也。”

【译文】

宰我问道:“守丧三年,时间太久了吧!君子三年不去习礼,礼必定会荒废;三年不去习乐,乐必定会败坏。陈米已经吃完,新谷已经上场,过了一年,时间也够了。”孔子说:“吃着那稻米,穿着那锦绣,你心安吗?”宰我说:“心安。”孔子说:“你心安,就去做吧!君子在守丧时,吃美味的食物不可口,听到音乐不快乐,住在家里不觉得舒适,所以不去做。现在你心安,就去做吧!”宰我退了出去,孔子说:“宰我不仁啊!子女出生三年,才能脱离父母的怀抱。守丧三年,是天下通行的丧期,宰我给了他父母三年的爱吗?”

【原文】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马融《论语训说》:“为其无所据乐,善生淫欲。”朱熹《四书集注》:“博,局戏也。弈,围棋也。已,止也。”

【译文】

孔子说:“整天吃得饱饱的,一点不动脑筋,真难以教诲啊!不是有六博、弈棋吗?去玩玩也比闲着好。”

【原文】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朱熹《四书集注》:“尚,上之也。君子为乱,小人为盗,皆以位而言者也。”尹焞:“义以为尚,则其勇也大矣。子路好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

【译文】

子路说:“君子崇尚勇吗?”孔子说:“君子把义作为最高准则。君子有勇无义会闹出乱子,小人有勇无义就会去做盗贼。”

【原文】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包咸《论语包氏章句》:“好称说人之恶,所以为恶。”恶居下流而讪上者,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讪,谤毁。”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马融《论语训说》:“窒,窒塞也。”朱熹《四书集注》:“惟恶者之恶如字。讪,谤毁也。窒,不通也。称人恶,则无仁厚之意。下讪上,则无忠敬之心。勇无礼,则为乱。果而窒,则妄作。故夫子恶之。”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徼,抄也。抄人之意,以为己有。”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包咸《论语包氏章句》:“讦,谓攻发人之阴私。”朱熹《四书集注》:“恶徼以下,子贡之言也。徼,伺察也。讦,谓攻发人之阴私。”杨时:“仁者无不爱,则君子疑若无恶矣。子贡之有是心也,故问焉以质其是非。”

【译文】

子贡说:“君子也有憎恶吗?”孔子说:“有憎恶。君子憎恶称颂别人的坏处,憎恶在下者毁谤在上者,憎恶勇而无礼的人,憎恶果敢而固执的人。”孔子说:“赐啊,你也有憎恶吗?”子贡说:“我憎恶把剽窃他人作为智的人,憎恶把不谦逊作为勇的人,憎恶把攻讦作为直的人。”

【原文】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朱熹《四书集注》:“此小人,亦谓仆隶下人也。君子之于臣妾,庄以莅之,慈以畜之,则无二者之患矣。”

【译文】

孔子说:“女子和小人可算是难以相处了,亲近了就放肆,疏远了就抱怨。”

【原文】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郑玄《论语郑氏注》:“年在不惑而为人所恶,终无善行。”朱熹《四书集注》:“四十,成德之时。见恶于人,则止于此而已,勉人及时迁善改过也。”

【译文】

孔子说:“到了四十岁还被人厌恶,这辈子就没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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