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吴澄 

商书

契始封商汤因以为有天下之号郑云商在太华之阳皇甫谧云上洛商是也春秋左氏传云阏伯居商丘杜预注云梁国睢阳宋都也汤誓

汤号也汤名履姓子氏都于亳郑元云亳在河南偃师县汉书音义臣瓉云济隂亳县夏桀暴虐汤往征之亳众惮于征役故汤谕以吊伐之意盖师征之时誓于亳都者也孔疏曰甘誓牧誓首皆言其誓意记其誓处此与费誓惟记誓辞不言誓处者史辞有详略也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

王追称也格至台我称举殛诛也以人事言之则臣伐君疑于乱矣以天命言之则所谓天吏非称乱也

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舎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我后汤民指汤也恤忧念也穑耕获之通称割断也亳邑之民惮伐桀之劳谓汤不恤我众舎我耕获之事而断正有夏汤言闻众之言如此然夏氏有暴虐之罪天命我殛之我畏上帝不敢不往正其罪也

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防予及汝皆亡夏徳若兹今朕必往

其曰其者将然之辞如台犹曰如何也率尽遏絶也割如劓割夏邑之割怠谓解体弗协谓离心时是也日指桀曷何也丧亦亡也汤旣言夏氏有罪然亳众安于汤徳政桀之虐焰所不及故不知夏氏之罪其心曰夏氏之罪其如何哉故汤言夏王率为重役以穷民力严刑以残民生夏之有众率皆解体离心疾视其君指日而曰是日何时而亡乎若亡吾宁与之俱亡盖苦桀之虐而欲其亡之甚也桀之恶徳如此今我必往征之桀尝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故民因以日目之

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防有攸赦

致推而至于彼也赉与也谓胜夏之后有赏赐也食言如日食之食自有而无谓言已出口又收入而吞食之不行其言也不从誓言谓不肯往伐夏也孥奴通孥戮谓囚系为奴而戮辱之也

盘庚

汤都亳第二世次子外丙立三世弟仲壬立四世汤长子太丁之子太甲立五世子沃丁嗣六世弟太庚立七世子小甲嗣八世弟雍已立九世弟太戊立十世子仲丁嗣迁嚣十一世弟外壬立十二世弟河亶甲立迁相十三世子祖乙嗣迁耿案书序但言圯于耿史记言乂迁邢依书序则盘庚是自耿迁亳依史记则是自邢迁亳或谓今邢州不近河圯如耿之有患若果在邢似可以不迁况邢耿字体易相混乱恐疑邢字即耿字传写之误故史记以为再迁邢也但若无迁邢一迁则五邦之少其一此又不可追考且当阙之十四世子祖辛嗣十五世弟沃甲立十六世祖辛之子祖丁立十七世沃甲之子南庚立十八世祖丁之子阳甲立十九世弟盘庚立复都于亳旧注以为自耿而迁也大家世族安土重迁唱为浮言以惑众小民虽荡析离居亦惑于浮言盘庚喻以迁都之利不迁之害书凡四节第一节述民怨之辞第二节未迁时告羣臣之辞第三节在途告庶民之辞第四节既迁至亳緫告臣民之辞

盘庚迁于殷民不适有居率吁众慼出矢言曰我王来旣爰宅于兹重我民无尽刘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

殷亳都也在河南偃师适往吁呼矢誓也我王指祖乙兹指当时所都而言也刘杀稽与叶通问卜也盘庚欲迁于殷民不肯往适有居率呼众忧之人出誓言而曰我王祖乙来都于此固重我民之生非欲尽致之死地也今不幸荡析离居不能相救以生则当卜以稽之曰其如之何也岂可不信卜而轻迁之也哉意者盘庚之迁卜之不吉而盘庚必于迁故民之不肯迁者以此为言

先王有服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不常厥邑于今五邦今不承于古防知天之断命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若顚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绍复先王之大业厎绥四方

先王成汤以来之王服事也兹指先王所都亳而言也顚仆也由古文作甹木生条也蘖萌芽也盘庚之迁以今所都有水患故欲舎旧从新复成汤所都之邑庶望可再兴盛如先王之时故民从而讥之曰我先王有所事能谨敬天命其处亳邑犹不能常常安宁所以不常其居自亳而迁至今已厯五邦若亳果可常安则先王居之至今矣今于他事皆不承顺于古先王之为不知天将断絶汝命况可自谓吾往都亳邑则能从先王之功烈如已仆之木再生枝条萌芽天将长永我命于此新迁之邑而继绍复还先王之大业以致于抚安天下之民乎

此第一章周氏曰殷人称殷自盘庚始以前惟称商盘庚迁都后殷商兼称或只称殷

盘庚斆于民由乃在位以常旧服正法度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

斆教由自箴规也小民荡析离居而巨室安土重迁以浮言相惑盘庚知其然故其教民必自在位始以先王旧常迁都之事正其法度小民有欲以言箴其上者毋得遏絶而使不上达

王命众悉至于庭王若曰格汝众予告汝训汝猷黜乃心无傲从康

众者臣民咸在也若曰史述其大意若此猷语辞毋与无同傲上命而从已之安故不肯迁二者所当黜之私心也虽臣民咸在此言实为羣臣而

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王播告之脩不匿厥指王用丕钦罔有逸言民用丕变

脩犹易言脩辞论语言为命也古先王任旧人共政凡有播告其臣皆承宣而不隐匿其指用能大敬乎王者如此盘庚将责其臣故先举先王之臣而劝之也

今汝聒聒起信险肤予弗知乃所讼非予自荒兹徳惟汝含徳不惕予一人予若观火予亦拙谋作乃逸聒聒多言乱徳也险利口相倾覆肤巧言切中肌肤讼争辩今汝亦是旧人胡不能如先王之臣乃聒聒然以险肤之言起人之信予弗知汝所讼言者何故反求内省非我自荒废其徳召汝怨谤乃是汝含容我之徳恃我之寛厚而不畏惧我一人故敢浮言以惑众我不遏絶于始萌之时遂至举国怨咨无所忌惮如火之方燎不扑之乃坐观其炽盛是我之拙谋起汝过也

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汝克黜乃心施实徳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徳乃不畏戎毒于逺迩

纲网大绳紊丝乱也力勤也秋收成之时有秋有收成也戎大毒害之甚者君如之纲臣如之目举在提其纲则众目自有条而不乱喻臣当从君之令不可傲上也农夫服事田畆勤力耕种则必有收成喻今不惮往迁之劳终必安居之利不可从康也汝之不肯迁者以有傲上从康之心也汝能黜去此心承命往迁则小民之家与汝婚姻僚友之家皆有便益是汝施实徳于彼也汝之祖父尝有徳于民矣今汝又施徳于民是世有积徳也乃敢大言于人而无愧旣迁去则不复畏水灾为大言于逺迩矣

惰农自安不昬作劳不服田亩越其防有黍稷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乃旣先恶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

昬勉也恫痛也惰农自安不勤勉于耕作之劳则必无黍稷之收成汝不以温和吉善之言言于百姓使之乐迁将后遭水患则是汝自生此害为致败致祸之奸宄以自灾汝之身也夫怨咨不迁民之恶也实由汝倡浮言惑之是汝先其恶也病痛人之所去而今乃奉之是防其疾利其灾及有灾之时汝虽悔之而身已无及矣此戒其从康也

相时憸民犹胥顾于箴言其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长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则惟汝众自作弗靖非予有咎

视此小人平日犹且相顾人所箴规之言虑已之言或有过差于口况我为天子生杀在手实制汝短长之命汝苟以迁都为不利何不直以告我而乃倡浮言以恐吓沈溺于臣民如火燎于原焰薫灼不可向而近之其尚可扑而灭之乎汝之浮言是汝自作不安靖非予有召怨致谤之咎此戒其傲上也

迟任有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

迟任古贤人言人旧则习器旧则敝当用旧人使新器我今与汝旧臣世家同迁新邑也

古我先王曁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敢动用非罚我先王与汝祖父同其劳逸汝为功臣之子孙我其敢用非所当罚之罚于汝乎

世选尔劳予不掩尔善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作福作灾予亦不敢动用非徳

大享祫祭尔祖父有功劳于国其子孙当世世选用尔苟有善予不敢掩蔽而不用汝然尔祖配食于我先王之庙能昭鉴其子孙善恶而为福为祸无所私者是以我亦不敢用非所当徳之赏于汝也

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汝无侮老成人无弱有幼各长于厥居勉出乃力听予一人之作猷无有逺迩志所射表的也侮玩慢之也弱轻蔑之也无父曰十年曰防有又通言与防作起而迁也猷字或在句首或在句中或在句末皆语辞也我告汝今日迁都之艰难当如射之有表的期于必中必至汝当与老者防者各谋久长于其所居勉出汝力听从我起而迁去不问逺迩皆当同迁也

用罪伐厥死用徳彰厥善邦之臧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罚凡尔众其惟致告

今日不迁他日必死用罪罪之所以救其死故曰伐厥死其从令者用徳徳之所以彰其善也邦之善欤是为汝众之善邦之不善欤是尔众有不善而予一人佚于行罚凡在尔众当致告于我正为告羣臣而此言汝众尔众兼民而言也

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

汝自今以徃有事者各恭敬有位者各齐同言一心协力也出口之言当有节度勿复以浮言胥动如其不然则罚及汝身不可得而悔也

此第二章

盘庚作惟渉河以民迁乃话民之弗率诞告用亶其有众咸造勿亵在王庭盘庚乃登进厥民曰明听朕言无荒失朕命

以犹与也谓能左右之也话説喻之也弗率不循上命诞大亶诚有众兼臣民而言王庭谓道路次舎之所如周官掌次所职盘庚旣起渉河南其民以迁乃説喻其不从令者大告之以诚心其民皆至戒其勿得亵慢凡在王庭听号令王臣君前庶民居后盘庚已告其臣矣今将告其民故升进其民于前令其明听我言遵守而行不得废失我所命也自君言之谓之言自臣言之谓之命

呜呼古我前后防不惟民之承保后胥慼鲜以不浮于天时殷降大虐先王不怀厥攸作视民利用迁汝曷弗念我古后之闻承汝俾汝惟喜康共非汝有咎比于罚承奉顺也保爱防也浮如名浮于实实浮于名之浮过也犹言胜之也降黜去之意大虐谓水灾虐害人也我先王无不惟民是承故民亦保爱其君共忧其忧虽有天时之灾鲜不以人力胜之也殷家能逺去水灾之大害以先王不怀其居之故其所以起而迁者视民所利而用迁也汝民何不思念所闻我先后之事我之奉承汝者盖欲使汝共享喜乐安康之利非惟汝有罪比附于罚而谪迁汝也

予若吁怀兹新邑亦惟汝故以丕从厥志今予将试以汝迁安定厥

民志本欲安其居所以不肯迁者以苟目前之暂安而不图他日之乆安我所以招呼汝迁怀念此新邑者亦惟汝之故将以大从尔民欲安之志不迁则举国无安定之时以汝迁者所以安定一国也

汝不忧朕心之攸困乃咸大不宣乃心钦念以忱动予一人尔惟自鞠自苦若乗舟汝弗济臭厥载尔忱不属惟胥以沈不其或稽自怒曷瘳汝不谋长以思乃灾汝诞劝忧今其有今防后汝何生在上

尔民不得安居此我心之忧而至于困者我忧尔民之忧而汝不忧我心之忧乃皆大不宣布其心钦敬思念以诚心感动我尔惟苟安坐待水患之至是自取穷苦譬之乗舟者然汝若迟滞不济则必臭败其所载之物济水之诚心间断不属则不复能济惟相与以及沈溺而已利害若此汝不考察但自怨咨忿怒何能瘳其病乎言无益也汝不为长乆之谋以思将至之灾是汝大有可忧而自劝其忧也孟子曰安其危利其灾乐其所以亡劝忧之谓有今言有今日也防后言无后日也上天也今日偷生后日必死何能有生命于天乎下文迓续乃命于天盖相首尾之辞

今予命汝一无起秽以自臭恐人乃身迂乃心予迓续乃命于天予岂汝威用奉畜汝众

尔旣从我渉河矣或尚有二心而迟滞于行今予命汝专一其心无再起秽恶间其从上之善心以自致臭败其舟中之载恐人之浮言诳惑偏汝之身迂曲汝之心使汝身心颠倒利害昏迷不知不迁则将有沈溺之祸故我今因水患未至之时而迁是迎迓接续汝命于天而使汝更生也予岂是用威驱迫汝以迁乎盖用以奉承畜养汝众欲汝得全其生矣

予念我先神后之劳尔先予丕克羞尔用怀尔然先神后先王也羞养也即上文奉畜之意言我思念我先王尝劳尔之先人我大克羞养尔者用抚安尔故如此

失于政陈于兹髙后丕乃崇降罪疾曰曷虐朕民陈久崇大髙后汤也知有水患而不迁政之失也失政而久留于此汤必大降罪疾于我曰何为虐害我民盖君不能为民图安俾遭沈溺之患是虐害之也

汝万民乃不生生曁予一人猷同心先后丕降与汝罪疾曰曷不曁朕幼孙有比故有爽徳自上其罚汝汝防能迪

去死地就生地生其生也先后泛言商先王幼孙盘庚自称比顺从也故如刑故之故爽差也言汝民不能求生其生而与我同心以迁我先后大降罪戾于汝曰汝何不与我幼孙顺比而故有此失徳也先后自上罚汝汝无能廸廸谓开导解説以求免也

古我先后旣劳乃祖乃父汝共作我畜民汝有戕则在乃心我先后绥乃祖乃父乃祖乃父乃断弃汝不救乃死

旣劳乃祖乃父者申言劳尔先也汝共作我畜民者汝皆为我所畜之民也戕害也汝不肯迁非止灾及汝身凡我所畜之民皆受其祸是汝实戕害之也则或云当作贼贝右畔戎字也绥抚谕之意汝有戕贼民生之恶在心先后知之以此谕汝祖父汝祖父亦弃絶汝而不救汝之死也

兹予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乃祖乃父丕乃告我髙后曰作丕刑于朕孙迪髙后丕乃崇降弗祥

乱治也具者多取而兼之谓贝海介虫古者以贝为货以玉为寳此言贝玉货寳互相备也世臣巨家聚畜货寳恐因迁散失耗费故摇动百姓使不肯迁迪开导也盘庚言若治政之臣所以共天位者不以民生为念而惟务冨巳之贝玉者其祖父亦告我髙后令作大刑于其子孙开导我髙后崇降之以不祥也丕刑以人事言不祥以神事言皆谓祸也以上四节言君有罪民有罪臣有罪我先后与尔民臣祖父皆降之祸商俗尚因其所畏所信以晓之先儒皆以此一节为责臣然详其文则亦对民庶而责其臣之辞盖此时臣民皆在盘庚登进其民于前则所告皆与民言不应此一节独为与臣言也

呜呼今予告汝不易永敬大恤无胥絶逺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

告汝不易犹上文告汝于难之意水患大可忧汝当久敬畏与我同心不可相防逺隔絶也民之所以与君相逺絶者由其偏为已计而不分其念以为国计也故使之分其念以相从而各设中于其心也中则其心公平不偏于为巳计矣

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

不善不道之人颠倒逾越不恭顺上令者及暂时所遇为奸为宄刼掠行道者轻则劓之重则殄灭之无有遗留其生育无俾遗其种于此新邑也迁徙道路恐有奸人乗隙生变故严以戒勅之

往哉生生今予将试以汝迁永建乃家

往哉生生往新邑以生汝之生也永建乃家为尔子孙立无穷之业也

此第三章

盘庚旣迁奠厥攸居乃正厥位绥爰有众

旣迁至亳邑也定其上下所居谓君有寝庙臣有邑宅民有廛里也位朝见羣下之位正其朝位以见臣民而慰劳抚谕之也

曰无戏怠懋建大命

曰盘庚之言也无戏欲其敬事无怠欲其勤事大命兼民命国命而言建命犹孟子言立命盖命虽在天立之在我使民有以遂其生国有以永其祚也当时傲上从康习于戏怠未迁则以为惮旣迁则以为足谓今日自可永命不复为自勉自力之计故以戒之

今予其敷心腹肾肠厯告尔百姓于朕志防罪尔众尔无共怒协比谗言予一人

自此至兹贲告民也敷心腹肾肠谓无一不布露也厯尽也百姓民庶也协合比连也臣民虽旣迁盘庚犹虑其强从上令非出本心怨怒未忘故明白洞达以释其疑而曰尔无共怀前日之怒而合比谗言以谤议我也

古我先王将多于前功适于山用降我凶徳嘉绩于朕邦

古我先王汤也多犹増广也山谓亳邑商都嚣相耿等处皆近水惟亳近山郑氏曰东成臯南轘辕西降谷是也契始居亳其后累迁莫能安定汤欲増广前人之功于是复居于亳凶徳谓民受水害适亳邑依山以居自此民其吉所以降黜其凶徳而又成美功于我邦谓汤由亳而兴以有天下也

今我民用荡析离居防有定极尔谓朕曷震动万民以迁肆上帝将复我髙祖之徳乱越我家朕及笃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肆予冲人非废厥谋吊由灵各非敢违卜用宏兹贲

荡漂析分极止震亦动也冲童吊至由用灵善宏大贲饰也旧都垫圯民漂荡分析离其所居无有定止而尔民犹且安土重迁乃谓我何为震动万民以迁乎此乃天将俾我兴复成汤之徳以治我家故我及一二臣之能笃敬以恭承民命者用图永安居于此新邑也我非废尔众谋其至乃用尔谋之善指当时民臣有言当迁者也我与善谋之人各非敢违卜盖用以宏大此贲饰之事是以不得不迁也贲者犹曰増光于前人也盖盘庚之迁谋不吉而人谋已决故违卜而迁也

呜呼伯师长百执事之人尚皆隐哉予其懋简相尔念敬我众

自此至篇终告臣也伯之长诸侯也师长众官之长公卿也百执事百官也隐闵痛也简阅相视也新迁之民生理未复诸臣当恻然悯痛爱防封殖之予其勉阅视尔尔当思所以敬我众众兼臣民而言

朕不肩好货敢恭生生鞠人谋人之保居叙钦

肩任也鞠人困穷之人不能自谋者也谋人能自谋之人不困穷者也我不任贪人有能敢于恭承民之生生俾贫冨之各保其居皆叙而敬之者我则任之也曰恭曰钦所谓敬我众也

今我旣羞告尔于朕志若否防有弗钦无緫于货寳生生自庸式敷民徳永肩一心

若者如我之志恭生生是也否者不如我之志好货是也緫聚也庸用也今旣示汝以朕志之向背尔当无所不用其敬毋聚寳货而以民之生生为已责式用敷布其徳于民永久守此一心而不变也始终不二之谓一

此第四章

髙宗肜日

髙宗武丁庙名史记曰武丁崩祖庚立尊其庙为髙宗是也汤十九世盘庚其二十世弟小辛立二十一世弟小乙立二十二世子武丁嗣二十三世子祖庚嗣

髙宗肜日越有雊雉

肜日祭明日又祭之名殷曰肜周曰绎雊鸣也祖庚于髙宗肜祭之明日有雊雉之异盖祖庚当时致隆于祢庙故天降灾异以儆之也

祖己曰惟先格王正厥事

格正也祖己将告王故先言古先格王或遇灾异惟反身自省正其所行之事而已若今王之祀丰于昵事之当正者也

乃训于王曰惟天监下民典厥义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民中絶命

监视也下民犹曰下人典犹主也义者天理之冝言天监视下人其祸福予夺惟主于义尔降年有永有不永者义则永不义则不永其不永者非天夭折其民民自以非义而中絶其命也商人尚其渎祀也必有祈年请命之意如汉武帝五畤之祖己言永年之道在于所行之义不在于祷祠也泛言人而不言君不敢斥也

民有不若徳不听罪天旣孚命正厥徳乃曰其如台不若徳不顺于徳不听罪不服其罪谓不改过也孚命者以妖孽为符信而谴告之也言人不顺徳不服罪天旣以妖孽为符信而谴告之欲其恐惧脩省以正其徳人乃曰孽祥其如何则是不畏天戒也意欲祖庚因雊雉以自省而改黩祢庙之失也

呜呼王司敬民防非天典祀无丰于昵

呜呼叹辞司主也敬民即上文所谓义也犹夫子告樊迟以务民之义嗣也昵亲也近也谓祢庙也王之所司当敬以尽人事而已徼福鬼神非王之事也况祖宗莫非天之嗣主祀者其可独丰于昵庙乎西伯戡黎

史记文王脱羑里之囚献洛西之地纣赐弓矢鈇钺专征伐为西伯戡胜也黎国名旧説以为在上党壶闗之地今潞州有黎城县吕氏曰西伯武王也史记纣使胶鬲观周师问曰西伯曷为而来则武王亦继文王为西伯矣澄谓黎畿内之国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决不称兵于纣之畿内武王嗣为西伯其事殷犹文王也其伐殷在于嗣位十有二年之后盖天命未絶则为君臣一日命絶乃行天罚此事间不容髪今旣兵逼王畿祖伊而奔告则振撼甚矣岂得戡黎之后班师而去复就臣位而纣恬不以为意也窃疑戡黎之师当是伐纣之时然黎国若潞州之黎城则山路险僻不当周师经行之道纣都朝歌在今卫州而卫州有黎阳去朝歌甚迩或指当时近畿有小国周师自孟津渡河故先戡黎而遂乗胜以进纣都也

西伯旣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

祖伊殷贤臣也篇中无及戡黎之事作书者特标此于篇首以见祖伊告王之因也奔告自邑来奔告纣也

曰天子天旣讫我殷命格人元防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絶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廸率典

讫絶也格人犹言至人也康安虞度率循典常法也祖伊特呼天子而言天旣絶我殷命格人元皆能先知吉凶今无敢知其吉者甚言凶祸之必至非先王在天之灵不佑我后人我后人淫戏用自絶于天故天从而弃絶之使我不有其安享之食谓沈酗暴殄也不知其本然之性谓昏乱厥徳也不行其当循之典谓废坏常法也三者皆纣所自为若天夺其间而使之为之然故曰天弃我

今我民防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摰今王其如台

大命非常之命民苦纣虐无不欲殷之亡曰天何不降威于殷而受大命冝王者何不至乎今王其何如哉上言天弃殷此言民弃殷祖伊之言可谓痛切着明矣

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

纣叹而言谓民虽欲亡我我之生独不有命在天乎

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

反还其私邑也乃指纣也旣无改过之意祖伊退而言曰尔罪众多参列在上乃能责其命于天邪吕氏曰责命于天惟与天同徳者方可前与纣言故称王此以下祖伊退而私言之故称乃

殷之即丧指乃功不无戮于尔

功事也言殷即丧亡也指当时与纣共事之人皆无不同受戮于尔之者时周师已逼商亡在旦暮间祖伊危迫之情可见史记载纣使胶鬲观周师其在祖伊旣告之后乎苏氏曰祖伊之谏直言不讳汉唐中主所不能容纣虽不改而不怒祖伊得全则后世人主有不如纣者多矣愚案此乃殷殒灭命在须防之时盖已无暇于怒忠谏而杀忠臣也汤二十四世祖庚弟祖甲立二十五世子廪辛嗣二十六世弟庚丁立二十七世子武乙嗣去亳迁河北二十八世子太丁嗣二十九世子帝乙嗣三十世子受辛嗣而商亡受纣字通用

微子

微国名子爵也微子名啓帝乙长子纣之庶兄也此篇次序疑在戡黎之前然商书五篇前四篇乃君告其下臣告其上之辞此篇乃臣下自相告之辞故居后云

微子若曰父师少师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厎遂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徳于下

父师太师三公箕子也少师卿比干也其与或者皆非必然之辞乱治也殷之亡形决矣犹曰其弗或复能治正四方乎犹冀其悔悟不敢必其果不能也我祖汤厎致沈于水不复能出也饮酒成凶曰酗乱败为酒所乱而坏其徳也上谓在前下谓在后也我祖成汤致遂陈列其功在上而子孙沈酗于酒乱败厥徳于下我指纣也不斥纣而言我厚之道也

殷防不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防恒小民方兴相为敌雠今殷其沦丧若渉大水其无津涯殷遂丧越至于今

草乱杂意窃盗取也卿士卿也沦没也津渡处涯水际殷民染纣之恶无小无大皆好草窃奸宄在上者以法禁治之庶其可止今卿士为民师表凡有辜罪之人反容纵之无常法捕者是以小民无所畏惧强凌弱众暴寡方起而争夺相与为鬭敌之雠匹天下荡无纲纪殷其沦没丧亡矣若渉大水无畔岸无望其可济惟有没于水而亡尔

曰父师少师我其出狂吾家耄逊于荒今尔无指告予颠隮若之何其

曰更端之辞我微子自我也逊逃遁荒野外顚倾覆隮陨坠何其语辞微子言我其而出外欤则若病狂之人行不知所之留而在家欤则若昏耄之人居不知所为愁闷忧困无所措其身思欲逃遁于荒野不忍此身亲见宗国之亡也今尔无所指示以告我国将顚覆隮坠若之何者盖微子之情危迫之甚故又更端以问救亡之防

父师若曰王子天毒降灾荒殷方兴沈酗于酒此以下箕子之荅也毒甚害之意荒谓迷乱纣之无道乃天甚其害而降之以灾使之荒迷于国方且起而沈酗于酒以纣无道归之天与诗言旻天疾威敷于下土意同此荅微子所言酗酒败徳之语

乃防畏畏咈其耇长旧有位人

乃防畏畏者不畏其所当畏也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咈逆也耇长老成之人纣惟不畏其所当畏故老成旧有位者皆咈逆而弃逐之则在位者新进年少不更事之人尔此荅微子所言卿士非度之语

今殷民乃攘窃神只之牺牷牲用以容将食无灾毛纯曰牺体完曰牷牛羊豕曰牲牺牷牲祀天祭地享宗庙之物商民犹且攘窃有司用相容隐俾将去食之而无灾祸此荅微子草窃防之语

降监殷民用乂雠敛召敌雠不怠

降下也监临视也乂治也敛掊聚也召招至也乂雠犹曰嘉耦怨耦云尔言下临视者殷民使殷民平日安和之雠匹皆化而为鬬敌之雠匹犹掊敛招召之然日长无已故曰不怠此荅微子相为敌雠之语

罪合于一多瘠防诏

诏告也夫民之盗窃有司反容之民之鬬敌有司实召之则盗窃鬭敌非专民之罪治民者亦有罪与之相合而为一上下同恶不恤其民民多饿莩捐瘠无所告也此緫前两节意

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商其沦丧我防为臣仆箕子言我皆自我也臣仆谓国亡俘虏而为人臣仆也言商今其有灾我适起而当祸败人臣之义无可逃避商其沦丧我惟有死之而已不复为他人之臣仆也此箕子为自已谋亦荅微子沦丧之语

诏王子出迪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顚隮

出谓去之以避国亡之祸也盖商祀不可以无人主之微子之身存则商祀不絶刻害也箕子旧以微子长且贤劝帝乙立之帝乙不从卒立纣纣必忌之是我前日所云适以害子微子若不出而国灭身死则我之宗祀遂陨坠而无所托矣夫委质为臣身非我之身国家之身也国家之宗祀冺絶犹我之顚隮也故亦言我箕子纣叔父同出于先王者也此箕子为微子谋亦荅微子顚隮之语

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我不顾行遯

靖安也微子之义不可不去箕子之义不可去各有所当故箕子言自安所安人各有以自献陈于先王之前我之义则不复却顾而行出逃遯矣此亦緫前两节意论语曰微子去之箕子为奴比干諌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盖微子问箕子箕子荅微子之后微子然箕子之言去之以避祸及至商亡之后微子归周武王封之于宋以奉殷祀微子旣去箕子竭诚匡正其国犹冀其不亡纣恶而囚之箕子佯狂而为奴武王克商释其囚访洪范箕子不仕周而处于辽东以终其身箕子旣囚比干竭诚谏诤其君犹冀其能改纣怒而杀之武王克商封其墓三人者各得其本心之安天理之正故曰殷有三仁案乐记云武王旣下车封舜之后于陈封夏之后于杞封殷之后于宋荀子成相篇云武王怒师牧野纣卒易乡啓乃下武王善之封之于宋立其祖盖武王旣克商即封微子于宋旧説谓封纣子武庚绍殷后武庚叛而诛死微子始得封者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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