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丙子(76)汉章帝建初元年,尽乙丑(125)汉安帝延光四年。凡四十九年。

丙子(76) 肃宗孝章皇帝建初元年

春正月,诏廪赡饥民。 诏二千石劝农桑,慎选举,顺时令,理冤狱。

时承永平故事,吏政尚严切。尚书陈宠以帝新即位,宜改前世苛俗,乃上疏曰:“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无滥。往者断狱严明,所以威惩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以济群生,全广至德。”帝深纳宠言,每事务于宽厚。第五伦亦上疏曰:“光武承王莽之余,颇以严猛为政,后代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类多办职俗吏,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并以刻薄之姿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议者反以为能,违天心,失经义,非徒应坐豫、协,亦宜谴举者。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

汉章帝

丙子(76) 汉章帝建初元年

春正月,章帝下诏,令开仓赈济饥饿难民。 章帝下诏,令二千石官员劝导百姓从事农业和桑蚕业,审慎选拔任用官吏,顺应时令节气,清理冤狱。

当时,政府承继明帝永平年间的政风,吏政崇尚严苛。尚书陈宠认为,章帝新登帝位,应改革一下前代的严苛政风,遂上书说:“臣听说先王为政,奖赏不过分,刑罚不滥施,实在不得已,宁可过度奖赏,也不滥用刑罚。从前,官吏断案严厉,用以威慑惩治奸恶;奸恶既已铲除,理应以宽厚相补。治理国家就像调整琴瑟,大弦绷得太紧,小弦必将崩断。陛下应发扬先王的治国之道,清除那些繁苛的法令,拯救众生,全面推行德政。”章帝采纳了陈宠的意见,处理政事总是依据宽厚的原则。第五伦也上疏说:“光武帝接续王莽政治混乱之后,为政多采用严厉手段,后代沿袭,于是形成了一种风气。各郡各封国所举荐的官吏,大多属于只会应付公务的俗吏,极少宽宏博大之才,难以满足朝廷的需求。陈留县令刘豫、冠军县令驷协,均作风刻薄,为政务求严苛,致使百姓忧愁怨愤,无不痛恨他们。而社会上一些人反而认为他们有能力,这是违反天意、有悖经书义理的,不仅应将刘豫、驷协治罪,还应当谴责举荐他们的人。一定要提拔仁义贤能之士担当时代重任,用不了几个人,社会上的风气习俗自然而然

化矣。又闻诸王主贵戚,骄奢逾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上善之。伦虽天性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论议每依宽厚云。

关宠败没。段彭击车师,匈奴走,车师复降。罢都护及戊、己校尉官。班超留屯疏勒。

段彭等击车师,斩获数千。北匈奴惊走,车师复降。会关宠已殁,欲引兵还。耿恭军吏范羌时在军中,固请迎恭。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迎恭俱归。吏士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殁,三月至玉门,唯余十三人。中郎将郑众上疏曰:“恭以单兵守孤城,当匈奴数万之众,凿山为井,煮弩为粮,杀伤丑虏数百千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宜蒙显爵以厉将帅。”诏拜恭骑都尉,悉罢戊、己校尉及都护官,征还班超。超将发还,疏勒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以刀自刭。至于阗,王侯以下皆号泣,抱超马脚不得行。超亦欲遂其本志,乃还疏勒。疏勒两城已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疏勒复安。

地震。 秋七月,诏以上林池御赋与贫民。 八月,有星孛于天市。 哀牢王反,郡兵击斩之。

丁丑(77) 二年

春三月,诏三公纠非法。

诏曰:“贵戚奢纵无度,有司莫举。三公并宜明纠非法,

就会变化。我还听说各亲王、公主和外戚骄奢淫逸,超出了法令的限制。京城尚且如此,如何让外地效仿?所以说:‘自身不正,虽有令也不会被执行。’以身为教,人们听从;以言为教,则众人争讼不已。”章帝对他的意见深表赞许。第五伦虽然天性梗直,但总是痛恨庸官俗吏的苛刻,议事均以宽厚为原则。

关宠兵败死亡。段彭率军进攻车师,北匈奴逃走,车师再次投降。撤销西域都护和戊、己校尉官。班超留驻疏勒。

段彭等人进攻车师,斩杀、俘虏数千人。北匈奴惊慌而逃,车师再次投降。正赶上关宠已去世,有人打算引兵返回。耿恭的一位属吏范羌当时正在军营中,坚持要求去迎接耿恭。诸位将领不敢前往,便分出两千兵员交给范羌,让他去迎接耿恭,与之一道返回。官兵又饿又困,从疏勒出发时,还有二十六人,沿途多有死亡,三月抵达玉门时,只剩下十三人。中郎将郑众上疏说:“耿恭以微弱的兵力坚守孤城,抵抗匈奴数万大军,凿山打井取水,煮食弓弩充饥,杀伤敌人数以百千计,忠勇俱全,未使汉朝蒙受耻辱。应当赐给他荣耀的官爵以激励将帅。”章帝下诏,任命耿恭为骑都尉,并将戊、己校尉官和西域都护一并撤销,召班超回国。班超即将动身回国之时,疏勒国一片忧虑惶恐,其都尉官黎弇说:“汉朝使者弃我而去,我们肯定还会被龟兹灭掉。”说罢,拔刀自杀。班超走到于阗时,王侯以下人等都号啕大哭,抱住班超的马腿,使他不能前行。班超也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便返回疏勒。这时,疏勒已有两城投降龟兹,并与尉头国结盟。班超捕杀了反叛者,打败了尉头国,疏勒再度恢复安定。

发生地震。 秋七月,章帝下诏,命将上林池御赋分给贫民。八月,天市星座附近出现彗星。 哀牢王类牢谋反,被郡兵击败斩杀。

丁丑(77) 汉章帝建初二年

春三月,章帝下诏,命三公纠正非法之举。

诏书说:“皇亲国戚奢侈放纵,没有节制,有关部门未能检举他们。三公全都应该大胆地公开纠正那些不符合法度的行为,

在事者备为之禁。”

罢伊吾卢屯兵,匈奴复守其地。 夏四月,还坐楚、淮阳事徙者四百余家。 大旱。

上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太后诏曰:“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夫外戚贵盛,鲜不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又言‘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吾夙夜累息,常恐亏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吾不释,言之不舍昼夜,而亲属犯之不止,治丧起坟又不时觉,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无香熏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仓头衣绿褠,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冀以默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帝省诏悲叹,复重请之。太后曰:“吾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高祖约,无军功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邪?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

使那些有违法之举的人都有所收敛。”

撤销在伊吾卢的屯田部队,北匈奴重新占领该地。 夏四月,章帝下诏允许因楚王事件、淮阳王事件被流放的四百余户返回家乡。 发生大旱灾。

章帝打算为他的各位舅父封爵,马太后不同意。当时正值大旱,有些人认为这是不给外戚封爵的缘故。马太后下诏说:“从前,王氏家族一日之内有五人同时封侯,而当时却黄雾弥漫,未曾听说有风调雨顺的反应。外戚富贵过分,很少不倾覆的。所以先帝对其舅氏慎重安置,不让他们居朝廷要位,还说‘我的儿子不应当与先帝的儿子等同’。而如今有关部门为什么要拿马氏与阴氏相比呢?我日夜喘息不安,总怕有损先后所立的规矩。即使是细微的过失,我也不肯放过,昼夜不停地进行告诫,而亲属们犯罪并不因此停止,办理丧葬时兴筑高坟,又不能及时察觉错误,这表明我的话没有力量,耳目已被蒙蔽。我身为天下之母,只不过穿着粗丝之服,吃饭不讲究味道甘甜,左右随从人员只穿粗布衣衫,不曾使用熏香饰物,目的是想亲自做一做下面的表率。本以为娘家人看到后,当会伤心自责,没想到他们只是讥笑说太后一向爱节俭。前些时,我经过濯龙门,看到去我娘家问候拜访的人很多,车辆如流水,马队如游龙,仆人们身穿绿色单衣,领子、袖子洁白如雪,回头看看我的车夫,比他们差远了。我对娘家人没有怒责,只是裁减了每年的费用,希望能使他们内心感到惭愧,可他们仍然懈怠放任,没有忧国忘家的觉悟。了解臣下的莫过于君王,何况他们还是我的亲属!我怎么能够上负先帝的旨意,下损先人的恩德,重蹈西京时代外戚败亡的灾祸呢?”章帝看到马太后的诏书后悲伤叹息,仍再次请求为舅父封侯。马太后说:“我怎能只想获取谦让美名,而让皇帝蒙受不施恩于舅父的批评?高祖曾有规定,无军功者不封侯。现今,马家对国家还没什么功劳,怎能与阴家、郭家那些中兴时期的皇后娘家等同呢?我常常观察那些富贵人家,官位爵位重重叠叠,就好比一年之中两次结果的树木,它的根系一定会受到伤害。

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乎!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上乃止。

太后尝诏三辅:“诸马昏亲有属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其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美车服不遵法度者,便绝属籍,遣归田里。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置织室蚕于濯龙中,数往观视,以为娱乐。常与帝言政事,及教授小王《论语》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马廖上疏曰:“昔元帝罢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百姓从行不从言也。夫改政移风,必有其本。传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长安语曰:‘城中好高结,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戏,有切事实。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行,虽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师。今陛下素简所安,发自圣性,诚令斯事一竟,则四海诵德,声熏天地,神明可通,况于行令乎!”太后深纳之。

诏齐国省冰纨、方空縠。 烧当羌反。秋八月,遣将军马防、校尉耿恭击之。

我已经考虑得很成熟了,你不要再有什么疑虑了。儿女孝顺的最好做法,是使父母感到心安。而今不断发生灾异,粮价上涨数倍,我终日忧愁恐惧,坐卧不安,而皇上却打算先赐封外戚,违背慈母的拳拳之心!如果天地之间,阴阳调和,边境安宁无事,然后你再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我就只管高兴地逗小孙子玩耍,不再过问政事。”听了这话,章帝才放弃了赐封外戚的打算。

马太后曾经对三辅下诏说:“马氏家族及其亲戚,如有请托郡县官府,干预扰乱地方行政的,要依法处治并上报。”在马氏亲族中,如有行为谦恭正派的,马太后便好言相待,赏赐给他钱财、官职。对那些车马衣服华美而不遵守国家法令的家属、亲族,马太后就把他们从皇亲名册中取消,遣返故里。在马太后的教育感化下,内外亲属一致崇尚谦逊朴素。马太后创办缝织室,在濯龙园中种桑养蚕,并屡次前往观察,视此为一大乐趣。她经常与章帝一起谈论政事,教授王子读《论语》等经书,讲述生平经历,终日和睦欢洽。马廖上疏说:“从前,元帝取消服官,成帝穿用洗过的衣服,哀帝撤去乐府,然而,奢侈的风气未曾稍减,终至国家衰乱,其原因就在于百姓佩服朝廷所行,而不听信朝廷所言。改变政风民俗,一定得从根本上着手。古经传说:‘吴王好剑客,百姓多伤疤;楚王好细腰,宫女多饿死。’长安谚语说:‘城里喜欢高发髻,乡下的发髻高一尺;城里喜欢宽眉毛,乡下的眉毛占半额;城里喜欢大衣袖,乡下的衣袖用整匹帛。’这些话看似戏言,但切近事实。前些时,朝廷颁定法令、制度没多久,便有些推行不下去,这固然可以责怪官吏不奉行法律,而实际原因却在于京城率先怠慢。现今陛下安于俭朴的生活,是出自神圣的天性,假如能将此坚持到底,那么,四海之内都将歌功颂德,美好的声誉将传遍天地,同神灵都可以相通,何况于推行法令呢!”马太后认为这些话很正确,全部采纳。

章帝下诏,令齐国撤销管理织造冰纨、方空縠的官员。 烧当羌人部落起兵反叛。秋八月,朝廷派将军马防、校尉耿恭率军讨伐烧当羌。

第五伦上疏曰:“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任以职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帝不从。

冬十二月,有星孛于紫宫。

戊寅(78) 三年

春,宗祀明堂。 马防、耿恭击羌,大破之。诏征防还。下恭狱,免其官。

马防既征还,留恭击余寇,所降凡十三种数万人。以言事忤防,监营谒者承旨奏恭不忧军事,坐征下狱免官。

三月,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后,勋之女也。

夏四月,罢治滹沱、石臼河。

初,显宗之世,治滹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肠仓,欲令通漕。连年无成,死者不可胜筭。帝以谒者邓训监领其事。训考量隐括,知其难成,具以上言。诏罢其役,更用驴辇。岁省费亿万计,全活数千人。训,禹之子也。

冬十二月,以马防为车骑将军。 有司奏遣诸王归国,不许。

上性友爱,不忍与诸王乖离,故皆留京师。

己卯(79) 四年

春二月,太尉融卒。 夏四月,立子庆为皇太子。

第五伦上疏说:“对皇亲国戚,可以通过封侯使他们富有,但不当任命他们做官。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一旦犯了错误,绳之以法,就会伤害感情,徇私包庇又会违背国法。马防眼下就要率军西征,臣以为,太后恩德仁慈,陛下又非常孝顺,万一马防出了什么差错,恐怕不好维护亲情。”章帝没有听从第五伦的意见。

冬十二月,紫宫星座附近出现彗星。

戊寅(78) 汉章帝建初三年

春季,章帝在明堂祭祀祖先。 马防、耿恭进攻并大败羌人。诏令马防班师回朝。朝廷将耿恭逮捕入狱,免去他的官职。

马防被征召回朝后,留下耿恭讨伐那些尚未归顺的羌人,结果有十三个羌人部落共数万人向耿恭投降。耿恭曾经在言语上冒犯过马防,监营谒者秉承马防的旨意,上奏弹劾耿恭不留心军事,耿恭因罪被召回,逮捕下狱,免去官职。

三月,将贵人窦氏立为皇后。

窦皇后,是窦勋的女儿。

夏四月,诏命停止治理滹沱河、石臼河的工程。

当初,明帝在位时,治理滹沱河、石臼河,打算沟通都虑至羊肠仓水道,以利运送漕粮。数年未能完工,死亡的人不可胜数。章帝命谒者邓训主持这项工程。邓训经过考察测量,知道此事难以成功,遂将实情如实奏报。章帝下诏,撤销该项工程,改用驴车运粮。每年节省下亿万经费,使数千民夫得以活命。邓训是邓禹的儿子。

冬十二月,任命马防为车骑将军。 有关部门奏请派遣诸王回封国就位,章帝没有同意。

章帝生性重视手足情感,不忍心与诸亲王分离,因此把他们全都留在京师。

己卯(79) 汉章帝建初四年

春二月,太尉牟融去世。 夏四月,将皇子刘庆立为太子。

五月,封马廖等为列侯,以特进就第。

有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从之。太后闻之曰:“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厉,恩自降损。何意老志不从,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辞让,不许。乃受爵而辞位,许之。皆以特进就第。

以鲍昱为太尉,桓虞为司徒。 六月,皇太后马氏崩。

帝既为太后所养,专以马氏为外家,故贾贵人不登极位,亲族无受宠荣者。及太后崩,但加贵人王赤绶,安车一驷,宫人二百,杂帛、黄金、钱二千万而已。

秋七月,葬明德皇后。 冬十一月,诏诸儒会白虎观,议五经同异。

杨终言:“章句之徒,破坏大体。宜如宣帝石渠故事,永为后世则。”诏太常:“将、大夫、博士、郎官及诸儒,会白虎观,议五经同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称制临决,作《白虎议奏》。丁鸿、楼望、成封、桓郁、班固、贾逵及广平王羡皆与。固,超之兄也。

庚辰(80) 五年

春二月朔,日食。举直言极谏。

诏:“所举以岩穴为先,勿取浮华。”

夏五月,以直言士补外官。

五月,将马廖等分别封侯,马廖等以特进身份返回邸第。

有关部门奏请为皇帝的舅父们封侯,章帝以为全国粮食丰收,边境太平无事,就同意了这一建议。马太后听到消息后说:“我年轻时,只羡慕古人名垂史册,心中不顾惜性命。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仍然告诫自己不要贪婪。所以,我日夜警惕,想自我贬损。想不到临老却不能遵从自己的心愿,身死之后,我将永怀长恨。”马廖等人表示辞让,章帝不允许。马廖等只好接受封爵但请求辞官,章帝答应了他们。马廖等都以特进身份离开朝廷,返回邸宅。

任命鲍昱为太尉,桓虞为司徒。 六月,皇太后马氏去世。

章帝被马太后收养以后,一心一意,只认马氏家族为外家,所以,章帝生母贾贵人不能登上太后高位,贾氏亲族中没有一人获得恩宠荣耀。等到马太后去世后,章帝只将贾贵人的绿色绶带改为与诸侯王同级的红色绶带,赐给四马牵拉的座车一辆,宫女二百人,以及各色绸缎、黄金和两千万钱,如此而已。

秋七月,安葬明德皇后马氏。 冬十一月,诏命诸儒在白虎观集会,讨论对五经的不同见解。

杨终说:“那些只注意分析章旨句意的人,破坏了五经的主旨。应当仿效宣帝时石渠阁议经的先例,弘扬经书的大义,作为后世永久的法则。”章帝遂对太常下诏:“将官、大夫、博士、郎官及各位儒生,在白虎观集会,讨论大家对五经的不同见解。”命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命发问,侍中淳于恭负责向上奏报,章帝则亲自进行裁决,编成《白虎议奏》。丁鸿、楼望、成封、桓郁、班固、贾逵及广平王刘羡都参加了此次集会。班固是班超之兄。

庚辰(80) 汉章帝建初五年

春二月初一日,出现日食。诏命举荐敢于直言极谏之士。

诏书说:“要优先举荐那些有学识的隐者,不要选取那些华而不实的浅薄之辈。”

夏五月,以直言之士补任地方官员。

诏曰:“朕思迟直士,侧席异闻。其先至者,各已发愤吐懑,略闻子大夫之志矣。皆欲置于左右,顾问省纳。建武诏书又曰:‘尧试臣以职,不直以言语笔札。’今外官多旷,并可以补任。”

太傅憙卒。 遣弛刑、义从就班超,平西域。

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请兵曰:“西域诸国,莫不向化,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间,龟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间,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臣超区区,特蒙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觞,荐勋祖庙,布大喜于天下。”书奏,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平陵徐幹上疏,愿奋身佐超。帝以幹为假司马,将弛刑及义从千余人就超。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遂降于龟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超遂与幹击番辰,大破之。欲进攻龟兹,以乌孙兵强,宜因其力,乃上言:“乌孙大国,控弦十万,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帝纳之。

辛巳(81) 六年

夏六月,太尉昱卒。 是月晦,日食。 秋七月,以邓彪为太尉。 以廉范为蜀郡太守。

成都民物丰盛,邑宇逼侧。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

诏书说:“朕希望会见正直之士,侧坐席上,听一听新的意见。先到的都已各自倾吐了心中的愤懑,朕已大致了解了各位贤士的志向。想把你们都安排在朕的左右,以备顾问咨询。但光武皇帝诏书曾说:‘尧以任职能力考察官员,而不只看他们的言论和文字。’现在地方上空缺不少,你们可一并前去补任。”

太傅赵憙去世。 派遣免刑囚徒、志愿从军的义勇前去归班超指挥,平定西域。

班超想要完成平定西域的事业,上疏请求派兵,说:“西域各国,莫不向往归顺汉朝,唯独焉耆、龟兹拒不服从。现在应把在朝廷侍奉皇上的龟兹王子白霸封为龟兹王,用步兵、骑兵数百人护送他回国,让他与西域各国军队联合起来,数月或一年的工夫,便可夺取龟兹。利用夷狄攻打夷狄,这是极高明的计策。莎车、疏勒,田地肥沃广袤,草场茂盛,畜牧发达,不像敦煌、鄯善之间的地方,用兵不需耗费中原物资,粮食可以自给自足。微臣班超,特蒙神圣保佑,希望不会轻易倒下,能亲眼看到西域平定,陛下举起祝贺万年之觞,向祖庙祭告成功,向天下宣布大喜。”奏书呈上,章帝知道班超能够完成此项事业,与大臣商议,打算为班超派兵。平陵人徐幹上疏称,愿意前去做班超的助手。章帝任命徐幹为假司马,率免刑囚徒及志愿从军的义勇千余人,到西域听候班超的指挥。此前,莎车认为汉朝不会出兵,于是投降了龟兹,疏勒都尉番辰也背叛了汉朝。班超与徐幹一起攻打番辰,将其彻底打败。班超又打算进攻龟兹,考虑到乌孙兵力强大,应设法借用它的兵力,于是上书说:“乌孙是个大国,有十万善射之兵,可派遣使者前去招抚慰问,使它能与我们同心合力。”章帝采纳了这一建议。

辛巳(81) 汉章帝建初六年

夏六月,太尉鲍昱去世。 这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秋七月,任命邓彪为太尉。 任命廉范为蜀郡太守。

成都这个地方,人口众多,物产丰盛,城中的房屋十分拥挤。以往有制度规定,禁止民众在夜间劳作,以防止发生火灾。

而更相隐蔽,烧者日属。范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而已。百姓以为便,歌之曰:“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昔无襦,今五裤。”

壬午(82) 七年

春正月,沛王辅等来朝。

帝以诸王将入朝,遣谒者赐貂裘、食物、珍果。又使大鸿胪持节郊迎,帝亲自循行邸第,豫设帷床。钱帛器物无不充备。既至,诏沛、济南、东平、中山王赞拜不名,升殿乃拜,上亲答之。每入宫,辄以辇迎,至省乃下。上为之兴席改容,皇后亲拜于内。皆鞠躬辞谢,不自安。

三月,归国,诏留东平王苍于京师。 夏六月,废太子庆为清河王,立子肇为皇太子。

初,帝纳扶风宋杨二女为贵人,大贵人生太子庆。梁竦二女亦为贵人,小贵人生皇子肇。窦皇后无子,养肇为子,谋陷宋氏,诬言欲为厌胜之术。乃废庆为清河王,以肇为皇太子。出宋贵人,使小黄门蔡伦案之,皆饮药自杀。庆时虽幼,亦知避嫌畏祸,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怜之,敕皇后,令衣服与太子齐等。太子亦亲爱庆,入则同室,出则同舆。

秋八月,东平王苍归国。

有司复奏,遣苍归国。手诏苍曰:“骨肉天性,诚不以

然而人们互相隐瞒,暗中用火,以致火灾连日不断。廉范便废除原来的禁令,只严格要求多储备水而已。百姓感到这样做很便利,歌颂廉范道:“廉太守叔度,为何来得晚。不禁止用火,民安心劳作。昔日无上衣,今有五条裤。”

壬午(82) 汉章帝建初七年

春正月,沛王刘辅等来京朝见。

章帝因诸位亲王即将入京朝见,派遏者赐给他们貂皮大衣、食物和珍果。又让大鸿胪持符节到郊外迎接,章帝则亲自到各亲王设在京城的官邸巡视,预备帐床。钱帛器物无不准备得十分齐全。诸位亲王到了之后,章帝下诏,命沛王、济南王、东平王、中山王朝拜时不唱其名,上殿后才向章帝叩拜,章帝亲自还礼。每当诸位亲王进宫时,章帝就派辇车去接,直坐到禁宫门口才让他们下车。章帝看到他们前来,起身相迎,神态恭敬,皇后则亲自在内室参拜。诸位亲王都鞠躬辞谢,自感不安。

三月,诸位亲王返回封国,章帝诏命东平王刘苍留在京城。夏六月,废皇太子刘庆为清河王,改立刘肇为皇太子。

当初,章帝把扶风人宋杨的两个女儿纳为贵人,大贵人生下太子刘庆。梁竦的两个女儿也是章帝的贵人,小贵人生下皇子刘肇。窦皇后没有儿子,把刘肇作为儿子抚养,并阴谋陷害宋氏姐妹,诬称她们要施弄厌胜巫术,诅咒他人。章帝因此废去刘庆的皇太子名号,封为清河王,而立刘肇为皇太子。又将宋贵人逐出宫门,命小黄门蔡伦负责审讯,宋氏二姐妹都服毒自杀。刘庆当时虽还年幼,但也知道避嫌躲灾,言语中不敢提及宋氏。章帝此时又产生怜悯之心,命令皇后:要让刘庆的衣服与太子一样。太子刘肇也与刘庆十分友好,他们入则同在一室,出则同乘一车。

秋八月,东平王刘苍返回封国。

有关部门再次上奏,请求章帝令刘苍返回封国。章帝亲手为刘苍写了一份诏书,其中说:“骨肉之情出于天性,实不能以

远近为亲疏。然数见颜色,情重昔时。念王久劳,思得还休,欲署大鸿胪奏,不忍下笔,顾授小黄门。中心恋恋,恻然不能言。”于是车驾祖送,流泪而诀。

九月,帝如偃师,遂至河内。

诏曰:“车驾行秋稼,观收获,因涉郡界。皆精骑轻行,无它辎重。不得辄修道桥,远离城郭,遣吏逢迎,刺探起居,出入前后,以为烦忧。动务省约,但患不能脱粟瓢饮耳。”

封萧何末孙熊为酂侯。

癸未(83) 八年

春正月,东平王苍卒。

初,帝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苍上疏谏曰:“窃见光武皇帝,躬履俭约之行,深睹始终之分,勤勤恳恳,以葬制为言。孝明皇帝大孝无违,承奉遵行。谦德之美,于斯为盛。臣愚以园邑之兴,始自强秦。古者丘陇且不欲其著明,况筑郭邑建都郛哉!上违先帝圣心,下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动摇百姓,非所以致和气、祈丰年也。陛下履有虞之至性,追祖祢之深思,臣苍诚伤二帝纯德之美不畅于无穷也。”帝乃止。自是,朝廷每有疑政,辄驿使谘问。苍悉心以对,皆见纳用。至是薨,谥曰献。中傅封上王自建武以来章奏,并集览焉。

下梁竦狱,杀之。

相距远近判别亲疏。然而我们数次见面,感情比以前更深了。想到你长期劳累,希望能回去休养一番,我打算签署大鸿胪的奏书,却又不忍心下笔,回望小黄门,命其传送此信。心中恋恋不舍之情,悲伤得难以尽言。”于是,章帝亲自祭祀路神,为刘苍送行,流泪告别。

九月,章帝前往偃师,接着又到河内。

章帝颁下诏书说:“朕出来巡视秋季庄稼,查看收获情况,因而进入河内郡界。一路轻装前行,没有别的辎重。地方上不得为此修路架桥,不得派官吏远离城郭接迎,打探伺候饮食起居,出出进进,跑前跑后,带来烦扰。一切举动务求简便省事,朕只是担心自己吃不到糙米饭,不能用瓢喝水。”

章帝将萧何的末代孙萧熊封为酂侯。

癸未(83) 汉章帝建初八年

春正月,东平王刘苍去世。

当初,章帝打算为原陵、显节陵修建县城,刘苍上疏劝谏说:“臣私下注意到光武皇帝亲自履行节俭,深明什么是生命之始与生命之终,恳切地指示丧葬后事。明帝非常孝顺,没有违背光武帝的遗愿,坚持遵守奉行。谦德的美好,于斯为盛。臣以为,园邑的兴建,始自强暴的秦朝。古时候修建坟墓还不让它太突出,何况修城邑、建城墙呢!那样做,对上有违先帝的一片圣心,对下增加无益的工程,白白耗费国家的财物,动摇民心,这不是招致和气、祈求丰年的办法。陛下履行虞舜般的大孝,追念先祖的深意,臣刘苍实在为二帝的美德不能永远畅行感到悲伤。”章帝于是放弃了修城邑的打算。从此以后,朝廷每次遇到疑难的政治问题,章帝总要派使臣向刘苍咨询。刘苍尽心答对,其意见都被采用。到这时,刘苍去世,谥号献。中傅将刘苍自建武以来的奏章加封上送,以备集中阅览。

梁竦入狱,被杀。

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庆。皇后以是忌梁贵人,数谮之。诸窦遂作飞书,陷竦以恶逆。竦死狱中,家徙九真,两贵人皆以忧死。

马廖、马防有罪,免官就国。

马廖谨笃自守,而性宽缓,不能教勒子弟,皆骄奢不谨。杨终与廖书,戒之曰:“黄门郎年幼,血气方盛,既无长君退让之风,而要结轻狡无行之客。览念前往,可为寒心。”廖不能从。防、光大起第观,食客常数百人。防又多牧马畜,赋敛羌胡。帝数加谴敕,禁遏甚备。由是权势稍损,宾客亦衰。廖子豫投书怨诽,于是有司并奏防、光兄弟,悉免就国。诏曰:“舅氏一门俱就国封,四时陵庙无助祭先后者,朕甚伤之。其令许侯思愆田庐,以慰朕渭阳之情。”光比防稍为谨密,故帝特留之。后复有诏还廖京师。

诸马既得罪,窦氏益贵盛。皇后兄宪、弟笃喜交通宾客,第五伦上疏曰:“窦宪,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年盛志美,卑让乐善。然诸出入贵戚者,类多瑕衅禁锢之人,尤少守约安贫之节,更相贩卖,云集其门,盖骄佚所从生也。三辅论议者,至云以贵戚废锢,当复以贵戚浣濯之,犹解酲当以酒也。臣愚愿陛下、中宫严敕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令宪永保福禄。此臣之所至愿也。”

宪以贱值请夺沁水公主园田,主逼畏不敢计。后帝出过园,指以问宪,宪阴喝不得对。后发觉,帝大怒,召宪

刘肇被立为皇太子后,梁家私下互相庆贺。窦皇后因此忌恨梁贵人,屡次诋毁她们。窦家多人写匿名信,诬陷梁竦有谋反之罪。梁竦死在狱中,家属被流放到九真,两贵人都忧伤而死。

马廖、马防获罪,被免掉官职,回到封国。

马廖为人谨慎小心,但天性宽厚,不能管教约束子弟,子弟们一个个都骄傲奢侈,为所欲为。杨终写信给马廖,告诫他说:“黄门郎马防、马光年轻,血气方刚,既没有长君谦虚退让的风度,反而还结交轻浮放纵、品行不端的宾客。考察想起以往的情况,让人感到寒心。”马廖未能听从这一劝告。马防、马光大规模修建宅第,食客经常有数百人。马防还养了很多马匹牲畜,向羌人胡人征收赋税。章帝多次进行谴责,多方加以限制。于是,马家的权势稍有减损,宾客也日渐稀少。马廖的儿子马豫投书表示怨愤,于是有关部门对马豫连同马防、马光兄弟一并进行弹劾,马氏兄弟均被免官,遣送回封国。章帝下诏说:“舅父一家全都要回到封国,四季祭祀陵庙,没有助祭太后的人了,朕感到十分悲伤。让许侯马光留在乡间田庐闭门思过,以此来安慰一下朕的甥舅之情。”马光比马防稍为谨慎收敛,所以章帝特地将他留下。后来,章帝又下诏,命马廖返回京师。

马氏兄弟获罪后,窦家地位更加显赫。皇后的哥哥窦宪、弟弟窦笃喜欢结交宾客,第五伦上疏说:“窦宪是皇后亲属,统御皇家禁军,出入宫门,正值壮年,志向美好,恭敬谦让,乐于为善。然而那些奔走于皇亲国戚门下的人,大多带有劣迹、受过禁锢,特别缺少守分安贫的节操,他们互相吹捧,云集在窦宪家,这大概是骄奢放纵产生的根源。三辅地区有人议论说,因贵戚牵累而受到废黜压制,应当仍由贵戚来为之清洗罪过,就像以酒解醉一样。臣希望陛下、皇后严令窦宪等闭门自守,不随意与士大夫交往,防患于未萌,使窦宪永保荣华富贵。这是臣最大的愿望。”

窦宪用低价强买沁水公主的庄园,公主害怕窦宪的权势,不敢和他计较。后来章帝出行路过这片庄园,指着问窦宪,窦宪暗中喝阻左右不得据实回答。后来章帝发觉真相,大怒,叫来窦宪,

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田园时,何用愈赵高指鹿为马!久念使人惊怖。贵主尚见枉夺,况小民哉!国家弃宪如孤雏、腐鼠耳。”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使以田还主。

下洛阳令周纡狱,寻赦出之。

周纡为洛阳令,下车先问大姓主名,吏数闾里豪强以对。纡厉声曰:“本问贵戚若马、窦等辈,岂能知卖菜佣乎?”于是部吏争以激切为事。贵戚跼蹐,京师肃清。窦笃夜至止奸亭,亭长拔剑肆詈。诏遣剑戟士收纡,送廷尉诏狱。数日,贳出之。

以班超为西域将兵长史。

帝拜班超为将兵长史,以徐幹为军司马。别遣卫候李邑,护送乌孙使者。邑到于阗,不敢前,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超闻之,叹曰:“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恐见疑于当时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责邑,令诣超受节度。超即遣邑将乌孙侍子还京师。幹谓超曰:“邑前毁君,欲败西域,今何不缘诏书留之,更遣他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毁超,故今遣之。内省不疚,何恤人言!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以郑弘为大司农。

严厉斥责说:“想起以前经过你强夺的公主庄园时,你为什么要采用更甚于赵高指鹿为马的欺骗手段!此事多想一会儿,就让人感到震惊。尊贵的公主尚且被无理强夺,何况是下层百姓呢!国家废弃一个窦宪,就像扔掉一只小鸟或一只腐烂的死鼠一般。”窦宪大为恐惧,窦皇后为此脱掉皇后的服饰,向章帝表示深切的谢罪。过了很久,章帝的怒气才告平息,命令窦宪将庄园还给沁水公主。

洛阳令周纡被捕入狱,不久又赦免释放他。

周纡出任洛阳令,下车后,先打听当地大族的户主姓名,胥吏便将闾里豪强的名字一一答出。周纡厉声训斥:“我本来问的是像马家、窦家那样的皇亲国戚,怎么会去管那些卖菜的贩夫呢?”于是,下属官吏争相采取激切手段办事。贵戚们有所畏缩收敛,京城中秩序井然。窦笃深夜来到止奸亭,亭长拔出剑来指着他谩骂一通。章帝下诏,派剑戟士抓捕周纡,押送廷尉诏狱。数日后又赦免释放了他。

任命班超为西域将兵长史。

章帝任命班超为将兵长史,任命徐幹为军司马。另派卫候李邑,护送乌孙使节回国。李邑到达于阗后,不敢再往前走,便上书称西域的事业不可能成功,还极力诋毁班超说:“拥爱妻,抱爱子,在国外享受安乐,不为国内的事情着想。”班超听到这话后,叹息说:“我虽不是曾参,却碰到了曾参所遭遇的三次谗言,恐怕要受到朝廷的猜疑了。”于是把妻子送走了。章帝了解班超的忠心,因此严厉斥责了李邑,命令他到班超那里接受指挥。班超随即派李邑带领乌孙派往汉朝供事的王子返回京师。徐幹对班超说:“李邑之前极力诋毁你,想要破坏我们在西域的事业,现在为什么不以诏书为由将他留在这里,而改派其他官员护送乌孙王子呢?”班超说:“你这话说得多么浅陋!正因为李邑诋毁过班超,所以今天才派他回去。我自感内心无愧,别人的议论何必在意!为求自己快意而把他留下,这不是忠臣所为。”

任命郑弘为大司农。

旧交趾贡献,皆从东冶泛海,沉溺相继。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自是夷通。在职二年,所省以亿万计。遭天下旱,边方有警,民食不足,而帑藏殷积。弘又奏:“宜省贡献,减徭费,以利饥民。”帝从之。

甲申(84) 元和元年

夏六月,诏议贡举法。

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而吏事浸疏。诏公卿朝臣议。大鸿胪韦彪曰:“夫国以简贤为务,贤以孝行为首,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彪又上疏曰:“天下枢要在于尚书,而间者从郎官超升此位,虽晓习文法,长于应对,然察察小慧,类无大能。宜鉴啬夫捷急之对,深思绛侯木讷之功。”帝皆纳之。

秋七月,诏禁治狱惨酷者。

诏曰:“律云,掠者唯得榜、笞、立。又《令丙》,棰长短有数。自往者大狱以来,掠者多酷,钻钻之属,惨苦无极。念其痛毒,怵然动心。宜及秋冬治狱,明为其禁。”

以往交趾向京城运送贡品,都是从东冶渡海而来,曾连续发生船沉人亡的事故。郑弘上奏,建议开辟零陵、桂阳的山道,从此以后,道路畅通。郑弘在任两年,节省下数以亿万计的经费。当时,全国遭遇大旱,边疆还有警报,百姓粮食不足,但国库充实,储备有丰厚的物资。郑弘又上奏说:“应当免掉一些外地的进贡,减轻徭役开支,以便于饥民。”章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甲申(84) 汉章帝元和元年

夏六月,章帝诏令讨论贡举之法。

上疏奏事的人大多指出,各郡、各封国举荐人才,一般都不依据功劳大小,因此官吏办事越来越不认真,公务日渐粗疏。章帝下诏,命公卿朝臣对此进行讨论。大鸿胪韦彪说:“国家以选拔贤才为职责,贤才又以孝敬父母为头等大事,因此一定要到孝子家中去求得忠臣。人的才干、品行很少有二者兼备的,所以,孟公绰能当好赵、魏两家的家臣,却做不了滕、薛两国的大夫。忠孝之人,心地较为厚道;干练苛刻的官吏,心地则较为刻薄。选拔人才应当首先考虑才干、品行,而不能只看出身资历。而最要紧的还在于对二千石的选用,如果二千石是贤能的官员,那么举荐上来的就都会是真正的人才。”韦彪又上疏说:“国家的机要职务是尚书,然而近来尚书多由郎官越级升任,他们虽然通晓熟悉条文法令,擅长应对,但这只不过是一点小聪明,实际上大多没有什么大的才能。啬夫能敏捷地回答文帝的询问,但有人认为不能因此而提拔;绛侯不善言辞却能建立不朽的功勋,往事应当借鉴,值得深思。”章帝对韦彪的建议全部予以采纳。

秋七月,诏令禁止使用残酷手段拷问犯人、审理案件。

诏书说:“汉律规定,拷问犯人只许使用杖击、鞭打、罚站的手段。此外,《令丙》中对刑鞭的长短还有规定。自从之前兴起大狱以来,拷问犯人者大多心狠手辣,用钻钻肉之类的刑罚,真是惨痛无比。一想起毒刑的残酷,就令人心惊发怵。应趁秋冬两季审理案件时,明确规定禁止滥用酷刑。”

八月,太尉彪罢,以郑弘为太尉。 帝南巡。

诏:“所经道上郡县,无得设储跱。命司空自将徒支拄桥梁。有遣使奉迎,探知起居,二千石当坐。”

冬十月,至宛,以朱晖为尚书仆射。

晖尝为临淮太守,有善政,民歌之曰:“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民怀其惠。”时坐法免家居,故上召而用之。后尚书张林上言:“县官经用不足,宜自煮盐,修均输法。”晖曰:“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寡,食禄之家不得与百姓争利。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盐利归官,则下民穷怨,诚非明主所宜行。”帝怒,切责诸尚书,晖等皆自系狱。三日,诏敕出之曰:“国家乐闻驳议,黄发无愆,诏书过耳,何故自系?”晖因称病笃,不肯复署议。尚书令以下惶怖,谓晖曰:“今临得谴让,奈何称病?”晖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机密,当以死报。若心知不可,而顺旨雷同,负臣子之义。”遂闭口不复言。诸尚书共劾奏晖,帝寝其事。诏直事郎问晖起居,太医视疾,太官赐食。晖乃起谢。

十一月,还宫。 以孔僖为兰台令史。

鲁国孔僖、涿郡崔骃,同游太学,相与论武帝:“始崇圣道,号胜文、景。及后恣己,忘其前善。”邻房生上书,告骃、僖诽谤先帝,刺讥当世。事下有司。僖以书自讼曰:

八月,太尉邓彪被罢官,任命郑弘为太尉。 章帝到南方巡视。

诏书说:“沿途所经各郡县,不得事先忙着储备各种用品。命令司空自带匠徒修架桥梁。如有派人接驾、打听起居行踪的,要拿二千石问罪。”

冬十月,章帝来到宛城,任命朱晖为尚书仆射。

朱晖曾经做过临淮太守,办过不少好事,百姓歌颂他说:“刚强自专,南阳朱季,吏惧其威,民怀其惠。”当时,朱晖因犯法免职,在家闲居,因此章帝把他召出来任用。后来,尚书张林上奏说:“国家经费不足,应当自行煮盐专卖,并恢复均输法。”朱晖说:“按先王的制度,天子不轻言财富的有无,诸侯不轻言财富的多寡,享受俸禄的官府之家不得与百姓争利。实行均输之法,会使政府官员与商贩没有区别;而将盐利收归官府,广大盐民就会因贫穷而产生怨恨,这实在不是圣明的君主所应采取的措施。”章帝很生气,严厉责备尚书台官员,朱晖等人都主动把自己关进监狱。三天以后,章帝下诏,命他们出来,并说:“朝廷很愿意听取反对意见,老先生们并没犯什么罪,只是诏书中的斥责有点过分罢了,你们为什么要自投监狱呢?”朱晖于是自称病重,不肯在奏议上署名。尚书令以下官员十分害怕,对朱晖说:“现在正面临受训斥,怎么可以称病呢?”朱晖说:“我已是年近八十的人了,蒙受皇恩得以在机要部门供职,应当以死相报。如果心中明知某事不可行,却还要顺从附和皇上的旨意,那就违背了做臣子的大义。”说完,便闭嘴不再说话。诸尚书共同上奏弹劾朱晖,章帝不再生气,遂将此事搁置不提。后下诏,命直事郎去问候朱晖,对其日常起居表示关心,又派御医为朱晖诊治疾病,派太官送去食物。朱晖这才起身谢恩。

十一月,章帝返回洛阳皇宫。 任命孔僖为兰台令史。

鲁国孔僖、涿郡崔骃,同在太学读书,一起议论武帝说:“起初崇尚圣道,号称胜过文、景二帝。后来却放纵自己,丢弃了以往的善政。”邻屋的太学生听到后上书指控崔骃、孔僖诽谤先帝,讽刺当朝。此事交付有关部门审理。孔僖上书自我申辩说:

“凡言诽谤者,谓实无此事,而虚加诬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恶显在汉史,是为直说书传实事,非虚谤也。夫帝者为善为恶,天下莫不知,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诛于人也。陛下即位以来,政教未过,德泽有加,臣等独何讥刺哉?假使所非实是,则固应悛改,倘其不当,亦宜含容,又何罪焉?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顾天下之人必回视易虑,以此事窥陛下心。自今以后,苟见不可之事,终莫复言者矣。齐桓公亲扬其先君之恶以唱管仲,然后群臣得尽其心。今陛下乃欲为十世之武帝远讳实事,岂不与桓公异哉?臣恐卒然蒙枉,不得自叙,使后世论者擅以陛下有所比方,宁可复使子孙追掩之乎?谨诣阙,伏待重诛。”书奏,诏勿问,拜僖兰台令史。

赐毛义、郑均谷各千斛。

庐江毛义、东平郑均,皆以行义称于乡里。南阳张奉慕义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适至,以义守安阳令。义捧檄而入,喜动颜色。奉心贱之,辞去。后义母死,征辟皆不至。奉乃叹曰:“贤者固不可测。往日之喜,乃为亲屈也。”均兄为县吏,颇受礼遗。均谏不听,乃脱身为佣。岁余,得钱帛归,以与兄,曰:“物尽可复得,为吏坐臧,终身损弃。”兄感其言,遂为廉洁。均仕为尚书,免归。帝下诏褒宠义、均,赐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长吏问起居,加赐羊酒。

“所谓诽谤,是说实际上没有的事情,而虚加诬蔑。至于说到孝武皇帝,他为政的善恶已明确记载在汉朝的史书上,我们只是如实叙述史书上所载事实,并非诽谤。作为皇帝,不论行善还是作恶,天下无人不知,这都是能够了解得到的,因此不应当对议论者加以责备。陛下即位以来,政教上没什么过失,恩德有增无减,我们为什么偏要讽刺呢?假如所批评的是事实,那就理应改正;倘若批评的不当,也应有所包涵,何必要问罪呢?我们被杀,死就死了吧,只怕天下人定会回转目光,改变想法,以这事来窥测陛下的心思。从今以后,即使看到不对的事情,终究也不会再有人出来说话了。齐桓公亲自公布前任国君的罪恶,并向管仲请教处理的办法,从此以后,群臣都尽心为他效忠。今天,陛下却要为远在十世之前的武帝掩饰事实真相,难道不是与齐桓公大不相同吗?臣担心被突然定罪,蒙冤衔恨,不能自我申辩,使后世评说历史的人擅自拿陛下打比方,难道还要子孙之辈也为陛下掩饰吗?我谨来到皇宫门前,伏身等待严厉的处罚。”奏书递上,章帝下诏停止审问,任命孔僖为兰台令史。

赏赐给毛义、郑均米谷各一千斛。

庐江人毛义、东平人郑均,都以仁义的行为受到乡里人的称赞。南阳人张奉仰慕毛义的名声,前往拜访。刚坐定,官府来了公文,任命毛义代理安阳县令。毛义手捧公文进入室内,喜形于色。张奉心中很看不起他,告辞而去。后来,毛义的母亲去世了,朝廷一再召毛义出来做官,都被他拒绝了。张奉于是感叹道:“对贤人本来不可以妄测。毛义当时的喜悦,乃是为了母亲而屈就。”郑均的哥哥是县中小吏,收受很多礼物贿赂。郑均劝阻,哥哥却不听,郑均于是离家而去,做别人的佣人。过了一年多,郑均把挣得的钱物带回家里送给哥哥,说道:“钱物用光了还能再挣,做官如果犯了贪赃罪,就会终身被罢黜。”哥哥被他的话所感动,于是成为廉洁的清官。郑均官至尚书,后免官回乡。章帝下诏,褒奖毛义、郑均,各赏赐米谷一千斛。每年八月,地方官员都要去问候他们的日常生活起居,加赐羊肉美酒。

诏除妖恶禁锢者。

诏曰:“往者妖言大狱所及广远,一人犯罪,禁至三属。如有贤才没齿无用,朕甚怜之。诸以前妖恶禁锢者,皆蠲除之。”

乙酉(85) 二年

春正月,诏赐民胎养谷,著为令。

诏曰:“诸怀妊者,赐胎养谷人三斛,复其夫勿算一岁。著为令。”

诏戒俗吏矫饰者。

诏曰:“俗吏矫饰外貌,似是而非,朕甚厌之,甚苦之。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如襄城令刘方,吏民同声谓之不烦,虽未有他异,斯亦殆近之矣。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吾诏书数下,冠盖接道,而吏不加治,民或失职,其咎安在?勉思旧令,称朕意焉。”

二月,行《四分历》。

《太初历》施行百有余年,历稍后天。上命编䜣等综校,作《四分历》,施行之。

帝东巡。

帝之为太子也,受《书》于汝南张酺。至是东巡,酺为东郡太守。帝幸东郡,引酺及门生、掾史会庭中。先备弟子之仪,使酺讲《尚书》一篇,然后修君臣之礼。行过任城,幸郑均舍,赐尚书禄,以终其身,时人号为“白衣尚书”。

诏命解除对因妖言惑众罪而受牵连者的禁锢。

章帝的诏书说:“以前犯妖言惑众罪,牵连的面很广,一人犯罪,父族、母族、妻族都要受到禁锢,不准做官。如果有贤才终生受不到重用,朕很为他们感到可惜。现命将以前因妖言惑众罪而受牵连的人一律解除禁锢。”

乙酉(85) 汉章帝元和二年

春正月,诏命赏赐百姓胎养谷,并定为法令。

诏书说:“所有怀孕的妇女,赏赐给每人胎养谷三斛,并免收其丈夫一年的人头税。将此项规定定为法令。”

诏命戒除平庸官吏的矫饰之风。

诏书说:“平庸的官吏说话办事过于做作,似是而非,朕很讨厌他们,也很为他们感到苦恼。踏实稳重的官吏,坦诚且不虚华,按日考察他的劳绩似显不足,若按月考察,就会感到有余。如襄城县令刘方,官民都说他从不烦扰百姓,虽然没有其他特别的功劳,但这也接近了朝廷的要求。如果以苛求为明察,以刻薄为明智,以对犯人从轻处罚为德,以从重处罚为威,这四种想法一旦盛行,下层民众就会产生怨恨。我曾多次发布诏书,奉诏出使的人不绝于道,然而吏治却不见好转,百姓中时常有人不守本分,问题出在哪里?希望官员们记住以往的法令,以称朕意。”

二月,实施《四分历》。

《太初历》实行了一百多年,渐与天象不合,稍微错后。章帝命令编䜣等人综合各种情况,校正误差,编成《四分历》,并予实施。

章帝东巡。

章帝做太子的时候,跟着汝南人张酺学习《尚书》。到这时,章帝前往东方巡视,张酺是东郡太守。章帝来到东郡,带领张酺及其学生,连同郡县官吏,一同在郡府庭院内集会。章帝先行弟子礼,让张酺讲解一篇《尚书》,然后再行君臣之礼。路过任城时,章帝光临郑均家,赐给他尚书俸禄,使他享用终身,当时人称郑均为“白衣尚书”。

耕于定陶,柴告岱宗,宗祀明堂。三月,至鲁,祠孔子

帝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于阙里,作六代之乐,大会孔氏男子六十二人。帝谓孔僖曰:“今日之会,宁于卿宗有光荣乎?”对曰:“臣闻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今陛下亲屈万乘,辱临敝里,此乃崇礼先师,增辉圣德,非臣家之私荣也。”帝大笑曰:“非圣者子孙,焉有斯言乎!”拜僖郎中。

至东平,祠献王陵。

帝至东平,追念献王,谓其诸子曰:“思其人,至其乡,其处在,其人亡。”因泣下沾襟。遂幸献王陵,祠以太牢,亲拜祠坐,哭泣尽哀。献王之归国也,骠骑府吏丁牧、周栩以王爱贤下士,不忍去,遂为王家大夫数十年,事祖及孙。帝闻之,皆引见,擢为议郎。

夏四月,还宫,假于祖祢。 秋七月,诏定律:无以十一、十二月报囚。

诏曰:“《春秋》重‘三正’,慎‘三微’,其定律:无以十一月、十二月报囚,止用冬初十月而已。”

冬,南单于与北匈奴战,破之。

北匈奴衰耗,党众离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后,鲜卑击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复自立,乃远引而去。至是,南单于与战于涿邪山,斩获而还。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虏前既和亲,而南部复往抄掠。北单于谓汉欺之,谋欲犯塞。谓宜还南所掠,以慰安之。”诏百官议。郑弘、第五伦等

在定陶举行耕藉之礼,燃柴祭告泰山,在汶上明堂祭祀五帝。三月,到鲁地,祭祀孔子。

章帝在阙里祭祀孔子以及孔子的七十二位弟子,演奏六代古乐,举行大会,会见孔家男子六十二人。章帝对孔僖说:“今天的大会,对你们家族是不是很荣耀?”孔僖回答说:“臣听说圣君明主没有不尊师重道的。如今,陛下屈驾光临我们卑微的乡里,这是崇敬先师,为您圣明的德行增辉,不只是微臣家族私有的荣耀。”章帝大笑着说:“如果不是圣人的子孙,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任命孔僖为郎中。

到东平,祭祀献王刘苍的陵墓。

章帝到了东平,追念献王刘苍,对刘苍的儿子们说:“我思念刘苍,来到了他的故地,他的房舍还在,人却已经死亡。”说着,眼泪流下,沾湿了衣襟。于是驾临献王的陵墓,用牛、羊、猪三牲设祭,并亲自在祠庙祭拜刘苍的牌位,尽情地哭泣,倾诉衷情。当初献王回归封国时,骠骑府吏丁牧、周栩因为献王礼贤下士,不忍离开他,于是做了献王的家臣,历时数十年,侍奉他们祖孙三代。章帝听说后,召见了丁牧和周栩,提拔他们担任议郎。

夏四月,章帝返回洛阳皇宫,到祖庙祭告出巡经过。 秋七月,章帝下诏,制定法律:不许在十一、十二月判决罪人。

诏书说:“《春秋》重视天、地、人‘三正’,而对‘三正’之始的‘三微’很慎重,现定下法令:每年的十一、十二月不准判决罪人,只准在冬初十月判决。”

冬季,南单于与北匈奴交战,大破北匈奴。

北匈奴日见衰落,众叛亲离。正面有南匈奴进攻,后面有丁零人骚扰,东边有鲜卑人袭击,西边有西域人侵扰,不能再立足本地,只好引兵远去。到这时,南单于与北单于交战于涿邪山,南匈奴杀敌俘虏,得胜而归。武威太守孟云上书说:“北匈奴以前已与汉朝和亲,而南匈奴又前去抢掠。北单于认为汉朝欺弄他,打算进犯边塞。我认为应当让南匈奴把抢来的东西还给北匈奴,以此来安慰他们。”章帝下诏,命群臣商议。郑弘、第五伦等

以为不可,桓虞、袁安等以为当与之。虞廷斥弘,伦亦变色。司隶举奏,弘等皆免冠谢。诏报曰:“事以议从,策由众定。訚訚侃侃,得礼之容,寝嘿抑心,非朝廷福。君何尤而深谢?其各冠履!”帝乃下诏曰:“江海所以能长百川者,以其下之也。今与匈奴君臣分定,贡献累至,岂宜违信自受其曲?其敕度辽及中郎将,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还北虏。其南部斩首获生,计功受赏,如常科。”

丙戌(86) 三年

春正月,诏:婴儿无亲属,及有子不能养者,廪给之。帝北巡,耕于怀。

敕侍御史、司空曰:“方春所过,无得有所伐杀。车可以引避引避之,马可辍解辍解之。”

三月,还宫。 夏四月,收太尉弘印绶,弘自系狱,出之而卒。

郑弘数陈窦宪权势太盛,奏宪党张林、杨光贪残。吏与光旧,因以告之。宪奏弘漏泄密事。帝诘让弘,收印绶。弘自诣廷尉,诏敕出之。因乞骸骨归,未许。病笃,上书曰:“窦宪奸恶贯天达地,海内疑惑,谓‘宪何术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祸,昞然可见’。陛下处天子之尊,保万世之祚,而信谗佞之臣,不计存亡之机。臣虽命在晷刻,死不忘忠。

认为不能这样做,桓虞、袁安等则认为应当如此。桓虞当庭怒斥郑弘,第五伦也怒形于色。司隶校尉上疏弹劾他们,郑弘等都脱帽谢罪。章帝下诏答复说:“国事要通过商议决定从违取舍,决策要由众人商定。言辞和气而中正,符合朝廷之礼,而缄默不语,压抑心志,不是朝廷之福。你们有什么错误需要谢罪?都各自戴上帽子、穿上鞋子吧!”章帝于是又下诏说:“江海所以能成为百川的首领,是因为它们地势低下。现在,我朝与匈奴君臣名分已定,北匈奴不断进贡,难道可以背弃信义、自寻理亏吗?现命度辽将军和中郎将,用加倍的价格赎买南匈奴所得俘虏,还给北匈奴。南部匈奴杀敌擒虏,遵照惯例,论功行赏。”

丙戌(86) 汉章帝元和三年

春正月,章帝下诏:没有亲属的孤儿,以及有孩子却没有能力抚养的,均由官府供给粮食。 章帝到北方巡视,在怀县举行耕藉礼。

章帝命令侍御史、司空说:“现在正值春天,凡我所经过的地方,要禁止践踏庄稼。车辆可以绕行就绕行,驾车的边马能够解除就解除。”

三月,章帝返回洛阳皇宫。 夏四月,收回太尉郑弘的印信绶带,郑弘主动投案入狱,赦他出狱后去世。

郑弘多次上奏,指出窦宪权势太盛,又弹劾窦宪的党羽张林、杨光为官贪赃枉法,行为残暴。处理奏书的官吏与杨光有老交情,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光。窦宪上奏,弹劾郑弘泄露机密。章帝因此责怪郑弘,并收回他的印信绶带。郑弘自行前往廷尉府投案待审,章帝诏令将他释放。郑弘借此机会请求退职回乡,章帝没有批准。郑弘病重,上书说:“窦宪的奸恶,上通于天,下达于地,全国民众都感到疑惑,说‘窦宪用什么方法迷住了皇上,近世王莽之祸,历历在目’。陛下身居天子的尊位,守护万世长存的帝业,然而却信任擅长谗言的奸臣,不曾考虑这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关键。臣虽然已命在旦夕,但临死也没忘掉效忠陛下。

愿陛下诛‘四凶’之罪,以厌人鬼愤结之望。”帝省章,遣医视弘病。比至,已薨。

以宋由为太尉。 五月,司空伦罢。

第五伦以老病乞身,赐策罢,以二千石俸终其身。伦奉公尽节,言事无所依违,性质悫,少文采,在位以贞白称。或问伦曰:“公有私乎?”对曰:“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心不能忘,而亦终不用也。吾兄子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吾子有疾,虽不省视,而竟夕不眠。若是者,岂可谓无私乎?”

以袁安为司空。 烧当羌反。

烧当羌迷吾及其弟号吾寇陇西,郡兵追获之。号吾曰:“诚得生归,必不复犯塞。”太守张纡放遣之,羌即解散。

疏勒王忠诈降,班超斩之。

南道遂通。

诏侍中曹褒定汉礼。

博士曹褒请著汉礼,班固以为宜广集诸儒,共议得失。帝曰:“谚言:‘作舍道边,三年不成。’会礼之家,名为聚讼,互生疑异,笔不得下。昔尧作《大章》,一夔足矣。”乃拜褒侍中,授以叔孙通《汉仪》十二篇,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经,今宜依《礼》条正,使可施行。”

丁亥(87) 章和元年

春三月,护羌校尉傅育击羌,败死。 夏六月,司徒

愿陛下像舜帝除掉‘四凶’一样惩治奸臣的罪恶,以满足人鬼共愤的期望。”章帝看了奏章后,派医生为郑弘诊病。等医生赶到郑家时,郑弘已经去世。

任命宋由为太尉。 五月,司空第五伦免官。

第五伦因年老患病请求退休,章帝颁赐策书,将第五伦免职,允许他终身享受二千石俸禄。第五伦奉公尽节,发表意见从不模棱两可,天性质朴诚实,少有文采,为官以清白著称。有人问第五伦说:“您有私心吗?”第五伦回答说:“以前曾经有人要送给我千里马,我虽然没有接受,但每当三公举荐人才的时候,我心中总忘不了这个人,不过最终也没有荐用他。哥哥的孩子病了,我一夜间去看望十次,回来后却能安睡。我自己的孩子病了,我虽然没有前去探视,但却彻夜不眠。像这种情况,难道可以说没有私心吗?”

任命袁安为司空。 羌人烧当部落造反。

烧当部落首领迷吾以及他的弟弟号吾进犯陇西郡边界,郡兵追击,擒获号吾。号吾说:“如果我能够活着回去,今后决不再侵犯边塞。”太守张纡把号吾放回,羌兵随即解散。

疏勒王忠向班超诈降,班超将他斩首。

西域南部的道路从此畅通。

章帝下诏,命侍中曹褒编订汉朝礼仪大典。

博士曹褒请求编制汉朝礼仪大典,班固认为应当召集广大儒家学者,共同探讨得失。章帝说:“俗话说:‘路边盖房,三年不成。’集会讨论礼仪问题,各家就会像在一起吵架,争论不定,互相生出各种疑问、分歧,致使难以下笔。古时候,尧帝制作《大章》乐,有夔一个人就够了。”于是,任命曹褒为侍中,并授给他叔孙通所编《汉仪》十二篇,说:“这些规定过于零散、简略,且多与经书不合,现在应当依据《礼经》逐条进行订正,使它可以实施。”

丁亥(87) 汉章帝章和元年

春三月,护羌校尉傅育讨伐羌人,战败被杀。 夏六月,司徒

虞免,以袁安为司徒,任隗为司空。 秋,鲜卑击北匈奴,斩优留单于。 护羌校尉张纡击羌,斩其帅迷吾,其子迷唐据大、小榆谷以叛。 改元。

是时,屡有嘉瑞,言者咸以为美,遂诏改元“章和”。太尉掾何敞独恶之,谓宋由、袁安曰:“夫瑞应依德而至,灾异缘政而生。今异鸟翔于殿屋,怪草生于庭际,不可不察。”由、安惧不敢答。

八月晦,日食。 北匈奴五十八部来降。 曹褒奏所撰制度。

曹褒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凡百五十篇,奏之。帝以众论难一,故但纳之,不复令有司平奏。

班超发诸国兵击莎车,降之。

班超发于阗诸国兵二万人击莎车,龟兹王发温宿等兵合五万人救之。超曰:“今兵少不敌,可各散去,须夜鼓声而发。”阴缓所得生口。龟兹王闻之,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阗。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鸡鸣驰赴莎车营。胡大惊乱奔走,莎车遂降,龟兹等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戊子(88) 二年

春正月,济南王康、中山王焉来朝。

上笃于亲亲,故二王入朝,特加恩宠,及诸昆弟不遣就国。赏赐过度,仓帑为虚。何敞奏记宋由曰:“比年水旱,

桓虞免官,任命袁安为司徒,任隗为司空。 秋季,鲜卑人进攻北匈奴,斩杀优留单于。 护羌校尉张纡攻打羌人,斩杀羌人首领迷吾,迷吾的儿子迷唐据守大、小榆谷发动叛乱。 下诏更改年号。

当时,频频出现祥瑞征兆,谈论的人都认为是美事,于是章帝下诏,改年号为“章和”。唯独太尉掾何敞对此表示厌恶,对宋由、袁安说:“祥瑞应该是伴随德政而来,灾异由于恶政而生。如今异鸟飞翔于皇宫殿堂上空,怪草生长于宫廷院内,不可不注意。”宋由、袁安感到恐惧,不敢答对。

八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北匈奴五十八个部落归降汉朝。 曹褒奏上所编定的礼仪制度。

曹褒依据旧典,参考五经谶记中的记载,按着从天子到平民的顺序,编成加冠礼、婚礼、吉礼、凶礼等各种礼仪典制,共一百五十篇,奏报给皇帝。章帝鉴于众人的意见很难统一,所以就干脆接受了曹褒所制典章,不再令有关部门议奏。

班超征调西域各国军队进攻莎车,莎车投降。

班超征调于阗等国军队二万人进攻莎车,龟兹王则调集温宿等国军队共五万人前往救援。班超说:“眼下我方兵力不足,打不过敌人,可以各自分散撤离,等到夜半鼓声响起时出击。”又悄悄放走所获俘虏。龟兹王获悉后,自率一万骑兵在西面边界拦截班超,温宿王带八千骑兵在东面边界拦截于阗军队。班超得知龟兹、温宿两国军队已经出动,便秘密集结各路军队,于天亮前奔袭莎车军营。胡人大惊,乱作一团,争相逃奔,莎车遂告投降,龟兹等国军队各自退散。从此,班超威震西域。

戊子(88) 汉章帝章和二年

春正月,济南王刘康、中山王刘焉来京朝见。

章帝重视骨肉亲情,所以济南、中山二王来京朝见时,受到特别优待;对其他的兄弟,也不派他们前往封国。因赏赐过度,国库为之空虚。何敞给宋由上书说:“近年来,连续发生水旱灾害,

公私屈竭,此实损膳节用之时,而赏赉过度,损耗国资。夫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明君赐赉,宜有品制;忠臣受赏,亦应有度。明公位尊任重,责大忧深,宜先正己,以率群下,还所得赐,因陈得失,奏王侯就国,除苑囿之禁,节省浮费,赈恤穷孤,则恩泽下畅,黎庶悦豫矣。”由不能用。尚书宋意上疏曰:“陛下隆宠诸王,礼敬过度。《春秋》之义,诸父昆弟,无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强干弱枝者也。西平王羡等久磐京邑,骄奢僭拟,损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宜割情不忍,以义断恩,发遣归藩,以塞众望。”

帝崩。

年三十一。遗诏:“无起寝庙,一如先帝法制。”

太子肇即位。

年十岁。

尊皇后曰皇太后。 三月,葬敬陵。 太后临朝。

窦宪以侍中内干机密,出宣诰命。弟笃、景、瓌,皆在亲要。崔骃以书戒宪曰:“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昔冯野王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己复礼,终受多福。外戚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者,盖在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不足也。汉兴,外家

公私财力都已枯竭,现在正是减少消耗、节约用度的时候,然而皇上的赏赐超过了限度,损耗了国家的储备。公家的资财,都出自百姓的血汗。圣明的君王进行赏赐,应当有等级制度之分;忠臣接受赏赐,也应该有一定的限度。阁下您地位尊贵,责任重大,忧虑深远,应该首先端正自己,做群下的表率,退还所得的赏赐,并借机向皇上陈述利害得失,奏请遣送各亲王侯爵回封国就位,解除不准百姓在皇家园林耕种的禁令,节省不必要的开支,赈济抚恤穷困孤寡的人,这样一来,朝廷恩泽普降,黎民百姓就会感到喜悦安乐。”宋由没有采用何敞的建议。尚书宋意上疏说:“陛下十分宠爱各位亲王,优待超出了限度。依《春秋》之义,君王的伯父、叔父及兄弟,没有不是臣属的,这是为了使尊贵者受到尊敬,卑微者自守卑位,加强主干而削弱旁枝的缘故。西平王刘羡等长期留居京师,骄横奢侈,超越本分,自比于居上位的君王,这损害了上下尊卑的等级秩序,破坏了君臣间正常的伦理关系。陛下应当忍痛割爱,以大义切断私恩,遣送亲王们回到各自的封国,以满足民众的期望。”

章帝去世。

享年三十一岁。遗诏说:“不要在陵墓上修建祠庙寝殿,一切仿行先帝时的制度。”

太子刘肇即皇帝位。

时年十岁。

尊窦皇后为皇太后。 三月,将章帝安葬于敬陵。 窦太后临朝摄政。

窦宪以侍中身份入宫主持机要,出宫宣布诏命。他的弟弟窦笃、窦景、窦瓌,都在显要的位置上。崔骃上书告诫窦宪说:“古书上说:‘生来就富有的人自满,生来就尊贵的人傲慢。’生来就富有尊贵而能做到不自满、不傲慢的人,未曾有过。从前,冯野王被人称为贤臣,近人卫尉阴兴克己守礼,终生享受很多福禄。外戚所以受到时人的讥嘲,为后人所责备,原因在于权势太盛而不知收敛,官位太高而仁德不足。汉朝建立以来,皇后家族

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

以邓彪为太傅,录尚书事,百官总己以听。

窦宪以彪有义让,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随,故尊崇之。其所施为,辄外令彪奏,内白太后,事无不从。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宪性果急,睚眦之怨,莫不报复。以韩纡尝劾父勋狱,令客斩纡子,以首祭勋冢。

诸王始就国。 夏四月,以遗诏罢盐铁之禁。 旱。 冬十月,侍中窦宪杀都乡侯畅,太后以宪为车骑将军,使击北匈奴以赎罪。

北匈奴饥乱,降南部者,岁数千人。南单于上言:“宜出兵讨伐,破北成南,令汉家长无北念。”太后以示耿秉,秉言可许。太后欲从之。尚书宋意上书曰:“戎狄简贱礼义,无有上下,强者为雄,弱即屈服。汉兴以来,征伐数矣,其所克获,曾不补害。光武皇帝因其来降,羁縻畜养,边民得生,劳役休息,于兹四十余年矣。今鲜卑奉顺,斩获万数,中国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劳。盖鲜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归功圣朝,实由贪得重赏。今若听南虏还都北庭,则不得不禁制鲜卑。鲜卑外失暴掠,内无功赏,豺狼贪婪,必为边患。今北虏西遁,请求和亲,宜因其归附,以为外扞。若引兵费赋,以顺南虏,则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

有二十家,而能保全家族和自身的,不过四人而已。《尚书》说:‘要以殷商的覆亡作为鉴戒。’能不谨慎吗!”

任命邓彪为太傅,主管尚书机要,百官各统己职,听命于太傅。

窦宪因邓彪讲仁义,能谦让,受到先帝的敬重,且为人忠厚随和,所以把他推到高位。窦宪每当要有什么行动的时候,就先从外面让邓彪上奏,自己再到宫内向太后解释,这样一来,没有一件事不被批准。邓彪在位,只是修身自好而已,对朝纲政纪,不能有所匡正。窦宪性情暴烈,连瞪他一眼的细小怨恨,都无不报复。由于韩纡曾经审理过窦宪之父窦勋的案件,窦宪便让门客杀害了韩纡的儿子,用他的头祭奠窦勋的坟墓。

诸亲王开始回封国就位。 夏四月,根据章帝遗诏,取消盐铁专卖的禁令。 发生旱灾。 冬十月,侍中窦宪杀死都乡侯刘畅,太后任命窦宪为车骑将军,让他讨伐北匈奴来立功赎罪。

北匈奴因饥荒而发生内乱,每年有数千人向南匈奴投降。南单于上书东汉朝廷说:“现应趁机出兵讨伐,打败北匈奴,成全南匈奴,使汉朝永无北部之忧。”太后把这份奏疏给耿秉看,耿秉说可以同意。太后打算接受这一建议。尚书宋意上书说:“匈奴人轻视礼义,没有君臣上下之分,强大的称雄,弱小的就屈服。汉朝建立以来,已对他们讨伐过很多次,但所得到的收获,并不能抵偿所受的损失。光武皇帝趁匈奴人归降之机,对他们采取了笼络豢养的政策,边地的人民从而获得生机,劳动服役活动得以停息,至今已经四十余年了。现在,鲜卑人归顺汉朝,斩杀俘虏匈奴数万人,汉朝坐享大功,百姓不觉辛劳。鲜卑攻打匈奴,只是因为抢掠对他们有利。而将战功归于汉朝,实际是因为贪图重赏。现在如果听任南匈奴回到北匈奴王庭建都,就不能不限制鲜卑人的行动。鲜卑人在外丧失了抢掠的对象,从朝廷这里又无法因功得到赏赐,以其豺狼般的贪婪,必将成为边疆地区的祸患。现在北匈奴西逃,请求与汉朝和亲,应该趁此机会,使北匈奴成为外藩。如果征调大军,消耗国家的经费,去听从南匈奴的意见,就会坐失上策,使国家由安转危。”

会都乡侯畅来吊国忧,太后数召见之。窦宪惧畅分宫省之权,遣客刺杀畅于屯卫之中,而归罪于畅弟刚。使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杂考之。尚书韩稜以为,贼在京师,不宜舍近问远,恐为奸臣所笑。何敞说宋由曰:“敞备数股肱,职典贼曹,欲亲至发所,以纠其变。而二府执事以为,故事,三公不与盗贼。敞请独奏案之。”于是推举具得事实。太后怒,闭宪于内宫。宪惧诛,因自求击匈奴以赎死。乃以宪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耿秉为副,发兵伐北匈奴。

以邓训为护羌校尉,击迷唐,破之。

公卿举邓训代张纡。迷唐率兵来,胁小月氏胡。训拥卫胡,令不得战。议者咸以羌胡相攻,县官之利,不宜禁护。训曰:“张纡失信,众羌大动。今因其迫急,以德怀之,庶能有用。”遂开城,悉驱群胡妻子内之,严兵守卫。羌即解去。由是湟中诸胡皆言:“汉家常欲斗我曹,今邓使君待我以恩信,乃是得父母也。”咸欢喜叩头曰:“唯使君所命。”训遂抚养教谕,莫不感悦。赏赂诸羌,使相招诱。号吾将其种人八百户来降,训因发秦、胡、羌兵,掩击迷唐,破之。迷唐乃去大、小榆,众悉离散。

适逢都乡侯刘畅来京祭吊章帝,太后多次召见他。窦宪惧怕刘畅分去自己在内宫的权力,于是派刺客把刘畅杀害于禁卫军中,并将此事归罪于刘畅的弟弟刘刚。太后命侍御史和青州刺史共同审讯刘刚等人。尚书韩稜认为,凶手就在京城,不应舍近问远,否则,恐怕要被奸臣讥笑。何敞对宋由说:“我何敞充数为您属下的要员,主管捕审罪犯,打算亲自到判案场所,督察事态的演变。然而,司徒、司空二府的主管官员认为,按照惯例,三公不应参与审理地方上的盗贼案件。我请求单独上奏,以参与审理此案。”于是,经过调查审理,弄清了全部事实真相。窦太后十分恼怒,将窦宪禁闭在皇宫内院。窦宪害怕被杀,便主动请求去攻打匈奴,以赎死罪。于是,窦太后任命窦宪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耿秉为副统帅,征调大军,讨伐北匈奴。

任命邓训为护羌校尉,攻打迷唐部羌人,将其打败。

公卿推举邓训接替张纡任护羌校尉。迷唐率羌兵来犯,想首先胁迫小月氏部落的胡人臣服于己。邓训保护胡人,使迷唐未能与胡人交战。议论此事的官员都认为,羌胡相斗,这是对汉朝有利的事情,不应该禁止,不应该庇护胡人。邓训说:“因张纡失信,致使羌人各部群起反叛。现在,乘胡人受到胁迫的紧急关头,对他们以恩德相待,以期将来能为我所用。”于是打开城门,把胡人的妻子儿女全都接纳进来,并派兵严密守护。羌兵随即撤离。因此,湟中地区的各部胡人都说:“汉朝官吏常常希望我们自相争斗,如今邓使君以恩德信义对待我们,我们就如同是得到了父母的庇护。”他们都异常欢喜,向邓训叩头表示:“今后我们一切听从您的命令。”邓训便对胡人进行安抚教化,胡人无不心悦诚服。邓训又对羌人各部进行悬赏招降,让已降的羌人去招诱未降的羌人。号吾率领本部落八百户来降,邓训于是征调汉、胡、羌各路军队,袭击迷唐,将他打败。迷唐被迫撤离大、小榆谷,其部众全部离散。

己丑(89) 孝和皇帝永元元年

春,邓训掩击迷唐,大破之。诸羌来降。

迷唐欲复归故地。邓训发湟中六千人,缝革舡置箄上,度河掩击,大破之,一种殆尽。迷唐收余众,西徙千余里。烧当豪帅稽颡归死,余皆款塞纳质。于是训绥接归附,威信大行。遂罢屯兵,唯置弛刑徒二千余人屯田,修坞壁。

下尚书仆射郅寿吏,寿自杀。

窦宪将行,公卿诣朝堂上书谏,以为匈奴不犯边塞,而无故劳师远涉,损费国用,徼功万里,非社稷之计。书连上,辄寝。宋由诸卿稍自引止。唯袁安、任隗免冠固争,前后十上。众皆危惧,安、隗正色自若。侍御史鲁恭上疏曰:“万民者天下所生,天爱其所生,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则天气为之舛错,况于人乎?故爱民者必有天报。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也,与鸟兽无别。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今匈奴远藏,去塞数千里,而欲乘其虚耗,利其微弱,是非义之所出也。今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间之急亦已甚矣。群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独奈何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观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国不为中国,

汉和帝

己丑(89) 汉和帝永元元年

春季,邓训袭击迷唐部羌兵,大败敌军。羌人各部纷纷归降。

迷唐打算重新回到故地。邓训调集湟中军队六千人,缝制革船,放在木筏上,乘木筏渡河,袭击迷唐,将他彻底打败,整个部落几乎被消灭干净。迷唐收集残余部众,向西迁移了一千多里。烧当部落首领前来归附,叩头请死,其余的人都到边塞投诚。于是,邓训接纳并安抚归顺的羌人,其威望和信誉广为传诵。接着便撤销驻军,只留下免刑囚徒两千余人,在当地开荒垦田,修缮堡垒壁障。

尚书仆射郅寿被交付官吏审讯,郅寿自杀。

窦宪将出征讨伐匈奴,三公、九卿到朝堂上书劝阻,认为匈奴并未侵犯边塞,而无故劳师远征,耗费国家的资财,求取万里之外的功勋,这不是为国家着想的计策。奏书接连呈上,却都被搁置一边。宋由等诸位官员逐渐自行停止谏阻。唯有袁安、任隗二人脱下官帽,在朝堂力争,先后上书达十次之多。众人都为他们担惊受怕,袁安、任隗却神情自若,镇定如常。侍御史鲁恭上疏说:“万民百姓是上天所生,上天爱他所生,就像父母爱他的子女。万物之中,如果有一物没得到它合适的位置,天象就会为此发生错乱,何况对于人呢?因此,爱民的人,上天对他必有回报。戎狄之族,是四方的异气,与鸟兽没什么区别。所以,圣明的君王,历来的做法,只是对他们采取不断笼络和约束的政策而已。如今,匈奴远远躲了起来,距离汉朝边塞数千里,而我们打算趁他们空虚之机,利用他们的微弱疲惫而轻易取胜,这不是合乎仁义的举动。现在刚开始征调军队,而物资已不够大司农调度使用,官府上下互相催迫,百姓也已在叫苦不迭。群臣百姓都说此事不可行,而陛下为何偏偏因为窦宪一人的计虑,去毁弃千万人的性命,不体恤一下他们的呼声呢?上观天心,下察民意,便足以知道事情的得失。臣只怕中国将不再是真正的中国,

岂徒匈奴而已哉!”太后不听。又诏使者为笃、景起邸第。侍御史何敞上疏曰:“今匈奴无逆节之罪,汉朝无可惭之耻,而盛春东作,兴动大役,复为笃、景缮修馆第,弥街绝里,非所以垂令德示无穷也。宜且罢工匠,以忧边恤民。”书奏,不省。

窦宪尝使门生赍书,诣尚书仆射郅寿,有所请托。寿送诏狱。上书陈宪骄恣,引王莽以诫国家。又因朝会,厉音正色,讥宪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宪怒,陷寿以诽谤。下吏,当诛。敞上疏曰:“寿机密近臣,匡救为职。若怀默不言,其罪当诛。今寿违众正议以安宗庙,岂其私邪?忠臣尽节,以死为归。臣诚不欲圣朝行诽谤之诛,以杜塞忠直,垂讥无穷。”寿得减死,徙合浦,未行,自杀。

夏六月,窦宪击北匈奴,大破之。登燕然山,刻石勒功而还。

窦宪、耿秉出朔方塞,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单于遁走,斩获甚众,降二十余万人。出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命中护军班固刻石勒功,纪汉威德而还。遣司马吴汜奉金帛遗北单于於西海上,以诏致赐。单于稽首拜受。

秋七月,会稽山崩。 九月,以窦宪为大将军。

旧,大将军位在三公下,至是诏宪位次太傅下、三公上。窦氏兄弟骄纵,而景尤甚。奴客夺人财货,篡取罪人,

岂只匈奴不把中国当中国看待而已!”窦太后不听从这些意见。又下诏,命使者为窦笃、窦景兴建宅第。侍御史何敞上疏说:“如今匈奴没有背叛之罪,汉朝也没有值得羞惭的耻辱,而时值盛春,百姓正在耕作,政府却要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又为窦笃、窦景修建家宅,占满了大街小巷,这不是发扬美德、使后世永远效仿的做法。应当暂且停止修宅工程,以专心考虑边事,体恤人民的困苦。”奏书呈上,未被理睬。

窦宪曾经派门生带信去见尚书仆射郅寿,有私事请托。郅寿把该门生送押诏狱。又上书指陈窦宪骄横恣肆,引用王莽之事来告诫朝廷。还借朝会之机,声色俱厉地抨击窦宪等人兴师讨伐匈奴、大肆修建宅第之事。窦宪大怒,反诬郅寿有诽谤罪。郅寿被交付官吏审讯,当处死罪。何敞上疏说:“郅寿是参与国家机密的近臣,匡正大臣的错误是他的职责。如果明知某人有错而缄默不语,才罪该处死。现在,郅寿敢于违抗众臣的意见,正义直言,以求安定国家,难道是为了他自己吗?忠臣尽节,视死如归。臣实在不愿意看到圣明的朝廷因听到批评而遂行诛杀,从而堵塞忠诚正直之士进言的道路,永为后世讥笑。”郅寿遂得免死,流放合浦,还没动身,他便自杀了。

夏六月,窦宪进攻北匈奴,大败匈奴军。登上燕然山,刻石纪功后返回。

窦宪、耿秉率军出朔方边塞,与北匈奴单于在稽落山交战,大败匈奴军,单于逃走,大批匈奴兵被消灭俘虏,投降的有二十多万人。窦宪等出塞三千余里,登上燕然山,命令中护军班固刻石纪功,记下汉朝的国威与恩德,然后返回。派军司马吴汜到西海之畔送给北单于一些金银财宝和布帛,并以汉朝皇帝的名义进行赏赐。单于叩头接受。

秋七月,会稽山发生山崩。 九月,任命窦宪为大将军。

依旧例,大将军的地位在三公之下,到这时下诏规定窦宪的地位仅次于太傅,在三公之上。窦氏兄弟骄奢放纵,而尤以窦景为甚。他的家奴、门客肆意抢夺他人财物,非法夺取罪犯,

妻略妇女。擅发缘边突骑。袁安劾景“擅发边兵,惊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辄承景檄,当伏显诛”。又奏:“司隶校尉、河南尹阿附贵戚,不举劾,请免官案罪。”并寝不报。瓌独好经书,节约自修。尚书何敞上封事曰:“爱而不教,终至凶戾,犹饥而食之以毒,适所以害之也。伏见大将军宪兄弟专朝,虐用百姓,奢侈僭偪,诛戮无罪。臣敞区区,诚不欲上令皇太后损文母之号,陛下有誓泉之讥,下使宪等得长保其福祐。驸马都尉瓌比请退身,愿抑家权,可与参谋,听顺其意,诚宗庙至计,窦氏之福。”时济南王康尊贵骄甚,宪乃白出敞为济南太傅。康有违失,敞辄谏争。康虽不能从,然素敬重敞,无所嫌牾焉。

大水。

庚寅(90) 二年

春二月,日食。 窦宪遣兵复取伊吾地,车师遣子入侍。 月氏遣使奉献。

初,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还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超众少,皆大恐。超曰:“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葱岭来,非有运输,何足忧邪?但当收谷坚守,彼饥穷自降,不过数十日决矣。”谢攻不下,钞掠无所得。超度其必从龟兹求食,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

奸淫掳掠妇女。窦景还擅自征调边疆地区的精锐骑兵。袁安弹劾窦景“擅自征调边疆军队,惊扰欺骗地方官吏和民众,二千石没有等到朝廷调兵的符信,就即刻奉行窦景的一纸文书,应该当众处死”。又上奏说:“司隶校尉、河南尹阿谀攀附皇亲国戚,不检举弹劾他们的罪行,建议将其免官治罪。”这些奏疏全都被搁置起来,得不到答复。只有窦瓌好读儒家经书,能够节制和约束自己,修身自好。尚书何敞呈上一份密封奏疏,写道:“对子女只知宠爱而不加管教,最终会使他们变成凶恶暴戾之人,这就好比饥饿时喂给他们毒药,恰恰是害了他们。我看到大将军窦宪兄弟在朝廷专权,残酷地役使百姓,奢侈腐化,僭越不法,还滥杀无辜。微臣何敞,实在不愿看到上使皇太后的文母美誉受到损害,陛下因有黄泉相见的誓言被人嘲笑,下使窦宪等人长久保持他们的荣华富贵。驸马都尉窦瓌多次请求从高位上退下来,希望抑制窦家的权势,陛下可以跟他商议,顺从他的心意,这才真正是为国家着想的最佳计策,也是窦家的福分。”当时,济南王刘康地位尊贵,十分骄横,窦宪便向太后说明情况,派何敞出任济南国太傅。刘康每有过失,何敞就极力规劝。刘康虽听不进何敞的意见,但他一向敬重何敞,双方没有造成怨恨和冲突。

发生水灾。

庚寅(90) 汉和帝永元二年

春二月,出现日食。 窦宪派兵重新占领伊吾,车师派遣王子到汉朝充当人质。 月氏国遣使向汉朝进贡。

起初,月氏王请求娶汉朝公主为妻,班超拒绝,并遣返月氏使者,月氏王因此怀恨在心,派副王谢率军七万攻打班超。班超兵力不足,士兵都十分惊慌。班超说:“月氏兵虽多,但他们跋涉数千里,翻越葱岭而来,没有运输补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只要把粮食收藏起来,据城固守,敌人饥饿困顿,自会投降,过不了数十天,就见分晓了。”谢久攻不下,又没抢到什么东西。班超估计月氏兵一定会向龟兹求取粮食,于是派兵数百从东边拦截。

谢果遣骑赂龟兹,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首示谢。谢大惊,请罪。由是岁奉贡献。

封齐武王孙无忌为齐王,威为北海王。

初,北海哀王无后,肃宗以齐武王首创大业,遗诏令复二国,至是皆封。

秋七月,窦宪出屯凉州。 九月,北匈奴款塞求朝。冬,窦宪遣使迎之。复遣兵袭击,破之。

北单于遣使款塞称臣,欲入朝见,宪遣班固迎之。会南单于求灭北庭,宪复遣中郎将耿谭将骑出塞,袭击北单于。单于被创,仅而得免。南部党众益盛,领户三万四千,胜兵五万。

辛卯(91) 三年

春正月,帝冠。

始用曹褒新礼,擢褒监羽林左骑。

二月,窦宪遣兵击北匈奴于金微山,大破之,单于走死。

窦宪以北匈奴微弱,欲遂灭之。欲遣左校尉耿夔围北单于于金微山,大破之,获其母阏氏,名王已下五千余级。单于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余里而还,自汉出师所未尝至也。

窦宪杀尚书仆射乐恢。

窦宪以耿夔、任尚为爪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傅毅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门,赋敛吏民,共为赂遗。

谢果然派骑兵前去贿赂龟兹,班超的伏兵迅速出击,将他们全部消灭,并提着人头给谢看。谢大吃一惊,立即派人向班超道歉请罪。从此以后,月氏每年都向汉朝进贡。

封齐武王之孙刘无忌为齐王,刘威为北海王。

当初,北海哀王死后没有继承人,汉章帝以齐武王首创王朝大业有功,临死时下诏,命恢复北海、齐国两个封国,到这时刘无忌、刘威都被封为王。

秋七月,窦宪出京屯驻凉州。 九月,北匈奴派使臣到边塞请求朝见。冬季,窦宪派人前往迎接。又派兵袭击,打败了北匈奴。

北匈奴单于派使臣到边塞,表示臣服汉朝,想要入京朝见,窦宪派班固前去迎接。适逢南匈奴单于请求消灭北匈奴,窦宪于是又派中郎将耿谭率领骑兵出塞,袭击北单于。单于受伤,仅得活命。此时,南匈奴的势力日益强盛,拥有人口三万四千户,兵力达到五万人。

辛卯(91) 汉和帝永元三年

春正月,和帝举行加冠礼。

开始采用曹褒制定的新礼仪,并擢升曹褒为羽林左监,督领羽林左骑。

二月,窦宪派兵与北匈奴交战于金微山,大败北匈奴军队,单于逃走后死亡。

窦宪看到北匈奴力量微弱,于是想灭掉它。派遣左校尉耿夔把北单于包围在金微山,大败北匈奴军队,并抓获了他的母亲阏氏,斩杀名王以下五千余人。单于逃跑,不知去向。汉朝军队出塞五千余里后返还,自汉朝出兵讨伐匈奴以来,还未曾到过这么远的地方。

窦宪逼死尚书仆射乐恢。

窦宪以耿夔、任尚为打手,以邓叠、郭璜为心腹,让班固、傅毅负责为他撰写文章。刺史、太守、县令多由窦氏推荐任命,他们对下层官吏、百姓横征暴敛,共同从事贪污贿赂的罪恶勾当。

袁安、任隗举奏,贬四十余人。窦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未有以害之。尚书仆射乐恢上疏曰:“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正王室,示天下之私。若上能以义自割,下能以谦自引,则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而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矣。”书奏,不省。恢乞骸骨归。宪风州郡迫胁,恢饮药死。于是朝臣震慑,无敢违者。袁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喑呜流涕,天子大臣皆恃赖之。

冬十月,帝如长安,窦宪来会。

帝幸长安,诏窦宪与车驾会长安。宪至,尚书以下议欲拜之,伏称“万岁”。尚书韩稜正色曰:“夫上交不谄,下交不黩,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议者皆惭而止。左丞王龙私奏记,上牛酒于宪。稜举奏,论为城旦。

龟兹、姑墨、温宿诸国来降。十二月,以班超为西域都护、骑都尉。 帝还宫。

壬辰(92) 四年

春正月,立北匈奴於除鞬为单于。

初,北单于既亡,其弟於除鞬自立,遣使款塞。窦宪请立为单于,置中郎将领护,如南单于故事。事下公卿议,袁安、任隗以为:“光武招怀南虏,非谓可永安内地,正以权时之算,可得扞御北狄故也。今宜令南单于反北庭,领

经袁安、任隗举奏弹劾,有四十余人被贬官。窦宪兄弟对此十分怨恨,但由于袁安、任隗一向行为高尚,窦氏也没有借口加害他们。尚书仆射乐恢上疏说:“陛下正值年轻有为,承继帝王大业,诸位舅父不应该控制干预朝廷大权,向天下显露私心。如果在上位的能够从大义出发,自行割爱,在下位的能够以谦让的态度,主动引退,那么四位国舅就可以长久保持爵位和封国的荣耀,皇太后也可以永远没有辜负宗庙的忧虑。”奏疏呈上之后,未被理睬。乐恢请求退休回乡。窦宪暗中授意州郡官吏胁迫乐恢,乐恢服毒自杀。于是朝中官员十分惊恐,没有敢于违抗者。袁安见和帝年幼,外戚专权,每当朝会进见之际,以及与朝中官员谈论国家政事时,总禁不住感伤落泪,天子大臣都依靠信赖袁安。

冬十月,和帝前往长安,窦宪奉诏来会面。

和帝来到长安,下诏令窦宪来会面。窦宪一到长安,尚书以下官员有人议论着要去叩拜,并伏身称呼“万岁”。尚书韩稜脸色严肃地说:“与上面的人交往不可谄媚,与下面的人交往不可轻慢,从礼仪上说,没有对人臣称万岁的道理。”倡议者都感到惭愧,遂告作罢。左丞王龙私自向窦宪上奏,并呈献牛肉美酒。韩稜上奏弹劾,王龙被判服苦役。

龟兹、姑墨、温宿等国归降汉朝。十二月,任命班超为西域都护、骑都尉。 和帝返回洛阳皇宫。

壬辰(92) 汉和帝永元四年

春正月,立北匈奴於除鞬为单于。

当初,北匈奴单于逃走后,他的弟弟於除鞬自立为单于,并派使臣到汉朝边塞请求归附。窦宪奏请立於除鞬为单于,设置中郎将进行监护,如同对待南匈奴单于的旧例。此事被交付公卿进行商议,袁安、任隗认为:“光武皇帝招抚南匈奴,并不是说允许他们永远安居内地,而正是一种权宜之计,是为了能够利用他们来抵御北匈奴。现在,应当命令南单于返回北方王庭,统领

降众,无缘复更立於除鞬,以增国费。”安又独上封事曰:“南单于屯先父举众归德四十余年,屯又首唱大谋,空尽北虏。辍而弗图,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计,违三世之规,失信所养,建立无功,百蛮不敢复保誓矣。况乌桓、鲜卑新杀北单于,今立其弟,岂不怀怨?且汉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余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今北庭弥远,其费过倍,是乃空尽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诏下其议。安又与宪更相难折。宪负势骄讦,称光武诛韩歆、戴涉故事,安终不移。然上竟从宪策。

初,庐江周荣辟袁安府,安举奏窦景及争立北单于事,皆荣所具草。窦氏客胁荣曰:“窦氏悍士刺客满城中,谨备之矣!”荣曰:“荣江淮孤生,得备宰士,纵为所害,诚所甘心。”因敕妻子:“若卒遇飞祸,无得殡殓,冀以区区腐身,觉悟朝廷。”

三月,司徒安卒,以丁鸿为司徒。 夏四月,窦宪还京师。 六月朔,日食。

丁鸿上疏曰:“昔诸吕握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庙不血食。今天下远近,惶怖承旨。背王室,向私门,上威损,下权盛。人道悖于下,效验见于天。虽有隐谋,神

归降的部众,而没理由再立一个於除鞬为单于,徒然增加国家的经费开支。”袁安又单独呈上密封奏疏,说:“南单于屯屠何的父亲,率部众归顺汉朝、蒙受恩德已达四十余年;屯屠何又首先提出征伐北匈奴的方案,并彻底消灭了北匈奴。此时,我们停下来不再进取,还要另立一个新降服的北单于。只为一时考虑,违背三代皇帝的成规,失信于我们所养护的南单于,而去扶植一个无功于我们的北单于,这样一来,其他各个蛮族将不敢再相信汉朝的诺言了。再说,乌桓、鲜卑刚刚斩杀了北单于,现在扶植北单于的弟弟,乌桓、鲜卑怎能不对我汉朝怀恨在心?而且根据汉朝旧制,供给南单于的费用,每年达一亿九十余万,供给西域方面,每年达七千四百八十万。如今北匈奴距离更远,汉朝供给他们的费用势必倍增,这是要把全国的财富耗费一空,而不是正确的决策。”和帝下诏,将此奏章交付群臣讨论。袁安又与窦宪互相争吵辩难。窦宪依仗权势,骄横地对袁安进行人身攻击,并称引光武帝诛杀韩歆、戴涉的旧事相威胁,袁安始终没有动摇。然而,和帝最终却听从了窦宪的建议。

当初,庐江人周荣在袁安府中供职,袁安弹劾窦景以及反对重立北单于的奏章,都是由周荣起草。窦家一门客威胁周荣说:“窦家的壮士、刺客遍布城中,你小心防备着点!”周荣说:“我周荣只不过是一个生长在江淮地区的孤弱书生,有幸能在司徒府中任职,纵然被窦家谋害,也确实心甘情愿。”于是他告诫妻儿:“如果我突然遭遇飞来横祸,不要收敛安葬,希望以此区区遗骨促使朝廷省悟。”

三月,司徒袁安去世,任命丁鸿为司徒。 夏四月,窦宪回到京师。 六月初一日,出现日食。

丁鸿上疏说:“当年吕氏家族专权,皇统几乎移位。哀帝、平帝末年,因外戚之祸,皇家祭庙香火中断。如今,普天之下,无论远近,都对窦宪诚惶诚恐,承旨听命。各级官吏都背对朝廷,面向私门,皇上的威望受到损害,臣下的权力却日盛一日。人间的伦常一旦被打乱,天象就会有所反映。即使有隐秘的图谋,神灵

照其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禁微则易,救末则难。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后,未然之明镜也。夫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从横。宜因大变,改正匡失,以塞天意。”

地震。 旱、蝗。 大将军窦宪伏诛。

窦氏父子兄弟并为卿、校,充满朝廷。邓叠及弟磊、母元,与宪婿郭举及父璜,共相交结。举得幸太后,遂谋为逆。帝知其谋,而外臣莫由亲接。以钩盾令郑众谨敏有心几,不事豪党,遂与众定议诛宪。使清河王庆私求《外戚传》,夜,独内之。明日,幸北宫,诏执金吾、五校尉,勒兵屯卫南、北宫,闭城门,收璜、举、叠、磊,诛之,收宪大将军印绶,更封冠军侯,与笃、景、瓌皆就国,选严能相,迫令自杀。

初,河南尹张酺数以正法绳景。及窦氏败,酺上疏曰:“方宪等宠贵,群臣阿附,唯恐不及。今严威既行,皆言当死,不复顾其前后。臣伏见夏阳侯瓌每存忠善,检敕宾客,未尝犯法。臣闻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义,过厚不过薄。宜加贷宥,以崇厚德。”帝感其言,由是瓌独得全。

窦氏宗族宾客,皆免归故郡,班固死狱中。固尝著《汉书》,尚未就,诏固女弟曹寿妻昭踵成之。

也能洞察实情,以天象示警,来告诫人间的君王。灾祸刚刚显露端倪之时比轻容易禁绝,而到了灾祸闹大的时候,就难以挽救了。因恩情太重而不忍心去教诲,仁义太深而不忍心割爱,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以后就可以作为尚未发生的事情的借鉴。上天不能不刚直,不刚直,日、月、星三光就不发亮;君王不能不刚强,不刚强,大小官吏就会横暴无理。应当趁着天象示警,纠正过失,以回应天意。”

发生地震。 发生旱灾、蝗灾。 大将军窦宪被迫自杀。

窦氏父子兄弟同时担任卿、校等职,遍布朝廷上下。邓叠及其弟弟邓磊、母亲元,与窦宪的女婿郭举及其父亲郭璜,相互勾结。郭举深得太后宠幸,于是谋划杀害和帝。和帝了解到了他们的阴谋,但当时与外臣无法接近。和帝见钩盾令郑众谨慎机敏且有心计,不巴结豪强,便与他商议,决定诛杀窦宪。和帝命清河王刘庆私下为自己求借《外戚传》,一天深夜,和帝将刘庆单独接入内室。次日,和帝来到北宫,诏命执金吾、五校尉领兵驻守南、北宫,关闭城门,逮捕郭璜、郭举、邓叠、邓磊,处死他们;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信绶带,改封为冠军侯,与窦笃、窦景、窦瓌都各自前往自己的封国,还选派了严苛干练的国相,迫令窦宪、窦笃、窦景自杀。

当初,河南尹张酺曾多次依法处置过窦景。等到窦家败亡,张酺上疏说:“当窦宪等受朝廷宠爱、地位尊贵之时,大小群臣阿谀附从他们,唯恐不及。如今看到朝廷采取严厉的行动,又都说窦宪等人该杀,不再考虑他们的前后表现。臣个人觉得夏阳侯窦瓌忠诚善良,约束管教宾客,不曾违犯法律。臣听说圣明君王的政治,对于亲属执行刑罚,原则上可以赦免三次,宁可过于宽厚,不可过于刻薄。对窦瓌应予宽大处理,以增厚恩德。”和帝为张酺的话所打动,窦瓌于是独得保全性命。

窦氏家族及其宾客,一律被免官,回归故里,班固死在狱中。班固曾经编著《汉书》,尚未完稿,和帝下诏令班固的妹妹、曹寿的妻子班昭接着编撰,完成这部书。

初,窦宪纳妻,郡国皆有礼庆。汉中郡当遣吏,户曹李郃谏曰:“窦将军不修德礼,而专权骄恣,危亡可翘足而待。愿明府一心王室,勿与交通。”太守固遣之,郃请自行,遂所在迟留。至扶风而宪就国,凡交通者皆坐免,太守独不与焉。

帝赐清河王庆奴婢、舆马、钱帛、珍宝,充牣其第。庆或时不安,帝朝夕问讯,进膳药,所以垂意甚备。庆亦小心恭孝,自以废黜,尤畏事慎法,故能保其宠禄焉。

以宦者郑众为大长秋。

帝策勋班赏,众每辞多受少,帝由是贤之,常与之议论政事。宦官用权自此始矣。

秋七月,太尉由有罪策免,自杀。

以党于窦氏故也。

八月,司空隗卒。 以尹睦为太尉、录尚书事,刘方为司空。

初,议立北单于,惟方、睦同袁安议。及窦氏败,帝思前议,故策免由,而用方、睦焉。

护羌校尉邓训卒,迷唐复反。

邓训卒,吏民羌胡旦夕临者日数千人。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吏执不听,以状白校尉徐傿,傿叹息曰:“此为义也!”乃释之。遂家家为训立祠。聂尚代训为校尉,欲以恩怀诸羌,乃招迷唐,使还居大、小榆谷。迷唐遣祖母诣尚,尚自送至塞下,令译护送之。迷唐遂与

当初,窦宪娶妻的时候,各郡、各封国都来送礼庆贺。汉中郡也要派官员去送礼,户曹李郃规劝说:“窦将军不注意品德礼仪方面的修养,专权骄横,败亡在即。愿阁下一心效忠王室,不要与他交往。”太守坚持要派人送礼,李郃请求让自己前往,每走到一个地方,李郃都要逗留一番。走到扶风时,窦宪被遣返封国,凡是与他有交往的官员都被撤职免官,唯独汉中郡太守除外。

和帝赏赐清河王刘庆奴婢、车马、钱帛、珍宝,装满了他的府第。刘庆身体偶有不适,和帝就派人朝夕探问,送饭送药,关心照顾得十分周到。刘庆也小心谨慎,谦恭孝友,因自己曾被废黜,所以特别怕事,唯恐触犯法律,因此也才能保持住他的荣华富贵。

任命宦官郑众为大长秋。

和帝论功行赏,郑众总是谦让多,接受少,和帝因此认为郑众是一位贤才,经常与他一起讨论国家大事。宦官专权,从此开始。

秋七月,太尉宋由因罪被和帝颁策免职,宋由自杀。

因为宋由与窦氏结党的缘故。

八月,司空任隗去世。 任命尹睦为太尉,主管尚书事务,任命刘方为司空。

当初,打算封立北匈奴单于时,只有刘方、尹睦跟袁安的意见相同。窦氏败亡后,和帝回想前事,遂决定颁策罢免宋由,而起用刘方和尹睦。

护羌校尉邓训去世,羌人迷唐部落再次反叛。

邓训去世后,官吏、百姓、羌人、胡人从早到晚前去哭悼者,每天达数千人。原先邓训担任乌桓校尉属下的官兵们也都上路奔丧,以至城郭为之一空。有关官员虽采取捕人的手段,仍难以阻止,只好向校尉徐傿汇报,徐傿叹息说:“这都是为了仁义啊!”于是把抓起来的人都释放了。家家户户又都为邓训立祠供奉。聂尚接替邓训担任护羌校尉,打算用恩德来怀柔羌人各部,便招来迷唐,让他返回大、小榆谷居住。迷唐派祖母拜见聂尚,聂尚亲自把她送到塞下,又命翻译人员前去护送。迷唐却联合

诸种屠译以盟,复寇金城塞。尚坐免。

癸巳(93) 五年

春正月,太傅彪卒。 陇西地震。 北单于畔,遣兵追斩灭之。

窦宪既立於除鞬为北单于,欲辅归北庭,会宪诛而止,於除鞬自畔还北。诏讨斩之,破灭其众。

鲜卑徙据北匈奴地。

鲜卑既据匈奴故地,匈奴余种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

冬十月,太尉睦卒,以张酺为太尉。

酺与尚书张敏等奏:“曹褒制汉礼,乱圣术,宜加刑诛。”帝寝其奏,而汉礼遂不行。

梁王畅有罪,诏削二县。

畅与从官卞忌祠祭求福,忌云:“神言王当为天子。”有司奏请征诣诏狱。帝不许,但削二县。畅上疏,深自刻责,请还爵土。上优诏不听。

护羌校尉贯友攻迷唐,走之。

贯友攻迷唐于大、小榆谷,夹逢留大河筑城坞,作大航,造河桥,欲以度兵。迷唐远徙,依赐支河曲。

南匈奴单于屯屠何死,单于宣弟安国立。

安国初为左贤王,无称誉。及为单于,右谷蠡王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师子素勇黠多知,数将兵击北庭,受赏赐。国中尽敬师子,而不附安国,安国欲杀之。诸新降胡初在

其他各部杀死汉朝翻译人员,并用鲜血盟誓,再次进犯金城塞。聂尚因此被免官。

癸巳(93) 汉和帝永元五年

春正月,太傅邓彪去世。 陇西发生地震。 北匈奴单于反叛,和帝派兵追击,将他斩杀。

窦宪将於除鞬立为北单于以后,打算护送他返回北部王庭,因遇到窦宪败亡而停止,於除鞬自行叛离,率军北返。和帝下诏,出兵讨伐斩杀了北单于,消灭了他的部众。

鲜卑人辗转迁徙,占据了北匈奴故地。

鲜卑人占据匈奴故地后,匈奴余部十余万户都自称为鲜卑人,鲜卑部落从此渐趋强盛。

冬十月,太尉尹睦去世,任命张酺为太尉。

张酺与尚书张敏等人上奏说:“曹褒擅自制定汉朝礼仪,扰乱了圣人道术,应当判处死刑。”和帝虽然将此奏搁置不议,但曹褒制定的汉礼从此不再施行。

梁王刘畅有罪,诏命削去两个县的封地。

刘畅与从官卞忌一起祭祀求福,卞忌说:“神灵说大王您应当做皇帝。”有关部门奏请将刘畅征召进京,关进大狱。和帝不同意,只削去刘畅两个县的封地。刘畅上疏,深刻自责,并请求交还封土。和帝下诏表示宽大,没有听从他的请求。

护羌校尉贯友攻打迷唐,赶跑了他们。

贯友在大、小榆谷对迷唐发起进攻,并在逢留大河两岸修筑城堡,制造大船,建造跨河大桥,准备派兵渡河。迷唐向远方迁徙,屯驻赐支河曲。

南匈奴单于屯屠何去世,前单于宣的弟弟安国继位。

安国最初是左贤王,没什么声誉。等到做了单于,右谷蠡王师子按顺序转升为左贤王。师子一向勇猛狡黠,足智多谋,多次率兵攻打北匈奴,并受到奖赏。匈奴国里的民众都敬重师子,而不附从安国,安国想要杀掉师子。那些新近降服的胡人,当初在

塞外,数为师子所驱掠,多怨之。安国因是与同谋议。师子觉其谋,乃别居五原界。

甲午(94) 六年

春正月,使匈奴中郎将杜崇等杀安国,立左贤王师子为单于。

安国与崇不相平,上书告崇。崇断其章,因与度辽将军朱徽上言:“安国亲近新降,欲杀左贤王师子,起兵背畔。”下公卿议,皆以为“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单于庭,与崇、徽并力,责其部众为边害者,共平罪诛。若不从命,令为权时方略,亦足以威示百蛮”。帝从之。于是徽、崇遂发兵造其庭。安国惊去,举兵欲诛师子。师子悉将庐落入曼柏城。安国追到城下,徽遣吏晓譬,不听。崇、徽因发诸郡骑追赴之。安国舅喜为等恐并诛,乃杀安国而立师子。

司徒鸿卒,以刘方为司徒,张奋为司空。 秋,旱。班超发八国兵讨焉耆,斩其王广。

初,龟兹诸国既降,焉耆犹怀二心,至是讨之。于是西域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至于海滨,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

北匈奴降者胁立屯屠何子逢侯,叛走出塞。遣将军邓鸿等击之,不及。鸿及杜崇等皆坐诛。

鸿坐逗留,崇及朱徽坐失胡和致胡反,皆征下狱死。

塞外屡次受到师子的袭击掳掠,大多痛恨师子。安国因此便与他们共同密谋定计。师子觉察到安国的阴谋后,就单独迁移到五原郡界居住。

甲午(94) 汉和帝永元六年

春正月,使匈奴中郎将杜崇等人杀死安国,立左贤王师子为单于。

安国与杜崇不和,上书控告杜崇。杜崇截留了安国的奏章,并借机与度辽将军朱徽共同上书说:“安国与新近归降的胡人亲近,企图杀死左贤王师子,起兵反叛汉朝。”和帝将此事交付公卿讨论,官员们都认为“应当派遣有谋略的使者前往单于王庭,与杜崇、朱徽并肩合力,责问单于部众中哪些人常在边境为害,共同评判,论罪诛杀。如果安国拒不从命,就让使臣等随机应变,采取权宜之计,这样也足可以向所有蛮族显示汉朝的国威”。和帝接受了这一建议。于是,朱徽、杜崇便率军直趋匈奴王庭。安国惊慌逃走,随即集结军队,准备诛杀师子。师子率全体部众进入曼柏城。安国追到城下,朱徽派员前去劝解,安国拒不听从。杜崇、朱徽于是调发各郡骑兵快速追击。安国的舅父喜为等担心一并被杀,于是杀死安国,拥立师子为单于。

司徒丁鸿去世,任命刘方为司徒,张奋为司空。 秋季,发生旱灾。 班超调集八个国家的军队讨伐焉耆,斩杀焉耆王广。

当初,龟兹等国都已归顺汉朝,而唯有焉耆仍怀有二心,到这时,班超发兵征讨焉耆。于是,西域五十余国全都派送人质,归附汉朝,远至西海之滨,四万里之外的国家,都经过多重翻译来汉朝进贡。

归降的北匈奴人胁迫拥立屯屠何之子逢侯为单于,反叛汉朝,北逃塞外。朝廷派将军邓鸿等讨伐叛逆,未能追上叛军。邓鸿及杜崇等都被定罪处死。

邓鸿罪在途中逗留,杜崇及朱徽罪在失掉胡人的信任和致使胡人反叛,他们都被征召进京,下狱处死。

以陈宠为廷尉。

宠性仁矜,数议疑狱,每附经典,务从宽恕,刻敝之风于此少衰。

乙未(95) 七年

夏四月朔,日食。 秋七月,易阳地裂。 九月,地震。

丙申(96) 八年

春二月,立贵人阴氏为皇后。 夏,蝗。

丁酉(97) 九年

春三月,陇西地震。 夏六月,旱、蝗,除田租及山泽税。 秋闰八月,皇太后窦氏崩。

初,梁贵人既死,宫省事秘,莫有知帝为梁氏出者。舞阴公主子梁扈奏记三府,求得申议。太尉张酺言状,帝感恸良久。酺因请追上尊号,存录诸舅,帝从之。会贵人姊上书自讼,乃知贵人枉殁之状。三公请奏贬窦太后尊号,不宜合葬先帝。帝手诏曰:“窦氏虽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减损。朕奉事十年,深惟大义。礼,臣子无贬尊上之文。恩不忍离,义不忍亏。其勿复议。”

葬章德皇后。 迷唐寇陇西,遣将军刘尚讨破之。九月,司徒方策免,自杀。 冬十月,追尊梁贵人为恭怀皇太后,葬西陵。 以吕盖为司徒。 司空奋罢,以韩稜为司空。

任命陈宠为廷尉。

陈宠生性仁慈宽厚,曾多次审理疑难案件,他总是引用儒家经典,力求本着宽恕之道断案,刻薄的风气这时稍有好转。

乙未(95) 汉和帝永元七年

夏四月初一日,出现日食。 秋七月,易阳发生地裂。 九月,发生地震。

丙申(96) 汉和帝永元八年

春二月,立阴贵人为皇后。 夏季,发生蝗灾。

丁酉(97) 汉和帝永元九年

春三月,陇西发生地震。 夏六月,发生旱灾、蝗灾,免除田租和山泽税。 秋闰八月,皇太后窦氏去世。

当初,梁贵人死了以后,因宫廷内严守秘密,没有人知道和帝为梁氏所生。这时舞阴公主之子梁扈向太尉、司徒、司空三府上书,请求对此事加以讨论。太尉张酺向和帝说明实情后,和帝哀痛良久。张酺趁机建议为梁贵人追封尊号,并给予各位舅父应有的名分,和帝听从了张酺的意见。适逢梁贵人的姐姐上书自诉,朝廷这才知道了梁贵人枉死的惨状。三公上奏,请求贬去窦太后的尊号,不应让她与先帝合葬。和帝颁下手诏说:“窦氏家族虽然不遵纪守法,不过,窦太后常能自我克制。朕事奉她十年,深思母子大义。按照礼制,做臣子的不应贬斥尊上。从感情上说,不忍心将太后之墓与先帝之墓分开;从大义上说,不忍心让太后受到损害。你们不要再议论这件事了。”

安葬窦太后。 羌人迷唐部进犯陇西郡,朝廷派将军刘尚率兵讨伐,打败迷唐。 九月,司徒刘方被免官,自杀。 冬十月,追尊梁贵人为恭怀皇太后,并改葬到章帝陵墓之西。 任命吕盖为司徒。 司空张奋被罢职,任命韩稜为司空。

戊戌(98) 十年

夏五月,大水。 秋七月,司空稜卒,以巢堪为司空。冬十月,雨水。 十二月,迷唐诣阙贡献。

刘尚坐畏懦免。谒者耿谭设购赏,诸种颇来附。迷唐恐,乃降。

以刘恺为郎。

初,居巢侯刘般薨,子恺当嗣,称父遗意,让其弟宪,遁逃十余岁。有司奏请绝其国,贾逵上书曰:“孔子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有司不原乐善之心,而绳以循常之法,非所以长克让之风,成含弘之化也。”诏听宪嗣爵,征恺为郎。

南单于师子死,单于长之子檀立。

己亥(99) 十一年

春二月,遣使循行禀贷。

庚子(100) 十二年

夏四月,秭归山崩。 秋七月朔,日食。 太尉酺免,以张禹为太尉。 迷唐复叛。

迷唐既入朝,其余种人不满二千,饥窘不立,入居金城。帝令还大、小榆谷。迷唐以汉作河桥,兵来无常,故地不可复居,辞不肯出。校尉吴祉等促使出塞。迷唐复叛,寇钞而去。

辛丑(101) 十三年

春正月,帝幸东观。

戊戌(98) 汉和帝永元十年

夏五月,发生水灾。 秋七月,司空韩稜去世,任命巢堪为司空。 冬十月,大雨成灾。 十二月,迷唐到京城朝见进贡。

刘尚因畏惧敌人,怯懦无能被免官。谒者耿谭悬赏招降,羌人各部多来归附。迷唐感到恐慌,于是投降汉朝。

任命刘恺为郎官。

当初,居巢侯刘般去世,他的儿子刘恺本当继承爵位,但刘恺却声称应遵从父亲遗愿,将爵位让给了弟弟刘宪,自己外逃十余年。有关部门奏请取消他的封国,贾逵上书说:“孔子说‘能够用礼让治国吗?还有什么困难’,有关部门不推究刘恺乐于为善的本心,而用平常的法则来处理这件事,这不是在鼓励礼让的风气,无法成就宽容仁厚的教化。”和帝下诏,准许刘宪继承爵位,并征召刘恺,任命为郎。

南匈奴单于师子去世,前单于长的儿子檀继立为单于。

己亥(99) 汉和帝永元十一年

春二月,和帝派使臣到各地巡视粮食的储存和赈济情况。

庚子(100) 汉和帝永元十二年

夏四月,秭归发生山崩。 秋七月初一日,出现日食。 太尉张酺免职,任命张禹为太尉。 迷唐再度反叛。

迷唐来到洛阳朝见之后,他的余部已不足两千人,饥饿穷困,无法生存,便进入金城居住。和帝命令他们返回大、小榆谷居住。迷唐借口汉朝已经修建了河桥,汉朝军队随时能够进入大、小榆谷,因此不能再回到旧地居住,便推辞不肯退出金城。校尉吴祉等设法催促他们早日退出边塞。迷唐再度反叛,攻杀抢掠后逃走。

辛丑(101) 汉和帝永元十三年

春正月,和帝来到东观。

帝因朝会召见诸儒鲁丕、贾逵、黄香等,相难数事。帝善丕说,特赐衣冠。丕因上疏曰:“说经者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难者必明其据,说者务立其义。浮华无用之言,不陈于前。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章。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博观其义,无令幽远独有遗失也。”

秋,迷唐寇金城,郡兵击破之。

迷唐复还赐支河曲,将兵向塞。金城太守侯霸击破迷唐,种人瓦解。迷唐遂弱,远逾赐支河首,依发羌居。久之病死,其子来降,户不满数十。

雨水。 冬,诏边郡举孝廉。

诏曰:“幽、并、凉州户口率少,边役众剧,束脩良吏,进仕路狭。抚接夷狄,以人为本。其令缘边户口十万以上,岁举孝廉一人;不满十万,二岁一人;五万以下,三岁一人。”

鲜卑寇右北平、渔阳。 司徒盖致仕,以鲁恭为司徒。 巫蛮反,寇南郡。

巫蛮许圣以郡收税不均,怨恨,遂反。

壬寅(102) 十四年

春,安定羌反,郡兵击灭之,复置西海郡。

安定降羌烧何种反,郡兵击灭之。自是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寇。隃麋相曹凤上言:“烧当种合大、小榆谷,土地肥美,有西海鱼盐之利,阻大河以为固。又近

和帝借朝会的机会召见鲁丕、贾逵、黄香等诸位儒家学者,让他们就儒家经书中的几个难点进行辩论。和帝赞同鲁丕的看法,特别赐给他衣冠。鲁丕趁机上疏说:“谈论经书的人都只是传述先师的见解,而不是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就好比圆规、方矩、秤锤、尺寸的标准不可随意增减一样。提出疑问的人必须先说清他的根据,解答的人也要先讲明他的立场和基本观点。浮华无用的言辞,无须陈述。因此,不用费什么脑力心思,道理就能够越来越明白。意见分歧时,就让他们各自申述先师的看法,以便全面了解经书的大义,不让那些精微深刻的见解有所遗漏。”

秋季,迷唐进犯金城,郡兵击败了他。

迷唐又回到赐支河曲,率兵逼近汉朝边塞。金城太守侯霸击败迷唐,部落民众瓦解。迷唐从此衰弱下去,越过赐支河源头,逃到很远的地方,投靠到发羌部落定居。过了很久,迷唐病死,他的儿子前来归降,部众只剩下数十户。

大雨成灾。 冬季,诏令边郡推举孝廉。

诏书说:“幽州、并州、凉州,户口都很稀少,而边境地区的差役十分繁重,奉公守法的官吏,仕途狭窄。安抚外族,与异国交往,以人才最为重要。现规定:边疆地区,有十万以上人口的郡,每年推举孝廉一人;不满十万的郡,两年推举一人;五万以下的郡,每三年推举一人。”

鲜卑人进犯右北平和渔阳。 司徒吕盖退休,任命鲁恭为司徒。 巫山蛮人造反,攻打南郡。

巫山蛮人许圣因本郡官府收税不均,怀恨在心,于是起兵造反。

壬寅(102) 汉和帝永元十四年

春季,安定郡的羌人叛乱,郡兵消灭了他们,重新设置西海郡。

安定郡原已归降的羌人烧何部落起来反叛,被郡兵击灭。从此以后,西海及大、小榆谷一带不再有羌人侵犯。隃麋国相曹凤上书说:“烧当部落居住的大、小榆谷地区,土地肥沃,拥有西海渔业、盐业之利,还有大河可作为固守的屏障。他们又靠近

塞内诸种,故犯法者常从此起。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遏绝狂狡窥欲之源。又殖谷富边,省委输之役,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上从之,缮修故西海郡,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戍之。增广屯田,列屯夹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会永初中诸羌叛,乃罢。

夏四月,荆州兵讨巫蛮,大破,降之。 六月,皇后阴氏废死。

阴后妒忌恚恨,有言后挟巫蛊道者,后坐废,以忧死。

大水。 征班超还京师。

班超年老乞归,久之未报。超妹曹大家上书,为超求哀。帝感其言,乃征超还。八月至洛阳,九月卒。任尚代为都护,谓超曰:“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宜有以诲之。”超曰:“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超去后,尚私谓所亲曰:“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后竟失边和,如超言。

冬十月,立贵人邓氏为皇后。

初,邓禹尝谓人曰:“吾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后世必有兴者。”其子有女曰绥,性孝友,好书传,常昼修妇业,

汉朝边境地区的其他各种部落,因此,为非作歹之徒常从这里出现。现在应趁此时机恢复建立西海郡县,规划并控制大、小榆谷地区,广设屯田,切断边塞内外羌人、胡人相互交往的通道,从根本上杜绝狂妄狡黠之徒的觊觎之心。同时广种粮食,使边塞富庶,减少从内地向边塞运送物资的劳役,国家也就可以消除来自西方的忧患。”和帝采纳了曹凤的建议,开始整修原西海郡,任命曹凤为金城西部都尉,驻兵守卫。又扩大垦田面积,屯兵黄河两岸,共计三十四部。大功即将告成时,赶上安帝永初年间羌人各部落叛乱,于是宣告停止。

夏四月,荆州兵讨伐巫山蛮人,大败叛军,迫其投降。 六月,阴皇后被废黜,后死亡。

阴皇后忌妒心很强,有人指控她施行巫蛊邪术,阴皇后因此被废黜,忧郁而死。

发生水灾。 和帝召班超返回京师。

班超因年老请求回国,过了很久,朝廷也没有答复。班超的妹妹曹大家上书,为班超苦苦哀求。和帝被曹大家之言所感动,于是召班超回国。八月,班超抵达洛阳,九月去世。任尚接替班超任西域都护,他对班超说:“鄙人接承您的职务,责任重大,而我却见识短浅,希望得到您的指教。”班超说:“塞外的官吏士卒本来都不是孝子顺孙,都是因为犯了罪过被贬徙到这里戍守边塞的。西域各国,多怀鸟兽之心,很难养护,却很容易叛离。如今,看您的性情严厉急切,要知道,水清无大鱼,明察之政得不到人心。应当采取无所拘束、简单易行的政策,宽恕小的过失,只总揽大纲就可以了。”班超走了以后,任尚私下对自己的亲信说:“我本以为班超会有什么奇策,没想到今天他说的这番话如此平平无奇。”任尚后来终于失掉了西域的和平,一如班超所预言。

冬十月,立邓贵人为皇后。

当初,邓禹曾经对别人说:“我统领百万大军,未曾乱杀过一个人,后代中定会有子孙兴起。”他的儿子邓训有一个女儿叫邓绥,生性孝顺友爱,喜好阅读典籍,常常白天学习妇女的活计,

暮诵经典。选入宫为贵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承事阴后,接抚同列,常克己以下之。虽宫人隶役,皆加恩借。帝深嘉焉。尝有疾,帝特令其母兄弟入视医药。贵人辞曰:“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内省,上令陛下有私幸之讥,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上下交损,诚不愿也。”每有宴会,诸姬竞自修饰,贵人独尚质素。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即时解易。若并时进见,则不敢正坐离立。每有所问,常逡巡后对。帝数失皇子,贵人数选进才人。及为皇后,郡国贡献,悉令禁绝,岁时但供纸墨而已。帝每欲官爵邓氏,后辄哀请谦让,故兄骘终帝世不过中郎将。

司空堪罢,以徐防为司空。

防上疏以为:“汉立博士十有四家,设甲乙科以勉学者。今太学试博士弟子,皆以意说,不修家法,不依章句,妄生穿凿,轻侮道术,浸以成俗,诚非诏书实选本意。改薄从忠,三代常道;专精务本,儒学所先。臣以为博士策试,宜从其家章句,开五十难以试之,解释多者为上第,引文明者为高说。若不依先师,义有相伐,皆正以为非。”上从之。

封郑众为鄛乡侯。

宦者封侯自此始。

晚上诵读儒家经书。后被选入皇宫,做了贵人,她谦恭谨慎,一举一动都合乎法度。无论侍奉阴皇后,还是与其他妃嫔相处,都总是克制自己,甘居人下。即使对那些宫女和干杂活的奴仆,也都施以恩惠,和气相待。和帝对她十分赞赏。邓绥患病时,和帝特别开恩,让她的母亲和兄弟进宫照料医药。邓贵人推辞说:“皇宫是最重要的禁地,让我的家人久住在内,上会给陛下带来宠幸私亲的讥讽,下会使贱妾我招致不知足的非议,上下都会受到损害,我实在不愿意这样。”每逢宴会,嫔妃们一个个都争相打扮自己,唯独邓贵人喜欢质朴无华。她的衣服如果有和阴皇后的衣服一样颜色的,就立即脱换下来。如果与阴皇后同时进见,则不敢与皇后并坐并立。和帝每次询问时,她常常恭敬地退后再回答。和帝接连丧子,邓贵人多次挑选才人进献。等到做了皇后,下令禁绝各郡、各封国向她进贡物品,每年只供应纸墨即可。每当和帝要为邓氏家族加官封爵时,邓皇后总是哀求推辞,一再谦让,因此,和帝在位期间,邓后的哥哥邓骘的职务始终没有超过虎贲中郎将。

司空巢堪被罢职,任命徐防为司空。

徐防上疏认为:“汉朝设立十四家博士,分甲乙两科,以鼓励学者。如今太学进行博士弟子考试,都是只凭个人的主观见解立论,不尊重各家的标准解释,不依据原书章句,自己妄行发挥,轻视侮辱经典学说,这种情况渐渐成为一种风气,这实在不是陛下诏书中遴选人才的本意。改变浇薄的习气,遵从忠诚之道,这是夏、商、周三代的一贯法则;专注精深研究,致力于根本大道,这是儒家学者的首要任务。臣认为,进行博士策试,应依据各家的标准章句,开列五十个难题来测试他们,解释周详的为上等,引文明确的为优秀。如果不根据先师的学说,或者解释与师承的说法相矛盾,都明确判定为错。”和帝听从了徐防的意见。

封郑众为剿乡侯。

宦官封侯,由此开始。

癸卯(103) 十五年

夏四月晦,日食。

时帝遵肃宗故事,兄弟皆留京师。有司以日食阴盛,奏遣诸王就国。诏曰:“甲子之异,责由一人。诸王幼稚,早离顾复,常有《蓼莪》《凯风》之哀。选懦之恩,知非国典,且复宿留。”

雨水。 冬十月,帝如章陵。十一月,还宫。

时太尉张禹留守,闻车驾当幸江陵,以为不宜冒险远游,驿马上谏。诏报曰:“祠谒既讫,当南礼大江,会得君奏,临汉回舆。”

诏太官勿受远国珍羞。

岭南旧献生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昼夜传送。临武长唐羌上书曰:“臣闻上不以滋味为德,下不以贡膳为功。南州炎热,恶虫猛兽不绝于路,献生龙眼、荔枝者,触犯死亡不可胜数。死者不可复生,来者犹可救也。”诏曰:“远国珍羞,本以荐奉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其敕太官勿复受献。”

甲辰(104) 十六年

秋七月,旱。 司徒恭免,以张酺为司徒,八月卒。以徐防为司徒,陈宠为司空。 北匈奴请和亲。

帝以其旧礼不备,未许,而厚加赏赐,不答其使。

癸卯(103) 汉和帝永元十五年

夏四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当时,和帝遵循章帝时的旧例,把兄弟们都留在京师。有关部门认为,日食意味着阴气太盛,奏请遣送各位亲王回封国就位。和帝下诏说:“甲子那天,天象异常,责任在我一个人身上。各位亲王都还年幼,早早地失去了父母的照顾,常常有《蓼莪》《凯风》诗篇中吟咏的哀伤。手足亲情使我对他们恋恋不舍,明知这样做违反了国家法令,但姑且再一次让他们留住京城。”

大雨成灾。 冬十月,和帝到章陵。十一月,返回洛阳皇宫。

当时,太尉张禹留守京师,听说和帝要到江陵,认为不应当冒险远游,便用驿马传送奏书,进行劝阻。和帝下诏答复说:“祭祀完先祖陵庙,本想南下观览长江,现接到您的奏书,我刚到汉水就往回返。”

诏命太官不再接受边远地区的珍奇食品。

岭南一带,以前总是进贡生龙眼和荔枝,十里设一驿站,五里设一个路程标志,昼夜不停地往北传送。临武县长唐羌上书说:“臣听说在上位的人不认为享受美味是美德,在下位的人不认为进贡美食是功劳。南部州县天气炎热,恶虫猛兽不绝于路,进贡龙眼、荔枝的人,因遭遇恶虫猛兽侵害而死亡的不可胜数。已死的人不能复生,后来的人还可以挽救。”和帝下诏:“边远地区进贡的珍奇食品,本来是用作供奉宗庙的,如果因此给百姓造成伤害,怎么合乎爱民的本意?现命令太官不再接受此类贡品。”

甲辰(104) 汉和帝永元十六年

秋七月,发生旱灾。 司徒鲁恭免职,任命张酺为司徒,八月,张酺去世。任命徐防为司徒,陈宠为司空。 北匈奴请求与汉朝和亲。

和帝认为北匈奴不具备旧日的礼数,没有接受他们的请求,但仍厚加赏赐,没有派使者回访。

乙巳(105) 元兴元年

春,高句丽寇辽东。 冬十二月,帝崩,太子隆即位。

初,帝失皇子十数,后生者辄隐秘养于民间,群臣无知者。及帝崩,皇后乃收皇子于民间。长子胜有痼疾,少子隆生始百余日,迎立以为太子,即位。

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洛阳令王涣卒。

涣居身平正,能以明察发擿奸伏,外猛内慈,人皆悦服。至是卒官,百姓莫不流涕,为立祠,作诗弦歌以祭。太后诏曰:“夫忠良之吏,国家所以为治也,求之甚勤,得之至寡。其以涣子石为郎中。”

丙午(106) 孝殇皇帝延平元年

春正月,以张禹为太傅,徐防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太后以帝在襁褓,欲令重臣居禁内。乃诏禹舍宫中,五日一归府。每朝见,特赞,与三公绝席。

封帝兄胜为平原王。 以梁鲔为司徒。 三月,葬慎陵。 清河王庆就国,特加殊礼。

庆子祜年十三,太后以帝幼弱,远虑不虞,留祜与嫡母耿姬居清河邸。姬,况曾孙也。

夏四月,罢祀官不在祀典者。

太后雅不好淫祠。

乙巳(105) 汉和帝元兴元年

春季,高句丽国进犯辽东郡。 冬十二月,和帝去世,太子刘隆继皇帝位。

当初,和帝先后失掉皇子十多人,后来出生的就秘密送到民间抚养,群臣中没有知道这件事的。到和帝去世后,邓皇后才从民间收回皇子。长子刘胜,久病不愈;幼子刘隆,出生才一百多天,迎入宫中,立为太子,继承皇位。

尊邓皇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临朝摄政。 洛阳令王涣去世。

王涣为人正直,办事公平,能够洞察和揭发暗藏的奸邪,从表面上看,他为政苛猛,而实际上,他内心十分仁慈,人们对他心悦诚服。到这时,王涣在任上去世,百姓无不痛心流涕,并为他建立祠庙,作诗歌颂,祭祀时还奏乐吟唱这些诗篇。邓太后下诏说:“忠良的官吏,是国家治理民众的依靠,朝廷十分殷切地寻求这样的官吏,但却很少得到。现在任命王涣的儿子王石为郎中。”

汉殇帝

丙午(106) 汉殇帝延平元年

春正月,任命张禹为太傅,徐防为太尉,参与主管尚书事务。

邓太后因殇帝尚在襁褓中,打算让重要大臣居住宫内。于是下诏,命张禹留居宫内,每五天回家一次。每次朝见,都首先专门为他唱名,单独坐在上座,不与三公同席。

封殇帝之兄刘胜为平原王。 任命梁鲔为司徒。 三月,将和帝安葬在慎陵。 清河王刘庆前往封国就位,邓太后对他特别优待。

刘庆的儿子刘祜年方十三岁,邓太后因为殇帝幼弱,担心将来发生不测,就让刘祜和他的嫡母耿姬留住在清河王设在京师的官邸。耿姬是耿况的曾孙女。

夏四月,撤销制度规定之外的祀官。

邓太后很不喜欢超出制度规定的祭祀。

鲜卑寇渔阳,太守张显战没。

鲜卑入寇,张显率数百人出塞追之。掾严授谏,不听。进兵,遇虏伏发,士卒悉走,唯授力战而死。主簿卫福、功曹徐咸皆自投赴显,俱殁于陈。

以邓骘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司空宠卒。 五月,河东垣山崩。 以尹勤为司空。 雨水。减用度,遣宫人。

太后诏减太官、导官、尚方、内署诸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自非陵庙米不得导择,朝夕一肉饭而已。郡国所贡皆减过半。斥卖上林鹰犬,离宫、别馆储峙米炭,悉令省之。又诏免遣掖庭宫人及宗室没入者,皆为庶民。

秋七月,诏实核伤害,除其田租。

诏曰:“间者水灾害稼,朝廷忧惧。而郡国欲获虚誉,遂多张垦田,竞增户田,掩匿盗贼,贪苛惨毒,延及平民。刺史垂头塞耳,阿私下比,不畏于天,不愧于人。自今以后,将纠其罚。其各实核所伤害,为除田租。”

八月,帝崩。太后迎清河王子祜入即位,太后犹临朝。

后与兄骘定策禁中,迎祜,拜长安侯,立以为和帝嗣。

诏检敕邓氏宾客。

诏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曰:“每览前代,外戚宾客浊乱奉公,为民患苦,咎在执法怠懈,不辄行其罚故也。

鲜卑部落进犯渔阳,太守张显阵亡。

鲜卑部落来犯,张显率数百人出塞追击。兵马掾严授劝阻,张显不听。汉军向前挺进,遇到鲜卑伏兵袭击,汉军士兵全部逃散,只有严授力战而死。主簿卫福、功曹徐咸都自动赶来营救张显,全部阵亡。

任命邓骘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司空陈宠去世。 五月,河东郡垣县发生山崩。 任命尹勤为司空。 大雨成灾。减少宫廷的消费开支,遣散宫女。

太后下诏,削减太官、导官、尚方、内署的各种服装、车马、珍奇食品,以及那些豪华富丽、精巧难制的物品,除了用于供奉皇陵祠庙的米谷外,其余均不得加工精选,每天从早到晚,只吃一顿肉食。各郡、各封国的贡物,都减去一半以上。将上林苑的猎鹰、猎犬全部卖掉,各地离宫、别馆所储备的粮食、木炭等,也一律下令减免。又下诏,遣散掖庭部分宫女,并将因犯罪而被罚入掖庭当奴婢的皇族成员一律免罪,遣送回家,成为平民百姓。

秋七月,诏令地方官员核实百姓受灾情况,免除他们的田租。

诏书说:“近来,一些地方发生水灾,伤害了庄稼,朝廷为此忧虑不安。而各郡、各封国都想获取丰收的虚名,于是夸大垦田面积,竞相增加户口,掩盖盗贼活动情况,贪婪残酷,祸及无辜平民。刺史低头塞耳,徇私包庇自己的部下,上不畏天,下不愧人。从今以后,将对不法官吏严加处罚。现命各地官员认真核实百姓受灾情况,免除他们的田租。”

八月,殇帝去世。邓太后接清河王的儿子刘祜入宫即皇帝位,邓太后仍临朝摄政。

邓太后与她的哥哥邓骘在宫中商定大计,将刘祜迎入宫内,封为长安侯,立为和帝的后嗣。

诏令检束邓氏家族的宾客。

邓太后下诏给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说:“每次考察前代史事,总看到皇后家族及其宾客仗势搅乱奉公官吏的正常工作,给人民带来痛苦,问题就在于执法不严,不能立即进行惩罚。

今宗门广大,姻戚不少,宾客奸猾,多干禁宪。其明加检敕,勿相容护。”自是亲属犯罪,无所假贷。

九月,大水。 葬康陵。

以连遭大忧,百姓苦役,方中秘藏及诸工作减十之九。

陨石于陈留。 冬十月,大水,雨雹。 十二月,清河王庆卒。 罢鱼龙曼延戏。 诏举隐逸,选博士。

樊准上疏曰:“臣闻人君不可以不学。光武皇帝受命中兴,不遑启处,然犹投戈讲艺,息马论道。孝明皇帝庶政万机,无不简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经艺,正坐自讲,诸儒并听。化自圣躬,流及蛮荒。今学者益少,远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讲,儒者竞论浮丽。宜博求幽隐,宠进儒雅,以俟圣上讲习之期。”太后深纳其言,诏:“公、卿、中二千石各举隐士、大儒,务取高行,以劝后进。妙简博士,必得其人。”

丁未(107) 孝安皇帝永初元年

春二月,司徒鲔卒。 三月,日食。 夏四月,封邓骘及弟悝、弘、阊皆为列侯,骘辞不受。

自和帝之丧,邓骘兄弟常居禁中。骘不欲久在内,连求还第,太后许之。

如今,邓氏家族十分庞大,亲戚很多,宾客大多奸诈狡猾,冒犯国家的法律禁令。现命令公开加以约束,不许互相包庇袒护。”从此以后,邓氏家族亲属犯罪,官府对他们都不再宽免。

九月,发生水灾。 殇帝葬于康陵。

因国家接连遭遇大丧,百姓已深受劳役之苦,所以,陵墓中的随葬品以及各项工程都减少了十分之九。

陨石坠落于陈留郡。 冬十月,发生水灾、雹灾。 十二月,清河王刘庆去世。 废止鱼龙曼延杂戏。 诏令举荐隐逸之士,选拔博士。

樊准上疏说:“臣听说,君主不可以不学习。光武皇帝承受天命,使汉朝中兴,整天顾不上安居休息,但他仍坚持在战事空闲时放下武器,讲论儒家经典;让战马歇息,讨论圣人的道理。孝明皇帝日理万机,事事都要经心,但却爱好古书,留意儒家经典,并正襟危坐,亲自讲解经书,儒生们一同聆听。儒学的影响从圣明的君王身上开始,进而扩展到野蛮荒凉之地。如今学者越来越少,偏远地区的情况更为严重。博士们占着席位,但不再讲学,儒生们则竞相追求华而不实的理论。应当广泛寻访隐居的学者,重视提拔有学识的儒士,等到圣上上学的时候,为他讲解经书。”邓太后十分赞成樊准的意见,完全采纳,并下诏:“三公、九卿以及中二千石官员,各自举荐隐士、大儒,所举之人必须具有高尚的德行,以此激励晚生后进。从中精选博士,一定能够得到合适的人选。”

汉安帝

丁未(107) 汉安帝永初元年

春二月,司徒梁鲔去世。 三月,出现日食。 夏四月,封邓骘和他的弟弟邓悝、邓弘、邓阊为侯爵,邓骘推辞,不接受封侯。

自从和帝去世,邓骘兄弟常常留居宫中。邓骘不愿长期如此,一再请求回自己家中,邓太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至是辞让,不获。逃避使者,上疏自陈,至于五六,乃许之。

五月,以鲁恭为司徒。

恭言:“旧制,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以来改用孟夏。上逆时气,下伤农业。案《月令》‘孟夏断薄刑’者,谓轻罪已正,不欲久系,故时断之也。孟夏之制,可从此令。其决狱案考,皆以立秋为断。章帝定令,断狱皆以冬至之前。而小吏入十一月得死罪贼,不问曲直,便即格杀,虽有疑罪,不复谳正。可令大辟之科,尽冬月乃断。”从之。

六月,罢西域都护及伊吾卢、柳中屯田。

西域都护段禧等保龟兹,道路隔塞,檄书不通。公卿议者以为:“西域阻远,数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费无已。”于是罢之。

诸羌复叛。

诸降羌布在郡县,皆为吏民豪右所徭役,积以为愁怨。及罢都护,发羌数千骑迎之。群羌散叛。诸郡发兵邀遮,或覆其庐落。于是诸种奔溃,大为寇掠,遂断陇道。然归附既久,无复器甲,或持竹竿木枝,或负板案以为楯,或执铜镜以象兵。郡县畏懦不能制,乃赦其罪。

秋九月,以寇贼、雨水,策免太尉防、司空勤。

三公以灾异免自此始。

到这时,邓骘辞让封侯,未获批准。他避开朝廷的使者,上书陈述自己的请求,前后竟多达五六次,邓太后这才表示同意。

五月,任命鲁恭为司徒。

鲁恭上奏说:“按照以往的规定,立秋之日才开始审理轻刑案件。自永元以来,时间改到了孟夏四月。这样做对上违背了天时,对下伤害了农业。考察《月令》所说‘孟夏判决轻刑’,意思是说对罪行轻微并已定案的人,不要长期囚禁,应及时进行判决。今天的孟夏四月判决制度,可据此施行。判决的最后期限,不能超过立秋之日。章帝定下律令,审理判决案件,一律在冬至之前结束。而有些执法小官在十一月间捕得被指控犯有死罪的人后,不问是非曲直便立即处死,即便发现罪状有可疑之处,也不再重加审理。可以考虑对死刑重罪的判决,延长至十二月底截止。”朝廷接受了鲁恭的建议。

六月,撤销西域都护,停止在伊吾卢和柳中屯田。

西域都护段禧等固守龟兹,但通往中国本土的道路已被阻塞,命令、文件无法传递。公卿中议论此事的人认为:“西域与内地阻隔重重,距离遥远,又屡次反叛。汉朝的官员军士在那里屯戍垦田,经费消耗无穷无尽。”于是,朝廷撤销西域都护,停止屯田。

羌人各部再度反叛。

归降的各部羌人分散在各个郡县,全都受到地方官吏和豪强的欺凌役使,积下了很深的愁怨。撤销西域都护时,征调数千羌人骑兵前往迎接。羌人趁机逃离反叛。各郡纷纷调兵拦截,有的还捣毁了羌人居住的庐舍。于是,各部落羌人四处奔逃,并大肆抢掠,陇道遂被切断。不过,羌人归附汉朝已久,不再拥有兵器、铠甲,他们有的手持竹竿、树枝,有的拿着木板、桌案作盾牌使用,有的则举着铜镜借日光照射,伪装兵器。当地郡、县官府畏惧怯懦,无法控制局势,朝廷下令赦免羌人的罪行。

秋九月,因盗贼作乱及水灾,颁策罢免太尉徐防、司空尹勤。

三公因灾异而被罢官,由此开始。

诏减黄门鼓吹及厩马半食。 冬十一月,司空周章自杀。

郑众、蔡伦等皆秉势豫政,周章数进直言,太后不能用。初,太后以平原王胜有痼疾,而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焉。及殇帝崩,群臣以胜疾非痼,意咸归之。太后恐胜终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众心不附,密谋诛骘兄弟及众、伦等,废太后及帝而立胜。事觉自杀。

十二月,诏邓骘及校尉任尚将兵屯汉阳以备羌。 地震,大水,大风,雨雹。

是岁,郡国十八地震,四十一大水,二十八风、雹。

戊申(108) 二年

春正月,邓骘击钟羌,大败。 以公田赋与贫民,遣使禀贷冀、兖流民。

御史中丞樊准上疏:“请减无事之物,省官吏、作者。被灾之郡,百姓凋残,恐非赈给所能胜赡。可遣使持节慰安,尤困乏者,徙置荆、杨熟郡。”太后从之,悉以公田赋与贫民,即擢准为光禄大夫使冀州,遣议郎吕仓使兖州,禀贷流民,咸得苏息。

夏,旱。五月,太后亲录囚徒。

皇太后幸洛阳寺及若卢狱,录囚徒。洛阳有囚,实不杀人,而被考自诬。羸困舆见,畏吏不敢言。将去,举头若欲

诏令裁减黄门乐队,官马饲料减去一半。 冬十一月,司空周章自杀。

郑众、蔡伦等都依仗权势干预朝政,周章多次直言进谏,邓太后未能接受。当初,邓太后认为平原王刘胜有久治不愈的疾病,而贪图殇帝还是幼孩,便把他抱养为自己的儿子,立为皇帝。等到殇帝去世,群臣认为刘胜的疾病并非久治不愈,都倾向于立他为帝。邓太后惧怕刘胜对自己怀恨在心,于是就把刘祜接来立为皇帝。周章看到众人心怀不平,遂密谋诛杀邓骘兄弟和郑众、蔡伦等,废黜邓太后和安帝,改立刘胜为皇帝。事情泄露,周章自杀。

十二月,诏令邓骘和校尉任尚率兵屯驻汉阳,防备羌人进攻。 发生地震、水灾、风灾、雹灾。

这一年,各郡、各封国中,有十八处发生地震,四十一处遭受水灾,二十八处出现风灾和雹灾。

戊申(108) 汉安帝永初二年

春正月,邓骘进攻钟羌部落,被打败。 将公田交给贫民使用,派使者赈济冀州、兖州的饥饿流民。

御史中丞樊准上疏说:“请下令裁减无用之物,减少政府官员和建筑工匠。受灾各郡,百姓凋零残破,恐怕仅靠官府的赈济还不能拯救他们。可以派遣使者持符节前往灾区进行慰问安抚,将那些特别贫困的灾民迁徙安置到荆州、扬州一带的郡县。”邓太后听从了樊准的建议,将公田全部交给贫民;随即擢升樊准为光禄大夫,并作为使者前往冀州,又派遣议郎吕仓为使者前往兖州,赈济流民,百姓全都得以存活休养。

夏季,发生旱灾。五月,邓太后亲自审讯囚犯。

邓太后来到洛阳官府以及若卢监狱,亲自审讯囚犯。有个洛阳的囚犯,实际上没有杀过人,但被屈打成招,自认有罪。这个人身体瘦弱,伤痕累累,被人抬上来进见,但因为害怕官吏,不敢开口说话。在即将被抬下去的时候,他抬起来头来,好像要

自诉。太后呼还问状,具得枉实。即收令抵罪。行未还宫,澍雨大降。

六月,大水,大风,雨雹。 秋七月,太白入北斗。 冬,任尚与先零羌滇零战,大败。诏遣谒者庞参督诸军屯。

邓骘使任尚与先零别种滇零等战于平襄,尚军大败,羌众遂大盛,朝廷不能制。湟中粟石万钱,死亡不可胜数,而转运难剧。故左校令庞参先坐法,输作若卢,使其子俊上书曰:“万里运粮,远就羌戎,不若总兵养众,以待其疲。邓骘宜且振旅,留任尚使督凉州士民转居三辅,休徭役以助其时,止烦赋以益其财,令男得耕种,女得织纴。然后畜精锐,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边民之仇报,奔北之耻雪矣。”书奏,会樊准上疏荐参,太后即擢参于徒中,召拜谒者,使西督三辅诸军屯。

十一月,征邓骘为大将军。

邓骘在位,颇能推进贤士。荐何熙、李郃等列于朝廷,又辟弘农杨震、巴郡陈禅等置之幕府,天下称之。震孤贫好学,通达博览,诸儒为之语曰:“关西孔子杨伯起。”教授二十余年,不答州郡礼命。众人谓之晚暮,而震志愈笃。骘闻而辟之。时震年已五十余,累迁荆州刺史、东莱太守。当之郡,道经昌邑。故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令,夜怀金遗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者?”

为自己申诉。太后便把他叫回来询问情况,查清了全部事实真相。当即把洛阳令逮捕入狱,抵偿罪过。太后尚未回到皇宫,就下起了很大的及时雨。

六月,发生水灾、风灾和雹灾。 秋七月,太白星进入北斗星座。 冬季,任尚与滇零所率先零羌军交战,任尚大败。诏命派谒者庞参前去督导各军。

邓骘命任尚与滇零率领的先零羌另一部在平襄交战,任尚的军队大败,羌军于是声势大振,朝廷无法控制其势力。湟中地区的谷价,每石达一万钱,死亡百姓不可胜数,粮食转运十分困难。原左校令庞参因先前因犯法,被罚在若卢监狱做苦工,让他的儿子庞俊上书说:“从万里之外运送粮食到遥远的羌人地区,不如收兵休养,等待敌人衰败。邓骘应当暂且整军回朝,留下任尚,让他督导凉州官民迁居到三辅地区,停止征发徭役,使百姓不误农时,免除名目繁多的赋税,增加百姓的资财,让男子能够种地,女子能够纺织。然后养精蓄锐,趁敌人懈怠的机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样,就可以报边民之仇,雪往日失败之耻了。”奏书呈上,恰好樊准上奏保荐庞参,邓太后当即将庞参由囚徒擢升为谒者,让他西去三辅,督导各路驻军。

十一月,征召邓骘为大将军。

邓骘在大将军位上,颇能荐举贤能人才。他保荐何熙、李郃等进入朝廷任职,又延聘弘农人杨震、巴郡人陈禅等做自己的幕僚,受到天下人称赞。杨震孤单贫困,但喜好读书,思想通达,学识广博,儒生们都称他为“关西孔子杨伯起”。他教授生徒二十余年,不接受州郡政府的延聘征召。人们都说他年纪大了,步入仕途已晚,但他的志向却更加坚定。邓骘听说后征召他。当时,杨震已经五十多岁,接连出任荆州刺史、东莱太守。当他到东莱郡上任时,途经昌邑。他先前所举荐的荆州茂才王密担任昌邑县令,夜里,王密怀揣黄金去送给杨震,杨震说:“老朋友了解你,你却不了解老朋友,这是为什么?”王密说:“现在是深夜,无人知道。”杨震说:“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怎么能说无人知道?”

密愧而出。子孙常蔬食步行。故旧或欲令为开产业,震曰:“使后世称为清白吏子孙,以此遗之,不亦厚乎?”

滇零僭称天子,寇抄三辅。校尉梁慬破走之。 地震。

己酉(109) 三年

春正月,帝冠。 京师大饥,民相食。 司徒恭罢。

恭再在公位,选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而门下耆生或不蒙荐举,有怨望者。恭闻之曰:“学之不讲,是吾忧也。”终不借之议论。学者受业,必穷核问难,道成然后谢遣之。

夏四月,令吏民入钱谷得拜官赐爵有差。

从三公之请也。

南匈奴反。

汉人韩琮随单于入朝。既还,说云:“关东水潦,人民饥饿死尽,可击也。”单于遂反。

秋九月,海贼张伯路寇滨海九郡。 乌桓、鲜卑、南匈奴合兵寇五原。 冬十一月,南匈奴围中郎将耿种于美稷。遣中郎将庞雄将兵讨之。 十二月,地震。 有星孛于天苑。 雨水。 并、凉大饥,人相食。 诏飨遣卫士,勿设戏作乐,减逐疫侲子之半。

王密惭愧地告退。杨震的子孙经常以蔬菜为食,徒步出行。朋友当中有人劝他为子孙置办些产业,杨震却说:“让后世之人称他们为清官的子孙,把这一点留给他们,不是也很丰厚了吗?”

滇零自称天子,率部进犯并抢掠三辅地区。校尉梁慬将他们击败赶走。 发生地震。

己酉(109) 汉安帝永初三年

春正月,安帝举行加冠礼。 京师发生大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司徒鲁恭被罢官。

鲁恭曾两次身居三公高位,由他征选的官吏多升至九卿和郡太守,那些长期跟随他的弟子门生有的因没受到举荐,对他产生了怨恨。鲁恭听到这一情况后说:“学问做不好才是我所操心的事。”最终也没有借此事发表别的议论。学生们跟他学习,他总是穷根究底地不断发问,学成以后,再与他们辞别,让他们离去。

夏四月,让官吏、平民缴纳钱财或粮食,可以获得官爵,根据缴纳数量的多少,决定官爵的等级。

这是朝廷接受了三公的奏请。

南匈奴反叛。

汉人韩琮随同南单于入京朝见。回去以后,他向南单于建议说:“关东发生水灾,人民因饥饿快要死光了,可以出兵发动攻击。”南单于遂起兵反叛。

秋九月,海匪张伯路进犯沿海九郡。 乌桓、鲜卑、南匈奴联兵进攻五原郡。 冬十一月,南匈奴把中郎将耿种包围在美稷。朝廷派中郎将庞雄率兵讨伐南匈奴。 十二月,发生地震。 天苑星座附近出现彗星。 大雨成灾。 并州、凉州发生严重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诏令年终为退役卫士举行宴会时,不再安排游戏作乐,将参加大傩仪式的逐疫童子的数量减少一半。

庚戌(110) 四年

春正月,元会,彻乐,不陈充庭车。 遣御史中丞王宗、青州刺史法雄讨张伯路。 度辽将军梁慬、辽东太守耿夔击南匈奴,破走之。 诏以凉州牧守子弟为郎。

庞参说邓骘:“徙边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辅。”骘然之,欲弃凉州,并力北边。乃会公卿集议。骘曰:“譬若衣败坏,一以相补,犹有所完;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公卿皆以为然。郎中虞诩言于太尉张禹曰:“若大将军之策,不可者三:先帝开拓土宇,劳而后定,今惮小费,举而弃之,一也。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园陵单外,二也。谚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烈士武臣多出凉州,土风壮猛,便习兵事。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凉州士民所以推锋执锐,父死子战,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汉故也。今割而弃之,民庶安土重迁,必引领而怨曰:‘中国弃我于夷狄。’如卒然起谋,因天下之饥敝,驱氐、羌以为前锋,席卷而东,则函谷以西,园陵旧京,非复汉有,三也。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诩恐其疽食侵淫而无限极也。”禹以为然。诩因说禹:“收罗凉土雄杰,引其牧守子弟于朝,外以劝厉答其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计。”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从诩议。于是辟西州豪桀为掾属,拜牧守、长吏子弟为郎,以安慰之。

庚戌(110) 汉安帝永初四年

春正月,在举行元旦朝会时,取消了奏乐,不举行在大庭中陈列御用车辆的仪式。 派御史中丞王宗、青州刺史法雄率兵讨伐张伯路。 度辽将军梁慬、辽东太守耿夔攻打南匈奴,将匈奴兵击败赶走。 诏命将凉州地方官的子弟任命为郎。

庞参向邓骘建议:“将边远各郡贫困无法生存的百姓迁到三辅地区居住。”邓骘同意庞参的建议,打算放弃凉州,集中力量对付北方的边患。于是他召集公卿们共同商议。邓骘说:“这就好比是两件破烂衣服,如果牺牲一件去补另一件,至少还有一件完好;如果不这样做,那就两件都保不住。”公卿们都认为他说得对。郎中虞诩对太尉张禹说:“邓大将军的计策不可行,理由有三:先帝开拓疆土,历尽辛劳才取得了这块土地,而今却因害怕支出少量经费,便把它丢弃。这是其一。放弃凉州之后,就要以三辅地区作为边塞,皇家祖陵就会失去屏障,暴露在外。这是其二。俗话说:‘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猛士、武将大多出在凉州,当地民风雄壮勇猛,惯于从军作战。现今羌人、胡人所以不敢攻占三辅,从而成为汉朝的心腹之害,就是因为有凉州在他们的背后。凉州民众所以能够手持武器,父死子战,没有反顾之心,是因为他们属于汉朝的臣民。如今将凉州割舍丢弃,民众安于乡土而不愿迁移,必定会伸长脖子埋怨说:‘朝廷把我们扔给了夷狄。’假如有人突然起事,趁天下饥馑之机,驱使氐人、羌人做前锋,席卷而东,那么函谷关以西,历代帝陵和旧京长安,将不再归汉朝所有。这是其三。倡议者用补衣服作比喻,认为还能保留一件,虞诩我恐怕局势像恶疮一样,不断侵蚀肌肤,日益溃烂,没有止境。”张禹认为这些话很有道理。虞诩进一步向张禹建议:“收罗凉州地区的英雄豪杰,将州郡长官的子弟带到朝廷,加以任用,表面看是一种奖励,回报他们的功劳,实际上是把他们控制起来,防止他们叛乱。”张禹很赞赏虞诩的意见,再次召集四府会议,一致同意接受虞诩的建议。于是征辟凉州地区的豪杰之士入朝担任四府属官,将当地官员的子弟任命为郎,以此安抚他们。

以虞诩为朝歌长,讨县境群盗,平之。

邓骘以前议恶虞诩,欲以法中之。会朝歌贼数千人攻杀长吏,屯聚连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诩为朝歌长。故旧皆吊之,诩笑曰:“事不避难,臣之职也。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此乃吾立功之秋也。”始到,谒河内太守马稜。稜曰:“君儒者,当谋谟庙堂,乃在朝歌,甚为君忧之。”诩曰:“此贼犬羊相聚,以求温饱耳,愿明府不以为忧。”稜曰:“何以言之?”诩曰:“朝歌背太行,临黄河,去敖仓不过百里,而青、冀之民流亡万数,贼不知开仓招众,劫库兵,守成皋,断天下右臂,此不足忧也。今其众新盛,难与争锋。兵不厌权,愿宽假辔策,勿令有所拘阂而已。”及到官,设三科以募壮士,掾史以下各举所知,攻劫者为上,伤人偷盗者次之,不事家业者为下,收得百余人。贳其罪,使入贼中,诱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杀数百人。又潜遣贫人能缝者佣作贼衣,以采线缝其裾,有出市里者,吏辄禽之。贼由是骇散,县境皆平。

三月,南匈奴降。

庞雄等连营稍前,单于大恐,让韩琮曰:“汝言汉人死尽,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脱帽徒跣,对雄等拜。于是赦之,遇待如初。

先零羌寇汉中,太守郑勤战死。

任命虞诩为朝歌县长,剿灭县境内的叛匪,将其平定。

邓骘因放弃凉州的计划受挫而讨厌虞诩,准备设法陷害他。适逢朝歌县有叛匪数千人,攻杀官吏,他们屯聚一起,连年作乱,州郡官府无法镇压,邓骘便让虞诩出任朝歌县长。虞诩的亲朋好友都为他感到忧虑,虞诩却笑着说:“做事不避艰难,这是臣子的职责。不遇到盘根错节,就无法识别锋利的刀斧,这正是我建功立业的时机。”他刚一到任,就去拜见河内太守马稜。马稜说:“您是一位儒生,应当在朝廷做谋士,如今却到了朝歌,我很为您担忧。”虞诩说:“朝歌的这群叛匪不过像狗和羊一样聚集在一起,寻求温饱罢了,请阁下不要担忧。”马稜问:“为什么这样讲呢?”虞诩说:“朝歌背靠太行山,面对着黄河,离敖仓不过百里,青州、冀州逃亡的难民数以万计,匪徒却不知道打开敖仓,招揽民众,抢劫军械库中的兵器,据守成皋,斩断天下的右臂,这就说明他们不值得忧虑。如今他们势力正盛,难以用强力取胜。兵不厌诈,请让我放开手脚去对付他们,不要使我受到约束阻碍就行了。”虞诩上任以后,按三个等级招募勇士,命掾史及以下官员就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进行保举:行凶抢劫的属上等,打架伤人、偷过东西的属中等,不经营家业、不从事生产劳动的属下等,一共罗致了一百余人。虞诩赦免他们的罪行,让他们混入叛匪内部,引诱叛匪进行抢劫。而官府则设下伏兵,等待叛匪出现,杀死叛匪数百人。虞诩还秘密派遣会做衣服的贫民潜入叛匪内部,为叛匪制作服装,这些人用彩线缝制衣服的大襟,叛匪穿上后,在集市街道上一出现,官吏就把他们抓起来。叛匪因此十分害怕,四处逃散,朝歌县境遂告平定。

三月,南匈奴投降。

庞雄等连营行动,逐渐向前推进,单于大为惊恐,责备韩琮说:“你说汉人都死光了,如今这些都是什么人!”于是派使者乞求投降。单于摘下帽子,赤着双脚,向庞雄等人下拜。朝廷遂将他赦免,待遇照旧。

羌人先零部落进犯汉中,太守郑勤战死。

勤战大败,主簿段崇、门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扞刃,与勤俱死。

地震。 夏,蝗。 张伯路降,复叛入海岛。

王宗、法雄与伯路连战,破走之。会赦到,贼以军未解甲,不敢降。议者皆以为当遂击之,雄曰:“不然。兵凶器,战危事,勇不可恃,胜不可必。贼若乘船入岛,攻之未易也。及有赦令,可且罢兵以慰诱其心,势必解散,然后图之,可不战而定也。”宗善其言,即罢兵。贼乃还所略人,而东莱郡兵独未解甲,贼复惊,走海岛上。

秋七月,大水。 九月,地震。 冬十月,太后母新野君卒。

新野君病,太后幸其第,连日宿止。三公上表固争,乃还宫。及薨,邓骘等乞身行服,太后欲不许,曹大家劝后许之。及服除,诏骘复还辅朝政,更授前封。骘等叩头固让,乃止。于是并奉朝请,有大议,与公卿参谋。

辛亥(111) 五年

春正月朔,日食。 地震。 羌寇河内,诏遣兵屯孟津。三月,徙缘边郡县避寇,遣侍御史任尚击羌,破之。

先零羌寇河内,百姓多奔度河。使朱宠将五营士屯孟津,诏魏、赵、常山、中山作坞堠六百所。羌既转盛,而缘边二千

郑勤与羌人交战,大败,主簿段崇、门下史王宗、原展用身躯抵挡兵刃,与郑勤一同战死。

发生地震。 夏季,发生蝗灾。 张伯路投降,后再次叛逃至海岛上。

王宗、法雄与张伯路连续交战,把张伯路击败赶跑。当赦书颁下时,张伯路等因官军尚解除盔甲,不敢投降。议论的人都认为应当继续对叛匪进行攻击,法雄却说:“不应当这样。刀枪是凶恶的工具,战争是危险的行为,不可一味地依仗勇猛,胜利不一定必属于我。叛匪如果乘船入据岛屿,攻击他们就不容易了。趁着朝廷发布赦令的机会,我们应该暂且罢兵,对叛匪进行安抚劝诱,叛匪势必溃散,然后再去收拾他们,就可不战而定。”王宗很赞赏法雄的意见,随即解除了官军的武装。叛匪遂将劫掠的俘虏释放出来,而唯独东莱郡官军没有解去盔甲,叛匪再度受惊,逃到海岛上去了。

秋七月,发生水灾。 九月,发生地震。 冬十月,邓太后的母亲新野君去世。

新野君患病,邓太后来到母亲府中,连住数日。三公上书坚决反对这样做,太后才返回皇宫。到新野君去世后,邓骘等请求辞官服丧,邓太后打算不同意,经曹大家规劝,这才同意。服丧期满,诏命邓骘重新回朝辅政,并授予原来要加封的爵位。邓骘等叩头,坚决表示辞让,邓太后这才罢休。于是邓骘兄弟都被赐予参加朝会的资格,如遇国家大事,便与公卿一道参与讨论。

辛亥(111) 汉安帝永初五年

春正月初一日,出现日食。 发生地震。 羌人进犯河内,诏令派兵驻扎孟津。 三月,将边境郡县政府迁移到安全地带,躲避羌人的侵扰,并派侍御史任尚攻打羌军,打败羌军。

羌人先零部落进犯河内郡,百姓多逃跑渡过黄河。朝廷派遣朱宠率领五个营的士兵驻防孟津,并诏令魏郡、赵国、常山郡、中山郡构筑城堡六百座。羌军声势日盛,而沿边各个郡县的二千

石、令、长多内郡人,无守战意,皆争上徙郡县以避寇。诏皆从之。百娃恋土,遂刈其禾稼,发彻室屋,夷营壁,破积聚。时连旱蝗饥荒,而驱蹙劫掠,流离分散,随道死亡,或弃捐老弱,或为人仆妾,丧其太半。复以任尚为侍御史,击羌于上党羊头山,破之。乃罢孟津屯。

法雄击张伯路,破斩之。 秋,汉阳人杜季贡寇陷上邽。 蝗,雨水。

壬子(112) 六年

春正月,省荐新物二十三种。

诏曰:“凡供荐新味,多非其节,或郁养强孰,或穿掘萌芽,味无所至,而夭折生长,岂所以顺时育物乎?自今皆须时乃上。”凡所省二十三种。

三月,蝗。 夏,诏封建武功臣。 五月,旱。 六月,豫章员溪原山崩。 滇零死,子零昌以杜季贡为将军。

癸丑(113) 七年

春正月,太后率大臣、命妇谒宗庙。 二月,地震。夏四月晦,日食。 秋,蝗。

甲寅(114) 元初元年

春二月,日南地坼。

长百余里。

三月,日食。 遣兵屯河内以备羌。 夏,旱,蝗。 六月,河东地陷。 羌豪号多掠汉中,断陇道。校尉侯霸与战,破之。

石官、县令、县长多属内地人,没有守土抗战的决心,都争相上书请求迁移郡县政府以躲避外敌侵扰。朝廷下诏同意。百姓眷恋乡土,不愿迁走,官府就下令割去庄稼,拆除房屋,铲平营垒,毁掉粮仓。当时接连发生旱灾、蝗灾和饥荒,加上驱赶劫掠,百姓流离四散,沿途不断死亡,有的抛弃老弱家人,有的沦为别人的奴仆婢妾,人口损失大半。朝廷又任命任尚为侍御史,在上党羊头山攻打羌军,并将羌军打败。随后撤销了在孟津的驻兵。

法雄讨伐张伯路,将他击败并斩杀。 秋季,汉阳人杜季贡攻占上邽城。 发生蝗灾,大雨成灾。

壬子(112) 汉安帝永初六年

春正月,减少二十三种进贡的新鲜食物。

诏书说:“各地进贡的新鲜食物,大多违反时令,有的用火熏暖,强使成熟;有的在萌芽时就从土中挖出,还没有长出滋味便已夭折;这难道是顺应天时养育万物吗?从今以后,都必须等到成熟时再进献。”省减的食物共有二十三种。

三月,发生蝗灾。 夏季,诏允建武时期功臣的后裔继承封爵。 五月,发生旱灾。 六月,豫章郡员溪原山崩塌。 滇零去世,他的儿子零昌任命杜季贡为将军。

癸丑(113) 汉安帝永初七年

春正月,邓太后率领大臣、命妇到宗庙祭拜祖宗。 二月,发生地震。 夏四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秋季,发生蝗灾。

甲寅(114) 汉安帝元初元年

春二月,日南郡发生地裂。

裂缝长一百余里。

三月,出现日食。 派兵驻扎河内郡,防备羌人进攻。 夏季,发生旱灾、蝗灾。 六月,河东郡发生地陷。 羌人首领号多劫掠汉中郡,切断陇道。校尉侯霸与羌军交战,打败羌军。

冬十月朔,日食。 地震。

乙卯(115) 二年

春,号多降。

校尉庞参以恩信招诱诸羌,号多等降。参遣诣阙,赐侯印遣之。参始还治令居,通河西道。

零昌寇益州,遣中郎将尹就讨之。 夏四月,立贵人阎氏为皇后。

后性妒忌,后宫李氏生皇子保,后鸩杀李氏。

五月,旱,蝗。 秋八月,辽东鲜卑围无虑。 是月晦,日食。 校尉班雄等击零昌,大败。

诏班雄屯三辅,司马钧督关中兵,庞参将羌、胡兵,分道并击零昌。参兵至勇士城东,为杜季贡所败,引退。钧等独进,攻拔丁奚城,季贡率众伪逃。钧令仲光收羌禾稼。光等散兵深入,羌设伏要击之,光等兵败并没。

冬,遣中郎将任尚屯三辅。

怀令虞诩说尚曰:“兵法: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自然之势也。今虏皆马骑,日行数百里,来如风雨,去如绝弦,以步追之,势不相及。所以,虽屯兵二十余万,旷日而无功也。为使君计,莫如罢诸郡兵,各令出钱数千,二十人共市一马。以万骑之众,逐数千之虏,追尾掩截,其道自穷。便民利事,大功立矣。”尚即上言,用其计,遣轻骑击杜季贡于丁奚城,破之。

冬十月初一日,出现日食。 发生地震。

乙卯(115) 汉安帝元初二年

春季,号多投降。

校尉庞参用恩德信义招抚引诱各部落羌人,号多等归降。庞参派遣他们到京城朝见,朝廷赐给号多侯爵印信后让他返回。庞参开始把校尉府迁回令居,河西走廊与内地之间的道路从此打通。

零昌进犯益州,朝廷派中郎将尹就讨伐他。 夏四月,立阎贵人为皇后。

阎皇后生性忌妒,宫女李氏因生下皇子刘保,皇后便将李氏毒死。

五月,发生旱灾、蝗灾。 秋八月,辽东郡鲜卑人包围无虑县。 这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校尉班雄等攻打零昌,遭到惨败。

诏书命令班雄在三辅驻防,司马钧指挥关中各郡郡兵,庞参率领羌兵、胡兵,分路合击零昌。庞参的部队到达勇士县城东,被杜季贡打败,庞参撤退。司马钧等孤军挺进,攻克丁奚城,杜季贡率众兵假装逃跑。司马钧命令仲光收割羌人的庄稼。仲光等分兵深入,羌兵设下埋伏,拦腰袭击,仲光等全都战败身亡。

冬季,派中郎将任尚驻防三辅。

怀县县令虞诩向任尚建议:“依据兵法,弱小的不去进攻强大的,会跑的不去追赶会飞的,这是自然之势。如今羌人全是骑兵,每天能走数百里,来时像急风暴雨,去时像离弦飞箭,我们靠步兵追击,势必追不上。因此,虽有驻兵二十余万,旷日持久,却没有战功。为阁下考虑,不如让各郡郡兵复员,再让每个人各出钱数千,二十人可合买一匹马。这样就可以用一万骑兵,追逐数千人的羌军,围追堵截,他们自然就走投无路了。既有利于百姓,也有利于战事,大功也就可以建立了。”任尚随即据此上书,朝廷采纳了上述建议,派轻骑兵往丁溪城攻击杜季贡,将他打败。

以虞诩为武都太守,击羌,破之。

太后闻虞诩有将帅之略,以为武都太守。羌众数千遮诩于陈仓崤谷。诩即停军不进,而宣言:“上书请兵,须到当发。”羌闻之,乃分钞傍县。诩因其兵散,日夜进道,兼行百余里。令吏士各作两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诩曰:“虏众多,吾兵少,徐行则易为所及,速进则彼所不测。虏见吾灶日增,必谓郡兵来迎;众多行速,必惮追我。孙膑见弱,吾今示强,势有不同故也。”

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攻围赤亭数十日。诩乃令军中强弩勿发,而潜发小弩。羌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诩于是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退。诩因出城奋击,多所伤杀。明日,悉陈其兵众,令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贸易衣服,回转数周。羌不知其数,更相恐动。诩计贼当退,乃潜遣五百余人于浅水设伏,候其走路。虏果大奔,因掩击,大破之,斩获甚众,贼由是败散。诩乃占相地势,筑营壁百八十所,招还流亡,假赈贫民,开通水运。始到郡,谷石千,盐石八千,见户万三千。视事三年,米石八十,盐石四百,民增至四万余户,人足家给,一郡遂安。

任命虞诩为武都郡太守,讨伐羌军,打败他们。

邓太后听说虞诩有将帅的韬略,便将他任命为武都太守。数千羌军在陈仓崤谷拦截虞诩。虞诩立即下令军队停止前进,宣称:“我已上书请派援兵,等援军到时当可出发。”羌军闻听这一消息,便分头往邻县劫掠。虞诩趁羌军兵力分散的时机,迅速向前开进,日夜兼程,挺进了一百余里。他让每个人各做两个炉灶,以后每天增加一倍,羌军遂不敢逼近。有人问虞诩:“当年,孙膑使用过减灶的计策,如今,您却采取增灶的办法;兵法说每天行军不超过三十里,而如今您却每天行军近二百里,这是什么缘故?”虞诩说:“羌军兵多,我军兵少,走得慢容易被他们追上,走得快他们就摸不准我军的底细。羌军发现我军炉灶日增,一定会认为郡兵已来接应;我军人数既多,行动又快,羌军肯定不敢再来追赶。孙膑是要向敌人示弱,我们现在是要故意显示强大,这是因为形势不同的缘故。”

虞诩到达郡府以后,郡兵不足三千人,而羌军却有一万多人,围攻赤亭数十日。虞诩命令部队不许使用强弩,只许暗中使用小弩。羌兵以为汉朝郡兵弓箭力量微弱,遂集中兵力猛烈进攻。虞诩于是让每二十只强弩集中射击一个敌人,射无不中。羌兵大为震惊,纷纷后退。虞诩趁势出城奋力进攻,杀伤很多敌人。次日,虞诩集合全体郡兵,命令他们从东郭门出城,再从北郭门入城,然后更换服装,反复出入多次。羌军弄不清究竟有多少郡兵,于是更加惶恐不安。虞诩估计羌军该要撤退了,便秘密派遣五百余人在河道浅水处设下埋伏,扼守羌军的退路。羌军果然大举逃奔,汉朝伏兵乘机突袭,大败羌军,斩杀无数,并抓获了不少俘虏,羌军从此溃不成军,纷纷逃散。虞诩又查看地势,构筑营垒城堡一百八十处,并招回流亡的百姓,赈济贫民,开通水路运输。刚到郡府上任时,一石米谷要价一千钱,盐每石八千钱,居民仅存一万三千户。任职三年后,米价每石只需八十钱,盐每石四百钱,居民增加到四万多户,家家衣食充裕,生活富足,全郡都很平安。

十一月,地震。 前虎贲中郎将邓弘卒。

弘性俭素,治欧阳《尚书》,授帝禁中。有司奏赠弘骠骑将军,太后追弘雅意,不许,但赐钱布。骘辞不受。将葬,有司复奏发五营轻车骑士,太后不听,但白盖双骑,门生送。

丙辰(116) 三年

春,地震。 三月,日食。 夏四月,旱。 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单于击零昌,破之。任尚又击破之。 冬,初听大臣行三年丧。

旧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丧。司徒刘恺以为非所以师表百姓,宣美风俗。乃诏听大臣行三年丧。

地震。 十二月,任尚击零昌,杀其妻子。

丁巳(117) 四年

春二月朔,日食。 武库灾。 任尚遣羌杀杜季贡。夏四月,策免司空袁敞,敞自杀。

敞廉劲,不阿权贵,失邓氏旨。尚书郎张俊有私书与敞子,怨家封上之。敞坐策免,自杀。

辽西鲜卑入寇,郡兵击破之。 六月,雨雹。 益州刺史张乔讨叛羌,羌皆降散。 秋七月,雨水。 任尚募羌杀零昌。 越雋夷封离等反。 任尚击先零羌狼莫,大破走之。西河虔人种羌降,陇右平。 地震。

十一月,发生地震。 前虎贲中郎将邓弘去世。

邓弘生性节俭朴素,研究欧阳氏注本《尚书》,曾在宫中教授安帝。有关部门奏请追赠邓弘为骠骑将军,邓太后追念邓弘平素的志向,不同意给他追封官爵,只赐给一些钱财、布匹。邓弘的哥哥邓骘推辞不肯接受。即将安葬时,有关部门又奏请征调五个营的轻车骑车护灵,邓太后仍不答应,只允许使用白盖丧车,派两名骑士护卫,由邓弘的学生门徒随车送葬。

丙辰(116) 汉安帝元初三年

春季,发生地震。 三月,出现日食。 夏四月,发生旱灾。度辽将军邓遵率领南匈奴单于攻打零昌,打败了他。任尚再次打败零昌。 冬季,开始允许大臣守丧三年。

按照以往的规定:三公、九卿、二千石、刺史等官,不守三年之丧。司徒刘恺认为,这种做法不能成为百姓的表率,不能用来倡导美好的风俗。于是,朝廷下诏,允许大臣守丧三年。

发生地震。 十二月,任尚进攻零昌,斩杀了零昌的妻子儿女。

丁巳(117) 汉安帝元初四年

春二月初一日,出现日食。 武库发生火灾。 任尚派羌人杀了杜季贡。 夏四月,颁策罢免司空袁敞,袁敞自杀。

袁敞清廉刚直,对权贵不阿谀奉承,得罪了邓氏家族。尚书郎张俊曾给袁敞的儿子写过一封私信,被仇家得到,仇家上书告密。袁敞因此被颁策免官,自杀身亡。

辽西郡鲜卑人入侵边塞,郡兵将他们打败。 六月,发生雹灾。 益州刺史张乔讨伐叛乱羌军,羌军投降,分散瓦解。 秋七月,大雨成灾。 任尚收买羌人杀死零昌。 越雋郡蛮族封离等反叛。 任尚进攻羌人先零部落狼莫部,大败羌军,狼莫逃跑。西河郡羌族虔人部落归降汉朝,陇右地区遂告平定。 发生地震。

戊午(118) 五年

春,旱。 永昌、益州、蜀郡夷叛。

三郡夷叛应封离,众至十余万,破坏二十余县,杀长史,焚掠百姓,骸骨委积,千里无人。

秋八月朔,日食。 冬十月,鲜卑寇上谷。 邓遵募羌杀狼莫。封遵为武阳侯,征任尚弃市。

自羌叛十余年间,军旅之费,凡用二百四十余亿,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虚耗。及零昌、狼莫死,诸羌瓦解,三辅、益州无复寇警。诏封邓遵为武阳侯。遵以太后从弟,故爵封优大。任尚与遵争功,槛车征弃市。

地震。

己未(119) 六年

春二月,地震。 夏四月,大风,雨雹。 旱。 秋七月,鲜卑寇马城塞,邓遵率南单于击破之。 冬十二月朔,日食,既。 地震。 豫章芝草生。

豫章有芝草生,太守刘祗欲上之,以问郡人唐檀,檀曰:“方今外戚豪盛,君道微弱,斯岂嘉瑞乎?”祗乃止。

益州夷降。

益州刺史张乔遣从事杨竦将兵击封离等,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封离等乞降,竦厚加慰纳,其余三十六种皆来降附。竦因奏长吏奸猾、侵犯蛮夷者九十人,皆减死论。

戊午(118) 汉安帝元初五年

春季,发生旱灾。 永昌郡、益州郡和蜀郡境内的夷人反叛。

三郡夷人反叛,响应封离,人数多达十余万,一连攻陷二十余县,杀死汉朝官吏,焚烧房屋,劫掠百姓,致使尸骨堆积,千里没有人烟。

秋八月初一日,出现日食。 冬十月,鲜卑人进犯上谷。邓遵收买羌人刺杀狼莫。朝廷封邓遵为武阳侯,又把任尚押回京城斩首,暴尸街头。

自从羌人反叛汉朝,十余年间,军费开支共达二百四十多亿,死亡人数无法计算,并州、凉州竟至空虚衰败。零昌、狼莫死了以后,羌人各部瓦解,三辅、益州不再有战事警报。朝廷下诏,封邓遵为武阳侯。因为邓遵是邓太后的堂弟,所以封赏特别优厚。任尚因与邓遵争功,被用囚车押解回京,在闹市斩首,暴尸街头。

发生地震。

己未(119) 汉安帝元初六年

春二月,发生地震。 夏四月,发生风灾、雹灾。 发生旱灾。 秋七月,鲜卑人攻打马城要塞,邓遵率领南匈奴单于将他们打败。 冬十二月初一日,出现日全食。 发生地震。 豫章郡长出灵芝草。

豫章郡长出灵芝草,太守刘祗打算把它呈献给朝廷,征求本郡人唐檀的意见,唐檀说:“如今外戚的权势正盛,君王的权力日见微弱,这怎么能是祥瑞呢?”刘祗这才作罢。

益州夷人投降。

益州刺史张乔派从事杨竦率兵进攻封离等,大败封离及其部众,斩杀三万余人,封离等请求归降,杨竦接受他们来降,并耐心加以安抚,其余的三十六个部落也都来归附汉朝。杨竦上书,举报奸恶狡诈、欺凌蛮夷的地方官吏共九十人,这些人都被判处比死刑轻一等的刑罚。

敦煌遣吏屯伊吾,车师、鄯善复降。

初,西域诸国既绝于汉,北匈奴复以兵威役属之,与共为边寇。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长史索班将千余人屯伊吾,以招抚之。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复来降。

庚申(120) 永宁元年

春三月,北匈奴、车师后王共杀汉吏。诏复置都护屯兵。

北匈奴率车师后王军就共杀索班,击走前王,略有北道。曹宗请出兵击匈奴以报之,因复取西域。公卿多以为宜闭玉门关。太后闻军司马班勇有父风,召问之。勇上议曰:“昔孝武皇帝开通西域,论者以为夺匈奴府藏,断其右臂。光武中兴,未遑外事,故匈奴驱率诸国,河西城门昼闭。孝明皇帝深惟庙策,命将出征,然后匈奴远遁,边境得安。间者羌乱,西域复绝,北虏遂遣责诸国逋租,高其价直,严以期会。鄯善、车师皆怀愤怨,思乐事汉,其路无从。然今曹宗徒欲报雪匈奴,而不寻出兵故事。要功荒外,万无一成,兵连祸结,悔无所及。况今府库未充,师无后继。臣愚以为不可许也。宜于敦煌复置营兵三百人及护西域副校尉,遣长史将五百人屯楼兰,西当焉耆、龟兹径路,南强鄯善、于阗心胆,北扞匈奴,东近敦煌。既为胡虏节度,又禁汉人侵扰,如此诚便。”

敦煌太守派官兵驻扎伊吾,车师前王、鄯善王再度归降。

当初,西域各国与汉朝断绝关系后,北匈奴再次以武力相威胁,驱使西域各国向自己臣服,并跟他们一起进犯汉朝边境。敦煌太守曹宗对此深感忧虑,经奏请朝廷,派遣行长史索班率领一千余人驻扎伊吾,招抚西域各国。于是,车师前王和鄯善王再度前来归降。

庚申(120) 汉安帝永宁元年

春三月,北匈奴、车师后王共同杀死汉朝官吏。朝廷下诏,重新设置西域都护,驻兵防守。

北匈奴率领车师后王军就共同杀死索班,打跑车师前王,控制了西域北道。曹宗请求出兵攻打匈奴,为索班报仇,并乘机重新收回西域。公卿们大多认为应当关闭玉门关。邓太后听说军司马班勇有他父亲班超的风度,便把他召来征询意见。班勇建议道:“从前,孝武皇帝开通西域,议论的人认为这是夺取匈奴的宝藏,切断匈奴的右臂。光武皇帝使大业中兴,未能顾及外部事务,因此,匈奴得以驱使各国服从,致使河西地区白天紧闭城门。孝明皇帝深思熟虑,制定国策,派将领出征西域,匈奴遂向远方逃遁,边境地区得以安宁。最近因羌人叛乱,西域与汉朝的关系再度中断,北匈奴便派使者督责各国缴纳拖欠的贡物,并提高价值,严格规定缴纳期限。鄯善、车师都心怀怨愤,一心想臣属于汉朝,但却找不到途径。如今曹宗只想向匈奴报仇雪恨,而不去研究过去出兵的旧例。在遥远的蛮荒之地建功立业,万一没能成功,导致兵连祸结,则将后悔莫及。况且现今国库还不充裕,军队还缺少后继力量。臣以为不能批准曹宗的请求。应当在敦煌重新部署营兵三百人,重新设置护西域副校尉,派遣长史率领五百人驻扎楼兰,在西边控制焉耆、龟兹的通道,在南边增强鄯善、于阗的信心和胆量,北边可以抵挡匈奴的力量,东边则靠近敦煌。既指挥胡人,调解他们的冲突,又禁阻汉人去侵扰胡人,这样做才真正是上策。”

公卿难曰:“前所以弃西域者,以其无益而难供也。今欲通之,班将能保北虏不为边害乎?”勇对曰:“今置州牧以禁盗贼,若州牧能保盗贼不起者,臣亦愿以要斩保匈奴之不为边害也。今通西域则虏势必弱,为患微矣。孰与归其府藏、续其断臂哉?若弃而不立,则西域望绝,屈就北虏,恐河西城门必须复有昼闭之警矣。今不廓开朝廷之德,而拘屯戍之费,岂安边久长之策哉?”

难者又曰:“西域遣使求索无厌,一旦为匈奴所迫,当复求救,则为役大矣。”勇对曰:“今设以西域归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汉,不为钞盗则可矣。如其不然,则是富仇雠之财,增暴夷之势。且西域来者不过禀食,今若拒绝,势归北属。夷虏并力以寇并、凉,则中国之费不止十亿。置之诚便。”

于是从勇议,复营兵,置副校尉,居敦煌。虽以羁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后,匈奴果数与车师入寇,河西大被其害。

沈氐、当煎、烧当羌入寇。 夏四月,立子保为皇太子。校尉马贤讨羌,破之。 秋七月朔,日食。 大水。以杨震为司徒。 辽西鲜卑降。 地震。 免越骑校尉邓康官,遣就国。

太后从弟康以太后久临朝政,宗门盛满,数上书谏,言甚切至。太后不从。康谢病不朝。太后大怒,免康官,遣归国,绝属籍。

公卿中有人提出诘难说:“从前朝廷放弃西域的原因,是认为那里对国家无利,又难以供养。如今又要开通与西域的关系,班将军能保证北匈奴不来侵害边疆吗?”班勇回答说:“现在朝廷设置州牧来防禁盗贼,如果州牧能保证盗贼不起来作乱,我也愿以腰斩担保匈奴不来侵害边疆。现在如能开通与西域的关系,那么匈奴的势力必定会削弱,他们的危害也就小了。这与归还匈奴的宝藏、接上匈奴的断臂相比,哪个更好呢?假如放弃西域,不设官治理,那么,西域就会绝望,去屈从北匈奴,恐怕河西地区的城门又要有白天紧闭的警报了。如今不推广朝廷的恩德,而吝惜屯戍的费用,难道是维护边疆安定的长久之计吗?”

诘难的人又说:“西域各国会不断地派遣使者,没完没了地索求赏赐,一旦他们受到匈奴的逼迫,还会向我们求救,那时就需动用兵力,动静就大了。”班勇回答说:“假如我们现在把西域交给匈奴,让匈奴感激汉朝的恩德,使它从此不再侵扰边塞,那么可以这样做。如若不然,那就成了给仇人增加财富,帮横暴的外族增强实力。况且西域若派来使者,不过供给他们一些食物而已,如果现在拒绝他们,他们势必归附北方的匈奴人。他们的力量联合起来,一同进犯并州、凉州,那么,中国的耗资将不止十亿。总之,设置西域校尉确实对汉朝有利。”

于是,朝廷采纳了班勇的建议,重新派遣营兵,设置副校尉,驻守敦煌。朝廷虽以此控制西域,但未能越出边境到西域驻兵。后来,匈奴果然屡次与车师一道进犯内地,河西地区大受其害。

羌人沈氐、当煎、烧当部落进犯边境郡县。 夏四月,立皇子刘保为皇太子。 校尉马贤讨伐羌人,打败了他们。 秋七月初一日,出现日食。 发生水灾。 任命杨震为司徒。 辽西郡的鲜卑人投降。 发生地震。 将越骑校尉邓康免职,遣回封国。

邓太后的堂弟邓康鉴于太后摄政已久,家族权势过盛,多次上书规劝,言辞极为恳切。邓太后拒不听从。邓康称病,不上朝进见。邓太后大怒,命将邓康免官,遣回封国,并取消了他的族籍。

辛酉(121) 建光元年

春三月,皇太后邓氏崩。封邓骘为上蔡侯。葬和熹皇后。

太后自临朝以来,水旱十载,四夷外侵,盗贼内起。每闻民饥,或达旦不寐,躬自减彻以救灾厄。故天下复平,岁还丰穰。尝征济北、河间王子男女五岁以上四十余人,及邓氏近亲子孙三十余人,为开邸第,教以经书,躬自监试。诏从兄豹、康等曰:“末世贵戚,食禄之家,温衣美食,乘坚驱良,而面墙术学,不识否臧,斯故祸败所从来也。”然帝已年长,久不还政,颍川杜根尝上书言之,太后大怒,盛以缣囊,扑杀之,载出城外。得苏逃窜,为宜城山中酒家保,积十五年。平原成翊世亦坐谏太后不归政抵罪。至是,尚书陈忠荐之。帝拜根侍御史,翊世尚书郎。或问根曰:“往者遇祸,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间,非绝迹之处,邂逅发露,祸及亲知,故不为也。”

追尊清河孝王曰孝德皇,皇妣曰孝德后。 夏,高句骊、鲜卑寇辽东,太守蔡讽战殁。

掾龙端、公孙酺,以身扞讽,俱没于陈。

尊嫡母耿姬为甘陵大贵人。 诏举有道之士。

尚书陈忠以诏书既开谏争,虑言事者必多激切,致不能容,乃上疏豫广帝意曰:“臣闻仁君广山薮之大,纳切直之谋,忠臣尽蹇谔之节,不畏逆耳之害。今明诏引咎克躬,

辛酉(121) 汉安帝建光元年

春三月,皇太后邓氏去世。安帝封邓骘为上蔡侯。安葬和熹皇后邓氏。

邓太后自临朝摄政以来,水旱灾害十年不断,外有四方异族的入侵,内有盗匪奸贼的祸患。每当听说民间发生饥荒,邓太后往往彻夜不眠,亲自裁膳撤乐,拯救灾难。因此天下重归安定,恢复了丰收年景。她曾经征召济北王、河间王五岁以上的子女四十余人,以及邓家近亲子孙三十余人,为他们建筑屋舍,教他们学习经书,并亲自进行考试。她下诏给堂兄邓豹、邓康等人说:“处于末世的皇亲国戚、食禄之家,穿得好,吃得好,乘坚车,驱良马,而对于学问之事,则如同面对墙壁,目无所见,不懂得善恶得失,这正是灾祸与败亡得以发生的根由。”然而,皇帝已经长大成人,邓太后却久不归政,颍川人杜根曾上书谈及此事,邓太后大怒,命将杜根装入白绢做成的袋子中,当场打死,然后运出城外。杜根苏醒后得以逃走,成为宜城山中一家酒店的佣工,前后长达十五年之久。平原人成翊世也因进谏反对太后不归政皇帝而被判罪。等到邓太后去世后,尚书陈忠举荐杜根、成翊世等人。安帝任命杜根为侍御史,任命成翊世为尚书郎。有人问杜根说:“以前你遇到灾祸时,怎么会使自己这样受苦?”杜根说:“在民间奔走躲藏,那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一旦暴露,就会给亲友带来灾祸,所以我不肯那样做。”

追尊清河孝王为孝德皇,追尊安帝生母为孝德后。 夏季,高句丽、鲜卑进犯辽东郡,太守蔡讽战死。

下属官吏龙端、公孙酺用身体保护蔡讽,全部阵亡。

安帝尊嫡母耿姬为甘陵大贵人。 诏命举荐有道之士。

尚书陈忠看到安帝已下诏征求意见,担心提意见的人言辞过于激烈,以致皇上不能容忍,于是上书,预先开阔安帝的胸襟,书中说:“臣听说仁厚的君主,心胸像高山、湖泽一样博大,能够容纳尖锐直率的批评,使忠臣能够尽到正义直言的职责,不担心因讲出逆耳之言而受到迫害。如今陛下颁布诏书,引咎自责,

谘访群吏。言者见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录,显列二台,必承风响应,争为切直。若嘉谋异策,宜辄纳用。如其管穴,妄有讥刺,虽苦口逆耳,不得事实,且优游宽容,以示圣朝无讳之美。”从之。

以薛包为侍中,不拜。

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殴扑。不得已,庐于外,旦入洒扫。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昏晨不废。积岁余,父母惭而还之。及父母亡,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我少时所治,意所恋也。”器物取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数破其产,辄复赈给。帝闻其名,令公车特征。至,拜侍中。包以死自乞,有诏赐告归,加礼如毛义。

徙封邓骘为罗侯,遣就国,骘自杀。贬平原王翼为都乡侯。

帝少号聪明,故邓太后立之。及长,多不德,稍不可太后意。太后征济北、河间王子诣京师,以河间王子翼为平原怀王胜后,留京师。帝乳母王圣虑有废置,常与中黄门李闰、江京候伺左右,共毁短太后,帝每忿惧。及太后崩,宫人有诬告太后兄弟悝、弘、阊谋立平原王。帝怒,令

向官员们征求意见。大家看到杜根、成翊世等新近受到表彰擢用,身居御史台、尚书台的显要位置,必定会闻风响应,争相贡献恳切直率的意见。如果是良谋奇策,应当立即采纳。而如果是狭隘浅陋的管穴之见,甚至对朝廷妄有讥刺,即使说得难听逆耳,不合乎事实,也应姑且大度宽容,以显示圣明朝廷无所禁忌的美德。”安帝接受了陈忠的建议。

任命薛包为侍中,薛包推辞不接受。

当初,汝南人薛包年少时就有突出的孝行,他的父亲娶了后妻之后开始厌恶薛包,让他分出去单独生活。薛包日夜号哭,不肯离开,以至于遭到殴打。薛包不得已,就在家门之外搭建一座小屋居住,早晨回家打扫庭院。父亲发怒,再次把他赶走。薛包又在乡里大门的旁边搭屋居住,每天早晚都回家向父母请安。过了一年多,父母感到惭愧,让他回家居住。等到父母去世后,薛包的侄子要求分割家财搬出去居住,薛包阻止不住,遂将家产分开。薛包专挑出年老的奴婢留下,说:“他们与我共事的时间长,你使唤不了。”又选择破旧荒芜的房舍,说:“这些是我年轻时经营过的,有依恋之情。”家什器具,他选择朽坏的,并说:“这些是我平时所使用的,身口都觉得安适。”侄子屡次破产,薛包一再给予赈济。安帝听说了他的名声,命令公车单独将他征召入京。到京后,任命为侍中。薛包以死请求辞官,安帝便下诏,准许他辞官回乡,对他的礼遇如同章帝时优待毛义的前例。

改封邓骘为罗侯,遣回封国,邓骘自杀。贬平原王刘翼为都乡侯。

安帝年幼时,人们都说他聪明,所以邓太后把他立为皇帝。等到长大后,却有很多不好的品质,渐渐不合太后的心意。太后曾征召济北王、河间王的儿子前来京城,并让河间王的儿子刘翼做平原怀王刘胜的继承人,留在京城。安帝的乳母王圣担心安帝会被废黜,经常与中黄门李闰、江京围在安帝身边,一同诋毁邓太后,安帝常感到怨愤恐惧。到邓太后去世后,有宫人诬告邓太后的兄弟邓悝、邓弘、邓阊图谋改立平原王。安帝大怒,下令

有司奏悝等大逆无道,遂废其子西平侯广宗等为庶人。骘以不与谋,徙封罗侯,遣就国。宗族免官,归故郡,没入赀产。广宗等皆自杀。骘不食而死。征邓康为太仆,贬平原王翼为都乡侯,遣归河间。翼谢绝宾客,闭门自守,由是得免。

诏许邓骘还葬。

初,邓后之立也,三公欲共奏追封后父训,司空陈宠以无故事,不从。故宠子忠不得志于邓氏,数上疏陷成其恶。大司农朱宠痛骘无罪,乃肉袒舆榇上疏曰:“和熹皇后圣善之德,为汉文母。兄弟忠孝,同心忧国。功成身退,让国逊位,历世外戚,无与为比。而利口倾险,反乱国家,遂令骘等罹此酷滥。逆天感人,率土丧气。宜收还冢次,宠树遗孤,奉承血祀,以谢亡灵。”因自致廷尉。忠劾宠免官。众庶多为骘称枉者。帝意颇悟,乃还葬骘等,诸从昆弟皆得归京师。

以耿宝监羽林车骑,封宋杨四子及宦者江京、李闰皆为列侯。

帝以耿贵人兄宝监羽林车骑。宋氏封侯为卿、校、侍中者十余人。阎后兄弟显、景、耀并典禁兵。江京、李闰皆为列侯,与中常侍樊丰、刘安、陈达及王圣、圣女伯荣扇动内外,竞为侈虐。出入宫掖,传通奸赂。司徒杨震上疏曰:“臣闻政以得贤为本,治以去秽为务。方今九德未事,嬖幸充庭。王圣贱微,得奉圣躬,虽有推燥居湿之勤,前后

有关部门弹劾邓悝等大逆不道,于是,将邓悝的儿子西平侯邓广宗等罢黜,贬为平民。邓骘因不曾参与密谋,改封为罗侯,遣送前往封国。邓氏宗族一律免官,返回原郡,并没收财产。邓广宗等都自杀。邓骘绝食而死。安帝征召邓康为太仆,将平原王刘翼贬为都乡侯,遣归河间。刘翼闭门谢客,深居自守,因此得以免罪。

诏允邓骘还葬祖坟。

当初,邓氏立为皇后,三公打算共同奏请追封邓皇后的父亲邓训,司空陈宠认为无此先例,不同意。因此,陈宠的儿子陈忠在邓氏当政时很不得志,后来屡次上疏弹劾,使邓氏家族陷于重罪。大司农朱宠因邓骘无罪遭难而深感痛心,于是脱光上衣,抬着棺材上疏说:“和熹皇后具有圣明善良的品德,是汉朝的文母。她的兄弟十分忠孝,同心忧国。迎立皇上后,功成身退,拒受封国,辞去高位,历代的皇后家族,都不能与他们相比。然而口舌锋利的大臣危言耸听,扰乱国家,竟使邓骘等蒙受这样的惨祸。真是违背天意,震撼人心,使全国各地一片颓丧。应当允许他们的尸骨还葬祖坟,优待保护他们的遗孤,让邓家的宗祠有人祭祀,以告慰亡灵。”朱宠自动前往廷尉投案。陈忠弹劾朱宠,朱宠被免官。民众多为邓骘鸣冤叫屈。安帝有所醒悟,于是允准将邓骘等还葬,邓骘的堂兄弟们也都得以返回京城。

任用耿宝统领羽林车骑,将宋杨的四个儿子及宦官江京、李闰全部封为列侯。

安帝任命耿贵人的哥哥耿宝统领羽林车骑。宋氏家族中被封为列侯担任卿、校、侍中的有十余人。阎皇后的兄弟阎显、阎景、阎耀共同掌管禁军。江京、李闰都被封为列侯,与中常侍樊丰、刘安、陈达以及王圣和王圣的女儿伯荣内外煽动,竞相做出奢侈暴虐的行为。他们出入皇宫,串通奸恶,传送贿赂。司徒杨震上疏说:“臣听说为政以得贤才为本,治国以除奸恶为务。如今具备九德之人未在朝廷任职,而嬖幸好佞之辈却充斥宫廷。王圣出身微贱,能够侍奉皇上,虽有精心侍奉的辛勤,但先后

赏惠,过报劳苦,而外交属托,损辱清朝。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断绝伯荣,莫使往来。”帝以疏示圣等,皆忿恚。

而伯荣通故朝阳侯刘护从兄瓌,瓌遂为侍中,得袭护爵。震上疏曰:“经制,父死子继,兄亡弟及,以防篡也。故朝阳侯刘护同产弟威,今犹见在,而以其再从兄瓌袭爵为侯。且天子专封,封有功;诸侯专爵,爵有德。瓌无他功行,但以配阿母女。既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旧制,不合经义。陛下宜鉴既往,顺帝之则。”

尚书翟酺上疏曰:“昔窦、邓之宠,倾动四方,兼官重绂,盈金积货。及其破坏,头颡堕地,愿为孤豚,岂可得哉?夫致贵无渐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宠幸,未有等比。禄去公室,政移私门,覆车重寻,宁无摧折!昔文帝躬行节俭,有讥之者,帝曰:‘朕为天下守财耳,岂得妄用之哉?’今敛天下之财,积无功之家,帑藏单尽,民物凋伤,卒有不虞,危乱可待。愿陛下勉求忠贞,诛远佞谄,割情欲,罢宴私,心存亡国所以失之,鉴观兴王所以得之,庶灾害可息,丰年可招矣。”书奏,皆不省。

秋八月,烧当羌麻奴入寇,马贤追击,破之。 以刘恺为太尉。

居延都尉范颁犯臧罪,吏议欲增锢二世。刘恺以为:“《春秋》之义,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所以进人于善也。

对她的赏赐与恩德,已超过对她劳苦的报答,可她勾结宫外之人,接受请托贿赂,损害并玷污了朝廷。应当尽快让奶娘出宫,让她住在外面,断绝伯荣与宫廷的联系,不许她往来奔走。”安帝将此奏疏拿给王圣等人看,他们都很愤恨。

而伯荣与已故朝阳侯刘护的堂兄刘瓌通奸,刘瓌遂官至侍中,得以继承刘护的爵位。杨震上疏说:“经书上有规定,父死子继,兄亡弟及,这是为了防止篡位。已故朝阳侯刘护的亲弟弟刘威,现在还活着,陛下却让刘护的远房堂兄刘瓌袭封侯爵。况且天子有分封国家的权力,分封有功之人;诸侯有赏爵的权力,赏爵给有德之人。刘瓌并没有别的功劳德行,只不过娶了奶娘的女儿。既官居侍中,又晋封侯爵,与传统制度不符,也与儒家经义不合。陛下应以史为鉴,遵循帝王的法则。”

尚书翟酺上疏说:“以前窦家、邓家的荣宠,倾动四方,他们身兼数官,家中黄金满屋,财物堆积。到他们败亡之时,人头落地,即使想做一只猪仔,难道还能办得到吗?尊贵的身份如果不是逐步达到,定会突然失去;爵位如果不是通过正道获得,灾祸必定很快降临。如今外戚宠幸,无与伦比。禄位不由朝廷掌握,政权转移到私门,重蹈前人的覆车之路,怎么会不危险!从前文帝奉行节俭,受到一些人的讥笑,文帝说:‘朕不过是为天下守财罢了,难道可以随意浪费吗?’如今聚敛天下之财,堆积到无功之家,使国库空虚,民生凋敝,一旦出现不测,危险和动乱将会很快到来。愿陛下尽力物色忠贞之臣,惩罚疏远奸佞之辈,割舍情欲的欢娱,放弃宴乐和求得私恩的爱好,不忘亡国之君失败的教训,探究创业之君成功的原因,这样,灾害就可望止息,丰年便可到来。”奏书呈上,安帝均未予理会。

秋八月,烧当羌麻奴进犯边塞,马贤出兵追击,打败了他们。任命刘恺为太尉。

居延都尉范颁犯了贪污罪,官员们打算禁止他子孙两代做官。刘恺认为:“根据《春秋》大义,对善行的报偿应当延及子孙,对恶行的惩罚应当限于罪犯自身,目的是为了引导人们向善。

今以轻从重,惧及善人,非先王详刑之意也。”诏从之。

鲜卑寇居庸关,杀云中太守。 帝幸卫尉冯石府,留饮十日。

石能取悦当世,故为帝所宠。

雨水。 冬十一月,地震。 复断大臣行三年丧。

尚书令祋讽等奏:“孝文定约礼之制,光武绝告宁之典,贻则万世,诚不可改,宣复断大臣行三年丧。”陈忠上疏曰:“高祖创制,大臣有宁告之科。建武之初,政趣简易,礼义之方,实为凋损。《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臣愿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则海内咸得其所。”时宦官不便之,竟寝忠奏。

十二月,高句骊王宫围玄菟,州郡讨破之,宫死。

高句骊王宫死,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丧发兵击之。陈忠曰:“宫前桀黠,光不能讨,死而击之,非义也。宜遣使吊问,因责让前罪,赦不加诛,取其后善。”帝从之。

壬戌(122) 延光元年

夏四月,雨雹。

大者如斗。

辽东都尉庞奋承伪诏斩玄菟太守姚光,征抵罪。

如今却以轻从重,让善良无罪之人感到恐惧,这不符合先王慎于用刑的原意。”安帝听从了刘恺的意见。

鲜卑人进犯居庸关,杀死云中太守。 安帝临幸卫尉冯石家,留居宴饮十日。

冯石很会取悦当世,所以受到安帝的宠爱。

大雨成灾。 冬十一月,发生地震。 再次取消大臣守丧三年的规定。

尚书祋讽等上奏说:“孝文帝制订简单的礼仪,光武帝革除官吏告假奔丧的制度,这是给万世留下的法则,实在不可更改,应当重新取消大臣守丧三年的规定。”陈忠上疏说:“高祖立下制度,大臣有告假守丧的规定。建武初年,国政趋于简单易行,礼义方面确实受到了损害。《孟子》中有这样的话:‘尊敬我自己的长辈,也尊敬别人的长辈;爱护我自己的幼儿,也爱护别人的幼儿,天下便可运转在手掌之上。’臣愿陛下登高北望,以对甘陵的思念推想臣下的心情,那么,全国人民就能各得其所。”当时,宦官认为守丧三年制度对自己不便,终将陈忠的奏书搁置起来。

十二月,高句丽国王宫包围玄菟郡,州郡官兵击败敌军,宫死。

高句丽国王宫死后,玄菟太守姚光上书,打算乘宫去世的机会发兵进攻高句丽。陈忠说:“原先宫凶悍而狡猾,姚光没能打败高句丽,如今宫已死,我们却乘机进攻,这是不义的举动。应当派使节去吊丧,并借此机会指责他们以往的罪过,予以宽恕,不加惩罚,以便将来取得他们善意的回报。”安帝采纳了陈忠的建议。

壬戌(122) 汉安帝延光元年

夏四月,发生雹灾。

大的冰雹像斗一样大。

辽东郡都尉庞奋根据伪造的诏书斩杀玄菟太守姚光,被征召入京抵罪。

玄菟太守姚光、幽州刺史冯焕,数纠发奸恶,怨者诈作玺书,谴责焕、光,赐以欧刀。又下庞奋,使速行刑。奋即斩光收焕。焕欲自杀,其子绲疑诏文有异,止之。焕乃上书自讼,征奋抵罪。

秋七月,地震。 高句骊王遂成降。

是后,东垂少事。

虔人羌与上郡胡反,边兵击破之。 九月,地震。 冬,鲜卑寇边。

鲜卑既累杀郡守,胆意转盛,控弦数万骑,寇雁门、定襄、太原。

麻奴降。 雨水。 遣宦者及乳母王圣女伯荣诣甘陵。

尚书仆射陈忠上疏曰:“窃闻使者所过,威动郡县,王、侯、二千右至为伯荣独拜车下。修道缮亭,征役无度。赂遣仆从,人数百匹。伯荣之威,重于陛下;陛下之柄,在于臣妾。水灾之发,必起于此。昔韩嫣托副车之乘,受驰视之使,江都误为一拜,而嫣受欧刀之诛。臣愿明主严天元之尊,正乾刚之位,不宜复令女使干错万机。”书奏,不省。

时机事专委尚书,而灾变辄免三公。忠上疏曰:“汉典旧事,丞相所请,靡有不听。今之三公,虽当其名而无其实,选举诛赏,一由尚书。近以灾异切让三公,臣忠常独不安。尚书决事,多违故典,罪法无例,诋欺为先。宜割而勿听,上顺国典,置方圆于规矩,审轻重于衡石,诚国家之典,万世之法也。”

玄菟太守姚光、幽州刺史冯焕,曾多次检举奸人恶行,仇人便伪造诏书,谴责冯焕、姚光,赐刀让他们自尽。又下令给庞奋,让他迅速行刑。庞奋立即斩杀姚光,逮捕冯焕。冯焕打算自杀,他的儿子冯绲怀疑诏书文字不同寻常,劝阻父亲自杀。冯焕于是上书为自己辩解,朝廷征召庞奋入京抵罪。

秋七月,发生地震。 高句丽国王遂成投降。

从此以后,东部边境少有事端。

羌族虔人部落与上郡的胡人一同反叛,被汉朝边军击败。九月,发生地震。 冬季,鲜卑人进犯边塞。

鲜卑人多次杀害汉朝郡太守之后,胆量越来越大,拥有射箭骑兵数万人,进犯雁门、定襄、太原等地。

羌人首领麻奴投降。 大雨成灾。 派遣宦官及奶娘王圣的女儿伯荣到甘陵祭祀。

尚书仆射陈忠上疏说:“我听说使者经过各地时,威风震动郡县,亲王、侯爵及二千石官员甚至在车下向伯荣单独行拜礼。又是筑路,又是修缮驿站,无休止地征发徭役。赠送给使者仆从的缣帛,每人达数百匹。伯荣的威风超过了陛下,陛下的权柄掌握在臣仆婢妾手中。水灾的发生,必定是基于这样的原因。从前,韩嫣乘坐备用御车,领受巡视各地的使命,江都王误认为皇帝驾临而为之下拜,韩嫣因此而被诛杀。臣愿圣明的君主加强天子的尊严,端正君权的位置,不应再让女子做使者干预政务。”奏书呈上,未被理会。

当时,机要大事由尚书专门负责,而一旦有灾出现,就要罢免三公。陈忠上疏说:“汉朝建立以来,有这么一个传统,丞相提出的建议,皇上无不听从。如今的三公,虽有其名却无其实,选拔、举荐、处罚、奖赏,一概由尚书决定。最近因出现灾异而谴责三公,臣陈忠常常独自不安。尚书决断事务,大多违背原有的制度,定罪判刑不依照律例,一开始就进行诋毁和欺骗。对此应当割弃而不听从,对上遵循国家法典,用圆规方矩确定方圆,依据称砣审度轻重,这才真正是国家的制度、万世的法则。”

汝南黄宪卒。

汝南太守王龚,政崇温和,好才爱士。以袁阆为功曹,引进黄宪、陈蕃等。宪不屈,蕃就吏。阆不修异操,蕃性气高明。宪世贫贱,父为牛医。宪年十四,颍川荀淑遇于逆旅,竦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谓曰:“子,吾之师表也。”前见袁阆,未及劳问,逆曰:“子国有颜子,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耶?”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其母问曰:“汝复从牛医儿来邪?”对曰:“良不见叔度,自以为无不及。既睹其人,则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固难得而测矣。”陈蕃、周举常相谓曰:“时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游汝南,过阆,不宿而退;从宪,累日乃还。或问之,泰曰:“奉高之器,譬之氿滥,虽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顷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宪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其仕,宪暂到京师即还。年四十八终。

癸亥(123) 二年

夏四月,封王圣为野王君。 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兵屯柳中。

北匈奴连与车师寇河西,议者欲复闭玉门、阳关以绝其患。敦煌太守张珰上书曰:“臣在京师,亦以为西域宜弃。今亲践其地,乃知弃西域则河西不能自存。谨陈三策: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间,专制西域,共为寇钞。

汝南人黄宪去世。

汝南太守王龚,为政崇尚温和,喜爱良才贤士。他任命袁阆为功曹,并举荐黄宪、陈蕃等人。黄宪不肯答应,陈蕃却就任官职。袁阆没有什么特殊的操行,陈蕃的性格气质清高爽朗。黄宪家世贫贱,父亲是一名牛医。黄宪十四岁时,与颍川人荀淑在旅店相遇,荀淑对他感到惊异,拱手为礼并与他交谈,很久不肯离去,荀淑对黄宪说:“您就是我的老师。”荀淑前去拜见袁阆,还未来得及寒暄,迎面便问:“贵郡有一位像颜回那样的人,你可认识他?”袁阆说:“你是不是见到了我们的黄叔度?”同郡人戴良,很有才华,生性高傲,但见了黄宪也不曾不恭敬,等回家以后,感到茫然若有所失。他的母亲问道:“你又是从牛医儿子那里回来吗?”戴良回答说:“我没有见到黄叔度时,自以为没有什么地方不如他。等见到他以后,却好像看见他就在前面,却忽然又在后面出现,实在是高深莫测。”陈蕃、周举经常互相议论说:“如果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黄宪,卑鄙可耻的念头就会重新在内心萌生。”太原人郭泰,年少时游历汝南郡,拜访袁阆,没有留宿便告辞;拜访黄宪,却一连住了几天才返回。有人问其原因,郭泰说:“袁阆的才具,好比是泉水,虽然清澈但容易舀取。而黄宪却像千顷汪洋,无法让它澄清,也无法让它混浊,不可推测估量。”黄宪最初被推举为孝廉,后又受到三公府的征召。朋友劝他去做官,黄宪只是到京城去了一趟,便随即返回。四十八岁时去世。

癸亥(123) 汉安帝延光二年

夏四月,封王圣为野王君。 任命班勇为西域长史,率兵驻扎柳中。

北匈奴接连与车师进犯河西地区,议论此事的人想重新关闭玉门关和阳关,以杜绝外患。敦煌太守张珰上书说:“臣在京城时,也认为应当放弃西域。如今亲自踏上这块土地,才知道放弃西域,河西地区就不能自存。现谨陈上三策:北匈奴呼衍王经常辗转往来于蒲类海、秦海之间,控制西域,与各国共同侵犯汉朝。

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部,此上计也。置军司马,将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牛、谷食,出据柳中,此中计也。弃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计也。”朝廷下其议。陈忠请于敦煌复置校尉,增四郡屯兵,以抚诸国。于是复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秋七月,丹阳山崩。 雨水。 冬,以杨震为太尉。

耿宝荐李闰兄于震曰:“李常侍国家所重,欲令公辟其兄。宝唯传上意耳。”震曰:“如此,则宜有尚书敕。”宝大恨而去。阎显亦荐所亲,震又不从。司空刘授闻而辟之,震益见怨。时诏遣使者大为王圣修第,樊丰、周广、谢恽等倾摇朝廷。震上疏曰:“方今灾患滋甚,百姓空虚,三边震扰,帑藏匮乏,而为阿母起第,为费巨亿。广、恽兄弟依倚近幸,与之分威,属托州郡,倾动大臣;招徕海内贪污之人,受其货赂,复得显用。白黑溷淆,天下哗。臣闻师言,上之所取,财尽则怨,力尽则叛,怨叛之人不可复使,惟陛下度之。”上不听。

十二月,地震。 聘处士周燮、冯良,不至。

陈忠荐汝南周燮、南阳冯良学行深纯,隐居不仕。帝以羔币聘之。燮宗族劝之曰:“夫修德立行,所以为国,君独何为守东冈之陂乎?”燮曰:“夫修道者度时而动,动而不时,焉得亨乎?”与良皆自载至近县,称病而还。

现在可以派酒泉属国的部队二千余人集结于昆仑塞,先攻打呼衍王,除掉祸根,随即征调鄯善兵五千人,威胁车师后部,这是上策。设置军司马,领兵五百,由四郡供给犁牛、粮食,出塞进据柳中,这是中策。放弃交河城,收揽鄯善等国人民,让他们全部进入塞内,这是下策。”朝廷将张珰的意见交付群臣讨论。陈忠建议在敦煌重新设置校尉,增加河西四郡的驻军,以安抚西域各国。于是再次任命班勇为西域长史,率兵五百人出塞屯驻柳中。

秋七月,丹阳郡发生山崩。 大雨成灾。 冬季,任命杨震为太尉。

耿宝向杨震推荐李闰的哥哥说:“李常侍受到朝廷的倚重,想让三公征召他的哥哥做官。耿宝我只是传达上面的意思。”杨震说:“如果真是这样,就应该有尚书发出的敕令。”耿宝十分恼恨地离去。阎显也推荐自己的亲信,杨震也未听从。司空刘授听说后,征召这两个人做下属,杨震愈发受到怨恨。当时,安帝下诏,派遣使者为王圣大修宅第,樊丰、周广、谢恽等人势倾一时,动摇朝廷。杨震上疏说:“如今灾患正日益严重,百姓贫困,边境地区战乱不止,国库空虚,却还要为奶娘兴修宅第,耗资亿万。周广及谢恽兄弟倚靠皇帝身边的得宠之人,与他们一同作威作福,向州郡官府请托,倾动大臣;招揽海内贪污之人,收受贿赂,使他们重新得到重用。黑白混淆,天下人为此大哗。臣听先师说过,在上面的人向人民索取,财富用尽时人民就会怨恨,精力用尽时人民就会背叛,怨恨和背叛的人民难以再供驱使,请陛下三思。”安帝不肯听取杨震的劝告。

十二月,发生地震。 征聘处士周燮、冯良做官,两人没来。

陈忠举荐汝南人周燮、南阳人冯良,称他们学问高深、品行纯正,隐居乡间,不入仕途。安帝用羔皮做礼品,征聘他们做官。周燮的族人劝周燮说:“培养道德,砥砺品行,就是为了效力国家,您为什么偏偏要守在东山坡呢?”周燮说:“修养道德的人要看准时机而动,动得不是时候,怎么能行得通?”他与冯良都自己坐车到本县县府,声称有病,然后就回家去了。

甲子(124) 三年

春正月,班勇击走匈奴田车师者,西域复通。

班勇至楼兰,以鄯善归附,特加三绶。龟兹王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缚诣勇,因发其兵到车师前王庭,击走匈奴于伊和谷,于是前部始复开通。还,屯田柳中。

二月,帝东巡。三月,还,未入宫,策收太尉震印绶,遣归故郡。震自杀。

樊丰等见杨震连谏不从,无所顾忌,遂诈作诏书,调发司农钱谷、大匠见徒材木,各起冢舍、园池。震复上疏曰:“臣备台辅,不能调和阴阳。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师地动,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宫,此中臣、近官持权用事之象也。陛下以边境未宁,躬自菲薄,宫殿垣屋倾倚,枝拄而已。而亲近幸臣,骄溢逾法。唯陛下奋乾刚之德,弃骄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言转切,帝既不平,而丰等愤怨。会赵腾上书指陈得失,帝发怒,欲诛腾,震救之曰:“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则还自敬德。乞全腾命,以诱刍荛舆人之言。”帝不听,竟杀之。及帝东巡,太尉部掾高舒得丰等所诈下诏书,具奏,须行还上之,丰等惶怖。会太史言星变逆行,遂共谮震云:“自赵腾死后,深怀怨怼。且邓氏故吏,有恚恨心。”帝然之。及还京师,便临太学,即其夜遣使者策收震

甲子(124) 汉安帝延光三年

春正月,班勇攻打赶走在车师国土上的匈奴人,西域重新与汉朝建立联系。

班勇抵达楼兰,因鄯善王归附汉朝,特别赐给他三条绶带的印信。龟兹王白英于是也带领姑墨、温宿两国国王,将自己捆绑起来,向班勇投降,班勇乘机征调龟兹等国的军队来到车师前王国王庭,在伊和谷攻打赶走匈奴人,于是车师前王国开始重新与汉朝建立联系。班勇返回,在柳中垦田屯驻。

二月,安帝东巡。三月,返回京师,尚未入宫,颁策收回太尉杨震的印信绶带,遣回原郡。杨震自杀。

樊丰等人见杨震接连上谏都未被采纳,便无所顾忌,伪造诏书,调发大司农的钱粮、大匠的现有徒夫和木材,各自大兴土木,修建豪宅和园林池塘等。杨震再次上疏说:“臣身居三公之位,却不能调和阴阳。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城发生地震,那天是戊辰日,地与戊、辰三者都属‘土’,而‘土’的方位在中央,这是宦官、近臣专权用事的征象。陛下因为边境尚不平静,自己十分节俭,皇宫的墙垣殿堂倾斜,只用支柱撑起而已。然而那些亲近幸臣,却骄奢淫逸得超过法律的限度。望陛下振奋帝王的阳刚之德,抛弃那些骄奢之臣,以回应上天的警告。”杨震的话越来越激切,安帝已感到不满,而樊丰等人也都很愤恨。适逢赵腾上书批评朝政得失,安帝十分生气,准备诛杀赵腾,杨震上疏营救,说:“殷、周时代的圣明君王,受到小人的抱怨和诟骂后,反而会自我反省,进一步修养自己的品德。请求保全赵腾的性命,以劝诱草野民众为国进言。”安帝不听劝阻,最终处死了赵腾。等到安帝出宫东巡,太尉部掾高舒得到樊丰等人所伪造下发的诏书,将这些情况详细写成奏疏,准备等安帝回京后呈上,樊丰等人惶恐不安。此时,恰有太史报告星象有变,出现逆行现象,于是樊丰等人便共同诋毁杨震说:“自从赵腾死后,杨震深为不满。而且他是邓氏家族的旧吏,怀有怨恨之心。”安帝相信了这些话。等回到京师,使来到太学休息,随即连夜派使者颁策,收回杨震

太尉印绶。震于是柴门,绝宾客。丰等复恶之,令耿宝奏震恚望。有诏,遣归故郡。至城西几阳亭,乃慷慨谓其诸子、门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诛,恶嬖女倾乱而不能禁,何面目复见日月?身死之日,以杂木为棺,布单被,裁足盖形,勿归冢次,勿设祭礼。”因饮鸩而卒。弘农太守移良留停震丧,露棺道侧,谪震诸子代邮行书。道路皆为陨涕。太仆来历曰:“耿宝倾侧奸臣,伤害忠良,祸将至矣。”

夏四月,阆中山崩。 秋八月,以耿宝为大将军。九月,废太子保为济阴王。

王圣、江京、樊丰等谮太子乳母王男、厨监邴吉等,杀之。太子叹息。京、丰惧,乃与阎后谗太子。帝怒,召公卿议废太子。耿宝等皆以为当废。太仆来历与太常桓焉、廷尉张皓议曰:“经说,年未满十五,过恶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谋,皇太子容有不知。宜选忠良保傅,辅以礼义。废置事重,此诚圣恩所宜宿留!”不从,遂废太子为济阴王,居德阳殿西钟下。

来历乃要结光禄勋祋讽、宗正刘玮、将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太中大夫朱伥等十余人,俱诣鸿都门,证太子无过。帝使中常侍诏曰:“父子一体,天性自然。以义割恩,为天下也。历、讽等不识大典,而共为哗,外见忠直,而内希后福。朝廷广开言路,故且一切假贷。若怀迷不反,当显明刑书。”皓先顿首曰:“固宜如

太尉的印信绶带。杨震于是闭门谢客。樊丰等对杨震再次感到厌恶,指使耿宝弹劾杨震心怀怨恨。安帝下诏,将杨震遣返原郡。杨震来到京城西面的几阳亭,满怀悲愤地对他的儿子和门徒们说:“死,这是士人很平常的遭遇。我蒙受皇恩,身居高位,痛恨奸臣狡猾,却不能进行惩罚,厌恶宠妇作乱,却不能加以禁止,还有什么面目再见日月?我死了以后,要用杂木做棺材,用单被包裹,仅够盖住身体就可以了,不要归葬祖坟,也不要祭祀。”于是服毒而死。弘农太守移良留住杨震的丧车,使棺材暴露在路旁,并谪罚杨震的儿子们代替驿吏传递文书。路上的行人都为他们伤心落泪。太仆来历说:“耿宝倒向奸臣,伤害忠良,大祸就要临头了。”

夏四月,阆中县发生山崩。 秋八月,任命耿宝为大将军。九月,废黜太子刘保,贬为济阴王。

王圣、江京、樊丰等人诋毁太子的奶娘王男和厨监邴吉等人,杀害他们。太子为此叹息。江京、樊丰感到恐惧,便与阎皇后一起诬陷太子。安帝发怒,召集三公九卿一起讨论废黜太子之事。耿宝等人都认为应当废黜太子。太仆来历与太常桓焉、廷尉张皓提出异议说:“经书上说,年龄不满十五岁的人,过失与罪恶不由他自身负责。况且王男、邴吉的奸谋,皇太子或许并不知晓。应当为他挑选忠诚贤良之臣做保傅,用礼义加以辅导。废立皇太子是重大事务,这实在是圣恩应该停留持重的地方!”安帝不听他们的意见,便将太子刘保废黜,贬为济阴王,居住在德阳殿西侧钟楼下。

来历约集光禄勋祋讽、宗正刘玮、将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太中大夫朱伥等十余人,一同来到鸿都门,证明太子没有过错。安帝让中常侍发布诏命说:“父子一体,本是天性。以大义割断亲情,乃是为了天下。来历、祋讽等人不懂大节,一同鼓噪喧哗,表面上看是忠诚正直,而内心却是希求以后得到好处。朝廷广开言路,所以姑且全部宽恕。如若执迷不返,就要显示刑法的威严。”薛皓率先叩头说:“我们自然应当服从

明诏。”历怫然,廷诘皓曰:“属通谏何言,而今复背之?大臣乘朝车,处国事,固得辗转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历独守阙,连日不肯去。尚书令陈忠劾奏历等。乃免历兄弟官,削国租,黜历母武安公主不得会见。历,歙之孙也。

是月晦,日食。 地震,大水,雨雹。

乙丑(125) 四年

春二月,帝南巡。 三月朔,日食。 帝崩于叶,还宫发丧。

帝崩于乘舆。皇后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谋,以济阴王在内,恐公卿立之,乃伪云帝疾甚,徙御卧车驰归,四日至洛阳。

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以阎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迎北乡侯懿入即位。

太后欲久专国政,贪立幼年,与显等定策,迎章帝孙济北惠王子北乡侯懿为嗣。济阴王以废黜,不得上殿亲临梓宫,悲号不食。内外群僚莫不哀之。

樊丰等下狱死,耿宝自杀,王圣、伯荣徙雁门。

阎显忌樊丰、耿宝,风有司奏贬宝为亭侯,遣就国。宝自杀。丰及谢恽、周广下狱死,圣母子徙雁门。而以弟景等为卿、校,并处权要,威福自由。

葬恭陵。 秋七月,班勇击斩车师后王军就及匈奴使者。 冬十月,越嶲山崩。 北乡侯薨。

阎显白太后,秘不发丧,而更征诸王子,闭宫门,屯兵自守。

诏命。”来历很气愤,当场诘问薛皓说:“刚才一同进谏时怎么说的?现在怎么又改口了?大臣乘坐朝廷之车,处理国家大事,竟然可以这样反复不定吗?”于是,进谏的官员们逐渐各自起身退下。来历独自一人守在鸿都门下,一连几天不肯离去。尚书令陈忠上奏弹劾来历等人。安帝便将来历兄弟免去官职,削减来历原有的封国租赋收入,贬黜来历的母亲武安公主,不许她入宫晋见。来历是来歙的孙子。

这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发生地震、水灾和雹灾。

乙丑(125) 汉安帝延光四年

春三月,安帝南巡。 三月初一日,出现日食。 安帝在叶县去世,返回洛阳皇宫后发丧。

安帝去世在车上。阎皇后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人密谋,认为济阴王现留在京内,担心公卿们拥立他为帝,于是谎称安帝病重,将尸体抬上卧车,迅速返回,走了四天,抵达洛阳。

尊阎皇后为皇太后。阎太后临朝主政。任命阎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将北乡侯刘懿迎接入宫,即皇帝位。

太后想长期把持朝政,贪图选立一个年幼的皇帝,于是与阎显等共同定策,将章帝的孙子济北惠王之子北乡侯刘懿迎立为皇帝。济阴王因已被废黜,不得上殿在棺木前哀悼父亲,他悲痛号哭,饮食不进。宫廷内外的官员们无不为之哀伤。

樊丰等人被下狱处死,耿宝自杀,王圣、伯荣被流放雁门。

阎显忌惮樊丰、耿宝,指使有关部门上奏弹劾,将耿宝贬为亭侯,遣回封国。耿宝自杀。樊丰及谢恽、周广被下狱处死,王圣母女流放雁门。阎显任命他的弟弟阎景等人为卿、校官,同居要位,任意作威作福。

将安帝安葬在恭陵。 秋七月,班勇斩杀车师后王军就和匈奴使者。 冬十月,越嶲郡发生山崩。 北乡侯去世。

阎显禀告太后,秘不发丧,又征召诸王之子进宫,关闭宫门,驻兵把守。

十一月,地震。 中黄门孙程等迎济阴王保入即位,诛阎显等,迁太后于离宫,封程等十九人为列侯。

初,北乡侯病笃,孙程等十九人谋立济阴王。至是,夜入省门,遇江京、刘安、陈达,斩之。以李闰积为省内所服,胁与俱迎济阴王即皇帝位,时年十一。召尚书令以下从辇幸南宫,登云台,召公卿、百僚,使虎贲、羽林士屯南北宫诸门。阎显时在禁中,忧迫不知所为。小黄门樊登劝显以太后诏召越骑校尉冯诗,将兵屯平朔门,且授之印曰:“能得济阴王者,封万户侯。”诗皆许诺,辞以众少。显使与登迎吏士于门外,诗因格杀登,归营屯守。显弟景还外府,收兵。孙程传召诸尚书,使收送廷尉狱,即夜死。明日,遣使者入省,夺得玺绶,乃收显及其弟耀、晏,诛之,家属皆徙比景。迁太后于离宫。又明日,开门,罢屯兵。封程等皆为列侯,是为十九侯。擢程为骑都尉。

初,阎显辟崔瑗为吏,瑗以北乡侯立不以正,知显将败,欲说令收江京,废少帝,而立济阴王。而显日沉醉,不得见。乃告长史陈禅,欲与共求见言之,禅犹豫未敢从。会显败,瑗坐斥。门生苏祗欲上书言状,瑗遽止之。禅谓曰:“弟听祗上书,禅请为证。”瑗曰:“此譬犹儿妾屏语耳,愿勿复出口。”遂辞归,不复应州郡命。

葬北乡侯。

以诸王礼。

十一月,发生地震。 中黄门孙程等人将济阴王刘保迎接入宫,即皇帝位,诛杀阎显等人,将太后迁往离宫,皇帝封孙程等十九人封为列侯。

起初,北乡侯病重,孙程等十九人密谋立济阴王为帝。到这时,孙程等在夜里进入宫中,遇见江京、刘安、陈达,便将他们斩杀。因李闰长期以来受到宫内之人信服,便胁迫他共同迎接济阴王入宫即皇帝位,当时,济阴王十一岁。命尚书令以下官员随御辇前往南宫,登上云台,召集公卿百官,派遣虎贲、羽林卫士驻守南宫、北宫的所有宫门。阎显当时正在宫中,忧心忡忡,不知所措。小黄门樊登劝阎显用太后诏命征召越骑校尉冯诗,率兵驻守平朔门,并授给他印信说:“谁能拿获济阴王,就封为万户侯。”冯诗等人虽都答应了,但又表示兵力不足。阎显派冯诗等与樊登一起到门外迎接增援将士,冯诗趁机斩杀樊登,回营固守。阎显的弟弟阎景从宫中返回外府,收兵撤退。孙程传令诸尚书,让他们逮捕阎景,押送廷尉狱,当夜,阎景死去。次日,派使者入北宫,夺得皇帝玺印,随后将阎显和他的弟弟阎耀、阎晏逮捕处死,家属全部流放到比景。又将太后迁往离宫。又次日,打开宫门,撤走驻兵。皇帝将孙程等人一律封为列侯,号为十九侯。擢升孙程为骑都尉。

起初,阎显征聘崔瑗为官,崔瑗因北乡侯即位不合正道,预见到阎显将会失败,打算劝说阎显,让他逮捕江京,废黜少帝,改立济阴王为帝。然而,阎显终日沉醉,见不到面。崔瑗便告诉长史陈禅,打算和他一同去求见阎显说这件事,陈禅有所犹豫,未敢听从。正逢阎显败亡,崔瑗因罪免官。他的门生苏祗准备上书说明上述情况,崔瑗急忙阻止。陈禅对崔瑗说:“你尽管让苏祗上书,我愿为你作证。”崔瑗说:“这件事就好比是小孩、妇女私下说着玩一样,望您不要再提它了。”于是告辞还乡,不再接受州郡的征聘。

安葬北乡侯。

用的是诸侯王的礼仪。

司空刘授策免。

以阿附恶逆、举非其人也。

改葬故太尉杨震,祠以中牢。

诏以杨震二子为郎,赠钱百万,以礼改葬。葬日,有大鸟高丈余集震丧前。郡以状上。帝感震忠直,诏复以中牢具祠之。

司空刘授被颁策免官。

因为他阿附叛逆、举荐的人选不当。

改葬前太尉杨震,用中牢祭祀。

下诏任命杨震的两个儿子为郎,赠钱百万,用三公的礼仪改葬杨震。改葬之日,有一只一丈多高的大鸟降落在灵堂前。郡太守将此事呈报朝廷。皇帝为杨震的忠诚刚直所感动,下诏再用中牢进行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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