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

黄公祠碑记胡乾知府

昔先王建国,首重造士,而学校之兴替系焉。宛陵郡学旧建东郭外,诸生以时谒庙,必由溪

渡,遇山张暴发,每多覆舟之患,地处卑下,宫墙屡遭巨浸,其形制体势俭陋。元至正乙未

年,复被毁。我朝定鼎初,祀叠嶂西高斋,殊属非制,宫舍宇廨兵火灰烬,多未遑复。黄公

华峰先生以贤良方正膺简命来守是邦,周览黉序慨然,念祀圣于西斋之非宜,亟图兴创。癸

卯岁,卜府治东南地,爰立规模,恭建大成殿,设宣圣四国公十哲神像。作戟门五间、明伦

堂五间,斋廊次列后殿,置庖厨于堂之东偏,而缭以周垣,山水潆洄,景物增胜,公之

规画猗欤盛哉。其后礼门义路暨各祠宇,又杨公观、陈公灌、鞠腾霄诸君及予相继修葺而创

造之。功厥惟先生是赖,况鸠工木石诸钜费,不惜捐俸独任其艰。所谓阐圣道,敷王化,维

教,淑人心者,治莫隆于此。迄今天开其运,地发其灵,人文蔚起,视昔什倍,宁郡之士安

能一日忘先生哉?乃构祠学宫侧,专祠先生,请予为记。予以先生当海宇未靖之余,独能存

心惠爱,兴利除弊,广积贮,恤解户,定赋役,抚绥招徕,讼简刑清。如重建敏应庙,设

渔潭南湖河泊二所,官次诸政,亦其显然者也。而兴贤育才,俾有益于风化者,惟建学功称

最,特祠而祀,于法诚宜。

先生浙江仁和人,黄姓讳荣祖,字继先,别号华峰,知宁国府事,卒于官

。行谊宦迹,留备郡邑乘传。敕葬敬亭山广教寺左云。洪武九年岁丙辰,郡守胡乾撰。

县庙学记杨士奇泰和

古昔王者建国,君民也。里皆有学,民皆有教,其教之之法,自洒扫应对至穷理正心,与凡

修己治人之道,皆尧、舜、禹、汤、文、武之所传者,非此不以教不以学。是以其俗化隆而

人才盛也,后世不明先王王,原作“生”,据《乾隆府志》,改。之道,而

老佛妒θ澹闾出,昧者惑于所诱,而沉溺焉,率倍此而趋彼,

逾久逾甚。是以正道榛塞,而风俗人才不逮于古,盖积习非朝夕矣。我国家列圣在上拳拳焉

学,饬教玺书靡岁不下,学宫之布遍于海隅矣。其或犹有未备,则吏于斯者之弗职也。宣城

,南京畿内之邑,山川秀丽,民俗淳质,名人君子忠义之纪代未尝乏。然余在禁林尝阅四方

上郡国之志,宣城为邑,民户三万有奇,而今为佛老之宫者六十余,儒学之宫一焉而已。夫

正学异端不两盛,在此者既寡,则吏于斯者宜力致,夫诱掖饬励之功,以仁其民,以称上之

德意,庶几其可。凡前之吏宣城者多矣,其学则自洪武二年,知县县,原作“孙,

据《乾隆府志》改。王文质建于泰和门内,九年知县邢知远以其庳陋改作于县治

之西。庙与学咸备,自后屡加修葺,岁久复敝。宣德二年,教谕张岩至谋于知县萧吉,改作

庙之外门,中门建明伦堂及师生会馔之舍,又广地作射圃。而萧去官,因及训导陆霖、汤辉

劝率邑之好义者,作大成殿及束西庑。郡推官尹崇高复用岩等议,作尊经阁于明伦堂后,未

半亦去官。逮逮,原作“建”据《乾隆府志》,改。郡守袁旭至,而凡庙学

之未备者悉备矣。是役也,虽有众力,然始终岩功居多,于是辉来请书其成。于戏!凡今老

释之宫圮者兴废者,复不必其有势位,率无过期月耳。若儒学之宫隳弛,欲葺即有势位者,

纲纪主持,犹必更十数岁而后成。何其难易之悬绝也,非由习俗之移人,而人不知有古道欤

!为政者以正风俗、淑人心为要务,而风俗人心之所由善,必在于兴学校者,明先王之法以

为教也。为学不明先王之法,不能善其道,为政不明先王之法,不能善其治。学校之关系于

世大矣,其成宜书,若学于斯,吏于斯者,其亦皆致夫力行之功而可乎!

进士题名记杨溥

我圣朝廓清寰宇,肇造国家,敦复民彝,丕隆治化,惟人才本之风教。自京都及郡邑,咸建

学校,简师儒,广生徒,厚廪饩,以要成功。岁拔其尤者,升之太学,曰岁贡。□

缺一字,《乾隆府志》作“三”。岁大比,上之春官,曰乡贡。进之大廷赐对,曰

进士,诚盛典也。列圣相承,五六十载之间,礼乐教化,彬彬成风。名卿大夫良有司恒由是

出,然人望所崇则惟进士,铨选之法亦惟进士不次用之,海内士子咸以是为荣也。

南陵古春谷,今宁国属邑,山水清胜,民俗敦朴。自昔多

秀民,若宋徐、镏拯诸君子,咸以进士至大宫,事业论议,载诸史册。逮夫国朝由学校而

扬历中外者亦多其人,然未有登进士第者。容城任伦秉彝来司教铎,严条约以振其颓靡,新

庙宇以启其瞻望,广学舍以资其游息。由是士君子咸知向方,力学待举。复砻石树之学宫,

考前代进士题名于其上,而乡贡亦附其名以俟后之学者,请余记之。人才之生秉山川清气,

未始以前后为丰啬也,顾学者自致如何耳。傅说开万世论学之端,曰惟学逊志,务时敏,易

象丽泽曰,君子以朋友讲习,然则为学之要,孰有加焉。学者于是以凝其道,以充其器,以

修其辞,出膺世用,以尧舜君民为心。为国名臣,又岂徒一第之荣而已哉。古者宾兴,贤能

歌鹿鸣以燕乐之至,于今犹然。余故申之曰,德音孔昭,视民不,嘉宾固有之矣。是则是

效,尚有望于后之君子焉。秉彝由进士起家,拜监察御史,以老母乞教职就养南陵,而

于后学,以求副朝廷建学育才之盛意,可尚也,故为之记。

重新府治记王直吏部尚书

宁国府在秦为鄣郡,汉改丹阳郡,后汉改宣城郡,隋、唐以来或因或否,至元为宁国路,

朝归附之初,改宁安府,后改宣城府,又改宣州府,吴元年始改宁国府。府治在城东南隅子

城内,宋绍兴中,知府汪绎所建。元为肃政廉访司,国初为枢密院,又为元帅府。洪武己酉

制令诸府置廨署,知府陈灌、鞠腾霄相继理旧署,未遑改作。历岁浸久,日即于弊,至宣德

中而益坏,旁支之木,视所立柱为多。正统丙辰,临川袁旭廷辅来治郡,大以覆压为忧,谋

之僚属,欲撤其旧而新之。工部左侍郎庐陵周公巡抚莅兹郡,亦以为宜。廷辅乃请于朝,许

焉。于是集群材,命众工作正堂、经历司、照磨所,东西六房及架阁库、仪门。公署之后,

旧皆凿垣为小门,往来者不禁。至是筑新垣四周,以杜私谒,又以外门临街喧哄,乃改辟于

前,作牌楼于外门,前作榜房于牌楼内之左右。鼓楼旧在府右偏,亦皆颓弊,重建于门外之

左,建阴阳学于鼓楼南,置日晷台于阴阳学南。堂后地稍洼,积羡土为冈,作楼其上,以为

燕休之所,匾曰“正心”。世传城肖龟形,作真武朝于仪门外之东以镇之。廨后东作叠嶂楼

,西作双溪亭,以复旧观。计度有方,程劝有道。经始于三年三月一日,而以四年十月望日

毕工,为屋一百七十有七间,深靓宏远,有加于昔,而农不知劳,于乎可谓能也已。宁国土

广人众,古称山水之郡,舟车繁会之乡,其所产多美材饮食诸物,所以利用厚生者,不他求

而足。故其秀民悦诗书而好礼义,闾巷田野之氓,悉有以自给而无慕乎外。中家以上皆务

营居,室丰广堂而飞鸟革之宏壮,所在皆有也。而郡之廨署,独苟且不治,因其敝陋而居

之,欲使下人然仰观而无慢易之心,予未见其必然也。上古穴居而野处

,后世圣人易之以

宫室,盖取诸大壮,此岂圣人意哉!且廨署非一人之私,将与后世为公也,奈何不治而以敝

陋遗之敝陋,不治将不遂颓废矣乎!故予深嘉廷辅之为此,而知其达于为政,政者正也,所

以正人之不正也。然心不正,未有能正人者也。廷辅作楼于堂后而以“正心”名之,盖出而

施政于堂,退而治心于此楼,必使“思无邪”而所行悉由于正,一郡之人出其财力以给公,

上者

皆惟正,是供而非道、非法不行,得以仰事俯育,循天理之常而无奇邪之习者。廷辅之政使

然也,世之为郡而能以正心为立政之本,若延辅者不多见之。廷辅其诚贤矣哉!请记为记之

,而以告后之人焉。凡诸僚属协谋同力而为此者则具载碑阴。吏部尚书泰和王直记。

科举题名记黄宗载南吏部

圣朝受天明命,统驭方夏,文教之治,此隆三代而超迈乎汉、唐者,皆由科举得贤而资其任

也。科举之制,内而京都,外而方面,三年大比,曰乡试。选其文之合成式者,登于礼闱,

曰会试。再考其文之纯粹者,上而对于大廷,题其名于榜而胪传之,曰进士。凡由科举而进

士者速而荣,士莫不励志而争趋焉。

宁国古宣城郡,山川秀丽,风气清淑,士生其间,环环,《乾隆府志》作,同瑰

奇雄伟,明经修行,习文艺于学校而名登科举者,接武继踵,他郡莫之及也。至若

郡侯辈注

意学校,代有其人。正统改元,临川袁旭来守兹郡,焉以作养士子为己任,殿堂门庑斋

舍垣墉卑隘者高广之,废敝者修举之,师生讲肄有其所,祭祀庖廪有其次,图书文籍庋藏

亦各有其处焉。规模制度视前有如焕然一新,既而虑夫宋、元以来科举登名小录者岁久日就

没,爰采辑之,书其乡贡廷试之等第,历任崇卑之品秩,用刻于石,以传永久,俾已往者有

,后来者有勉。求予记之。嗟夫!为政以得贤才为本,然贤才之得,必赖国家培养之深,

教育之

至,德义蕴于心胸,文艺见诸行事,可以尊主而庇民,可以修政而立事。若徒以文艺为科举

之资,心胸无德义之实,奚取为贤哉?斯石之刻,人将指其名而语曰,某为某家之祖,某为

某家之父,而为其子孙者,知其启于前为其祖父者,知有显于后,斯勃然相与感发兴起矣。

侯虽用心于一时,而人得流芳于永久而不泯。与人为善之盛心,侯其有之。于是请书以为记

。正统辛酉。

凤凰桥记陈敬宗浙江

宁国古宛陵郡,城之东有二桥,曰济川,曰凤凰。隋开皇中刺史王选所建,唐李白诗“双桥

落彩虹”者是也。宋初凤凰桥涨毁,乃联舟为梁,改名上浮桥,寻废以舟渡。郡当徽婺浙江

往来之交,渡者相踵,溪水泛溢,公私病沮。太守袁公悯焉,谋于众曰:“视民之病而弗加

之意非长民之道也,吾欲修旧址复旧名,架石以为桥可乎?”众皆曰良。又曰:“经费不赀

,计将安出?”众皆曰:“此吾民利也,吾等愿尽心焉。”于是富者倾,勇者宜力,知者

效谋,艺者呈技

。辇石于山,市铁于肆,百尔之需,刻期咸集。肇役于正统壬戌八月,讫工于明年二月。桥

广二十六尺,修三百尺,傍翼扶栏,下分七洞,坚壮雄伟,聿耸具瞻。是役也,因民之所利

而利之民,亦因己之所欲而欲之,是以官不烦而民不扰。桥既成,轮者,蹄者,负者,疲者

,耋者,艾者,舍风波不测之艰,就通达坦然之履,莫不赞曰,是皆太守仁恩之及也。桥之

固垂千百年,太守之寿宜与之,并人心颂祷如此,何其盛哉!惟太守职务众矣,笃彝伦,厚

风俗,务农重谷,尊贤养老,下至官府次舍,川梁道途,无所不当治者,亦先生〗

生,《乾隆府志》作王,此亦应作王。之遗政也。夫

祠庙所以祠神,公宇所以临民,学校所以养贤育才,厚风敦本之道胥此焉出。袁公经营缮治

,举能新一郡之耳目矣,又能推诚感动,使民不靳赀力,以成不世之功,其贤矣哉!昔子产

相郑,善政多矣,而以乘舆济人,孟子遂以不知为政讥之。夏令九月除道,十月成梁,斯桥

之作,信乎得夏令之时而异于不知为政者矣。郡人托宣城教谕钱如埙祈予言记于石。此盛事

也,君子乐道人善,奚可以辞?因书其颠末以示永久。正统八年夏四月上浣日,朝议大夫南

京国子祭酒四明陈敬宗撰。

济川桥记王英浙江

正统八年癸亥春正月,宁国府济川桥成。夏五月,知府袁旭廷辅考绩来京师,请记其桥曰:

东北有大溪,溪有桥,志载隋开皇中刺史王选创置。宋元符间,郡守刘更造,名曰“永安

”。绍兴中,郡守秦梓重修。元大德中坏,叠石架木以通行者,屡坏屡修。国朝洪武中,知

邵仁造浮桥。永乐间,知府朱献修之,霖潦复坏,涉者病焉。予至郡,作石桥,图维永久。

虑工力浩繁,乃白于巡抚侍郎周公,公力赞其事,遂为经画,率先出俸,募工伐石,僚佐皆

协力,而所赞不克。为文劝民庶,于是富者争出粟帛,小民争趋赴功。垒石于渊,起土为址

,洞门五空,上覆以石,傍翼以栏,凡用石皆钤以铁,坚固宏广,其上车马驰逐如履平地,

其下舟楫往来,如行巨川,郡中稚耋咸嘉而颂其成。肇工于壬戌夏六月,凡八阅月讫事,名

曰“济川桥”。请书其始末以贻后来。

予闻廷辅之言,窃叹曰,桥之作岂不利于人哉!为政之道,事无大小,凡可以利民者,必为

之。昔之贤者以乘舆济人,为君子所讥。廷辅力成兹

桥,人皆利之,亦何其贤哉!予闻廷辅之初至任也,剔奸蠹,革宿弊,吏服民安,其政大举

,盖郡守之杰然者。兹特一事耳,重

其请为记之,后之嗣守是邦者,尚无忘前功且有所视效焉。廷辅,抚州乐安人,永乐乙未进

士,为汪津县令,有清誉,用荐为守云。礼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太原王英记。

汪文节公祠记王恕兵部尚书

生不违时,死能全节,此人之所难;是人也,虽死犹生,令名无穷焉。贪生畏死,不顾名节

,此小人之所为;是人也,未闻终不死,不善之名无穷焉。公姓汪氏,讳泽民,字叔志,登

元戊午进士第,官至集贤直学士,以嘉议大夫礼部尚书致仕。既归,筑室宛水之滨,读书

自娱。当红巾余党寇宣州之日,公为江东部使者画守城御寇之策十余事,寇再至击退。已而

,长枪叛师锁南班程述等挟兵渡江,欲犯宣城,或劝公去之。公曰:“昔江万里寓鄱阳,大

军逼城,骂骂,据文意,应为“众”之误。皆走散,犹坐守以为民望。况宣

民离合,视吾去留,夫何之。”后城陷,万户丁坚使前锋葛义执公,逼强,不屈,遂遇害,

将死骂犹不绝口。锁南班等雅服公名,为其衣冠以葬。事上于朝,赠资善大夫浙江等处行中

书省左丞上护军,追封谯国郡公,谥文节,葬在宁国郡东南

峄山之麓。历年滋久,鞠为茂草,土人平治之,艺麦其上。成化丙申,厥孙养能讼于官,同

知刘诚核实之,为封其域。未几,诚迁去。通判天台陈纪得公神道碑于宋太史景濂先生文集

中,谋诸知府涂劝,欲为治坟建祠,勒铭于石,慰答忠魂,以为天下万世臣子劝。遂经营作

石修茔域,勒宋太史所为神道碑铭,造石桥其前。复于郡城南三里许,市地建祠,巡按御史

江右孙弁出公帑五十金以助成之。首事于癸卯春,讫工于是年冬,驰书请予为记。

夫人臣之居其位,食其禄,任其事,一遇大变,临大节,或心无所主,苟安一时之生而忘厥

大义者,往往有之;

求其见道分明,视死如归者,几何人哉!公当谢事归田之日,无职守,无责任,

闻寇至而不去,以为民望,复为部使者画策以御之。及其被执逼降,至死不屈,此其所以难

能也,宜其膺显赠,获美谥,流芳百世,使人敬之慕之。至于如此,使公当寇至之时,奉身

以窜,被执之时,屈身以降,不过数年亦归于尽,人将唾骂之不暇,又何赠谥敬慕之,有纪

为此举,固可谓知所重弁复助成其事,可谓与人为善者矣。其所以为天下国家推忠节,励风

俗者,不在斯乎!因其请摭此与之,俾刻石以示来者。夫公之文章事业与家世履历之详,则

有宋太史所为碑铭在,兹不赘。兵部尚书三原王恕撰。

科贡题名记叶亨福建

宁国古扬州域,今属邑惟六,宣城附郡邑也。山水明秀,密迩京畿,士生是地,多俊特雄伟

。宋、元间,如吴潜以相业著,梅尧臣以文章著,而汪泽民又以节义显之。数君子皆其杰然

可观者。迨入我朝,养士于学,取士于科、贡两途,士之济济向进,绰有树立,由科目成名

者十有

九人,岁贡登名者四十有七人。岁久因循,题名未立,缺典也。夫学校风化之本,有司舍此

勿务,顾汲汲于簿书征敛,庸俗吏耳。予以户部尚书郎中奉天子命守宁郡,抵任未几,邑

博士诸生以题名碑久未有记,蕲请于予,同僚通守陈侯德廉亦以为言。余方有事于兴学作士

,以敦化本而立石题名,亦作士劝俗之一大机括也,因悦而不辞。夫名天下之公器,有其实

,据乎名,美器也,久愈著而不可掩;泯其实,得乎名,虚器也,久则破败缺露,虽得而亦

失之。

古之君子不患乎名之不得,患在乎道之未充,实之不继也。道之充焉,其于己所当修者,修

之无不至焉,则名得而实斯继矣。兹石之刻,特诸士登名之第一阶耳,修而继其实,在乎诸

土之自勉也。往者已矣,来而将仕与未登名而志于仕者,益以宏其志,定其心,含咀乎六经

,发乎文章事业,奋乎气节,虽进而古之圣贤无不可同,由是躐穹阶,勒之钟硎,传之太史

,讵不基于此欤!人才无古今,有为者亦若是。予记斯碑,深有望于诸士子,而亦诸士子之

所以自期望也。然则是石之立,其于作士之功亦大矣哉!知县李君瑞、教谕陈君轮、训导

雷君鸿协谋,而以是激劝诸士子宜也。成化二十年岁次甲辰秋七月。

科第题名记赵昌泾县

皇明稽古定制,凡三载,一开科取士。其举于乡者曰举人,贡于礼部而第于天子者曰进士。

黜于乡者不得升之部,黜于部者不得进之天子之廷。其立法虽试以文,而取人必根乎艺,实

殆与成周乡举里选之制,同一揆也,猗欤盛哉!泾自定学以来,百有余年,士之沐浴化泽,

自科第而出膺时用者,后先相望也,惜未有以碑其名氏者,学者往往歉焉。成化戊子春,监

察御史天台陈公选奉敕提督南畿学政,谓今国家取人,重在科目,俾府州县各立举人进士题

名碑于学,庶往者有所托,而来者有所激也。于是右沧强公珍适以进士出知县事,始至

以作兴士类为己任,宣涤滞秽,修举废坠,于是谋诸僚佐,酌之师儒。取石于山,考其志录

,自洪武己卯以迄天顺壬午,领乡荐者十有八人,其中登进士者五人。各疏其姓氏等第与其

出身之品秩于下,俾石工刻之,而俾昌记之。碑成树之学宫,以示久远。苟在列者,咸有荣

也,且便吾党之士有志科第者,弦诵之余,目其名耳。其人取其文之相乎艺实者,以为法,

而窃陈编以徼利达者深用为戒。将见继兹而起,登科及第列名于碑者日盛。一日率皆黜虚文

而根实艺,庶上不负圣朝设科取士之意,下不负侍御与县令题名劝励之勤,抑使后之人又激

后人也,然则是碑之立,其有阙于风教大矣。昌不肖,窃幸载名于后,方自喜复以自愧,不

知他日人将以我为何如也,于乎可不惧哉!成化五年己丑孟夏初吉。

强公修学记庄昶江浦

皇明成化四年,进士强公珍吏泾县知县。首以学校为风俗之本,而叹泾之庙学多卑陋倾圮,

所以劝士子者,犹有未备。喟然曰:“圣道之大,虽不与庙学为存废,士子有定见,知明道

己责。虽不与激扬为警懈,然尊道崇儒,吾令事也。”遂命工鸠材,伐石立棂星门二,构射

亭,砌文庙台墀,建藏修书舍,皆因其旧,卑者高之,隘者宏之,倾圮者修葺之。立科第坊

碑一所,石碑一通,记本邑科第姓名,此则今所宜有以劝士子者。工成于成化六年十月,轮

奂翼,泾之士子翕然知向善而不怠者,强公之力也。逾年夏,洪水坏邑,前功半为漂覆。

强公复命工修治如前制,不吝。卒事之日,强公因语诸士子曰:“泾学两废,吾两修之,罔

,所以为士子之明道,国家之得人计也。”盍观世之攻木者,有轮人、舆人、弓人、庐人、

人、梓人;攻金者有筑氏、冶氏、凫氏、桌氏、段氏、桃氏;攻皮者有函人、鲍人、人、

韦氏、裘氏。至若钟氏、筐人、慌氏之设色,玉人、雕人之刮摩,陶人、人之抟填,其受

师者在兹,学于己者在兹,某造作而应用于世者在此。是其所用未尝外于所学。士君子游于

学校,非若众工人之劳。国家设科取士子以资世者在是,士子取科目而发身者在是,及窥其

立身、行己、事君、治民则矣。呜呼!何众工人之不若耶,使其所用非其所学,而谓有益

于世道,则士子何必劳心六籍,而学校何必如是修葺之勤也欤!予与强公为同年友,嘉其知

学校之实用,而告言之有益于人也,遂为记其事如此。成化七年七月既望。

儒学重修记范吉知府

先帝以南畿诸辅郡军政繁且剧,匪得才猷通敏廉公有威者罔克有济,乃命监察御史王公理公

钦若明命,莅事惟严,发奸摘伏,一巡行间,吏畏民怀恪如也。所至问风俗,修学校,在在

焕新焉。夫人之才不足者,事一事欲其无缺且不可得,而况兼之他乎!纵有能兼之者,而又

不乐于为欲事之集难矣。公之才伟矣,又曰皆吾分内事也,乐然为之。使今之有才居要地者

,视天下事皆分内,亦何所不济哉!彼欲治理者,孰不曰学校为政首务,宜重而不宜轻。

至临政之际,亲为经画其财费而尽心焉者几人,此公所以高于人也远矣。或曰公宪臣也,军

政之是职,学校有司事宜无烦公。于戏!为是说者,何其不知务之甚也。军政者一时之急务

,学校者万化之本原,上而天子之所以治,下而民生之所以安,广而万物之所以育。前乎千

百世之已往,后乎千百世之方来,斯道之通赖之以有传而不绝者,皆学校之功也。学校兴,

则人材盛;人材盛,则风化淳;风化淳,则治道隆。唐虞三代之盛可及,而道统之传有在矣

。是则学校之在天地间,不可一日无,真犹日用饮食之不可一日缺焉者。我国朝法古为治,

纯用儒术,考业于学校,以故百余年间,贤才之盛,治化之隆,旷古莫及。公当风纪之

任,百度惟贞,而学校尤加重焉,可谓深知大体者与。

公名温,字景和,长清人,登戊戌进士,出知某县,著廉能迹,擢今官。成化末年,被命而

来,弘治改元春,修府学,庙庑饰之

,易棂星门,以石代木,改明伦堂二栋为一,皆可久而不坏者,至于斋舍垣壁一皆新之。气

象明丽,人心兴起,由是诸生业日以修,行日以饬,文风丕振焉。惟时专督学校则有司马公

相继,按治则有胡公、赵公,皆一时名臣,学校之兴,有自来矣。诸生恳述颠末,吉以始至

未及效力,仰睹成功,悚然而愧,遂不辞而为之记。

重修儒学记谢绶

邑初创,尝并建学宫于其西,一时人才漫不可考。至宋嘉中,孙先生觉以一代名人来知邑

事,乃徙其左而稍前之,背通衢,面秀岭,黄山三十六峰如列戟然。于时庙貌尊严,制度一

新,仕宦有焦炳炎、焕炎辈出焉,兹学遂为属邑冠。至正壬辰以兵燹荡尽,国朝混一六合,

渐次恢复,令尹李简,蒋忠尝留意于此,科第又有王槐、王良、程鹏辈五七人出焉。景泰以

来,日就圮坠。弘治壬子,进士博平张君来尹是邑,兴喟久之,曰:“此吾责也。”乃以义

倡邑民

有力者大修之。方度材庀工,而予邑邹君阳适来长学事,慨然有志于振举,遂听其胥地之宜

,去

污就隆,经始于癸丑十月,讫工于丁巳腊月。明伦之堂,分教之斋,肄业之所,皆甓墁周密

,绘藻彪炳。惟大成殿戟门仍旧,则亦撤两庑而新之。复易棂星门,谋为二牌坊以翼之,由

是规模气象倍蓰畴昔。弦诵之声,旦暮洋洋,过者称叹,以为前此所未有也。司铎王冀、何

镜俱先后协谋者,相率走书征言为记。予谓张君作兴庠校如是,不惟施教者得所,因而受教

者亦有所栖止,感发而变其故习,宜其掇科有人易易耳。虽然掇科常事也,佩服忠孝,砥砺

名节,实朝廷建学立师之意,亦张君始终振作之心。后之良有司尚其心,张君之心嗣而全之

,俾凡教于此者,亦得以等之心为心也。然则兹学之兴,其可量乎?

张君名瀚,字克容,惜财便民,量时度力,多美政云。

黄山纪行记姜绾同知

绾初至宁国郡,便闻太平县界有黄山,根盘几百里而新安以南皆其地也。最高而秀者三十六

峰,一峰一状,古今词人高士目为佳境,而方士道流又或以仙境称之。故苟得一造,则为胜

游。弘治丁巳春,阅公事太平,事毕当行,县令张瀚、庠正邹阳手新安旧编《黄山图经》请

曰:“是山之派,起自太平,唐李白曾游焉。寥寥数百载,未始有追芳躅者,盍往登眺,使

是山

之胜不终落莫。”绾亦欲偿夙愿,遂诺之。

明日,从二人骑,由县南行二十里至山麓。有一径隘

甚,上逼于山,下临峻流,乃下马易篮舆,逶迤二里许,有峰屹然为芙蓉峰。由峰下盘旋八

九里,适松谷庵,其间悬崖络青,断涧纡碧,奇禽怪兽出没于烟霞,佳木异卉芬芳于溪

涧,皆种种可爱。自庵上攀缘八百仞,始至天都峰,绝顶视芙蓉峰咫尺尔。芙蓉以外有仙

人上升仙都,又有圣泉、采石、松林,立者为人,翔者为青鸾,蹲者若狮子,起者若飞龙,

方若棋石,丘若钵盂,因其形而相类则有浮丘、轩辕、容成,以其色而为号则有朱砂、丹霞

、紫石,至于九龙、石门、紫云、桃花、石床,各有其象,叠嶂、青潭、翠微,云际云外,

皆有取义。然而前后左右相为高下 ,其下者六七百仞,高则未有过于天都峰焉。峰顶清明

秀爽

,却立四顾,直与天际九垓芒乎一家,沧海渺乎一勺,真东南之佳境也。须臾,金乌西坠,

色逼人,乃下宿庵中。迟明雪花飞坠,第见山水改观,草树变色,缀琼削玉,荡目洗心,恍

然如脱尘寰而游方外。因笑曰:“是盖山灵重客,妆点仙境相留耶?”乃倡为律诗三章,张

令辈以次和毕,遂东归。于是纪其岁月云。

阮翁桥碑记刘廷瓒知府

宁国之为郡,阻山带水,四面皆大河,东有东溪,北有水阳、黄池,西有青弋江,南有夏家

,宛之水皆南发万山,于夏家渡为湍急。水涨则浩漾无际,水涸则舟楫不通,平时架木覆土

桥,一遇水涨冲激震撼,顷刻而尽。故屡修屡坏,民甚苦之。予亲历其处,相度形势,非石

桥不可。方欲鸠工庀材经营其事,而新安之阮辉、阮杰奋然自任其责。不数日,木石兼运,

徒毕集,而蜂屯蚁聚,冲冲乎许许乎无虚日矣。始于己未之五月,毕于辛酉之四月,总会其

以两计二千五百有奇。桥长一十六丈,阔一丈九尺,高二丈,下空五洞,卷然虬龙之引而伸

,穹然之垂而饮也。既成,为上其事于巡抚彭公、巡按邱公,二公下令备礼奖劳,余奉

式辉杰之庐举行之,于时共事者:同知吴君、通判李君枚、宋君守约、推官郑君琼、宣城

知县王君,咸推让曰:“此太守之功也,盍记诸予?”惟人莫不爱其名,至有弃千乘之国

与人者

,千乘之国岂不重哉,诚有见名重于国,一朝举而与人不难耳。今阮氏肯捐千金以兴此役,

非出此以取偿也,予不归其功而与之名,是孤其用心矣。然则是役也,予岂得而专之耶!且

桥当四达之衢,往来乎此者,徘徊瞻顾,其君子必能发诸咏歌,而庶人亦必咨嗟叹美,盖将

播诸四方,显名于时矣。西汉卜式出粟助边,东都八厨以财救人,班班史册,考其言行,他

无所见,其所以得名者此耳。使辉、杰自此充而大之,见义勇为,无改今日,其显名后世,

不与古人媲美乎?予闻郡之士大夫,称辉父永昂、杰父永聪皆以忠厚世其家,他日新安之士

接迹而起者,必阮氏之后人也。夫工人掘石得古刻,漫灭不可认,隐然有“新安”二字。今

阮氏新安

歙县人也,其事若前定,遂更其渡之旧名,而名其桥曰“新安”,然里人言质或呼“阮翁桥

”云。于是乎记。

李公桥记贡汝成宣城

宣城虎节国也,右络以三溪,导滞而流恶,重开而累带纯曰宛溪;次东

十里而弱曰东溪;次东二里而强曰双溪。并自南经北,擘厚绝维,亘东陷道之不通,则是三

溪之故也。虽在昔

制,并建津吏主济事,然是为万夫孔道,庐候比焉,乘归焉,通闽粤,引苏湖,人繁而舟

,争济奔载,什九逮溺。时梅雨兼霖,怒涨湍悍如奔马响雷,甚至水高波溢,灭防泐,恍

惚谲变流不可,乱亟而昌焉,鲜不漂殒,渔人争来要需,阻厄酷于剽劫,夫人病焉。天顺二

,郡守袁公劝敛造石桥宛溪,名曰凤凰。弘治四年,县令方公劝敛造浮梁东溪。迄正德三年

,县簿李侯尝以事抵双溪,叹曰:备二而阙一,是推祸钟祟也。二公非惜而恶备,将不欲

专名擅美

,而以其余遗后人也。余次二公后,不能厥终是图,奚以厌二公府藏有主者,吾卑不敢犯,

取之民是复匮民,又弗忍顾己。先人微有遗积在骡车十余辆,岁徼值自殖亦长物可鬻克

。彼浮桥易成难久,笮断航破无岁不有,即不更,与无梁同,求永逸计,莫如石。乃构石桥

。凡

为窦穴五,伏兽十有二,碇基深渊,两端崖,凡庀工具材藏事,一切自已代之。董者则其

兄乎乎,《乾隆府志》作子,此亦应作子。杲也。经始于四年正月,讫工于

五年二月。宣民靡劳靡费,相顾愕曰:“谁之为也?”甫成遭内艰,吏请琢石命名不朽,侯

曰:“吾分也,何名为?”去夫为天下者,非设险无以防守,非达道无以同一,二者废一不

可,是故《周礼》设官司险一职也。既严阻固而藩塞之,复达道

路而津梁之,合方氏专其达于天下,野庐氏专其达于国畿,盖于防守一国之中,而妙同一九

州之术,是以过宾如归,虽越裳氏在数万里外,趋禁如家庭,不然譬之

人身,虽风邪莫奸

,而气血不周,不毙即病。此陈川不梁,而单襄公知其必亡也。况今天下一统,幅员广于周

疆,九州万里,岛商海贾靡不辐辏,而宣城既畿辅驿传,扉履历涉且剧,直秉一道尤其冲

,固有上督之,官给之,民供之,且以自利,而事莫之集。况无上命,委家为民,为国续绝

跨陷,无蹊以道,朝贡商旅,晓发夕驰,候无滞宾,途无露栖,如气血通贯四体,百姓利焉

,官府利

焉,朝廷利焉。吁!明德其不远乎,而且厚于为德,廉于取名,其视实不至,而心侈焉者为

何如。

侯,兖之峄阳人,名文,字载道,由国子生典宣城簿,莅官廉峻公敏。无良严之,亦既绥我

邦族;而克己勇义,出宏达规,又能利我子孙。虽古循吏何以先之。是以迄今,人嗟嗟谋嶷

诵曰:“李公桥抚爱何异甘棠!”予惧世达无征,名迹湮没也,扁名著辞,表之崖端,固

因民心,成善志也。铭曰:

洋洋双溪,东溪所厮。契我孔道,津斯乱斯。襟喉苏宛,总统杭粤。填候溢庐,绝。

亦有官舟,两酋。争挤跆跌,载浮载沉。秋霖夏潦,高涛湍瀚,胃、漂沦靡算。

相习久,熟视我棘。乃有仁人,忧由己溺。费民如伤,费官掣肘

。业已委质,家亦

何有。我有先积,为民散之。我有陆具,为民贷之。将浮梁,厥坚易腐。莫艰匪石,功弗

再举。移廊,杰迹突,官氓微涉,孰寤谁营?长栈蚪潜,重附山峙。伏兽侨踞,呀窦

穹启。楞平堪斗,铁纹灰。岸褥端,牙抱裁。广容三轨,长亘十戟,势将空斗,力兴

岸敌。怀襄,衽席。肓恣征,公私期遂,凡此桥功,惟忠乃成。匪忘家恤,方沮

曷胜。彼狞者狼,腹压罔足。其孰破家,与民为福。卑官薄禄,克己为义。位副大,又将

焉至。匪且无且,古循莫京。怵思成利,相顾涕零。国侨上卿,仅以舆济。表方二桥,通邑

倨剧。

圣简假名,高碑擅功。以侯例之,翅入景钟,厚于为人,廉于取名。纪缺口诵,惧远畴徵。

神功明德,惠我无疆。凡我后人,如何可忘,汾河桥成,绛民志德。勒铭崖石,敢告宣邑。

方斋铭姜台宣城知县

眷尔宣封,厥壤惟良。有齐玄晖,麾守斯邦。修谊大雅,负风穰穰。高斋休暇,委蛇徜徉。

藐余蹇劣,亦令是疆。千载寥廓,标表相望。爰度兹斋,建号曰方。踵兹前躅,二字惟襄。

方之为德,厥用惟一。友规朋矩,以同而异。和光伊仇,屹立伊志。众酲独醒,彼流我峙。

余资孱孱,易为俗迁。表兹方铭,日用内观。庶几克之,与方同垣。方斋,共勖斯言。

奏免雪梨疏王完巡按御史

略曰:按属宣城县每岁贡梨四十斤进太庙,荐新又用四千五百斤解赴礼部转进内府,分赐各

衙门食用。此以下奉上非泰也。第尝考之《会典》,止开南京供荐,未有进北京之文。臣闻

前梨其色味固与诸梨同也,士民矫揉其色,名之曰“雪梨”,实欲贾虚誉以罔市利。圣祖定

鼎金陵,每岁仅拟梨四十斤。宣城近在畿服,任负可至。虽多取将不为虐,则寡取之,我圣

祖爱民之仁,盖欲节其力而不尽也。于时如直隶、河间、山东等处亦有脆白等梨,香美甲于

天下

,而不以纪贡者,地远民劳,无益而有损,故也。厥后迁都冀北,于河间等处最近,亦犹宣

之于金陵,又何舍近图远,尚尔取办于宣城之雪梨乎!况此梨者每二十斤计可一篓,一篓之

费虽百钱未了也,顾船七只,支银一百二十六两,官一员部支给盘缠三十两,园户四名,盘

缠百倍于官。较其梨价才十分之一耳,果何益哉?幸而抵京,则经该内官生事需索,少不如

意,动辄指摘解领之失,往往逮击瘐死于狱,无所抵告。吁!以一梨之微,偶因获荐庭实而

其流祸至于如此。君门万里,其谁赴之哉?臣思此梨专为荐新而设,宁神之道莫大于得四

表之欢心。今以一贡,而宣民疲于奔命,劳民伤财,铸为怨府。伏望皇上远祖三代慎德之道

,近守祖宗仁义之法,毅然赐罢,永为蠲除,以培我国家仁寿之脉于亿万斯年,岂非一盛德

事哉!

正德辛未,奉旨南京太庙照旧办解,其进贡到京,既过时朽败,以后不必进。

宁国门记梅鹗旌德

正德十五年月日,太平新作南门成,使谭子淮来谒文,辞不获命,乃为记之。其词曰:惟太

平宁国之属,而国于黄山之麓,峤岫以为城,流波以为渎,莽苍以治,夜游不束。前政惰窳

,民用不谷。乃惟莆阳朱侯之至,祓心为治,荒剔蠹,修举坠废,顾瞻

南端,道无启闭,欲

宇民宇,培获风气,以遏奸暴,纾此宵士。咨诹舆人,九工奏伎,役不民伤,财不经费,奋

一言,高门以备,崇崇闶闶,子男规制,颜曰宁国。因方取谊,其谊伊何,以旌吾志,曰

严大府,如临怙恃,奉令承教,周放不贷,百会征辞,喟予以。且夫勤者政祗,廉者身

慈者民靡。勤则不嫉,廉则不纣,慈则不披,三者备矣,乃利于治。虽然勤不可岐,商便为

之;廉不可,剥为庳;慈不可遗,束湿为。是故君子思诚为师,思诚之道,以敬为资

。有如朱侯之才之优,国之职,贡民之噢咻,其力既戮,不以魁颜,易我灵龟。其清既修,

如此伤,屏彼腊,其仁既流,而又表门大府,作求赫然。师保临乎离陬,盱衡堂皇,肃乎

如秋,微哉此指,允之,苦心酌损。爱民如子之心之令必出乎是,辩而不德,悖戾绩图

,或竞金天,或通象齿之俗之事不入乎。是侯在在,门善流阶,祀民在在,户有万其,祉一

门之作,所系如此。其利虽远,其事则迩。宜尔庶民,和会欢喜,举酒落成,勒珉以俟,祝

侯万年,活我女士。

乡贤祠记

旌德县故有企德祠,在先圣庙东侧门,盖乡大夫乡先生之祀在焉。而俗所谓梓

神者,像

设巍然,南面临之。宋、元以来,名贤反为寄公食,卒莫有正之者。正德六年六月,丰城

侯尚节以名进士来宰是邑,甫入祠,喟然而叹曰:“有是哉!”吾闻之,阴阳妙合,何本何

化,惟

化能神,惟本所以能神,大哉天德出而贤大夫入,而乡先生,生也伟人,殁也明神。余读涑

水之志,南丰之碣,而悲摩天之直,裕国之良也。余读宋人之杂志,而嘉儒官之竞爽也。余

又读道园之文,而伟进士之能官也。乃窃观之盛化一二,岂弟有声无辞,殆类笙诗,惜哉惜

哉!夫抱是清明陟降于上而乃之淫昏,是谓不正。鬼犹求食不在兹矣,又况门之先圣,深

广不及一丈,曾是神明与天同运,而弗获专祠,一室,展礼无所,是谓不敬。吏之不力

,于牖民何用,我则既言之矣,敢有弗恭,乃诹师儒。七闽黄君鉴、贵溪郑君恩、南昌吴君

,推较前灵,以定祭统。乃询蓍蔡,市地横东,土石丹,既成既坚,乃易其名曰“崇德”

,以昭示民向。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延吁儒彦衅于新宫,奉以入,导以威仪,振以音声

。我侯斋祓凝神,洁承牢醴,小大执事,靖壹无争。既通,侯拜手言曰:惟我不显,

大神体

德,清明有功,兹土山河,故宇威灵裴回,民孰敢不祗。惟是不佞,猥承我先大夫之后,

九原可作,我惟其温慈惠和而柔慎节廉,文而有礼而又能义。言义训者,是师是慕,是

是式,置以为像,不敢失坠,以事大神。惟大神其辅,相余其阴陟,民告祥止,止用受大神

之休。于是三献成礼,幽明孚格,和会之俦,悚慕兴起。二三僚友,大名萧君吉、南昌曾君

和、钧州李君阑顾刊诸石,以诏万世。余窃惟今之从政者,非昏墨以遂私图,则苟偷以逭公

责。其有稍知,凡鄙之可耻,则又皆役役于簿书期会之间,而古之化民厉俗之方,藐不加

。侯之布宪施恩,丰规茂矩,冠冕列城,而又能骏惠前猷,表章尊显,以励末俗,微旨所被

,耿既得此中正矣。乃敬篆而垂之贞珉,用告后世,凡百君子镜考无戏。

文献录后序梅旌德

国家敷治百数十年,内外奉职,迩逖听,龚卓盈于郡县,布褐释于贡举,义烈著于乡闾,

文章盛于庠序,固巳至治,昭德化成矣。旌德顾蕞尔邑,然建设既久,密迩京畿,是宜此数

者,声迹伟然,传诵人口,而文辞不少概见何哉?岂果乏其人耶!抑有之而莫得人以传,传焉

者又复不足以取信于后,故不口于故老耳于天下耶!昔虞、夏、商、周之世,圣人在上,而

其秉笔

者亦必征诸文献。故纪载若天地日星,昭然共见,至循吏独行,孝子贞妇以暨博洽之士,良

史之才,每多晦而不彰。即有宏博君子记其所见所闻,所传闻者亦往往异词。夫夏殷之礼,

文献无征,虽圣人难言之,况后之学者乎!吉水曾君章秉铎旌庠,积思于经术,留心于贤哲

,课士之暇,乃辑旌川文献,为录若干卷。凡国初至今,宦于旌者,与

邑之宦于外者,以

暨科贡乡宾诸生姓名具载,而乡贤名宦孝子节妇则复疏其事迹于姓名之下,不使湮没不彰,

其用心亦良苦矣。书成欲予序其后,予以为旌之人士郁抑而不传者,赖君而益彰。君之手笔

核实而有征者,因录而可考,则是文献录一编之大有造于旌也,敢不敬书以示后之人。

上太仆刘公论马政书贡汝成宣城

先王以国,马所以讲武,讲武所以卫民,不可以其卫民者而害民也。故牧之有地,掌之有官

,或主马于渭,或领坊监于岐豳泾原,盖以游牝得所腾驹,有资水草可以牧养,旷野可以

驰逐,农事弗扰,而马性且宜。欧阳公拳拳以置牧于威胜平地为言,固有见于此也。我宣庙

初,周文襄公来抚南畿,履山川,躬视薮泽物土之宜而布之马。谓宣城为壤,高则岩坂溪

谷,陡阴倾仄,而豺狼虎豹之所居,下则疆绮分,围堰牙错,而国税民食之所出,无平原

旷野水甘草软而可为群聚牧养者。故东于建平,西于南陵,北于溧水,而此独不及焉

,岂有私乎?宣城亦惟其穑地之不可夺,财用之不可匮也,不然则三邑者固犷俗也,且连壤

焉,当

时焉得默然而无少争乎!法制一定,彼此各守,百年于兹,莫之或易。忽去岁有高淳甘惠萱

者,独起而讲之。盖彼尝以其余旷草场鬻于宣城刘贤六,垦而亩之。彼复忌其所获,

故以分牧恐刘,刘即捐价与工举其田而还之。彼遂以宣城易与也,嚣然而兴不知足之觊,鼓

其不逞之徒,缔谋设谖,危辞惫状,祈哀于当道。彼其深计厚貌,而为上者复坚主先入之见

遂眩乱于形,似而有纷更之意。夫论事当据其实,彼之为说,不过以为地瘠而民贫,差繁而

重,愚请核其实言之。其泽则有丹阳等湖而利牟云梦者什九,如莲藕菱芡苇菰茭蒲鸬凫鹅

蜃蛤鱼蟹之属,一出而四方之商盐贡贡,《乾隆府志》作贾,此亦应作贾。

布,丹魄素缣,方舟辐凑,一,丽一投,不必拓池涤薮而利兼数

邑。田则有湖阳等乡,壤高场沃,率以粪易盐,诚所谓江南之上腴而泽薮者,又皆民收为利

不入贡典,田多私垦不登国籍,故其俗不知昏于作劳,其民奢乎许史,击钟鼎食,连骑相

过,匹姻贵戚,抗体公侯者不可胜计。宿宗大猾,累习犷悍,结党连群,实繁有徒,乡曲豪

举游侠之雄,凌轹州县,虽京尹之力,莫之能禁。夫处沃而逸,居硗而劳,据雍而强,即豫

而弱,此其地不瘠而民不负之明验矣。若宣城则有大不然者,地有山乡圩乡之差。山乡则石

硬而善旱,故岁丰而不足。圩乡则纤雨而沮洳,故十年而九空。幸而林麓场圃仅有草木蔬果

之出,又皆毛搜发栉编之九贡,而民不得以自利。一遇风雨

霜露之不时,园圃败落而复捐产鬻子,倍市以填其额。就使雨阳时若,上下皆稔,十室九空

,里甲销耗。阅其籍有千亩之富家,检其积无百金之中产,是非宣民之欲富不如彼也,其地

势使然也。昔周官以九职任万民,二曰园圃毓草木,四曰薮牧蕃鸟兽;以九赋敛财贿,八曰

泽之赋。以是观之,则古人固随民所在之地以所出代赋,初未尝举其无而兼出之。彼高淳地

多薮泽,养蕃鸟兽固其所也。而我多山林园场,其毓树果亦何可辞,若犹以为不足,欲兼

乎薮泽之赋,亦何以异于驱彼兼出。吾之园场之征此,皆吾祖宗侔天宪古之制,又安得以其

意便之私而辄为纷更哉!且永民之死于捕蛇者,或劝之,则曰:与其死赋敛不如死捕蛇。夫

已毒而犹以愈于赋,高淳之马未必毒于蛇,而宣城之赋不啻重于永。既在我家为当避,而在

彼者所宜庆幸也。既免类永之赋,又欲去非蛇之马,坐擅薮于泽之利,雄于邻邑而抗乎官府

此正所谓奸民不可容者。况可听其诈而纵之,若曰彼困于马,其势不得不借纾于我,我亦以

困于赋,其势不得不借纾于邻。自宣自歙自池更相扳挽,不至胥溺而无已也。文襄以一代

名臣,定江南赋役之法,盖将期知于来哲,而明公以硕德雄才,海内望为今文襄者,所为必

准于先正,岂其不率周公之功,而殉小人以变旧法,其若先正何?公若惠顾画一,不纵其回

,矜哀柔困,而赐之旧,则某等之愿也。公若不惜我大患,其无乃不堪任命,而翦为仇,蜂虿有毒,某等不佞其不能以宣氓生矣。敢尽布之执事,惟执事命之。

上刘少卿论养马书梅鹗旌德

窃见高淳迩来忽有推马之扰,已具公牍呈禀,而尚未尽事理,谨斋沐裁书,以告于下执事。

伏闻

太祖之初为马政也,遣使来宣省檄核,既而溧水、高淳有而宣独免者,非仇彼而厚此也。盖

以彼土平旷多草物宜畜牧,而此则山川险阻,无相草牧放之地,有虎豹吞噬之虞,故特免焉

当是时定鼎金陵,以扫元秽、刑乱国、用重典,所遣使人雷头比颈,岂肯饰非以私宣,盖传

所谓

王吏不讨,恤所无也。宣城既不可畜,爰增其赋征,加其贡办。而溧水、高淳则否,盖传所

谓称物平,施仁之至义之尽也。八朝率由,不肯辄改。而甘惠萱者,么麽虮虱,乃敢破坏太

祖之金科玉条。始卖其不当卖之草场以肥己,

终则推其不当推之官马以瘠人,变乱成法,罔上

害民,惠萱之罪大矣。今之议者乃曰,高淳之民劳矣,迄可小康,夫知其劳而欲康之存乎?

减其

孳课去其科,率免其徭赋,或为明主一言焉,而复唐人四十八监之法可也;奈何妒宣之未毁

而嫁祸焉,使同归于覆败哉?且高淳与宣邻也,而有甘惠萱焉,则足以违制而虐宣;使宣而

复有甘惠萱焉,亦足以违制而虐杭,虐徽,虐池,若许高淳之甘惠萱违制,而不许宣、徽、

杭池

之甘惠萱违制,固非为政之体。若复许之,是将使天下之人相率而违制也。率天下而为制,

其名不祥,而讼牒纷纭,亦且盈于肺石,为政者其将大有病于此乎?伏睹新天子其仁如尧,

方自陶唐而登帝位,凡天下昆虫草木悉仰惟新之泽。而宁国者,大祖兴王之地,明诏反复褒

哀,万古不磨,乃为甘惠萱一言之扰,而独抱向隅之泣,曾不得与昆虫草木齿,诚可痛也。

昔王荆公为相,创《户马》、《保马》之法,民皆鬻妻卖子,水死雉经以偿,马怨毒之声盈

于海内,终后血嗣遂剿,舍宅为寺,以赎冥诛。卢杞为虢州刺史,奏官豕三千为民害,德宗

命徙之同州。杞曰:同州亦陛下赤子也,彼何罪焉?帝甚嘉之,竟与其子携,接武爰立。

何则一身之贤,不足以偿万民之命,故介甫遂遭作俑之罚,而杞虽不贤,以其一念在民,上

帝监之,不惟脱其罪悔,而且延庆于后裔,天命不僭如此。韩魏公世之所谓贤者也,其刺陕

西义勇,则司马温公以病民诤之。司马温公又世所谓大贤也,其除差役而复雇役,则苏子瞻

以各有利害诤之,夫以韩魏、司马之贤而专裁尚未协中,是故为政者必依于民利而乐乎。儒

之以道相正敬,惟执事以清文邃识,进为龙阁之储,笃行高材出董江浙之学,雅德伟望佐古

御之政。左右或非御之良,马政或非祖宗之旧,以至衮职之当补皇舆之导先,海内之人皆

于明公乎是属。而况今兹之所争,生等不敏,不于明公而谁叩?伏惟考马苏之规正,较王卢

得失,无徇私议,以壑邻国,一尊太祖之制,以活宣人,则明公之德,口碑六同,金社五祀

,子子孙孙将与圣世相为匹休矣,不灭之名,可不勉哉。某等不胜恳沥血哀祈之至。

奏免旌德养马疏张凤旌德知县

奏为乞恩分豁妄派马匹以安黎庶事。

奏巡抚都御史吴廷举札付为修举马政以苏民困事,行府到县,旌德应养马二十匹取遵依等因

。臣奉依出给票帖,拘到都图里长方扬等。据称僻处深山,自国初以来,额设秋粮夏麦,又

水夫粮米及派办等项物料银两,递年征解,兼有重则粮田每亩九斗六升起科,每岁登路担往

南陵交割,往复四百余里,崎岖万状。又南陵先次养马,累经踏勘,得本县山多地窄,并无

草场,逼令每岁加增二朱麂皮等项解户,该银九百余两,并增芜湖抽分厂、南陵、荻港、龙

江、大通、三山等处运木,水次递接等项各色差役,每岁用银三百余两,前顶又分外坐派银

千余两,俱抵养马之数节,有卷案可证。今令各都图派丁养马,切缘本县既无邻县告攀,且

与高淳隔远五百余里,又无官员踏勘,巡抚吴廷举并未巡历,不知山川之险易,人民之贫富

,为解宣城、高淳之争,遥想远料,飞派马匹,札付明言,一害五县均当。非敢不遵,窃思

县东南一十里,西北三十里,俱高山峻岭,虎狼出没,并无湖滩草场,民居尚且无地,岂有

牧马处所。今蓦然批拘领马,其实变乱成法。大小人户,递年办纳前项差粮,已属十分艰难

,又添养马匹,差上加差,实难存活。自札付到后,府县查刷丁田,编立马户。富者举家悲

哭,贫者挈家逃窜,十室九空。且旌德县先年八十一里,后因地窄差繁,人民逃亡,见存三

十八里,并两零图,差使万端,奈何复令养马。若论里分多寡,苏州、上海等处俱七八百

里。若论人民富实,徽州六县客亭遍天下,家家钜万。若于邻近广德等州,俱系切近地方。

札付前言,普天王土,便当一概编克,岂宜偏累山县小民。等因具告到县,臣见民情,不愿

本府并抚按议处外,窃思为政以得人心为本,贡赋以任土为先。臣今奉命官旌已逾一载,山

川田野,皆所遍经,各民所告之词,亦皆有迹可据。且高淳土地平坦,数倍旌德,高淳止因

养马,以致销乏,况旌德之窄隘,日后民穷事废,恐更有甚于高淳,未免劳九重之忧也。且

今各县俱系祖宗根本之地,切近南郡,尤当培养,不宜骚动。臣所居者,朝廷之官,所治者

,朝廷之民。职在抚安百姓,奉宣恩德。兹者亲见民情不便,不敢坐视巧免,为此昧死上言

。伏乞皇上再敕兵部,转行抚按亲诣该县,踏勘地方宽窄,草场有无,山川险易,从常议

处,使民心输服,邦本又安。不胜激切之至,为此具本,专差老人吕奎亲赍奏闻。

新建外泮池记邹守益江西

泮池古诸侯之学制也。宁国为邑,视古子男,而规制弗备,无以复古。嘉靖三年,吾友王君

分教,以往孳孳持古道训诸士,士知向方矣。则谋于邑丞魏君纯议迁学弗果,乃请于当道

宏泮池之规,当道恐其劳民而费官也,止之。君复谕于诸士之父兄,丞谕于耆民等,咸欣然

协力以助,始得请于当道。以四年三月丙寅,鸠工畚土市石而之,缭以崇墉,中为泮宫,

坊外为周道,甫二月而工成。君嘉其俗之可教也,遣施生浩、杨生嘉庆来广德以记请予,辞

不获。则复之曰:古制之复诸君之绩也,古道之行,二三子得无意乎?予观于水而悟学之

也,泮池水之聚也,请以水喻。予家居之东有泉出于山,清鉴毛发,其一流高丘,以达于河

,犹其在山也。其一行于沟渠,则渐浊矣;其一行于丛莽以出积壤,则愈浊矣。然予挹三盂

而置之,凡忽加挠焉,或终食而清,或日中而清,犹其达于河者也。予于是而悟吾性焉。性

者,天之命也,天无不善则性无不善

,而昏明强弱错杂之不齐,气禀使然耳。善学者变化气禀之异,以反天地之同。何以异,是

变化之功。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以慎其独,而己慎独之功,密睹与不睹,闻与不闻,兢兢

业,而弗息焉。则道无须臾之离,而天命之性全矣。故廓然而大公者,性之体也。物来而顺

应者,性之用也。若止水之无波,物之未临湛然虚明而已。及于妍媸长短随物必照,既去而

不留也,此自明而诚者之功也。后之学者不知修身以道,而以文艺相雄,遂欲持是以为致君

泽民之具,是取昏浊之水而思以照物,物其可照乎?间有启之以先王之道,则循墙以为登天

,然甚或从而訾之。呜呼!水之可澄而清也,三尺童子信之,非有古今之异也。至于人而独

之,尚为善克其类乎!宁国之俗,民淳而土朴,有适道之资焉。闻恢宏先王之制,欣欣惟恐

后,充是忠也,足以复行先王之道矣。抑斯役也,力不劳于民,财不费于官,故成之若是其

速也。二三子行古之道,且将不劳己之力,不费己之财,其何惮而弗为乎!若只以备美观而

崇靡文,则岂司政教者鼓舞之盛意,而予言亦已赘矣。

奏止宣泾养马疏杨鉴巡按御史

为乞复旧制以安人心弭祸变事。

据太平推官朱孔阳、安庆推官李钦昊呈称:遵依取宁府属并高淳派马始未文卷,及拘宣城应

审民人刘贤六等,逐一查勘明白,并督同知县宣城方一桂、高淳刘启东各从公会处随据各结

,称洪武年间,因宣城民刘汉价买溧水县分拔高淳民卞立等相国圩田二千一百九十余亩,又

咸鱼毛二嘴马场田地二千六百二十三亩八分,买后自用工力于前马场内开垦成熟田地一千五

十三亩六分。又唐巽三等各原买该县象场一千三百七十五亩,认佃象场三百七十一亩,及唐

正六等各承佃当涂县象场九百七十三亩,遇造黄册,照例寄庄该县纳粮当差,以致该县民甘

蕙萱等妒买结仇。于正德十三年设端呈告该府县,申奏要将高淳领养蒙城等额定马匹改派宣

城分养

,士民金琏等不甘具奏,蒙行巡抚吴委官于嘉靖三年七月内亲诣彼处查勘。宣城系坐万山,

无草场,开国以来即无养马,及念太仆寺主簿厅先年倪给事中等官会议定派马政手本,并无

来历,相应分豁及踏勘得刘贤六等前项开垦田地草场已经尽数退还该县管业。因该县人民

欲推马,故不收籍,延至嘉靖四年又行申禀,本院照彼情词,将伊额领蒙城等县马三百十九

匹,称说本府先年虎狼为患、寄养蒙城等因,奏派宣城等五县领养,因民不服,将情奏行抚

衙门,会委推官朱孔阳、李钦昊,同应天府通判夏元、推官赵议、宁国府推官周宪逐一查勘

,得

宣城等五县委坐万山,额无草场,又查本寺手本,洪武至今并无养马并寄养蒙城等县情由。

蒙将前项议派马匹仍令该县照旧收养,但称该县民疲差繁,议将该县递年原出办驿站银共一

千四百五十六两三钱改派宣城等五县出办,每年解赴应天府交割,各遵承领应付,以后再无

致累。该宣民刘贤六等原买相国圩田地、咸鱼等嘴马场,唐巽三等原买并认佃象场俱照数退

高淳县,经自召民承佃,应纳粮差。唐正六等原佃当涂县无干象场仍听各户照旧承佃,办纳

粮,不许各县指此告攀领马,如违各甘重罪等因。据此随该各职会同夏元、赵仪、周宪勘得

退出田地肥瘠不同,合令该县搭酌均匀,径招无业人领种。先尽先年养马人户,次及近便居

民,不许奸豪攘夺。又刘贤六等产业所去既多,情在可悯,合行宣城县查将各户杂泛差徭量

免十年,以示优恤,以后不许指此为田再与高淳人民结构。如此,则宁国虽不养马,却分养

之差,众擎又复易举;高淳虽仍养马,却无养马之累,差科似已尽除,实为彼此两便等因。

此会同巡抚陈参照得,为政以安民为先,圣意以便民为训。今观各官勘处情节,于事体颇亦

详,及据各府呈报缘由,于民情又已承服,彼此既便,似在可行,乞敕该部查议,上请俯赐

施行

。兵部看得巡抚应天陈,巡按、御史杨具题称,先任巡抚吴议将高淳县官马分派宣城等五县

均养,虽是少

苏高淳一县之困苦,而未足以服宣城五县之人心,以致聚众扰攘,奏行再勘,已经会委各府

官查勘明白。又经再行各县人民承服无词,是亦通融拘处,民不偏累,合无依其所拟。仍戒

饬各该府县官,毋得偏私,再启衅端,及晓谕所属百姓,今后务要安分守法,毋干刑宪等因

。嘉靖五年三月二十七日,本部尚书李钺等具题,二十九日奉旨是。

乡贤祠记邹守益江西

国家彰善瘅恶,以化民俗,制自守令,择郡邑之德行道艺者,生以乡饮酒礼之,殁以乡贤祠

之。昭荣辱,别赏罚,其劝诚至精也。人之情,不甚相远,世而宾礼,而俎豆,则油然慕之

矣,其所摈斥则戚然赧之矣。故咸然修其德行道艺,迁善远罪,而不敢懈及教之敝,或

华于

文采,或显于爵位,或席势于子姓。冒焉以居之,而出泽之敦庞,纯固其世浸微者,或蔑焉

以泯,于是俗始靡,然易其视听,则亦相竞于华,相构于显,相轧于势而已。嘻!张官立法

,将以纳民于轨也,而顾教以伦,法端使然哉。东广区君越之守宁国也,晋谒郡之乡贤,

退而考其世,无有纪焉。曰是无以诏我郡人,乃砻石以来征言,予爱而稽之。自晋孝廉何公

琦至我朝中丞董公杰,合三十人。有孝友者,有廉洁者,有鲠直者,有宗正学者,有优相业

者,有勤吏事者,有敏训迪者,有擅文学者,蔼然足以励俗矣。自晋迄于今,世之相去也远

。民之生其间也,亦繁矣,或为世俎豆焉,或摈斥而不预焉。有志之士,独不可以油然而兴

,戚然而改乎?故章其孝友而俗知笃亲矣,章其忠义而俗知报主矣,章其廉洁而俗不贪矣,

章其鲠直而俗不诡随矣,章其正学而道术一矣,章其相业而覆者惧矣,章其吏事而素餐

惭矣,章其训迪而乐育者奋矣,章其文学而通今学古者出矣。兹区君所以风励郡人而诏之之

志也。吾友汪君佃方僚于君,尚相与核之,其有冒焉,而居者乎,思以革之,其有蔑焉,而

泯者乎思以阐之。然后别其姓氏,正其德术,使百世之下劝诫者有征焉,则所以宣上德意而

正民俗者,且将百世有光矣。

记三溪摩崖书后谷钟麟旌德知县

今上登极改元,嘉靖岁甲申,滇南张公凤以正德辛巳进士来知旌德县事。越明年,应天府

淳县以养马之累,累及宁国诸属县,而旌邑与焉。于时张公抗疏以旌邑山险地狭不堪刍牧陈

奏,赖天子明圣,特赐俞允。公恐旌人不知天恩之浩荡也,摩崖大书“钦免养马”四字以示

不忘。又明年丙戌仲秋,公以材堪治繁调任镇之丹阳。钟麟无似,叨继公后,席公之泽,爰

述公之遗爱于民者,镌之如右,以昭示于人人,亦以使旌民知感戴天恩之有自云。公今升为

南台御史,其名位方日盛也。时嘉靖七年十月。

及公生祠记黄训歙县

太守及公去宁国之三年,宁国六邑咸生祠公。太平祠既成,训门人焦九龄走新安谒记。训雅

知公,公可谓名臣矣。以正德甲戌进士官给舍,有直声,乃出守始来,妻道卒,携一子至。

萧然独处斋阁,如杨公继宗日蔬食,三日一肉,同僚宴或侈辄不终,凛然独振,冰蘖如轩公

,御史不恶而严吏至,不能举火,不色怨,隶无野迹。民相告曰,前无我公,政声四达,

使者行部,至必称贤太守云。逾年,高淳豪仇宣城民买牧地,奏分马于宁国,下抚部者判归

牧地

,奏高淳病,宜分宁国,南陵故有马宜分五邑。五邑之民蚁入邑城,大噪曰:“宁国高皇帝

飞郡,且五邑多山异南陵,除牧马令,今乃为高淳牧马耶?死则死,敢不守高皇帝令?”公

惧变

,急争按部者,卒得复奏如令。公竟以是调怀庆去。去之日,六邑之民恸而送者声震野。既

去思不置,咸生祠公。呜呼!祠之者德之也,调之者罪之也,德之者南陵与焉。岂惟以是罪

者其以是哉,是罪也公何罪,私卖买牧地者罪也。买之者宣城也,卖之者谁也,此病源也。

不知其源,徒曰高淳病,宜分宁国,宁国病又将谁分?所谓以邻国为壑者耶!今也宁国不壑

高淳,高淳不壑宁国,公心也。公以民之心为心,其以君之心为心也。人知公之仁也,而不

知公之仁固忠也。忠也获罪,罪也一时仁也,获德德也,百世一时,百世公何择焉,尽其在

我者而已矣。虽然宁枉,我以事上无罪,目前无宁直我以字下,有德身后,今之人皆曰智,

则公所谓愚者耶,呜呼!其愚不可及也。夫公名宦,字仕显,河涧交河人。

陈靖献祠记明庄烈时改谥忠烈李默通判

昔我高皇帝亲御戎马,缔造家邦,每以扶植纲常、培养士气为务。故虽残元党桀吠尧,犹示

宥以存万世人臣之义。古王者大公无我之心,不是过也。厥后再传北平师起,钟不移,市

朝安堵,文皇帝有再安宗社之功,而齐、黄诸人自以身受国恩,不敢怀二,骈首就歼,宣城

陈公

迪与焉。予时读公事状,未尝不掩卷而悲也。按公以洪武乙卯举京闱,辟本郡学训导,尝为

郡草万寿贺表,上览而异之,召拜翰林编修,累迁云南左布政,后征为礼部尚书,同受顾命

。适兵起,国势臬兀。公等力陈计画,南北相持者五年,事既弗就,公益抗节不逊,遂并其

子丹

山等磔东市。临刑犹作《五噫歌》并诗,至今读之,使人潸然泪下。岂其忠愤所感,思以顽

民自

待者欤?子纠之难忽死,而仲请囚。人固各有志,不能以彼易此。文皇曰:“彼食其禄,自

尽其心

。”后钱习礼以练氏亲党不自安,杨文敏讽上,上曰:“使子宁尚在,朕当用之。”圣人所

以扶持

培养之者,宁有已时哉!公死之日,子孙无噍类,百余年来,宣城颇讳其事。成化间,郡守

涂君观稍祀公于故里,寻即湮废,使英爽之气飘溘而无所依,予甚悼焉。嘉靖壬辰,予亦以

吏部郎谪判是邦,亟求其后,得公五世从孙太学生大林者而问之,故乃谋诸前守余姚邵君晔

,具以状白于巡按御史虞公守愚、督学御史闻人公诠,请复置祠,春秋荐事如大司马溧水齐

公故事。二公嘉许,大林亦奉地来献,地当郡学之东,公少读书处也。予曰:故祠以敝陋速

,今宜为久远计,乃旁购他地,益之中为正堂,奉公像以居,又北为“浩然堂”,各翼以两

厢,

“浩然”北有方塘,塘畔为水,央亭其东有井,最前为大门,门东十余步为“宛陵大节坊”

。凡篚

彝庖几榻百物毕具,岁给扫除一人。继今而往,庶几其无速坏矣。祠成,郡中学者咸嘻吁

叹,相与致私爱于公而谥之曰“靖献先生”,遂因以名祠。会予有持宪广东之命,乃大会郡

僚、卿大夫、群执事以中牢诣祠,宁神而告成事。呜呼!殷有三仁,其志不同,其心安也,

故足以献于先王。不然死者复生,生者愧矣,由是以观诸公情事,夫又何疑。是役也,肇于

甲午冬十一月甲申,讫于明年夏六月辛亥。其费与力并给于有司,不以烦民,而综理出纳则

悉委诸邑民贡汝舟、吴孟学二人者,恪职靡懈,又使太平吴琪佐之,大林周旋其间,多所规

画是用,能集事以昭丕绩,均可谓劳也。已矣。通判李默撰。

石壁亭记

溯泾而南九十里曰三溪,又南一舍曰旌德,奔岸激涧道出石壁,居人烟火在林樾,盖噫气

之所凝,巨灵之所擘者也。故夫灾苦雨,凉月秋阴,时则鸱惊怒怒,原作“恕”,据《乾隆府志》改。,猿啸鼯吟

,劳歌属路,未闻憩所。爰有比邱明鞠卓锡阳湾,锢金鞭石亭,彼周道宏丽,劫不泐不

骞,固将崇象构等崤陵。引慈航于涨海,单福利于众生。今天子命吏拥跨州邑,星联棋错,

凡以为民,饥仰其哺,寒恃其煦。男女耄倪,咸效厥欲兹所,奚啻一亭。呜呼!孰有用

意,其勤如此者哉!孰有用意其勤如此者哉!嘉靖十三年冬,观风使东阳虞公按行州部,尝

过亭下,周闵人劳,顾瞻赏异。属吏李默退而记之,其殆有微意欤。

政通桥记

宛水故有桥,当宣歙孔道,岁且圮。遭太守去郡,前司封郎中建安李默谪判是邦。方秋摄事

,召吏民问今政孰先,众曰桥先。即日为出帑羡金,使宣城尉彭仲春督治之,别驾南海洗君

涤以十金来佐役,役兴而嗣守。余姚召公煜至,郡丞贵溪叶君尚文、司理乌程王君演并以事

自外入,咸乐相焉。浮鼋驱鹊,民罔时劳。轮蹄交道,如从枕席。默乃言曰:二气欢忻,品

汇滋殖,山川蒸注,云雨降兴,舟车会同,物利四达。有如桥圮道,不可得而达也。故君

子作政以通民也,滞则民壅。揆物考义,桥名曷宜,邵公而下皆曰其惟“政通”之宜明。

明嘉

靖历逾其纪,阏逢敦,春王甲子,伐石铭功,宣民所履,我邦有政,翳桥是视。通判李默

撰。

府题名记雷礼推官

宁国本吴越之地,自古鄣启郡,籍属中夏,孙氏开基,屹为重镇。江左以还,闻人秉麾,相

嬗彬彬,称盛美矣。明兴,定鼎金陵,登列畿辅,列圣又建极于上,匡饬郡吏以尹天下者,

八十有年。流风善致,洋洋乎,乎,至今为烈。其宦于斯,皆邦之良也,苟有休德,谁

不为依。乃岁次己亥,凤冈曹公继符,谨身砥行,务广众益。于是陟陵阳,眺敬亭,历览峰

,而谢、李之迹犹多存者。仰而叹曰:“美哉!江山弗改,世代迁矣,其稽俗哉。”既而

喟曰:“官不有绩,誉罔攸垂,心不尚友,风罔攸劝。考则究虑,吾兹试哉。”乃故牒,

搜已施之,宜利加决择焉焉,原作“马”,据《乾隆府志》改。

。因汇牧守以下衔名邑里,岁久近与所终镌之石

。属雷子以言,雷子曰:韪哉!国之兴也,是古今之慨也,政得其纪矣。夫彰往者阐来,

镜古者影今,凡以宅心立准也。东郊之治,周公毖殷始之,君陈有容中之,毕公不刚不柔终

之。虽政由俗革,而道若画一,其心协也。故图治有几,弗徇则通;基化有要,弗倚则裕。

子太叔代子产服如猛之训,谢方明不易前政,义在必更,务秘其迹,兹有得于三后,然者概

诸先达前后异时,行事殊辙,苟监戒昭而劝惩系焉。熟非吾师也哉,且君子为不可朽者而已

。今劝惩所在,荣辱判然,诸曰惧矣乎,凤冈暨诸曰惧矣志之哉。

韩公别业碑记邹守益江西

昌黎韩公家邓之南阳,幼孤,随兄会谪岭表,卒,从嫂郑归河阳。建中贞元间,避地江南,

韩氏有别业在宣城,因就食焉。我朝正德戊寅,督学石崖林子慕公之风,而旧址莫稽,乃择

敬亭之胜,撤佛氏像为公祠,乃置僧守之。而翠云僧徒私崇其教,为徙公于殿傍小亭。嘉靖

己亥,白坡何侯以量移至,慨然叹曰:“公力排释氏而顾寄释氏以居,神其飨之乎?”遂捐

俸鸠

工相地,基而南冈。曹侯适来协图厥成,为堂、为门、为垣,颜曰“唐昌黎伯韩先生之祠

”。祠左一径,夹竹而行,然出祠,后构亭其上曰“敬亭仰止”。门右循山麓而上,松泉

迂曲,甫半里许,设绰楔于桥,大书曰“昌黎别业”。郡之人士来游来歌,恍然若韩子之复

见也。戚生衮、贡生安国请记成绩,以训于来兹。东郭邹子曰:嗟乎!是可以训矣。当唐之

世,广厦名苑,飞庑复壁,列鼎重茵,眩视而骇听者,何限如林甫之偃月、载之芸晖,呼吸

风雷,簸弄日月,曾几何时,而枯蒿栖鹳,冻雨浮埃,徒为唾之资。若公以孤子羁客,迫

饥,水火一时,蓬茨荜门,谁与比较。而七百余载,诸君子剪辟兴颓,竭虔妥灵而俎豆之。

使林甫与载而有知也,慑伏窥窬,曾不得一染指焉。天下万世之得失,即是可以定矣。方公

之论,佛骨而谪潮也,皇甫沮其复进,迨入而向用也。李逢吉忌而欲出之,蚊雷市虎,捷

捷幡幡,内结群党,外建八关,好莠自口矣。然直笔所评,以逢吉之流为蝮蛇野葛,而公岿

然泰山北斗之望,南阳祠之,山阳祠之,潮祠之,袁祠之,孔庙祠之,虽别墅荒基,犹闵闵

恐其弗传焉。天下万世之真心,即是可以定矣。正学弗章,往往弃真而趋妄,以禄位升沉为

得失,以毁誉异同为是非,如呓中恍,芒无所适。诸君子之是举也,其醒艺而俾自得,

师乎!师善而齐,师恶而省,宏奖仁义,兴起名教,是人人可为。昌黎子也,故师其忠可以

主矣,师其惠可以拊民矣,师其信可以交友矣,师其文可以翼典诰矣,师其学术可以辟异端

而闲圣道矣。而欲为与逢吉者,亦可以竦然愧,勃然立矣。是绩也,岂独以训宣城,民之

秉彝,好是懿德,伊二侯思敷训以被士民,其讫碑诸祠下,以同求于天下万世之真。

新建名宦祠记毛恺推官

宁国古扬州之域,自秦置鄣郡,历世沿革不常,要之固上国也。我太祖定鼎金陵,隶诸畿甸

,屹然称三辅郡矣。昔之吏兹土者,蝉联貂续,后先辉映,彬彬乎不可殚述。求其施法布政

,效劳勤事,御灾掸患,稽诸祀典而协者,自汉太守张公竦至国初陈公灌,凡四十人。永乐

间知

府事袁公旭于郡治后创楼三间,颜曰“正心”,置主于东西二夹室,岁春秋二仲月释奠先师

后,合而享之。中堂后稍增祀十余人,相承百六十年余,未有易也。嘉靖己亥,南冈曹侯以

给谏出刺是邦。甫三载,政平化理,百废具兴,次及兹楼,谓凡祀先贤宜在黉校,郡楼非制

也。且或设宴张乐,而或闭主于室,不虔盍改诸?乃卜地郡庠之左可亩许,命工鸠材,中为

正堂,以栖群主。堂前构亭三楹,并离向亭西出十余步为坊门,题曰“名宦祠”。肇于辛丑

秋九月丁亥,讫于冬十二月辛未,费出公帑,不烦于民。壬寅春二月九日,合僚诸执事迁

主而告成,仪章孔秩,笾豆静嘉,盖有赫其灵矣。教授王子宠谒予以征记,予尝读《西汉书

》,至孝文元年,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而史失其名,未尝不掩卷低徊太息也。夫治

平考上,上史且失其名,则其次湮没无闻者,当时固不可一二计矣!昔周盛时,称百僚师师

,又曰蔼蔼。王多吉士,夫师师蔼蔼,庶事用康而祗曰百僚,曰多士,曾莫得为某某也。盖

隆古吏治,人人雅修,不可胜名,有若此者。前汉去周未远,最绩之臣并其名而失之,岂实

胜者众多,而史氏势亦不能遍悉乎。降及嗣世,国多旷官,繁扰驰怠,靡然无所为与。夫墨

滥贼民者,布错杂于其间。于是始有曰廉,曰宽,曰勤,曰能,曰简,而易曰忠而贞,赫

然声称于前而垂于后,若今之所祀诸君子者,吾尝悲其不幸,而不得如古大夫之忘其名也。

虽然名实之彰也,没世不称,又圣人之所疾。诸君子实大声宏,系士人去后之思而俎豆之,

使后之吏于兹者,春秋展祀,循名求实,动仰止焉。又未尝不幸,其遗声余烈,炳炳犹在人

耳目,弥久而弥彰也。若或违道以干誉,窃似乱真懵焉,莫知所以秩祀之意,岂惟诸君子不

泯之灵之所羞,抑亦我侯尚友之心之所深忧也。

侯讳迈,字仲德,西蜀闻人,登壬辰进士

,南冈其别号也。廉静有为,雅尚风概,本黜浮,盖几乎古之忘名者。

儒学记唐顺之苏州

先王本道德礼乐经术以造士,而以士大夫耆老之优于道德礼乐经术者,命之以为庠序师。至

于闾胥族师什伍之所,鼓箧而从焉者,亦无不命于上。是以上无私师,下无私学。周衰,王

废缺,列国学校不过粉饰润色,而《易》象春秋十六国之礼乐,徒以夸于诸侯宾客为古物玩

具,而未以教诸弟子。所谓学官与弟子云者,栩栩礼乐徒能习其铿锵鼓舞而绝莫知其义。其

大夫之有道德者,抱其器而私相与教授于山泽之间,不出户庭而自成庠序。观于洙泗之滨,

欣欣侃侃弦歌鼓琴者至数千人。虽数百余年,诸生以时就其家习礼,而使观者徘徊不能去,

此其最盛。然孔子在当时非有司乐象胥之职,没不与瞽宗之祭,而弦歌千人者非所谓司徒俊

士之选也。自是以后,西河邹峄传《易》授《诗》,纷然弥众,要皆与庠序无与。汉兴,立

博士,

置辟雍,桥门观听,缙绅动色,蕃夷武卒莫不受经,然祗以为太平之荣观,而当时所谓师弟

子者不在也。济南、关西、琅琊、千乘世传经术,隐居教授生徒至万余人,然亦不属之庠序

。由此言

之,王教兴则道德礼乐经术之寄在庠序,而师道为公;王教废则道德礼乐经术之寄在山泽,

而师道为私。虽其所寄无以异者,而世之升降系之矣。今国家建学遍宇内,生徒多者七八百

人,少者百人,可谓至盛。然而道德礼乐经术之寄其在焉,否也,所习者不过章句占毕,所

者不过声利荣名。其所谓高等者,惟骛文词之博,而祗以为溺心灭质之具,矜廉隅之饰,而

以成诡激矫诞之习。是以豪杰之士往往病之,而相与修身治心请学考业于岩居燕处之间,先

王之道德礼乐经术亦稍稍赖以不坠。然庠序为虚器,而师弟子为私名,论世者亦太息于斯焉

泾于宁国为属邑,而学宫圮坏不葺,午山冯公前为提学,尝欲新之未克也。已而再为提

,则以属之知府尹侯宇,叶令祥率其民之好义者,使出财鸠工,不足则济以赎金之余,董其

役于主簿郭舜臣,而视其成于学官董汝砺、钟维阳、曹鸾。于是戟门璧池,在列,登其

堂者如

入孔室,而闻金石丝竹之声;丹黻黼,俨而高居,挹其象者如见圣人,而睹申如夭如之

容。其与古之庠序亦几无以异矣。而午山公端轨物树风声,其于为师,又非徒以其位焉者。

泾之

俗古称和柔,而泾之士以余所知,其有闻先生长者之风,志于修身治心,而深病乎占毕声利

之为。陋者固且有人为,在乎庠序之间,自是濯磨砥砺,融习气之偏而归之浑化,破意见之

障以至乎精微,相嘘相染而成风俗。使人皆曰,先王道德礼乐经术之寄不在山泽,在庠序者

,泾之学则然,岂不盛欤!古者首善自京师,故司乐象胥之教尤详于闾胥族师。泾为甸服,

去南都三百里而近,是国家所首善也。泾之士相与务乎先王道德礼乐经术,而风流乎四方,

使人皆曰道德礼乐经术之兴于庠序者,自泾之学始,又岂不盛欤!于是午山公使学官维阳与

诸生张来请记,余乐为之记,以告于多士而勖其成云。午山公名天驭,字应房,蕲人。修

学始于嘉靖乙巳年十月,成于次年八月。

县令题名记范镐宁国知县

国家设立内外大小官职,故事辄得题名贞珉,以垂不朽。前此令于宁国者,志载虽备,未有

题名于石,世远遗亡。正德间,浚川王公以给舍左左,原作“在”,据《乾隆府志

》改。迁宁国令,尝图题名,会迁秩去

。及敬持钞君亦磨石仪门,未就而去。不肖承之兹邑,居岁余,考诸记载,复访诸长老,自

吴历唐、宋至今,得若干人,乃用前石命工勒之,以终二公之志。浚川公令之至贤者,文章

事,著于邦家,宁之民沐其泽,于今称之,将为后人之式。顾予所题,于吴得一人,于汉则

无,于唐得一人,世远莫考也。于宋详矣,得四十四人,元世志载未详,乃二守杨君嘉庆、

别驾胡君廷玉、大尹袁君泽。诸缙绅先生加意考订,宁邑自皇祖亲征驻跸,底定城垣,存神

化之后,山川争胜,精华相袭,文治聿兴,有司代出贤哲,良有以也。夫一命之士,苟存心

爱物,

于人必有所济。不肖仰惟前修,夙兴夜寐,图为寡过而未之能。但一念縻爵之戒,缁衣之好

,不敢忘也。令于前而贤者,从而师之,不贤者,从而戒之。蓍龟鉴衡若在左右,故兹勒石

,匪以厕名为荣。将凛凛焉恪谨官箴,不负所学,以行其志。凡后之为令者,可以我师,弗

以我戒,庶得附于贤令之列,斯不亦甚足惧哉!是举也,限于石,若丞、若簿、若幕均不能

及,然师贤戒不贤之责,未有不同。且以远望于继此而令、而丞、而簿、而幕者。又题首唐

令范传真,故邓州人,列诸名宦,韦称其肃廉和敏。柳子厚有《送范明府之宁国》文,且

言其季弟有为殿中侍御史者。子系出邓州,南渡家鄞,谱有传真公名,而官职莫考矣,今阅

志知其为宁令焉。数百年而镐复叨寄此域,固旷世相感者乎?然予师其德政,非有附会之私

,敬述以俟博洽君子云。此文与明嘉靖《宁国府志》有异。

河沥溪新建桥亭记

河沥溪在宁国县治东三里许,其源出杭之天目山,东北汇于宛陵诸溪,又东北会于采石,入

江。溪既广大,桥横九洞,跨溪数百步,高阜如垂虹,实一邑之伟观也。然宾使往来,商旅

乘载由舟楫者,必于桥侧舣棹焉。今岁客户汪缘、吕永昌、朱明、鲍岩等始捐资构亭三楹,

列石磴以便宾使商旅。亭成,乡进士吴子深、饶子、太学生陈子嘉模、袁子沛相与丐县官

南海范子纪其事。于时范子为书“画桥流水”匾其亭,而慨然曰:予观于溪而知治民之易易

也。夫治水以顺为道,治民以顺为方。亭以依桥,桥以济水,桥弗能违水以为形,亭弗能违

桥以为址,即兹桥构兹亭,而拭目于溪流,源泉混混,天下之顺也。宣父之川上,庄生之

濠梁非欤?虽以观大化可也,何有于宁民哉!且心为源委,仁为恩波,义为砥柱,曲折以尽其

变,周旋以沛其泽,风会以疏其流。观水有术,于兹尽之矣。宁之为邑,虽贤哲迭生,而小

民黠梗不习礼教,实称难治。然三代之民直道而行,何宁民之独不然耶?有司者顺以治之,

弗拂其性,陈以艺极,章以轨物,民自无拂于政,且揖逊以归于礼教矣。予故有感于水,以

知治民之易易焉。噫!为吾民者,使达于溪水之理,知夫顺治之说,亦古者十室忠信之邑矣

,有司司,原作“用”,据《乾隆府志》改。此文与明嘉靖《宁国

府志》多处有异文及删乙。者不可以免于过乎?故纪其事而申以兹言。

西津同人桥记罗汝芳知府

宛郡属宁邑,界在东南山间,岭岫丛盘,水泉迅激,至于其汇流深广而去邑切近者为西津。

津旧无梁,惟乱以艇筏,每春夏弥涨,往来阻绝,间或冯犯之者,多横溺焉。邑缙绅求吾杨

君,夙负才望,雅志修洁,三任名郡,俱树循绩。以直道不宜于时,遂勇退急流,徜徉白社

,目击是津之病涉者,欲易乱以桥。乃纠社中耆年悦义饶清、袁滚、袁朴、吴煜、杨桂辈白

于前郡守东流朱公。公方营度经如,寻以河南督学去宛。岁余山蛟发,初址复溃,邑人士遂

谓是津终不可桥。沮者交至,杨君毅然自矢,尽捐所资,蔬食露处,以倡同社。同社者翕然

应之,鸠匠于浙处善穴津底者,定基砥流,术合天巧,三载而桥柱屹立,几奏成功。然其弗

将逾万金,众力渐竭。予时奉命适至,且受檄于巡抚观所周公,督修境内津梁。邑令赖子以

是闻予,予谋诸郡寮,二守彭公、节推李公,各相协从,坚砥骤建,不逾时而工告成焉。中

四丈有奇,旁分三门,门广三丈有奇,高视中渐杀,抵岸亦不下一之二,六邑津梁莫是过。

呜呼!予观兹桥之成,乃知人道之胜也。夫临流望洋,川堑维险,蛟孽震发,时且告艰,量

力既难,其不堕成绩者盖鲜矣。杨君惟初志弗迁,贞盟益固,以致上下佥同,桥成。不日险

且履夷而艰复致顺。推此以及诸天下可也,而况于兹桥已耶!杨君讳嘉庆,由乡举历任河间

府同知,致仕,求吾其别号云。

重修文笔峰记崔涯太平

太平之有县,自唐始也。县必有学,学必庙孔子,崇文教也。然辨方正位,体国经野,则青

乌氏之术要,未可以尽訾者。太邑后枕碧云,前挹黄山三峰,龙门峙于左右,富溪、麻川汇

东南,而黄山之支迤逦而下,拱揖而朝于前者,旧名童子尖也。山川毓秀,贤才笃生,始于

唐,盛于宋,于元而反,缩于我明,议者谓朱雀之未明也。弘治间,教谕邹公阳者,因高筑

峰取名文笔,盖取离之文明而锐凌上台也。由是文学宾兴,然起矣,然裹土帖石,旋修

旋溃。前大尹洞皋易公道谈议易以石,为永固计。规画始工,而公即调去,至是学博士至公

士、沈公寰、闵公旦续,又吴公光晦暨庠弟子胡子焕等佥议曰:“此邑庠之巨瞻也,学校之

替,人才之登耗,胥此焉系,而顾惜一时之劳费,非也。”复请里中敦义者谭君、胡君

柱与

余男惟槐共董其役,费劝于义,石琢于山。先规其趾,拓之使广,凿之使深,于是表里皆石

,周匝四重,螺旋而上之,末不可石,戴之以土而峰成。端拱若人卓立,如圭摩星汉,耀日

月,巍然一大观也。虽然仰视天文,俯察地理,诸士子游息常新,仰瞻具在,其徒炫外观而

已哉。吾顾其有思也,蹑其趾则思致其广大,陟其巅则思极其高明,而积翠中天,独立不倚

,则思履中正,坚树立,参造化,而侔天地,以柱石朝家者亦可自考矣。此外内交相赞者也

,如是乃为不负此峰之秀。凡从事于斯役者,皆与有光荣焉,故吾愿诸士子之终思之也,爰

不辞而并告之以此。

熙光楼记罗洪先吉水

《诗》有之:“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缉之言熙何也?人心之明不能无间断,必缉

续而

后底于光明,是光明者由学以得之,固未易然也。而近世阳明王先生之教,若异于是其说,

曰良知之在人心,至虚而灵,至近而神,幽独有所不能败,细微有所不能掩。故虽夫妇之至

愚,亦可以与于圣人之成能。而所谓君子之中庸,卒莫逃于百姓之日用,不啻日月行天,万

古不息,非若烛火乍明乍灭,可彷佛其断续者。有以致之,而使不失则蕴之,而合神明廓

,而配天地放之,而被四表传之而垂后世,而又不假乎纤豪之力,故曰此天之所以与我也。

自是说出,凡与闻者,莫不爽然知吾心之良知,乃其固有,而无俟乎袭取义外之徒劳,亦莫

克,然即吾心之良知,可以泛应而不患于酬酢万变之无据。盖尝窃疑于《诗》之所云,又

何难易

相悬,而古今之不相侔也。则又自反于吾心,方其爽然克然于乍闻之际,吾亦自信良知之为

固有,足以泛应而不穷矣。及其倏忽而得之,顾且倏忽而失之,吾之得失相寻于倏忽,欲求

万古不息贞明之体,以为酬酢万变之用,胡可得哉?于是悟曰:《诗》之所云光明者,其即

先生良知之谓,《诗》之所云缉熙者,其即先生致知之谓欤?今夫日月之照临,人人之所仰

也。至

其所以生明,未有溯其然者,蕴爝火而厝之薪,可以燎原,否则曾不满乎飞烬。是故藏不密

者用不张,蓄不极者施不普。天地万物且不能违,而况人乎?悲夫,至性凿于七窍,正见转

于多岐,执识解为通微,任作用为生理,而良知所存亦已无几致之者,盍亦从事乎?收摄敛

而无以爽然,充然者自画焉。是即《诗》所云缉熙光明之旨也,盖不辩于义外之袭取,而昧

良知

者,不可以语熙;不严于倏忽之得失,而谈良知者,不可以语缉;不原夫光明之所以断续。

而过信良知者,不可以语收摄敛聚。

初泉刘大夫学以致良知而有得也,作牧宁国,即水西

僧舍

之旁别为书院,群六邑之士于其中,既督教之,复延先生高第弟子绪山钱君、龙溪王君

更往来以主其事,且择亢爽据轩豁结楼若干楹,署以“熙光”,俾游息而登览者得以新乎其

耳目,如出屋纵大观,庶几倾污否而升之于高明也。至是遣诸生翟、俞堂、王汝舟不远

千里,委命为记。窃窥大夫之意,将以缉熙者启其端,不徒良知云尔矣。于是遂以收摄敛聚

言进,盖昔之支离于格物也。先生既不忍其迷瞀,直指所固有以为之说,然而玩弛于泛应者

,近亦多矣!使先生而在,有不易其说而娇其非乎?闻之先生尝比持志于心痛,闻者病焉。先

生笑曰:“姑识之,安知此非美剂也。”呜呼!今之闻收摄敛聚者有不相病者乎,其有视为

美剂

者乎?不肖神交大夫有年,无从受其切磋,兹为宁国平赋,以为民节用,以约己志行光矣

倘因言而发其蒙,固犹分席兹楼之上,日接其德辉也,岂非幸哉!楼高二丈有奇,广倍之,

深不及其广之一。其役在嘉靖三

十二年八月。大夫名起宗,字宗之,举戊戌进士,蜀之巴县人。翰林院修撰吉水罗洪先记。

水西精舍记邹守益江西

嘉靖初,益判广德,与诸生切磋斯文。宣州戚生衮、贡生安国首学于“复初”,嗣是周生恰

、梅生守德、沈生宠、戚生慎、董生景、孙生浚翕然学于金陵,日章有位矣。岁戊申,绪山

钱君、龙溪王君赴会青原,诸生追随于匡庐,复古之间,议借水西三寺以订六邑大会。延三

君送主讲席,益偕师泉刘君冲雪临之,每会逾三百人,僧房无所容,乃诸生敛金构居于宝胜

之左,而当道病隘也,拓于殿之右,义民童生欣然各助费焉。壬子之秋,初泉刘侯来

临郡政,益执讯以庆。曰宣州勤于学,而上鼓其机,良牧勤于教,而下濡其泽,今古所称不

肃而成,不戒以孚,其身见之矣。逾年而虚赋核,巨猾擒,冤狱雪,道揆法守,翕然相感,

而精舍焕然以成。刘侯遣俞生堂、翟生、王生汝舟以征言曰,是役也,翠崖黄公肇之,濯

溪闾公宏之,方泉赵公成之,三侍御古文之功为至崇也。扫石焚香,以祝圣天子作人之休,

泾邑邱尹时庸、蒋丞怀行、孙簿镆实督之。计财之费出于官十二,出于诸生十三,出于尚义

十五。田之膳出于官十四,出于诸生十二,出于嫠妇十六。古称直道三代,其果无二矩乎?

益也闻诸阳明先师曰,孔门志学,便是志不逾矩之学者哉。其言之也,上帝降表而民受之

,良知良能,虚明真纯,若耳提面命,嘘吸一体,无智愚贤不肖,举具是矩患在于逾之耳。

洙泗之兴,忘食忘忧,老至不知。亦曰祖述宪章,上律下袭,全生而全归之。故立者以言,

定也;不惑者以言,其纯也。不怨不允,知我其天,则与天为一,而帝则在我矣。帝之则其

神乎,明目不睹其形,倾耳不闻其声,而范围曲成,千变万化,充周不穷其用。故本诸身以

征庶民,则可质鬼神,俟百圣而所藏不恕,则州里妻子龃龉不可行,故曰闭门造车,出门合

辙,言至一也。二三子之切磋于师友,熟矣,其亦思精于一乎。孺子入井,怵然弗忍帝矩之

也,纳交要誉恶其声,三者一不焉,则逾矣。万钟不义,悚然不受帝

矩之形也,宫室妻子识贫乏,三者一不焉,则逾矣,自戒、自惧、自濯

、自暴。事上使下,从前先后,交左交右,三千三百无非瑟间之弥纶,是为下学。上达一以

贯之,之正脉一或逾,于是则闻斯行之犹不知

德,亿则屡中,犹为不幸,克伐不行,犹未可语。仁体虽与,不能居仁,由义有间,然弗著

弗察,终无以立三极大中之矩。昔在缉熙之圣,亦临亦保寿考,作人有德有造,至于《兔

》、《汉广》,融液化机,直与于穆不已同流。我圣天子敬一之化,久于其道,先后疏附

,皆榛朴之桢。宣州首善地也,自耳目股肱至于庶僚,至于群彦,至于义民嫠妇,罔不

教敬学,鼓舞道术,以会归于皇极,是非兴孝兴弟好仁好义可行之兆乎!益虽老且病,尚能

扶杖击壤以歌矩之休。诸生所创堂五间,曰“明德”;楼五间,曰“退

省”;义民所创堂

五间,曰“明道”;楼五间,曰“熙光”;门三间,号舍东西各十三间,合而题曰“水西精

舍”。其田界税米,具勒于碑阴。嘉靖甲寅秋,南京国子监祭酒安成邹守益记。

建城碑记何南陵

南陵故无城,嘉靖乙卯,倭寇流入,民率走山谷。比台臣建议自今要害处所,其筑城捍御,

制报可。南陵地四冲,筑城宜先,而工钜费烦,相视莫敢发。及己未春,山贼啸聚青、南之

间 ,

焚掠尤惨。余适以使事抵里中,避居县之后街。县无守望,贼辄窥伺,吏民汹汹相告曰:“

有城曷至此?”已而贼解去,辄侥幸无事,不复及城事矣。岁癸亥夏,长垣郜侯以进士来知

县事

,心独忧之曰:“嗟夫!无城,无县,无民,兹非守土者责欤?”会冬十月,巡抚都御史观所

周公、

郡守近溪罗公,翕然赞之。侯于是集境内士庶筹厥费,佥曰:“是役也,非数万缗不可,其

请当道,倍发赎金,庶有济。”侯曰:“赎金解内帑矣。”或曰:“其举报富户乎?”侯曰

:“劳逸不均,怨将作,且里老因之为奸,孰孰,原作“执”,据《乾隆府志》

改。能诣之。或曰:“科派丁田乎?”侯曰:“水旱频仍,民且不堪。”或曰:“无

,其取诸词讼赃罚乎?”侯正色拒之曰:“因公科罚,人其谓我何!乃早夜熟思日,天下不有

惠而不费、劳而不怨者乎!吾试为之。”遂下令每里派土工一十三丈,里十排分之各

一丈三尺,以十二月既望始事,各具糇粮,各荷畚锸,各完分地,工完者听归。农民方喜不

山一钱,又工小易办,用期无一后至者。郡守罗公驰往视曰:“吾民奋义若此,吾无忧矣!

”众益趋以劝,浃旬而毕。越明年,甲子正月更事,巨室相谓曰:“侯方急吾民无宁居,又

忍重困吾民,吾侪不请命自效,非人也。”进而告曰:“包砌砖石,为久计,惟侯命。”请

至再三,乃谕之曰:“尔其量力认造,弗强也。”不终日认者三之一矣,通县里排复相踵来

告。侯曰:“土工方劳尔力,今并劳尔财乎。尔其量里肥瘠为多寡,弗强也。”则认者又过

半矣,其四门城楼诸工尚有遗者。侯曰:“民力竭矣!”乃申请抚按,量省驿递之费,免官

舍一岁铺陈之制,令各里无

输钱,自行砌造。又不足

,则赎重犯,清诡寄查。脱漏多方补助,终不忍以烦民,甫三阅月而城成。罗公驰往落之曰

:“《诗》所称灵台之役,何以加焉。”名之曰“灵城”。城周六里有奇,四向为门,门之

上有楼。西南二水穿城,南北为水关二,又为月城四。父老来聚观者,肩摩踵接,咸拊手嗟

叹,以为不图老且死获睹此云。乡士大夫登城蹑楼喜曰:“往乙卯己未之惨,言之尚心悸,

而后吾老者少者可帖席矣!”明年正月,徽歙矿贼报至,各邑皇皇,而吾陵独晏然无恐,益

藉藉颂

侯先见。来请记,夫古之君子,仕天下之重,苟利于民,即捐其身为之不惜。吾陵一城之

役,乃逡巡畏缩,莫敢发者十余年,窃叹以为古今人勇怯不相及,至是不敛一钱,不请一金

,倏尔金汤,岂非任重而有勇者乎!方今知巧之士不少,往往袖手自便,于地方何赖焉。侯

雅负奇气,不屑屑簿书,城工甫毕,复以其余力,建义仓数间以贮谷,丈量以均赋,必欲

一时为万世计者,无时而已也。余无能扬厉万一,聊次建城始末,俾刻之灵应门月城亭中

,庶无忘于世世云。侯名永春,子元其字,人称仰蘧先生。

文昌阁记尹台侍郎

宁国府学旧有文昌阁,特祠文昌之神于中。其阁之建不知所自始,文昌之神之祠之也,亦不

详所取何义。然郡初志载之,其人士咸曰,吾学之建斯阁,阁之崇斯祠也。神歆人祀之,专

则降祥祉,而名材辈出,故学之教丕振。人袭神贶之,流则蹑荣趾美,而赛报岁修。故阁

之祠益不废。乃今代更而阁圮,阁圮而祠莫复,事荒人怠,神弗贲临,贤才蔑于往代,斯效

之较然可睹己。长民者孰能兴念,使阁祠并新,人士作绍于曩哲乎!于是前守郡数公,耳

其言莫不慨然思兴建,而或以时诎,或以事厄,迄无有能竟其功者。乃建昌朱侯太器既莅守

之,明年政人和,学教兼饬,感诸生数以为请也,曰:“嗟乎!国家治安托重于人材,自

宛陵士俊民秀,哲贤著迹,今人士彬彬在学宫,乃声实顾不能无相远焉,苟可以振起之,使

不懈面及于昔,则吾敢爱一阁之建一祠之复乎哉?”然恐勤众而滋民之厉也,谋所以周善其

者。会有言废寺遗阁,僧去而莫为守,其材高壮可易建焉。相学东南隅宜阁,遂度其址筑,

徙其栋榱桷甓瓴之殖,更其腐朽而悉新之。又因阁旁地增建学舍数十楹,集诸生讲肄弦

其间,材取于寺之隙壤,售其直得百金足用,简于民之占募焉。为兵者日役人十百,不为病

民,未知有工,而阁翔如,歧如学舍旁翼,完且秩如。凡为旬仅十有二,诸经始落成之绩咸

竣矣。于是郡学生陆律、吴礼卿走数百里至白下,介其同学友户部主事许君汝骥书,执币诣

索记。余考《星经》,斗魁上戴六星曰文昌宫,其四六两星曰司命司禄。世多言其神主人禄

命贵贱,上下之定品。道家者流因附会其辞,乃谓梓潼真人实掌录是宫之政,令其说既荒惑

无据,儒者所不道。然《尔雅》称星祭日,布而古有荧星,以祓妖祥者,斯阁之祠义所取类

,余不敢深论也。独善朱侯能兴学作人不怠,其过今之为吏者远矣。夫顺士之所悦,趋以

致吾之所欲,成古之人有行 ,是以著功者不必泥小而遗大也。昔晋人喜田猎,文公因大搜

而教之礼;吴士慕野斗,阖闾乃合车徒而授以阵法。二国之伯卒赖之,彼其英果专决之,

气方抑而有所奋迅,吾顺其悦趋以致之,则吾所欲成之效,岂不入之易而获之速哉!朱侯斯

役,固教士之微,权尔诸生日眺斯阁,仰天之高而观星辰之远,退而考业学舍之中,求圣人

之道之大有以实见。夫天人之一致,将反诸吾身而自足,则上企往哲不徒羡其名位之盛,下

服贤邦侯之教,真可无负所作成之厚。余见兹阁祠之建,其于兴学作人之效相裨助诚多,抑

何必拘义之有出,然后为事之善也。余既以告二生,因遂书之,俾刻为斯阁记。

府学门记罗洪先吉水

圣人之学,在古易成,而独难于今者。何也?古之志学者专一,而所从入者恒不一;今之专

一以志道者既鲜,而问其所入者,恒以一言蔽之 。夫以一言概人而不俟其力之所及,则入

之之难,无足怪矣。盖尝读《鲁论》而疑之,孔门以求仁为教,宜其言无异同也。考弟子《

答问》乃有大不然者,克己复礼,惟颜子得闻之,至仲弓辄易其语,此犹二人耳。若夫樊迟

则三问而三变,抑又何欤?譬之于路,其至一也,而人之居处不一,则亦不得不时其进而善

诱之,而后无格龃龉违越不达之患,资禀之于道亦犹是也。各得其本心者谓之仁,此圣人

教人入德之门也,然能自识其心之所以为心,与即其资之所近以各得其本心,非徒师不能以

授之弟子,弟子不能得之于师也。即吾一人之身,自少至壮,自壮至老,亦有不可得而必者

,非徒一身为然也。即吾一日之间,自朝至昃,自昃至夕,亦有不可得而必者,而况于人人

哉!故经常不周,则改过不密,践履不久,则实际不纯,非忘成心去,故智绝多岐而归一原

则。吾之本心必不可复,其亦可谓艰厉矣,虽然不如是,不足以致曲而极深也。以吾之资去

道固有远与近也,是知《鲁论》、《答问》之不一“不一”下,《乾隆府志》

有“者”字。,乃其所以为致一而欲以一言

概入,不不,原作“下”,据《乾隆府志》改。计真伪,不量浅深,即见成

能,应声择合。求简易者未得其约而先失之轻,务径直者未得其速而先失之肆。矜少得者不

能内固,妙玄解者不能厚终,其亦异于《鲁论》

之所载矣。

宁国府儒学在陵阳峰之南,其形势右昂左倾,面午而道出于子,形家忌之。建

东源朱君自秋官大天来守是邦,洁己爱人,治行称最。既多休暇,乃日校视诸生课业而日授

之,尤拳拳于藏修之地,筑台崇宇,辅其倾仄,于是有文昌阁、辨志堂、龙首亭。既而嗟曰

:形家相宅数起于步,犹学必有所从入之门也。而向背错抵,于法不可,乃毁旧涂,立新门

于震方,若曰庶其有振起者乎!工始于戊午三月,又几旬而告成。遣赍书帛直走敝庐,委之

记,且欲有以告诸生,俾知所由,以入圣人之门者。余观朱君不惮更置哉,夫不捐其故,不

可以图新,犹不改行不可几于修业也。彼可以力致者若易然矣,吾之于学不有甚难者乎?

谈圣人之道之所从入,若易然矣,反其身求与道合,不限于资之所禀而各得其本心,不又

有甚难者乎?不惟其言之一,而求其所至之不一,历艰厉而底实际,必自改行,始能改行者

,可以由是路出入是门,不负于朱君也已。朱君名大器,举嘉靖甲辰进士。是役也

,时

而用,不告匮事集而力不知疲,其劳宜特书。而是时虞君、韩君为郡,江

君一川为司

理,皆乐其成,朱与江并余同乡,而余于宁国又多故交,故委记也,不能逊。

奏除南陵养马疏周诗南陵知县

奏为乞查旧规祛偏累丐圣泽以苏民困事。

宁国一府辖宣城、泾县、宁国、旌德、太平及臣南陵六县,地界万山之中,原无草场,额不

养马,止立织染局一所。六县每年织造素缎八百匹,三年改造花缎一千匹。又科六县田地,

每田三亩起马草一包。除宣城五县外,本县田地科马草一十五万四千三百包零,每年折征银

四千一百七十五两,亦缘不曾养马之故。比有邻界太平府所辖当涂、芜湖、繁昌三县,额

牧马草场,派养骒马匹。以繁昌一县言之,今养马二百匹其概,县草场共七千一百九十亩

,大约草场三十六亩养马一匹。缘此太平一府并无织造衙门及马草银两。此则衰多益寡,以

有准无万世无弊之制也。先年以繁昌路滨大江,号为冲烦,宁国府六县稍稍僻静,每年帮贴

繁昌江夫二百名,三山巡检司弓兵三十名,共二百三十名,每名工食银四两,共银九百二十

两,此亦以逸助劳,以僻济冲,万世无弊之制也。洪熙年间,繁昌县将种马六十三匹权与本

县寄养,议将新林草场四百五十亩零分与本县管业。彼时认是公家之务,马匹不多,承领喂

养。岂料年复一年,将驹作种,迄今添成种马七百五十匹,照丁养马,马头喂养,贴户帮贴

草料每马一匹,每年出办草料银六两,共费银四千五百两。因江南马匹矮小,不堪起,每

年起解备用马银三千七百两,又骑操大马七匹半,例于江北买,每年费银四百两,共费银

八千六百两。而每年解银,官吏之盘缠,管马官吏之查点科罚,南太仆寺之比较印马,察院

之印烙,退补不在此数。向所议拨繁昌县新林草场四百五十亩,本县隔越不便执业,仍是繁

昌豪民坐占收租。是养马一节,本县岁费不下万金矣!近者江路险恶,公差使客俱由陆路,

繁昌遂成僻地。本县东辏吴、浙,西通楚、粤,南会闽、婺,北达两京,殆无虚日,因之每

年编派

接递人夫四百名,每名工食银一十二两,通共费银四千八百两。所养官马不敢人递,另编接

递马六十四匹,每匹工食银三十六两,通共费银二千二百四十两。以至勘合火牌,应办廪给

口粮,中火下程,无时休息,是本县冲要一节,岁费又不下万金矣。近年宣城县于额外挪派

本县粮米七百石,军需银一千五百两,夫南陵一县始之以额不养马,因共宣城五县共供织造

马草宜矣。今既养马而织造马草之供尚存也,始之以僻静不通往来,因同五县协助繁昌江夫

弓兵宜矣,今既冲要而求如繁昌昔年之得,协助于他郡未有也,昔也止受寄繁昌六十三匹之

种马,而议分新林四百五十亩之草场,今种马加至十倍,而并其向之所给草场无有也。宣城

以额外挪派本县粮米七百石,军需银一千五百两,乃本县养马冲要二事,宣城等五县所无,

独未蒙有怜其偏累者。是以利归繁昌,害钟本郡;富在五县,贫累南陵。膏脂竭于官马,筋

力声罄于接递。富者日贫,贫者日散,闾阎凋耗,盗贼生发。职此之由,如蒙皇上悯此一方

之民独受偏亏之累,乞敕兵部转行抚按,多方区处,事各有原,物终归本,不受繁昌之草场

则以本县马匹全归繁昌牧养可也。如谓莫非王土,不宜独累繁昌,则当以原寄六十三匹种马

归之繁昌,而余下六百八十七匹之马均派宣城五县可也。马草之征,织造之设,凡以昔不养

马之故。今马不可去,则是二者之供,谓宜独免南陵而均摊于五县,江夫弓兵之银,昔以济

繁昌之冲,今冲归本县,则是五县江夫弓兵之力,谓宜辍济繁昌,而独助于南陵。仍乞天语

,行勘衙门,毋拘近日之成案,而效国初之旧制,毋惮一时之更张,而酌近日之事势,每年

平多二万之费,则宜损益于一府之中,而使之得其平,则庶几膏泽均沾,覆盆蒙照矣。奏准

行查,是否繁昌权寄,即今应作何处分。

保丰台记朱大器知府

宁国古宣城郡也,据金陵上游,山环而风萃,水曲而气结。是以士多四方之志,而民鲜百里

之游。拥沃饶以为利,侈露积以为富,挟膏腴以傲刀锥,即良贾资斧弗让,盖东南一乐土也

。郡城肇自晋咸和间,民俗敦朴,尚里居不乐杂廛市。阅城宅著姓无几,惟城东越虹桥夹宛

句滨水而居多巨室大贾,即士人亦侨寓焉。生齿之繁息,泉货之殷盛,物产之滋殖,栋宇之

轮奂,甲于一城,独称丰里。岁乙卯,予缮雉堞,乃作瓮台为泰和重门,仍树数楹于上,

胜概正当斯里之最盛处也,因题而名之曰“保丰台”。夫物以丰为贵,丰必有所养而后致,

亦必有所保而后永,是岂一朝夕之故哉,其几固在上而不在民也。噫!世岂有不乐丰之民,

而卒不能丰也,亦岂不乐传之子孙,而卒不能传也,又岂

敢以尤乎上之人哉!先时郡大夫不闻有贤者欤?必其能仁含惠育而不戕其命,必其能节用约

取而不伤其财,必其能平秩茂对而不繁其令,以夺其时,必其能奠丽受廛而不苛其政,以堕

其业。是以繁息殷盛,滋殖而轮奂,若是彰彰也。虽然民岂敢曰,兹丰也是吾之固有哉!适

有厉民者,肆于民上,其淫刑以逞也,苍鹰乳虎酷若吞噬,则民命皆草菅矣。向之繁息者将

为墟里乎?其贪墨以自便也,椎肌肌,原作“朋”,据《乾隆府志》

改。剥髓,屑越而不顾,则民力之普存者,皆溪壑之

资矣。向之殷盛者,将不为荒郊乎?其纵耳目以穷民力也,疾驰迅喷,訇若雷霆,使民释锄

弛担,奔命之不暇,而不知民事之当急矣!向之滋殖者,将不为委土乎?其征敛无艺,嚣然横

也,先数未盈,后数旋继,犹鼯啸,追呼日及其门,而坐视吾民揭瓦斫墁,发屋而鬻诸

市,而不恤有殍且离矣!向之轮奂者将不为败垣乎?是民之丰不丰也。孰使之然哉,吾为是惧

役民之力,不啻若自其己劳也,用民之财,不啻若自其己费也。三宥可从,宁为鸾凤之过,

而不敢效鹰之击。一分可赐,宁存保障之心,而不敢求茧丝之裕于讼斗。必教之忍于忿争

,必教之让平其情,以完其家于宾供。宁礼文之不足于交际,宁问馈之不行而不欲浚百姓

之脂,以要一人之誉。凡所以殚心役志,惟欲保吾民之丰,以不愧前闻人而已。噫!前之丰

是郡者,吾得而师之也,后之保是丰者,吾将以俟之也。苟削崖恤,予言为不妄,则宣民

其永有利赖也夫。作《保丰台记》。

重修府城碑记汪尚宁宣城

宣郡之有城,自晋内史桓公彝营之,增于梁,拓于隋,新于南唐,甓于元,以入国朝。正

统间,前守叶侯锡饬治之。迄今百年,浸以陵敝,垣堞颓缺,可援可逾。诸城门铁落枨腐,

启闭实艰,且警铺蘼芜,戎兵不设,寇攘时作,城中人屏侧以处。卫官艰于军,三民七之,

办即稔知不以言,或一经始,夺于务丛及费钜辄止。岁乙卯夏,朱侯东源膺朝命至郡,旁行

顾瞻,然动容,檄宣城尹姜君儆估工费,而核其数约银一千三百

九十二两有奇。于是郡父老相环舆下,愿赐生成。侯顾而叹曰:以千金之费保民,谁当靳

尔,民无忧也。众皆垂涕,乃闻诸台,乃戒徒旅卫三之,费府代之,而后补之。爰查属邑原

派可田金之赢,日久未输,不征将侵,于是乎取之。属姜君总其收纳之数,县丞崔璜

主簿劳诏相等分理,其绪既筮

日,分财用,饬器具,平水土,议远迩,量工作。侯间出以程能纠惰,别驾虞君俊、判周君

尚忠、节推江君一川克相厥功。于是卑者以崇,颓者以缉,薄者以埤,缺者以完,朽者以

坚,无或不周。楼橹雉堞,门瓮铺堑,仡仡将将,玉阙金瓯也。工兴于是年七月,迄于十二

,费金仅一千三百有奇。建盘诘厅为间者六,又浚余家荡井,一井东偏外比城河。城中地高

艰于汲,计至豫也,又檄卫修其五,兵严其昼夜之禁,乃告成于诸台。时滨海倭警烽传,

何逸入浙、徽,虐焰数千里。侯樽俎折冲,民恃有主,固以城之岩险,况其疏附后先之略,

一方

之藩垣屏翰攸在,惟宁而无斯畏也,固宜于是。郡父老欣欣叩阶下陈谢功德,因合词谋纪侯

绩。夫掌固司险,列于周官,重门击柝,以待暴客,乃自古而记之。即墨存齐,晋阳安赵,

虎牢扼楚,往鉴明也。王公设险,岂其能外是哉!古之君子,荣其宠禄,任其休戚,吉凶与

民同患。怀其永图,修其城郭,以待来者,卒有事变,可凭可战,而无意外之艰。异哉!从

政者有漫不事事,非因监司莅止,则莫由履其武也。而侈然自高者,则托于城郢之诮

曰吾方设险于无形,不屑乎此。以其偏见,虚声厉天下,岂若修其本而不弛其防,备其患

害而享其至安。如侯之为图,诚远哉。然吾尤有喜于侯之学道爱人,而斯民得见君子之泽

也。孟子言之,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易》曰,悦以使民,民忘其劳,不濡阻于军卫,

不偏累于有司,以惟正之供,勤必不可已之,务永其安,而不欲伤其力,何其功之敏而筹之

精也。侯勤俭正直,二三年间,云施泽流,凡所明作悉类此,能恤民以举事,真古羔羊之风

。予不比于《春秋》用民合义,亦书著之于篇,以告夫后之为政者。侯讳大器,江西之建

昌人,以名进士刑曹郎中来守是郡云。

高斋记方逢时知府

齐谢玄晖之守宣城也,建斋以居,以其地踞陵阳之胜,故谓之曰“高斋”。及唐独孤霖叠

嶂楼之建,而高斋之名废也久矣。历世既远,瓦砾澌尽,山川不易,流风若存,君子慨焉。

庚申春,余不辱命来守是邦,幸获次诸公之后,余惟大者不能继其政,又不能于其往迹而

之,非所以崇先哲而绍遗烈也。惟兹不肖是惧,爰稽其故址,鸠工抡材,重构斯宇。夫君子

欲平其政也,清心为本,于是乎有崇堂广庭,以莅其民,亦必有离宫别馆燕息之所,以休其

身,朝夕游焉,以颐其神。神怡气舒,心和政平,而民且安乐之矣。玄晖高斋之建,吾固知

其必出于此,非徒侈厥居为安逸之谋而已。且玄晖之政,今亦无可考见,意必廉静寡欲,能

清其心,而平其政者也夫。晋、宋之衰也,风俗颓靡,士大夫流连光景,沉酣富贵,浚民膏

自泽者,武相袭也。玄晖独能清其心,以休息之,兹其名所以垂不朽,而高斋之托,以有传

者耶!今幸明天子在上,嘉靖海内四十年,深仁厚泽,渐被遐迩。宣州为留都右辅,视周酆

镐,民之沐浴膏泽,厥惟旧哉。迩者海之不戢,灾害之不时,于常供颇

增益之,非不扰也

,而民或蹙然居,瞿然视矣。余惟是安集休息之术,窃比玄晖而未能也。乃于其所建立而图

之,庶几因其迹而得其心云。肇始于初冬上旬癸卯,三旬而毕工,费不厉民,制不逾式,乐

与诸君子共之,乃追述玄晖之事而为之记。

新建建,《乾隆府志》作迁,此亦应作迁。乡贤祠记欧阳超泾县教谕

泾故有乡贤祠,记唐左戴国而下十有三人,礼也而僻在学西南隅,地稍卑下。僚友刘君谏、

杨君介以雨潦之为患也,率诸生左、赵恩、张问政、郑文瑞、沈麟等请诸邑大夫槐堂萧侯

濂,相与迁之仪门西室而加广焉,为台以栖神,为堂为序以式礼。时惟仲秋,祀事有秩,于

泾人士举欣欣然,谓庶几揭虔而妥灵矣。逾旬工毕,超于展谒之次,载瞻载询,即所称循良

竹冈徐公犹弗与焉,盛哉泾之多贤也。翌日诸贤请志岁月,强辞不可。则进而语之曰,郡国

之必祀乡贤也,非报其立德之在躬,立功之在国,立言之在纪传,足以垂不朽乎。此在先贤

当日,特以自尽其性,分之当然,而摅泄其心神之蕴,非以冀乎后人之祀与否也。乃秉彝好

德,在国家有令典之颁,在所司有馨香之荐,何哉?隆贤者于既往,正以望贤者于将来也。

天命在人,纯粹至善,非以古今圣愚而有异。其所以异,习染之,累乎才也。昔之人,有自

秀才,便以天下为己任者,有为儿谒祠,谓不俎豆其间,非丈夫者。卒以孤忠大节,掀揭宇

宙,志以广才,先得其同然者耳。以愚观于先贤,有用之弗究其才者焉,有位不满其德者焉

,要皆豪杰之士无所待而与者也。而吾闻其风矣,况其有水西之会,以猖率之乎!夫辟草莱

,构堂宇,改观易听,使庠序之士同心而向道,良师师之,嘉惠吾党至矣。每岁再会,良朋

四集,其所与商榷请究,谆谆恳到,固将以引以翼进吾党于圣贤之道,非曰一乡之善士已也

。矧其人之允蹈实践,无为而为不有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尚论古人者乎?《语》曰:“

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今既见贤而弗克由,安在其为尚友也。所愿诸贤

以先

贤之必可师也,持之以不贰之志,充之以不懈之功,孜孜汲汲,不忍一毫非礼处乎!身其幸

而达举,其道以措之,天下不幸而穷修其道,以范乎其乡,庶诗之无念尔。祖书之率乃祖攸

行者,将于是乎?在幕山琴水之间,彬乎可风之俗,异时称乡先生,没而可祭于其祠者,史

不可胜纪焉。夫非乡先贤佑启,尔后人之心与吾守令师儒者之光宠哉,敬以是志祠之成,并

以致交警之义,若乃矢谋敦事,宣力效劳,斯皆有志于先贤者也,宜书诸左方。嘉靖辛酉九

月。

太平县城记崔涯太平

邑不尽城,太平城乎?城太平今始也。议者曰:环邑皆山,四塞为固,奚城乎?曰:备不虞也

。不虞而虞之者,长虑也。往岁正德辛未,石埭章寇起,急无备,空邑而窜,卒不害,天幸

也,是一变也。嘉靖乙卯,倭寇零散者四十余孽耳,横行于严于徽,莫能婴其锋。过旌之三

溪,邑甚危,议弃而避。予力劝止之,结寨以待,卒获奸细,亦不害,天幸也,是又一变也

。虽僻陬岩窦,不足屯结,而阴箐邃谷,逋亡依阻,故易哄,讹言驿骚,鸟惊兽骇,望城以

为命据《太平县志》,此处缺“奚可不城乎?”,且东去海五六程,西去江

一二程,贼船上下,乘虚而入,而谓太平可不城者,非也。

维时抚台周公如斗奉朝命申令于上,郡侯罗公汝芳力主于下,予邑顾大夫任事尤谨。初下令

民有不欲者,财民财也,力民力也,绝意先事之防,甘心临时之悔,情则然耳。乃我罗侯、

大夫下谕曰:“民维官之副也,官庸无民之副乎哉,劳矣!思节之费矣。思复之,吾借其暂

以为尔

家计,子孙万年计,使其安亦如城,然恃为己卫,非己厉也。是城也,其城民心之城乎!”

缩其区画,周而丈仅八百有奇,基广丈二,高丈有八,石为趾,居其七,甓增之三。凡为楼

门者五,石而水门者二,计邑之租与力多寡丰啬定为限,责之自营。县为督率之时,视其坚

脆脆,原误作“跪”,据《乾隆府志》改。以示劝惩。时台

使与郡侯咸有助,民见其费凉而工省也,踊跃趋事,家自为城

,人自为役,不三月而言言之势成矣。乃三月某日,顾大夫以予乡士夫咸与有力,请共观焉

。登亭子山,倚碧云,揖黄山,诸峰罗立如聚米,麻川富溪湍激洄走其下,是诚一大雄观

矣。于是设酒于亭,饮而落成,邑父老子弟皆大悦。予贺曰:“众志成城,太有之矣!”乃

各赋诗一章以纪胜,而属予题诸首。

建城记王廷干

圣皇统天御极,道化洋溢,万邦敉宁,屡诏天下郡县修筑城池,所以戢奸杜萌,为万世虑,

至深远也。嘉靖壬戌,督抚中丞姚江观所周公行部宁国。谓泾本西汉旧邑,晋唐用兵以来,

战垒多存,为吴楚交会,江左要区,城池未建,非所以又安元元之意。顷岁倭寇五十余人,

自歙奔入,居民走遁山谷间。邑无留藏,寇虽渡河,犹肆创害而去。参之时势,筑城不容缓

已。众心皆以为然,而惮于财力,未有以应。癸亥秋,再临郡治,申谕明诏,闻者俱为动容

。郡侯罗公汝芳锐身为图,力排哗议,请于两台协谋,允臧授之泾邑陈侯廷芝,牌行坊里,

卜吉兴事。东南北为陆城,高可一丈七尺,西傍河为水城,南高二丈五尺,北高三丈五尺,

内外俱以方石,周九百三十二丈有畸。始于甲子二月,至七月城成,为门而楼者四,东曰迎

,南曰保泰,西曰文明,北曰拱辰。又周为隍,东北集福埠为小门各一。乙丑春,水城因潦

,间有倾圮。罗公同节推李侯惟观躬视筹度,时陈侯迁任,授令刘侯崇理重加修治,下用巨

石,横亘者八尺,甫四月竣事。前后凡费白金为四万两有畸,雉堞星罗,石障林立,肃肃乎

称金城矣。刘侯属王廷干氏为记。窃谓设险守国,思患预防,古之明训也。每见倭寇所过之

处,无城者惨毒不胜,岩险之邦特用丸封,冠不能久持,竟去。城之有无,其效至著。泾实

南畿望邑,奸宄窃发无时。自宋嘉定间迁基,前元重徙,大河寝逼,学宫临焉,虚旷寥薄无

以萃淳庞之气,故城之宜建尤亟于他方。但自信不固者动制于唇吻,当机不断者多假于

因仍。旷典未举,以此周公明德壮猷,文武为宪,思创一代独伟之观,诚心义闻,足以鼓舞

事机,而齐一众志。罗公学道爱人,群情比附。陈侯精思综理,督率惟虔。相与览远迩之

形,定高广之式,重陇舍之犯,略水陆之基。致庶民子来,以一邑丁亩分业,不徇贵近,不

累单寒,称畚筑程土石,皆自里糇粮,互为劝勖而恐后也。刘侯坚筑水城,不事操切而秩然

有经。李侯亲为劳来,既膺召而犹嘉惠。故泾入闻鼓之声,而忘其修葺之烦。过者见城池

之完,而不知其财货之所自出。泾之山水,一时赫焉改观。万有一警,力而守坚城,可以

坐制在外者,收蓄聚入保皆可恃以无恐,其为利溥己。且风气完固,河流不侵,卫弦诵之宫

,谨藏府之聚,密赞化育,俾人文宣朗,王国干城济济,为江南称省,其为利尤溥己。登楼

而观者,见城池之高深,关山之壮丽,皆曰,此我高皇帝重三辅以获金陵之地。屏翰既固,

治教益隆,忠君爱国之念,有不惕然而兴感耶!在昔城朔方者著薄伐之勋,城东方者流清风

之颂。兹伟绩表树,无命将出车之劳,而纾当宇宁顾之忧。百世攸赖,视昔人殆有光焉,故

不可不纪也。是役也,同知彭侯惟享、通判宋侯国用、吕侯尧卿咸有劳绩。教谕欧阳超、训

导杨介、徐良宾殚虑扬榷,而典史余筌相视不怠,前县丞李唐林、主簿马伯麟分门监役,

今县丞黄还,主簿杨孟春适睹盛举,例得并书。

志学书院记李春芳兴化

志学书院在宁国府治北陵阳第三峰上,知府罗君汝芳建。罗君发挥正学,风动六城,自远来

者肩摩踵接,至无所容。乃请于督学御史耿君定向即废寺址营之。前为大堂五楹,中设先师

孔子木主。后堂五楹,设阳明王子木主。左右号舍各四区,区各五楹,周垣甓砌,竹苞松茂

,合题其门曰“志学书院”。厥后坡冈逶迤下垂,一趾远挹敬亭,近襟宛水,风景佳丽,游

衍其

间者,有无雩之风。时释子募建一庵,名曰对亭。越西隙地一区当浮屠之阴,幽靓邃密,风

尘不入,宣城令姜台建楼二楹,曰“观复亭”,一座曰“咏归”,小道三楹曰“致道”,合

题曰“宛陵精舍”

。经始于嘉靖甲子仲春,明年孟春工讫。主其事者罗君,而协成则推官李惟观也。既落成,

郡之乡大夫同志者,贡州守安国、梅参政守德、沈参议宠合祠。致书征余记之。粤自鲁、邹

降,正学榛芜,宋周、程二子默契,道传于千载之下,先承洙泗,一代承文明之运。晚宋逮

,大道复晦,明兴,累治重熙,元化既孚,太和融液,钟为哲人阳明王子深造,独寤而百

代不

传之秘。一时及门诸君子升堂睹奥,如东廓邹公、先师南野欧阳公、绪山钱君德洪、龙溪王

君畿,或留都莅官,或水西缔会。三十余年间,大阐遗言于江之南。自是宁国人士风从景附

,志愿骏发,而又有贤师。师如故郡推后任大司寇介川毛公、守初泉刘君,暨今罗君,后先

振作于其间,微言密义,敷扬无余,真修显证,甄炼不二。于是宛陵志学之会,彬彬乎伊洛之风,绵邹鲁之绪矣。是役也,岂徒以饰美观,盖为道谋也。三季之余

,何幸际此,猗欤

盛矣!然而正有不可不勉者。今时学士宗王子,崇正学,实繁有徒,求其深造而自得者,莫

可多见。余亦负师友之训,茫乎道岸者,愿与吾党之士共励,以允升于大猷,则于书院之设

庶几无负哉。罗君,江西南城人,由进士刑部郎中至,以内艰去。李君,蜀之泸州人,由进

任,擢监察御史。

泾县题名记刘世亭泾县知县

泾故宣南邑也,环山而治。有令,有丞,有簿,有尉,于制为全

据《乾隆府志

》,下有“风俗载邑乘,与今新定事宜,书中大都不易理云”一段。。丙

寅冬,余明明,《乾隆府志》作叨,此亦应作叨。承令乏,入境,乃稽前辈

以列治,卒无一石存姓字者。其人君子耶,无以考贤也;

其人非君子耶,无以考政也。然则非徒阙典,春秋之义委地矣。章句之士释褐而来,持一方

之大体,四境赖其便,生民流其称,能存乎?我治因平俗,虽研精殚虑,不能不法其故而操

纵之。况仕同此地,流风善政,不兴起焉非夫也,是题名石之不可无也。会改岁未逮,又明

年诸僚相继罢去,政事总总,且当述职北上。又明年始觐而归,亦未遑所为题名石者。又明

年,丞海州王君、尉莲溪彭君诣余曰:“中外诸署题职名例也,愿得立前辈名石,期不负。

”余笑曰:“有是哉,世太率非题名有二,谓太上不好名,名者衰世之事也,且纪名表竖不

免伤厚

而丛议。”嗟夫!名果可鄙哉?有所为而为善,鄙其为不之取,则将以其无所畏而为不善也。

取之乎,今仕求其不击啄,不贪黩,不迁就,快意碌碌,奉官相时上下可矣。若彼奇僻是务

,诸凡趋避以事聘炫,虽弗名焉不可也。诚能中正,不妨使民利之而不害,虽名焉,亦圣人

所弗弃者,奚必责之规矩之外哉?昔柳子以受直怠事,盗若器皿为天刑人祸可畏。《书》有

之,当于民监,历世无穷,名在于石,可监也。监之而畏,厚道孰加焉,何议之丛。余自少

读《循吏传》,未尝不歆慕士大夫高义。当如是今得一泾,见其风气徭役讼理戒备,虽欲避

名之名,不可得也。二君不以余为过,师师蒸蒸,率相淬砺,其好名也而类余,邑人士乐

与丞与尉之好名,又秩然胥以理也而从余,则余好名之心将益以笃。丞也尉也赞余于治,而

欲无忝,丞与尉也益以笃泾人士从余于治,而欲自好以成其名也。亦益笃是将符中外而一,

久暂以永,矢于弗谖矣。兹泾也不其彬彬古道矣哉,然则是石之立,谓之不好名亦可也,乃

因二君之请,立题名石。石立,新簿小泉尹君至,于是乎并得以书。

学田记王廷干

临川刘侯宰泾之二年,于自理赎锾捐八十八两,置田地山塘五十亩有奇,牒移学宫,岁收租

以助诸士会读之资,官为之催输,例免其徭役,名之曰义田。司谕崇德朱君、司训惠安陈君

、秀水屠君同心协赞,荷兹盛事,属王廷干记之曰:义田者其古道之遗乎?天下有养士之人

,而后有仗义之举,有仗义之举,而后多由义之士考之。在古井田之法,计口分亩,无甚贫

甚富之家 。然王制有士田以厚贤,孟子陈圭田以奉祭,《大田》之诗曰:攸介攸止,蒸我

髦士。《朴》之诗曰:周王寿考,遐不作人。则所以加惠于俊髦者,可见已自秦燔诗书,

扼儒术,养士之道废。其为士者,累足而立,至有岁和年丰,不免于寒饥者,信士养之厚薄

,而世道之隆替攸系也。夫大学之道,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处,其藏修游息俱无余暇

,必有代耕之田,庶可以一志而专业。故田者,材以之生,养以之成者也。刘公政洽教行,

见泾士三百余人,时有文会,思培植其风节,昌大其运化,谓衣食既足,始可责廉洁之行。

而俯仰不给,曷以养刚大之气。爰置田瞻学,以供需用,而于诸士轮年长敦行者五六人,登

记出入之数,免上官之稽核,禁势豪之侵牟,其经营周悉,以俟后之君子,闻风兴起。刘公

之于泾庠,可谓殚力作养者矣!《易》曰: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夫士者民之望也。士之爱民

也,甚于爱身。盖养民者必择士,而士之自养者,必择道为学,则先难而后获。从政则敬事

而后食,利不能回,势不能怵,居而静专,动而直方。义之所是,传食不为泰,义之所非,

一介不取。批鳞折槛之风,调鼎补衮之用,无不于兹克之,俾其得志,行道,策勋,树绩,

不大为泾庠之光而益著得人之庆耶!则今日义田之置,其亦有闻于无穷哉。廷干自少发迹于

此,且内讼存养之功,未克践履于身,喜庠友之得所养也,故以自养之道,谆谆为多士诵之

县令题名记梅守德宣城

宣城自昔尝称易治,然以今视之则若有相远者何?盖昔之民安于力穑,习勤四体,以淳庞相

尚而重犯法,岁供县官租庸无后时。山谷之氓有至老不入城市者,令一出则帖帖然,若水就

下,罔敢有距行。四方仕者皆谓为乐土愿就焉。至于今习勤者变之游惰,淳庞者迁于机巧,

逞其私则轻于奸,纪而不怵,其祸嚣讼毒良,侥幸惑上之聪而缘以为利,或其欲辄敢于非

议,而谤朋兴。噫!敝斯甚矣,不谷邑人也。窃睹夫俗之变到此未尝不慨然太息焉,比询

之故老,则亦愀然曰,是岂徒我民咎哉!往时吏多长者,善拊循其民,同其好恶,强教而悦

安之,诚若父母。然不忍残民,而民亦安忍负其上。后之吏则有不尽然者,盖难言之矣!

夫民生计日见残蹙,而上之诛敛复乘以烦苛,苟且之俗既成于下,上或从而招徕之,以滋其

操切,抑何惑乎?奸伪萌起而莫之纪极耶?孔子论治曰:齐变至鲁,鲁变至道。盖难易之势,

因乎俗矣。今宣城民之良者,大较则犹右本业而薄贾竖,笃愿朴而重廉耻。彼游惰机儇哗讦

者,相与群姗之。土人上者明孔孟正学,陋俗儒次亦矜名节,然自厉,或攻文雅,彬彬见

于世,其亦春秋之鲁乎!变而至道,是在良师帅尔。武城弦歌,仲尼莞尔,单父鸣琴,民不

忍欺,是遵何道哉?变之效也。宣之令长在昔有闻者:汉法雄、唐柳镇、宋李坚、明孙琳、

萧吉、况子玉六公,祠祀百代,令问不朽。后如嘉靖间金溪吴侯悌、万安周侯奎以惠政勤蔽

芾之思,在人耳目。自余诸公谨绳度,修政令,与民相安者代不乏人。而俎豆不列其神明,

名氏将湮于简策者抑多矣!今楚监利姜侯承命操刀宣声制锦,爰稽往哲,思镜遗风,博搜故

牒中,得王公文质而下凡如干人,刻之贞珉,树置厅事,修废典也。夫揭往以诏来,则劝

戒备缘名以索实,则臧否彰名之列一也。或则颂,或则訾毁,或则隆隆,或则庸庸,后之

视今,犹令视昔耳。揽于斯者将不竦然起哉,诚竦然而起,则必求如往之拊循其民,强教而

悦安之,诚若父母然者。而我民淳庞之风,其庶几复睹乎!姜侯既日兢兢焉循理奉职,求无

忝古良吏而复思以垂鉴来者焉,意甚盛也。《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不谷。敬受简而

述之。

厘革坊役记

县之在城为坊者六,故事凡诸行台使馆暨官司公用器皿类皆取给焉。邑附郭而繁费且不赀,

凡应役一年辄破产废家,存者莫能什一。嘉靖戊申间,当途稍议苏之,而计画未周,寻复如

故。坊民虽苦弗堪,罔敢有言者。隆庆辛未春,郡司李真定王侯藻来视邑事,会台使者以侯

能勤民,檄委均平赋役。侯尽心经画,洞悉民隐,凡诸病苦,咸与厘草。宁官任其劳,毋俾

民累,遂议以公用器皿约计合费若干,征银在公,咸备供应,秋毫不以烦民。其收贮之所,

典守之人,修造之期,皆经画得宜,上下相安,可以经久不易。谘于郡长古滕王公嘉宾韪而

行之,坊人百年积弊一旦蠲洗。既相称庆,犹以更代不常,复滋宿弊,为将来虑,乃请于二

公载石垂后,永为令典。二公可之,坊之博士弟子为其父兄乞予记言。予惟天下有治人无治

法,右语信然。然君子为政,讲求立法必思所以利民者。若苟简从事,取办目前,恶在其为

民父母也。且得民之道,在所欲与聚,所恶勿施,为人上者孰不愿以得民,而蹈袭故常,因

循积弊,谓下奉上分固宜尔,驯至人从欲而不为异焉者比比矣。今既以身利民,而立为便

宜之法,又以同志属望于后,而思永其利于无疆,此仁人爱民无己之心也。是心也,人皆有

之,继此长民者,果豪杰之士,而事诚利民,虽前所因循,犹将自我举之。矧良法美意,昭

灼于前,肯甘心不韪之蹈乎!吾知其必不尔矣。汉曹参为相,遵何约束,民有《宁壹》之歌

,书之于史。后世两贤之坊之士,若民其何以过虑为哉!坊人闻予言,欣然遂以载之石。

重修府儒学记余有丁浙江

宁国儒学在陵阳峰南,岁久弗治,宫墙敝漶,博士弟子都养无所。郡大夫病之登,群吏而告

曰,是岂养弟子是念,化导之务是亟。其庀材,其鸠群工,务葺敝易漶,毋简于时,乃殿

,乃庑,乃堂,乃舍,毋弗举。越若干月而庙翼翼,而墉仡仡,而弟子,比面请受教。郡大夫属弟子而昌言曰,继自今度而居,时而廪饩,有司为政,慎而章程

,以时教之不可

怠。博士为政,不将期二三大夫籍而记之,多士勉矣。于是学博石君率弟子谒史丁告成事

,属为记。丁曰:嗟乎!世所谓良二千石,孳孳为理者,日程簿书见谓习吏事,彼文教之谓

何,甚且土苴俎豆弁髦章缝矣,而大夫独有意欤?是邦人士之幸也。丁尝悼道之郁滞,士各

私其所学,不能别黑白而定于一,道术从兹坏焉,岂亦念先王所以建学意乎!先王广厉学宫

之路,详延天下,方闻者以友教弟子。凡郡邑莫不有学,著为功令规条,靡不贯其讲肄,有

业其蹈舞,视听有节,其奏有籍,其一年二年至九年有等其教之。侯有明挞,有儆书,有考

不率者,有戮有徙,以闲其日耳。善其手足之所涉,使著于心,隶于法,则端而言,蠕而动

,莫知其所以然,而一于道德。夫离教非学,不可以维风会,离道非学,不可以刳心体,离

师非学,不可以竖标表。先王建学,师孔子为鹄,以示学者嚆矢,故道然而然斯为正学。挽

近世去圣日远,非学日多,埴冥行,不适于正轨,或妄意高深,微渺遗耳目为知,措手足

为能,谓纠缠毕,间奚区区为也。是入郢而见冥山,其不近人甚矣。夫学莫便于近,其人

求其近人者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尹儒学御从其师,受秋驾其御乃良。吾夫子驾说者也,

如欲复驾其所说,毋宁道古以自镜。书者古人之迹也,践迹而行,不失跬步,化孔子矣!今

郡大夫究宣先王德意,简都人士而程督之,则以士多务正学,斌斌皆孔子之徒也。孔子之道

若揭日月而行,士如不欲求多毕,要以纯然粹白,一禀于正本之,以躬行强学而不倦,出

人不倍所闻,是善得师者也。宁国三辅重地,亦先王所建首善者,当首被圣泽。主上恢张人

文,匠成翘秀,士适遘其会,得郡大夫为之师,帅砻错其上而博士砥砺之。耕道而得道,猎

德而得德,谓非都人士之幸哉!《传》曰:骥则骥,顽则顽。此郡大夫意也,丁敢为郡

大夫申之。郡大夫姓陈氏名俊,佐大夫者姓李氏名可久,石氏名玉铭,史氏名元熙,学博士

石氏名守一。料理工费宣城尹姜子奇,方其兴止岁日材直数额具载碑阴云。南京国子监祭酒

四明余有丁撰。

重建县堂记徐一宁国知县

壬申仲春,予随牒来为县令。揆日上事,甚乐其俗之朴厚而易理也。顾视县堂,则敝坏已甚

,栋梁倾圮若将压焉,以巨木东西支掎,砖瓦解弛,日色穿漏,淋雨则行潦出宇下,吏胥皆

屐而趋事。予起自白屋,固不敢陋此而弗之安也。邑父老旅进于庭,以更新为请。余谢曰:

“堂之敝也久,前令皆安之,予莅官之初,未有可以舒吾民者,而遽疲以工筑之劳,奚其可

!”越数日,邑之缙绅先生博士弟子亦皆诣予而言曰:“是堂也,临吏民,施政教,敝陋乃

尔!岂

所以肃观瞻,彰轨物哉?公不忍劳民,以工筑是矣。他日至于倾而仆焉,固不能使他邑之民

出力以代吾役也。且闾阎细民,各有宁宇,以安室家。而父母视事之所,乃不堪处如此,岂

子民之所能安耶!”予起而答曰:“改作非易事,工力木石所费不赀,今公帑既无可需,则

不免

取之于民。令初至不能庇吾民,而顾敛民之财以饬堂构,有甚不安者。”厥后奉郡符,募民

富而好义者,斥其馀资以佐宣城造桥之费,乃民之所输倍于郡之所征,征发之外馀银七百两

。于是缙绅先生博士弟子及父老复以为请曰:“公昔以劳民伤财为虑,诚盛心也,乃今有助

之羡金如许,若取之以建是堂,则民不劳,财不伤而功既就,公亦何惮而不为?”予犹难之

而请不已,乃谋诸僚丞章君元杰、簿翟君应祯、幕史刘君柏,佥曰可从。于是具以其事

白于府,达于抚按。爰鸠工庀材,撤其故而新之。经始于壬申十月十五日,落成于今年四月

十八日。其工费之浩繁,董事之员役自当求鸿笔记之。以彰宁民之乐于奉上,予不文非所及

也,姑叙其事之所由,勒石于堂右,以志吾愧,且以告后之长人者。

新建惠济桥碑记董传策上海

曩余为郎,谢病免出,游浙之西湖,宣城梅先生访余湖上,甚欢也。梅先生时从给事中守绍

兴有声,今越三十余年。余起废官留都,而梅先生复从里居来访余,因以其乡建桥事属余记

按宁国府城东五里许有东溪,其源自徽界绩溪而来,合句溪、宛溪东北流二百余里入大

,东连吴越,西通楚蜀,盖江道要津也。府附郭为宣城,分四乡,其东土沃,居民繁诸,往

来贸贩者交错联络,视三乡数倍。旧设浮桥,当水暴涨,则撤而以舟济焉,行人殊苦淹薄,

更多垫溺之虞,桥木且易朽,岁数缮治,不胜费。先是长民者咸知非建石桥不可,顾以事艰

虑始,人惮更役旷焉,因仍罔由兴也。隆庆辛未,知府古滕王君嘉宾行阅江津,慨然思为己

任。告诸父老,告诸士绅,咸翕翕乐从。王君遂与宣城姜令奇方谋捐俸示倡,而同知江子汉

、通判陈子铢、推官王子藻,暨诸县令南陵丁子应诏、宁国徐子一、旌德董子彰明、泾祝

子宗支亦各协谋以助,意肫肫如也。爰属乡人士疏募诸富室,而择其恪有行者程督之。事既

集,王君以闻巡抚都御史张公佳允、巡按御史向君程并报可,且发赎帑金谷济工役焉。经始

岁壬申春三月,逮岁癸酉夏四月桥成。会王君以忧去,府同知李子可久代莅其事。桥凡九券

。为高四十尺,横之广二十五尺,纵之长四百尺,工役以数十万计,凡费白金万两有嬴,名

其桥曰“惠济”,盖梅先生所述若此。夫桥梁王政所重,自昔徒杠缺而郑侨致讥,川梁堕而

单襄兴剌,乃后莅官如传舍,大都秦越人肥瘠视耳,奚望其有民溺犹己溺心哉!王君悃无

华,观此举殆循循修民事者也。张公向君克主张之,亦异乎托辞惜费而漠无闻于生民疾苦

,与张公抚余境所修举坠典尚多,盖余目睹其风猷不虚矣!若梅先生不忘泽物乃更总理是役

而善襄成绩焉。余尤多其人材足用于世也,王君名籍前已叙,余曾识之于南道御史。梅先生

名守德,云南参政。在告其他获作钱谷若募缘率先民者并列左方,俾后有考义举云。南京礼

部右侍郎上海董传策撰。

新建儒学前城铭沈懋学宣城

惟王建国,正位辨方。戴墨履式,厥有城隍。居因业盛,文以化光。法象错陈,华芳用臧。

震络南遵,巽维西倚。星璧若违,景圭是纪。大人造物,百雉云始。图效一圆,形潜阳轨。

墉廓矣,翼翼巍巍。旁兼叠阜,悬应翠微。示瞻有象,洪化方基。云兴渐渥,日出初辉。大

作克襄,一劳永逸。襟带宫墙,表里原隰。仰协三灵,冥符四极。休德嘉昭,鸿明载缉。告

灵既飨,孰建之常。祉福信辏,希事备章。五典敷著,多土思皇。尚哉华观,永久勿忘。

奉林念堂督抚书周怡太平

海防事体重大,不敢希望减免。但太平小县,止十九里,山多田少,凡宽平之田,尽是新安

卫屯田。凡山间狭处硗确处,乃是民田,故民田止八万余亩,人丁不及万余丁。依原派每人

一丁,征银三分,每田一亩,征银四厘。正数太平县止该六百余两,当时本院书算误执何处

丁田之数,坐派太平县遂多七百余两。本县当即照算多数,即申请本院时,见海公亦查误了

急云。本院已经奏请如何可遽改减,该县且照平米数通融均派,俟后徐行改正。见海公又以

事回,以后各院皆执定议不复云有也。弹丸小邑,正数难堪,乃以书算之俣,竟坐小县十

年不与改正,其何以堪。今不敢望减免,但得本等正数定派,亦所甘心。况本县十九里消亡

三里,别县之民买古三里由地有余。太平县甚弱,所当矜恤,今遇公祖大仁人大力量,而太

平小邑之误不以为误,信乎?小邑之误无所控诉矣!池州府六县共丁田银一千一百八十四两三

钱,太平小县乃有丁田银一千四百三十五两六钱四分八厘。今吁仁明公祖即吁天也,故不觉

言之谆复琐渎也。长者之前赋然琐渎,罪不可逭,伏惟矜察剥肤之情,包荒不罪,幸甚。

奉孙抚台请蠲赈书唐汝迪宣城

顷者圣天子轸念东南民力瘅瘁,简命毕公保厘江左,凡我桑梓之邦,举沐之泽。迪不

,窃庆踊,诚百恒情,乃越在西藩,无由敬询台侯,兹祗役赍。捧便过里中,顾目击敝

乡水患异常,昏垫之灾,百十年来所未尝有。小民皇皇无与控诉,不得不哀鸣于左右,以丐

拯援,惟台端垂察而俯悯焉。敝乡去岁已遭霪涝,四荒民徙者强半,然高阜之地尚有薄收,

郡邑长吏多方蠲赈,仅存孑遗。尚拟今秋必能大获,以苏残喘,其乘除之数宜尔也。讵意

四五月间大雨弥旬,山蛟遍发,水势汹涌,五六十万圩田堤防尽决,虽百有一二,力救未溃

,中亦汇为巨浸,茫无疆界。

数日前,自于湖挽舟而上二百里间,颓垣坏壁,室屋断烟,栖木浮槎,哭声震野,昭昭耳目

,谁不伤心。至于山田,则闻水冲土裂,虫损苗萎,亦百年未有之变。郡邑长吏深知民不堪

命,言即堕泪,然以国税为重,明例甚严,而且逡巡于申白,从事于催科,是大病垂绝之人

,不加将息,而又椎斫以促其亡,其能延晷刻之生者鲜矣!伏惟台慈矜怜凋瘵,遗黎奄奄待

尽,俯赐回天之力,宏施破格之恩,蠲免赈贷,曲从优处,庶民皆有赖,邦本胥宁,岂特一

人一家世世感颂而已哉!

启某道台书李一元太平

太平僻在山隅,廉访所不及,因而不沾王化者久之。即如南北二运,令与胥奸贪相济,以

肆鱼肉。至漕运一项,解米不过三千石,使费约一万有奇,其苛索节次,曰点解,曰申请官

价,曰封柜,曰征比,曰折封,曰发官价,每次官有常例,吏书有公礼私礼,门皂差快不遗

一人,多则数百两,少亦数十两。酒如池,肉如林,此县发解以前之苦也。至往芜湖交兑,

苦更甚焉,粮官合衙从行,正官监兑,随役二百有零,加以白役尽派粮长,供给每日一钱或

二钱,既领银矣,又坐粮长寓所,诓骗甘食,怒骂殴辱,无所不至。迨上台临芜验米,俱

派粮长天字号,下程路费不受竟行瓜分,票取缯帛食物,如枭如狼。兑毕又有余米之取,任

意多寡,或米贵价少,具文请增,先议定吏六民四,方肯具稿,临发又虚其半,此私费一万

有奇尽果太平衙役之腹,而日甚一日也。以故承解之年,无家不鬻子女,无岁不赴水死,愤

极上控,复以抗粮申罪,毙之狱中。大平之民所以甘心忍死,坐待凋瘵而莫可谁何也。欣逢

老宪台下车以来,事事从民生起见,时以爱养为心,无奸不烛,无弊不剔。敝邑鹿县官灼知

其苦,非改折色为本色,易民解为官解,无以瘳猾胥已痼之疾,拯斯民已热之火,毅然申请

,荷宪俯允,民咸举手加额,仰天而庆更生也。但官解亦有应用使费,苦不从今派足,至以

官解累官。今日有老宪台主持于上,鹿县官奉行于下,即勉强赔偿,人亦踊跃,后来者未必

不议更,而奸胥从旁煽惑,法难永久,恭诵宪批,使费听从民便,通邑共议,立有成规,甚

廉且约。虽鹿县官犹力主减而欲行之久远,实不能减也,此项不便申请,又不敢私擅,谨以

议单合同呈览,乞赐批印,以便勒石,庶免异日奸人藉口苛敛,顽民设计逋负。抑不肖犹

有恳焉,本色之征,闻各宪已奉批矣。太平百余年来,止有鹿父母一官,吏书之胆久横,难

戢易张,苦非官解,虽征本色,而从前苛索一万有奇之使费,不一二年如故也。况太平抵芜

一苇竟达,粮米既足,正官临之,除官旗正项外,无群狐蠹食其间,一二日便可事毕。一父

母暂任其劳,亿万民遂活其命,保其家所全不既多乎!伏乞老宪台坚持菩心,以救此一方民

,征本色改官解,勒石垂后,俾法与天地同永,德与覆载并隆,一元心切面叩,因久患目疾

,附敝同年兄仰陈座侧,倘宥狂瞽,采以,不肖幸甚!太平幸甚!一元不胜战兢之至。

上刘巡按书何南陵

窃念禹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有溺者犹己溺,每叹古仁人加意民物肫肫恳至,非漫语也。

恭惟明公奉玺书出按东南,任即禹稷之任也。一夫不获时,予之辜心即禹稷之心也。兹不揣

地方痛痒,敢代父老上达钧听。敝县苦于繁昌寄马之害,相聚疾首蹙额,不得已奉行台下。

夫马草之征。织造之设,凡以昔不养马之故,今马不可去,则是二者之供,谓宜独免敝县而

均摊于宣、泾等五县。江夫弓兵之银,昔以济繁昌之冲,今冲归敝县,则宜辍济繁昌,而独

乎南陵,此代父老叩诉者一也。广总兵备之增于地方无益有害,林梅墩疏中备矣,该部极然

其说,而双江翁裁革常镇兵备之疏适至,举此遗彼,恐不免咨行台下覆勘。近年巡抚以海防

为重,经年驻倒倒,《乾隆府志》作,此亦应作,简化为札。,是以

常镇之痛养相关,而宁、池一带或不免秦、越视,亦势使然也

。夫地方凋敝,省一冗员则受一分之赐矣,此代父老叩诉者二也。情切桑梓,冒昧上闻,

且恐渎阍人,不敢弥封,伏乞闻公俯赐矜察,为解倒县,无任瞻跋跋,《乾隆府

志》作,此亦应作。之至

敬亭山记高维岳宣城

尝闻光岳气灵,人文攸叶,敬亭浑沌于上古,疆理于周汉,而名胜于晋唐。玄晖发其藻,太

白扬其辉,云蒸霞蔚之色,珠蜚玉贯之文,渐振振矣。盖江左之山,祖于黄,盘亘千余

里,三十六峰之奇,插入天表,其干为南都,其支为三辅,而宣城则三辅之要区,敬亭则畿

甸之望标也。志所谓控吴越而带江湖,擅灵异而饶胜迹,信有然矣。何者?环宣皆山

也,高者多蚕丛,而乏空阔,下者又培搂不足当大观,惟敬亭特起于川原广埏之中,而环峙

若屏翰,自一峰以至敏应庙,联绵三十余里,即画图不工于此,居然为一郡之雄秀。此高贤

才人所必仰止而快登也。飞阁翠云更上更胜,而陵阳之茂林复岭,层城绣市,郁郁葱葱,耸

然者为鳌峰、叠嶂,翼然者为郡斋、谢楼,词赋烂然可挹,而想彼其峨峨天南卓立龙汉者谁

?则黄山之天都,其最高也,而文脊,而华阳,而通灵,而稽亭,而峄山,嶙嶙眉睫。转而

东则长麻姑,转而西则天门行廊,转而北则硖石青山,森然排云,灿然列翠,人言三千粉

黛,八百烟花,庶几似矣。若夫千源万派之水,随山缘谷,何可殚记?第举其所可指可见者

,西

南来自绩溪,东南来自天目,各百余里而后合流于宁国之五河。又逶迤百余里至稽亭,则注

为后潭,复百折而度玉山为东溪,为句溪,其自正南柏枧,金牌等溪涧而来者,势如建瓴,

百余里而响山砥之,赤壁澄潭,旋绕郡城,穿凤凰、济川两桥而东为宛溪,由是宛、句二水

合注新

城。水云一片,如玻璃浸敬亭之趾,亦何掩映乎!诗有“两水夹明镜”,有“百尺照心明”

,其在斯

矣。亭台帆樯,纵横飞动,何异蓬瀛,真有应接不暇者。至若大河西,而太、旌、泾川之水

合而为南陵之青弋江。大河东而于潜、广、建之水汇而为昆山之南湖。湖与河会,又总归于

黄池,绕敬亭之北界而出方江。俯仰之间,河山嘉靖文,郡邑缠连带砺,皇风际盛,光景

昭明。当其青阳时布,万卉争妍,韶华满眼,修禊饮而撷名芳,人唱阳春之曲,则敬亭盎春

台也。及其朱明在候,遍野耕歌,薰风透体,沐幽兰而坐茂树,地憩清凉之境,则敬亭即西

池也。清商曲奏,敬亭可餐,山逾青,水逾碧,更觉天高而气清。彼丹叶黄花,桂郁郁,

俱为登高点景。北陆日行敬亭,如玉石著皑,峰著恍,若凝华而积素;矧玉华瑶台,苍松

,正堪赋雪沉吟。若乃晓色,烟霞之氤氲万状;夜月朗朗,林壑之影响千端。又偕

时而匪朝匪夕,变纪百态者,即左思《三都》之侈谈,难写兹都之佳丽;倘孙绰《天台》之

神秀,可方兹山之清好。试品江左诸山,天都、钟陵而外,谁作敬亭俦乎?今宇内福地洞天

,显号崇祀,贲相望于道。乃敬亭曾不得比于齐华之数,毋亦清幽不尚人间。而含灵有所

独契,谢守李寓惟灵是依,点缀斐然,仅供欣赏。嗣若韩昌黎之文起八代,颜鲁公、文丞相

之忠耿,千秋此其著者,或保障,或戡乱,或勤王,惟灵是启,题咏标致。谒三贤祠,祗深

景思,若夫奕奕生,跻显名,挺大节,耽逸哲者,何可胜道。风格文章,均足表人伦而光

山色,乃诗称圣俞,当是宗工亡友禹金,蔚焉接响。追维结社此山之日,能无叹逝!其他仙

如子明、琴高,禅如黄蘖、扶风则奇踪也。上下古今,畴非山灵气韵所托,抑奚事封为哉

?以是记敬亭,敬亭滋胜矣。

游敬亭山记王思任山阴

“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不道宣城,不知言者之赏心也。姑孰据江之上游,山魁而水

,从青山讨宛,则曲曲镜湾吐云蒸媚,山水秀而清矣!曾过响潭,鸟语入流,雨壁且答。望

敬亭绛雾浮隐,令我杳然生翼,而吏卒守之不得动。既束带竣谒事,乃以青鞋走眺之,一径

千绕,绿霞染,不知几千万竹树,党结寒阴,使人面骨之血皆为碧。而向之所谓鸟啼莺

鸣者,但有茫然,竟不知声在何处。厨人尾我以一觞劳之留云阁上,至此而又知“众鸟高飞

尽,孤云独去闲”造句之精也。乎?白乎?归来乎?吾与凌丹梯以接天语也。日暮景收,峰

涛沸乱,饥猿出啼,予然不能止。归卧舟中。梦登一大亭,有古柏一本,可五六人围,高

百余丈,世眼未睹,世想不及,崎斗突,逼嵌其中,榜曰“敬亭”,又与予所游者异。嗟

乎!昼夜相半,牛山短而蕉鹿长,回视霭空间,梦何在乎?游亦何在乎?又焉知予向者游之

非梦,而梦之非游也?是为记,壬寅四月。

水阳仓记梅守德宣城

按令甲宣城当输县官租凡三万余石,其入漕京师者十之六。故事水阳西镇置官庾一区,里甲

如期会输粟,领赋者受而藏之,而邑有治粟吏止宿庚廨,司监督焉。俟漕舟帅卒至,兑以转

输,人有法守而粒米无狼戾。盖正统中,巡抚周文襄公疏奏,命郡守袁公旭创置,为吏民便

。若此久之,寝以摧毁,颓垣败砾蚀于蔓草间。输者云集,无所贮藏,苟且支吾或僦民舍以

,其奸栏敝穴由兹以炽,有卒烦敲朴而后能集者,佥谓有其举之莫敢废也,而上无令者孰则

兴之。荆南姜侯孟颖守宣令三年所矣,明章程,谨赋敛,民输官期独先诸邑称最。凡兑运必

躬莅以为民主,至与武夫悍卒极力相抗,勿令暴索,民深赖焉。至是则怃然曰,国赋之征,

吏政之大,而焉不为之,所将谓民何?且也不戒于覆藏,脱有他故,何能强彼,徒偃然受

我约束者。遂下令邑中修举其废,谘于有众,请之抚按、两台宋公、鲍公,兵宪冯公,郡守

陈公佥可之。乃鸠工庀材,简里耆愿悫而能任者董其役,其资则各里翕然愿输充费,而侯乃

出虑经画其规制,中为厅事,前后堂室各三楹,翼以庖,左右列廒三十二,前为门二所,

亦各三楹,缭以周垣,重之坚壁,风雨攸除,可以谨储蓄,慎出纳,正体统而明法令矣。始

万历甲戌仲秋,以明年春王正月迄工。里之诸生王志仁辈将其父老之意曰,仓庾久废,而一

朝修复之,不可无纪也,且欲后之至者知兴废所由,嗣而葺之,永勿坠焉。顾是举也,敬其

王赋也,亦思民赋所自出,其知稼穑之艰难乎?周公作《无逸书》告成王,拳拳知小人之依

。至《豳风》、《七月》谓周家王业根本系焉,民生疾苦不可一日不在上胸腹间也。撙节而

休养之,恤其力而不尽,俾得安于田里而无愁苦嗟怨之声,非国赋所自哉。姜侯励精于治,

百废具举,厥迹多矣,皆关于政体之大者,非时诎而举赢,其轸恤民艰不忍伤之,固自恻恻

心者。余不,既纪其成事而因以附传信之义,后之君子其亦有览于斯。

学田碑记林鸣盛南陵知县

国家置胶序,业饩隽自公矣,其复田何给之,法外诏腆也。赵宋之肇也,则置睢阳、石鼓、

岳麓、白鹿四书院,然必田焉,优矧兹宫墙各群乃逢掖,将以论秀献。天子顾其养阙焉,谓

师帅何,我谷介江,值昭代文明之会,彼都人士,樊然握龙蛇,怀卞璞

,第故无田何以瞻

供,濡涸则无士,无士无学,伊畴之疾。不佞为是惴惴,咨诸所湮旷业,次第戢构,凡隐射

绝赘畛则归之。学云,今总有图,掌摄有寄,纪应有纪,庶以勒永业,垂裔绪。林子曰:

田独农夫事事哉,记序儒行必礼耕义种。子与氏论施守也曰,舍己之田而芸人之田,则曷以

谓藉,第令联队逐伍,优游菁莪,縻费需,乃神明阡畔莽莽焉。滋蔓萑葭,莫之擢祓,则

蓬士也。毋亦有司孤,盖庄生曰,耕而卤莽之,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芸而减裂之,则其

实亦减裂而报予。至深耕熟,则禾繁以滋,而厌食终岁,多士毋亦是轸,令经术穰穰,庶

毋有司羞。夫有司不多士急,令诸生无所,则有司鳏若多士,不有司效,则劳劳夏畦,戮肢

惫体以供我何为哉!岂第羞有司即什一,农夫赭颜诟之矣,尚勖之哉!他诸所俱列下方,庸特

申谂多士云。

义仓记贡安国宣城

万历乙亥,宣城旱祷而雨,遂大有年。邑大夫姜侯奇方既识喜于堂,已而喟曰:吾治邑四载

,诸弊稍厘,然无能为元元永久图储积者,天下之大命也,幸兹稔可以效古社仓之法行之

。遂以请于抚院宋公仪望、巡院鲍公希贤、郡侯陈公俊,佥报可。仍颁行诸郡著为令。侯乃

下令民户稍出谷为义仓,本又念先时郡侯罗公汝芳尝贮义粟各乡,但郡无籍,贮无廒,久之

乡人侵隐,法亦废。于是出帑金,召耆民负行义者,视上建廒山圩两乡,置廒两区,悬令严

明,坚可垂久,廒成两谷亦集。春雨如膏,仓箱告盈,永贻赈贷之利矣。耆老乃谒予文以纪

之。谨按《周官》“仓人掌粟入之藏,有余以待凶”而颁之。廪人掌九谷之数,以岁之上下

谷用,以视年之丰凶。遣人掌凡委积,以待凶荒。王者视民事如家事,既为之制,其用丈为

之藏,其余以备凶荒,此其至情通乎闾阎,元气蒸乎宇宙,所以成文明之治也。王者之迹熄

,而自私自利之习炽。至于战国上下交争利,不复以民命为意矣!故孟子曰:狗彘食人,食

而不知检,涂有饿殍而不知发,盖伤之也。与民痛痒无涉而徒归罪于岁凶,先王视民如伤之

意,斩然无余矣。至汉耿寿昌始效古建议为社仓法,宋考亭朱子为南康、为浙东皆立社仓,

奏请行之。寥寥数千载,识此义者几人!古今治不相及,厥有由矣。往予薄游西吴,提举白

鹿洞,历览匡庐之下,访朱子之遗踪,见所立四乡社仓遗址,窃心慕之,默计寄命一方踵行

毋怠。然卒不逮也,归者乡邦,幸睹兹厥成,独当于心,悉以不文不记。记曰:圩乡百里之

廒在水阳,列于兑运仓。后田由,《乾隆府志》作山,此亦应作山。乡百十

余里之廒在庙埠广王殿下大门内。水阳之廒

十有二楹,贮谷六千二百有奇。庙埠之廒十楹,贮谷如其数,散敛。平时用《社仓法》,春

而出之,以补不足,秋而入之,斗嬴一升,以供鼠耗。凶年用《常平法》,春减估粜以出,

秋增估以,厥价恒平,置籍三府一县,一掌出纳者。一掌出纳者用里

耆,不入盘查之籍

,凡官廒经盘查,仓夫困故避之。然已登两廒,则非私藏无稽也。识以三籍,则其出入可核

也,良法美意,存乎后人守之耳。是为记。

文信国忠烈祠记宋仪望巡抚

今上万历三载,予奉命镇抚南畿。以十有一月行部宣州,宣守若令具言宋丞相信国公文山先

生以咸熙五年差知宣郡,既下车,诸所罢举,咸切民隐,春和省耕,作为农谣令歌之以劝

,既得

代,犹拳拳与父母子弟陈说教化,百姓戴之。去之日,争醵钱立祠以志不忘,备载郡乘

。今宋亡且三百年,父老子弟每言丞相事,辄泣下,顾祠庙遗缺,无以妥灵扬哲,慰邦人之

思。守土之谓何是用,早夜经营,择地于宛陵驿故址,诹日兴工,栋宇惟宜,寝堂既立,蒸

尝咸备,越七月祠乃告成。以予为公乡人,考先哲举废,祠奖忠列,又抚臣职也。守著令

率顿首,愿有记以示久远。予喟然叹曰:公之忠大矣,海隅荒服,闻其名犹知敬慕,况过化

区乎!孺子懦夫一及当时事,怒发竖指,涕沾襟,况衣冠之儒乎?按《祀典》,以劳定国,

以死勤事,法施于民,捍大患,兴大利,备此五者宜莫如公,是宜飨有庙,食膳有爵,秩褒

有号谥。是举也,于法为崇报,于义为勤忠,虽予之不文,将焉辞之。嗟乎!自古中华凌替

,莫如宋之季世。予尝考其始终,盖重悼于公之死也。公自宝登第,即慨然以国家自任。

宦者董宋臣用事,上书乞斩之,既又极言其罪,皆不报。贾似道当国,屡抑公不用。咸淳间

,稍迁提刑,寻知赣州。当德之际,势廪廪矣!公以羁旅孤臣,倡义起兵,以图恢复,勤

王诏下,辄提师入援。夫以新合之众,当乘胜之师,值厄亡之运,为扶危之计,不俟智者辨

此矣。国存与存,国亡与亡,公之心何心也。既至临安,即又上书乞斩吕师孟。寻陈说大计

,分天下兵为四镇,署都督以统御之,使敌分而斗我,乃可制,此其计明甚,执政陈

宜中诸人犹扼公所言不得用。既知平江,极力经营,军声稍震。会独松关破,急召公援临安

三吴,寻俱委城降。假令公不去吴,坚守大郡,以固藩篱,敌虽张必恐我乘其后,乃又趣公

以去。门庭不戒,堂室安守。卒之击组纳降,屈膝请和,天之所废,谁能违之。呜呼,悲矣

!论者谓公早年勇退,投闲自放,有谢安石之达。慷慨上书,乞斩宋臣师孟,有朱云之勇。

孤军赴援,力谋社稷,真州之脱,空坑之败,循州之执,艰危万状,誓死不悔,有颜鲁公

之节。燕京被留,从容义命,顾问殷勤,应对如礼,有箕子之贞。既趣柴市,南向再拜,临

刑自若,有比干之义。盖公之志可以塞宇宙,公之忠可以贯日月。史臣谓公一死,收宋室三

百年养士之效,岂不然哉?予因撰次公事,而述厥赫赫者,以昭示后来,亦宣人之意也。郡

守以下咸书名,左方以见祠所由始云。乙亥季秋朔日,巡抚右佥都御史同郡宋仪望撰,知府

陈俊、知县姜奇方勒石。

重修何孝子祠碑记潘子廉南陵教谕

南陵有孝感祠,祀工山之神,实晋孝子何公琦也。公生有令德,没为明神,福泽及人,邑人

士德之,凡一井一聚,月祝惟谨。历代崇典,以其栖迹封朗陵侯,以其庇民封显贶侯,以其

雩祀封灵泽王。国初建祠籍山桥东,岁久就圮。今邑大夫丹山林侯莅治,首重教化,迹先贤

之遗,示风率之义。乃谒神顾祠宇之敝陋弗称也。喟然谒子廉辈曰,兹弗饰,其予责哉,行

新之。一夕梦衣冠伟人来见,询之为何工山,觉而异焉。岁大旱,从众自工山迎神虔祷之,

随澍雨,大有年,灵贶盖昭昭矣。始侯至,属长吏久旷之余,务弛蠹棼。丛沓委顿,岁乃大

。补助不遗余力,扶剔湔涤,百废具举,民用和附,于是始为改作计。择民之良董厥役,

为堂三楹,肖像而崇祀之。前为门楼,后为寝室,左右缭以高墉,涂以丹,工成不日,扁

“孝子何公庙”。俾神灵有所托,邑人岁祀祈报,得以满其所欲,而雩禳,其斋祓祗敬

之接于神明,将有所凭依。贤大夫为民竭虔幽赞,导迓景休,

猗欤大哉。或者以鬼神祥之说为疑,非也,夫惧冥顽而惩不恪,苟可以诱世劝俗,犹君子

所不废,矧饰祠以崇孝而导俗也哉。按何公在晋举孝廉,为郡主簿,就禄养,事母孝,采药

虎,邻火逼亲棺,感天反风得不毁。洎历泾县令,山氓孚化。咸和初,值桓内史之变,栖隐

工山,日事著述,作《三国评论》,屡征辟不就,桓温师驻山址,驰召不应,乃谓兹山有仁

人,诚不易致。以故当时钦其名行,而高尚大节昭耀后世,迄今二千

余年,尸祝而俎豆之,呜呼!何公之孝,足以感天人,尚矣,至人侯之梦,于二千载之下,

旷世

相感又何神也!侯莆阳世家,讳鸣盛,丹山其号,举今甲戌名进士,为政多伟绩,兹惟述建

祠本末,纪实垂远,他不暇更仆云。

新建义仓记汪冀立南陵

盖闻邦依于民,民依于食,故足食以为民者大计也。明兴首重民食,自畿辅以达藩泉暨府州

邑,咸积谷以备歉,其所以加惠穷民者,意周且渥矣。顾粟廪请发靡时,而胥嗷敷待哺之众

,仰命于公家赈者,不必贫贫者,又未必尽赈,吾民之不转而沟壑者能几。故救荒无奇策,

自古难之,而于民称便则曰义仓。考义仓于隋开皇间,至后世而其法寝废,议者又病其不

便矣。余以为便不在法而在人,如我林侯则真其人也。侯籍闽之丹山,以进士来令是邑,甫

下车,问民疾苦,视民之饥,赈之恐后,募民出粟益公廪,全活者万余人,且步暑祷雨,遂

成有年。民之戴侯犹赤子之慕慈母也。顷有建议,约每里出谷若干石为义仓。侯曰:“不计

之贫富户之上下而一切加派,是不以义而以法也,既名曰义仓,必义倡之,义募之,义收之

,义处之,而以法维之,庶官无催科之扰,而民无不均之叹。”遂移文监司,请得以义募民

粟,无论斗斛多寡,量力捐助。又请以南运之羡银,建置各路社仓以贮,监司报可。乃召义

民分授以银,而谕之以某置仓三里镇贮粟,以济尔南境之民。某置仓水次镇贮粟,以济尔北

境之民。某置仓蒲桥镇贮粟,以济尔东境之民。某置仓戴家镇,以济尔西境之民。量地远近

,敛放咸便。如此又议置仓夫各一名,量处工食,以任防守之劳。未几民慕义来输者不

下万人,共得谷若干石。侯虑夫守掌非人,放散无法,谷虽多不可以久,乃择里中富民之有

行义者一人,司其出纳,官给钤簿,明注每年在仓若干,开除若干,或易卖若干,或借过若

干,或济过极贫若干。义民掌其仓廒,县官收其数簿,而又岁易一人,杜杜,原作

“柱”,据《乾隆府志》改。侵渔也

。其放散之法,则为等有三:曰粜者减价之二以待中民也;曰贷者加息之二以待中下之民也

;曰赈者并其价与息而捐之,以待穷民之无告者也。噫嘻!侯之为是举也,其意何周且渥哉

。夫括斯上之谷,备斯民之荒,是倡之者义矣。随民之厚薄,以出粟之多寡,是募之者义矣

。放散不系于令佐,盘查不关于监司,而奉行者惟公且谨,是所以收之处之者义矣。义行而

又有法以维之,义益可久矣。大利物以和,义以终事,则其义在民,是上下交相信以成此义

也。孰谓义仓之制不便于民哉?余故曰,不在法而在人也。虽然侯之政岂惟此哉,吾邑秋粮

额贮兑于水次仓,近以水涸改兑橹港,不惟不便收贮,且有他虞。侯曰,是不可不为之所。

乃计前羡,除建社仓外,仍余若干,请市地建仓,每岁严令长运者将收完之税运贮彼仓,以

待交兑。其设夫防守之制,一如社仓云。夫由前观之,则民命以全,由后观之,则国税以便

。侯之为国为民如此,后之尹兹邑者,与侯同志,葺二仓而修之,庶几乎斯义之不朽哉。

名宦乡贤题名记张汝嘿宁邑县丞

名宦乡贤祠者,祀仕于其邑而功德可名与邑之贤而无分显晦者也。膳彻孔庭,有司者于斯奔

走,冠服俨然对越,在上奉名宦如父母,敬乡贤如大宾,洗腆献祀,再拜尽仪,安而行之

曾不以为诎体。而一时之环而观者,咨嗟荣仰,谓吾不能深识圣人,以若人而从祀,岂非圣

人之徒与!因是共加策励,省躬向善,庶几追其后躅,此图其感人易入者矣!万历乙亥,汝嘿

备丞于宁,谒庙已历两祀,见木主错仆,大近亵侮。询之乘志,又或无征,则嗣是而后,虽

旧所应祀姓氏,以久而逸者不少也。汝嘿不自量,欲稍加厘次,为永远图。乃四尹仁和俞君

梅,适同是念。盐院计公按治,汝嘿与俞君又适与奖典,遂各蠲所,锡立石祠所。名宦自唐

令范传真至明司训王,凡七人,乡贤自晋隐士瞿硎至明新城令袁泽,凡七人,具镌姓氏,

如秩祀典。庶后之仕于斯产于斯者,知臧否公评,昭昭可畏,能自挺拔为一世之豪,虽百世

而下,亦且有景慕如今日者。随分砥砺,务求无玷于宫墙,出必使遗爱在民,不得位则羽仪

闾里,而没则如古法之所谓可祭于社,洋洋精爽,崇俎豆于宇宙间,真足以称国家崇奉之意

,则汝嘿与俞君斯举不更赖之,以有光也哉。夫武城有澹台,而后子游有弦歌之化。因革所

宜,多得之其乡之贤,即此而观,固不无所重矣。或曰有恺悌君子,而后有作人之休士,不

皆无待而兴,则倡率善类,又上人责也。俞君两是其说,遂请书之,以白于乡先生,用无忘

交儆之义。万历四年丙子仲夏。

俞公祠记陈俊宁国知府

余按革除籍,见一时死事臣蹈汤火中,甘心润鼎镬,辄拊膺太息,泪淫淫下。暨见俞公周旋

委曲,抗节不附,致歼身以殉,辄又拊膺太息,泪淫淫下也。或曰俞公死节,视黄观、方孝

孺、练子宁何?曰,黄、方诸公非建文臣耶?日受简迪列员职奔走,死何可辞?譬左右手,然

旦头目心腹变,手足不搔卫捧掖得乎?即文皇彼食其禄,自尽其心之语谅之矣。谓桀犬吠

非欤!至俞公燕臣也,纵均之奉朝请,然所委贽者燕耳。如曰臣各为主,俞公即稍为文皇地

,亦胡病于忠哉!乃卒从一而终,不少诡狗吠主之诮,且不计之矣。呜呼!诸臣死建文易,俞

公死建文难。诸臣视建文戚文皇疏,俞公视建文疏文皇戚,此成仁取义、难易亲疏之辨之大

较也。故曰俞公死加诸公一等云。然公与礼部尚书陈公迪俱宣人,黄公观即又贵池人,方二

三百里间,同时死事者居其三,歆艳千载,震耀寰区,岂山岳间气江海精英独一方钟欤!

祠构城东孔道,前大门缭之垣,中崇堂室,后即居群子孙。业儒者望之,枚枚栗栗,吊古者

过之,欷以悲感。时者闻之,奋以激逐臣,放子闻之,愀然不欲生,顽夫钝士聆之,低颜

颡,车将近而辕为之也。俞公名逢振,字彦章,世居水阳西镇里,由洪武戊午乡试辟燕府

教授,寻迁伴读云。时万历丁丑五月吉日。

均田记略查铎泾县

任天下事皆难,而均田尤难。方其始事,将举邑之众而授以节制,非有画一之规众罔攸措,

故立法难。法立矣,而行之未善,少有依违姑息于间,众且玩视之矣,故行法难。令以一人

安得履亩而教之,不得不寄于人,苟非其人,则豪右售赇,贫弱受抑。名虽均田,实滋弊孔

,故任人难,是三者难在我者也。民有冒险行奸者,吾方执法绳之,彼且怨,朋与多口可

畏。故得民难。且以一邑之田,奏功数月,吾方致详,而部使者已催督四出,苟不相信,且

以慢令罪及矣。故获上难,是二者难在人者也。在我者可以自尽,在人者独且奈何,此均田

之所以难也。初均田之檄下,吾泾侯瞿然曰:“裕吾民者此其首务哉!”乃博询远虑,刊之

规条

,以不尽括一邑之田号,则挂一漏万,曷以取均。故先之以号册田之广狭,业者未有不知非

亲丈,曷以得实。故次之以亲供册,民之奸弊不能尽无,非耆民易丈,互相稽察,曷其厘弊

。故次之以信票册,争者为断,讹者首改,奸弊者摘发,册凡数易矣。非总耆之磨对,曷以

核实。故次之以归里册,法既备则持之以断,行之以严,即猾者罔不畏法而缩手,行斯善矣

。催督诸册则委诸学博,提督诸耆则委诸县幕,选任总耆则取诸各乡之耆德,或分猷其

其,《乾隆府志》作共,此亦应作共。济,或协力效劳,人斯得矣。先是泾

之民或苦其繁劳,而侯曰吾知一劳永逸而已,安

得人言之是恤。上之人或责其迟慢,而侯曰吾知悉心利民而已,安敢欲速以善善,

《乾隆府志》作售,此亦应作售。其知。且编编,《乾隆府志》作遍,此亦

应作遍。历郊原,指顾拙拙,《乾隆府志》作抽,此亦应作抽。

查,即戴星出人,涉险往来而不以为荣荣,《乾隆府志》作劳,此亦应作劳。。计田凡若干亩,计税凡若干石,丈出羡余田凡若干亩,悉以补诸旧额。田溢税则从增

,税溢田则从减,由是版籍明而上有定征,疆土别而下有定输。士民交口称均平矣,而侯不

以为功,处杂而不厌,任怨而不嫌,令严而不苛,功成而不居。侯于均田非直协人情,且中

天则以此均,天下无难矣!吾又安能尽状之,故为记其大略如此。侯名日文,默吾其别号也

,抚之金溪人,以进士起家,令吾泾凡五年。他日当有传其循良之绩者,兹以纪均田,故不

多及云。

龙兴寺山门记

龙兴寺古刹也,因其废而重修者,翟君耿山之先世祖也。新建山门则其嗣德鼎与德昭也。翟

氏世居水东,循河逆流而上十里许,中开平壤,地名毛园,寺建其中,坐祈龟山,面麻岭诸

峰。相传有女献花入寺供佛,乘羊而去,故名。毛园前带麻川,盖望仙龙门二水合流而下处

,川下有石名麻姑仙洗纱石。《古仙记》:麻川“麻姑岁岁临毛园,毛女年年到其诞”,未

可尽信,

然其山水则一方称胜。夹河两岸怪石嶙嶙,蹲踞若狮猊状,间多澄潭,清澈到底,可鉴毛发

。每逢春雨连绵,山水骤至,水石相激,则白浪汹涌,状若卷雪,即长年过此,点篙操柁,

瞬息不敢忘目。唐李太白、杜荀鹤俱经游,太白有“涩滩鸣嘈嘈,两山走猿猱。白波若卷

雪,赤石不容”之句。荀鹤有“麻川清激底,似入武陵溪。两岸山相向

,三春鸟乱啼”之句,皆龙兴之胜概也。寺之来,

相传为宋学士孙龙图守墓之所。予尝过此题云:“偶过龙图旧墓台,英雄千古已成灰。山僧

指点埋魂处,尚有遗踪傍草莱。”迨入我明洪武初,翟君耿山始祖曰,某曰某曰,某兄弟三

人捐赀重加修饬,各塑佛像一座,惟山门未建。耿山尝读书于此,每倦后登高,纵观川原之

胜,若有心旷而神怡,曾许建山门未果。病中且嘱其嗣曰,务建山门,以了夙愿。鼎与昭因

捐财构工,始于某年某月某日,高若干丈,广如之,规制宏大,出入壮观,龙兴又增一胜概

云。夫耿山因先世修饬未了,许建山门,可谓好结善缘。鼎与昭因父遗命克终此举,可谓善

继先志。兹皆事之可记者,但人子于父之有志未逮,更有进于此者,非止山门已也,果能推

而广之,于义所当,为力所能,为皆克终其事,俾先世之绪,自我光显,此又孝子用心之大

也。并书以望之。

题名记卢洪春旌德知县

余莅旌之三年,颇有暇晷,数考览前功令故事,怪其泯泯也。唐、宋邈矣,国家置令率三岁

更,甚至五岁鲜不更者,二百年来,奚啻百数十人。无论邑政,乃前令姓氏,自成化以后亦

寥寥无闻。间进诸父老而叩之,其所能忆记者,仅顾与甘三四君。再叩之,率相顾不能言,

岂父老重难言哉,则邑乘之缺故也。夫旌弹丸地,负山阻险,其民椎鲁少文,俗儇急嚣讼,

雀角鼠牙,睚眦自恣,未易以平法治也。独性啬勤作,食脱粟之饭,私沾沾小惠,民易见德

,而少不当意则焉。是故令兹土者多矣,乃今所厌闻自顾君、甘君、张君外,辄不挂诸

齿颊间,月旦之评,律之太史氏维严哉。夫名实之宾也,古今之鉴也,前数君子为政不同而

宽严适中,均所谓贤豪长者,乃并其姓氏而忘之。予用是益惧,燕日叩诸缙绅先生,得其姓

氏增若干人,勒诸石,因为之记。昔太史公传酷吏,而谓其廉者足以为仪表,污者足以为戒

,矧顾、甘数君子,尽叔敖、子产者流,而予得以藐藐之身起坐仰止其间,亦幸矣。

醴泉井铭有引吴万全南陵教谕

陵邑城河淤浅,居民往往病渴。瀛壶沈公初仕,即于北关建石堰为蓄水计。顾山水易竭,县

南有井颇深,岁久湮废。侯乃治被砌,且覆以石亭,汲者赖之,泉味甚

甘,故名醴泉井。铭曰:

惟陵濠,山源易竭。万姓水饮,群资井冽。邑南有井,其深无底。岁月滋多,渐以颓圮。

侯念民艰,匍匐而耿。以凿以疏,砌厥址。复忧井所,在衢之傍。养人溺人,我心孔伤,

乃区厥荚,石高鼎立。上覆三孔,下深百尺。泉甘如醴,以侯之泽。井养不穷,伊侯之德。

岂惟一井,百废且起。爰作斯铭,德政可纪。

籍山亭碑记沈尧中南陵知县

余解褐宰南陵,始至,周观形势,询访遗事,盖知邑治东北有籍山遗址云。吏事稍暇,乃究

土脉委络。盖南陵山祖系于九华,而工山高数千丈,崔巍,固其大宗

也。自工山蜿蜒而

析支分干,则朗陵、禄岭、水龙、丫山、黄山等列其西南,射的、马仁、石潮、黄连、石音

、梅花之属环其西北,鹅岭、吕山拥其南,而东南有神龙山,千堆山由西南而绕邑治,东北

为籍山。余观籍山,坡陀逶迤,储精聚气,龙气且百里而止结于斯,殆所谓主山欤?然麓址

虽存,而削之余,不胜其敝。余感而惜之,语人曰:夫山之有表里,犹

人之有脏腑、肾胃

、肩背、臂指也。群山四向,缭绕于外,而茵席帷帐间顾,俾之芜秽,是壮其标而弱其

本也,何以称名区奥壤哉!且籍者席也,县治儒学惟籍山焉依,地灵人文雅相符合。今也摈

其所依,而障蔽疏薄,欲以宣茂明之猷,毓圭璋之彦,难矣!于是覆土植木,更漏鼓之楼以

成,台崇而表之,因名籍山亭。匪直为荣观,将俾蟠纡郁荟而风不入,生气弥衍。古昔陟

,降原相土,营邑审阴阳向背之别,择位署堂构之宜,揆卜而墨食者皆是物矣。夫经纪山

川,保有形胜,抚疆宇者之责也。培山浚川,生聚教训,有司承流之务也。余不敏,思贻永

图,姑覆一篑,以俟后之君子。

新建龙会桥记徐元太宣

南陵县龙会桥成。是役也,始于甲申之春,迄冬告成。撙劳均力,咸有经纪。盖南陵为吾郡

属邑,去郡九十里,当山水之间,居然一区也。顾地势南高北下,高则易淤,下则易泄,

风气渐以不古。今上八年,沈侯来尹兹邑,周览山川,博询民俗,得邑治东北一里外有溪,

其源有二,一由县西三十里工山龙池出泉,绕县西北而入,一由县南六十里水龙洞出泉,绕

县东南而入,异源同流,俱汇于斯。形家言溪上宜建桥梁,岁饥未遑举。比侯入觐回,从士

子请,移学宫,乃聚财鸠工,三阅月而竣。复以余力培籍山补文峰,主者仍报羡若干。会士

子以桥请,侯叹曰:“学宫堂奥也,溪梁扃钥也,堂奥尊而扃钥不固奚益,奈功钜何?”乃

集父老乡大夫士议,佥

曰倘得经始费,不赀必有好义者出而应焉。侯命主者仍督其事,复以两僧道募于桥所,募

不足则以义谷济。犹恐缘而生奸,于是科罚有戒,告献有戒,主者亦竭心力旦暮从事。顾溪

水春涨冬涸,涨则艰于下木,涸则艰于运石,盖两难之。侯乃斋沐虔祷,幸雨阳时若,得以

按时举事。架石为梁,下空五洞,直跨一百六十六尺,广一十八尺,缭以石栏,堤以石矶,

巍如翼如,工举而费罔官损,役匪农妨,行旅乐于往来,士女联裾游遨,骚人墨士觞咏其上

。形势盘踞,风气蓄聚,千百年来未有之事,不动声色而一旦告成。无穷之福,伊谁之德,

宜乎都人士爱咏之也。予每慨郡邑吏喜事失之急,畏事失之缓,敝精于簿书期会之间,而

营营,失之俗所,求敦大体,协时宜,天人交相,不劳而成功,不已鲜乎!余因侯

之斯举也,不能无所感矣。桥成,邑之举人管橘来请余记,余乐侯有古循吏风,乃述其事之

颠未如此,桥名龙会,取前所云二水交会之义。侯姓沈名尧中,庚辰进士,嘉禾人。

张公修学记萧彦泾县

天子御天下之十有三年,诏部寺省台文学侍从之臣议于廷,以王先生守仁、陈先生献章、胡

先生居仁从祀先师庙。天下喁喁知上意所向,靡不洒然志于道者。而我复吾张侯适自阙下衔

命来令吾泾。甫下车,筮日谒学宫,入其门颓如也,既而庙复如是,既而两庑亦复如是。侯

然曰:“兹非有司首务哉,其何以称上意?”于是诣明伦堂,进诸弟子问曰:“庙之建几何

时矣?”曰:“百年矣,颓不亦宜乎!”曰:“庙何以不堂?”若曰:“夫堂有,志而未逮者

也,惟君侯图之。”侯曰:“是在我矣!”则有言者曰:“乡贤、名宦两者俎豆学宫者也,

奈何屏之别所?”则又有言者曰:“学故对承流,承流之峰甲于江左,奈何易之?”又有言者

曰:“学之塘有印石在焉,今久弗治,恐颓。”又有言者曰:“学之左方故有巽水,塞不与

通,于堪舆家非宜。”侯曰:“是诚在我。”则请之郡,请之道,请之部使者,咸报可。令

泾一年所而始事,逾年而竣。门先之,庙庑继之,上

不耗公帑,下不妨民力,纤悉委折皆侯画也。庙既成,而萧彦氏以奉使归,乐观其盛。学博

士率其友赵子不鲁、王子文炯、张子元美辈谓彦,邑人宜为记。彦顾瞻低徊者久之,作而叹

曰:奕奕乎庙也,子亦知侯之意,微乎自心学之传,肇于虞廷而集成于孔子,问仁而仁,问

孝而孝,问政而政,无不就其质之所近而利导之,以自得其本心。士有实学,而学有实用

,此人材所由盛也。自孔氏没而微言绝,卑者功利,高者训诂,又高者典要,茫然不知所学

何事。则有宋大儒起而明之,而学焉者久而或失其真,则有明大儒王、陈、胡三先生复起而

开示

关钥。而圣人之教复明于世,顾传之既久,而思所以凌驾其说,且将屏弃一切修为而崇超悟

。嗟夫!性反不同,同跻圣域,高明光大事在勉强,困而不学,民斯为下学,胡可已哉。学

以复其不学者也,虑以复其不虑者也。使概焉右性而左反,右顿而左渐,譬诸安坐而谈行远

登高,高远何自,未入门而责之入室,室可入乎?此侯之修学所为先门而继之庙,意在斯欤!

天子既晋三大儒示仪的,特诏天下操修经术,无非实学,其旨与虞廷孔门合而良,师儒又申

明光大之日,谆谆以圣贤之训训学官。嗟夫!士际斯时而不务修其所以学,岂不负侯,且负

上哉。彦不佞,愿与二三君子商之。是举也,问所相事,则学谕夏君珂、署教谕事江君桐、

学训杨君鸣凤、黎君洛书;问所协劳,则丞李君泗、簿黄君乔柱、尉高君明;问所始事,则

乙酉季冬月;问所落成,则丙戍季夏月。侯名尧文,字宗钦,登癸未进士,江西新淦人,太

常寺少卿。邑人萧彦撰。

泾县尊经阁记傅泽洪泾县知县

天下宫室垣墉之建千八百年,不与朝市,为改革他楼观庙貌,为迁移者惟学校文庙为然。学

校之有明伦堂,钦实行也。有尊经阁,尊圣学也。古昔圣王垣墉以崇之,卷策以贮之,设博

士弟子以时肄之。嘻!其盛也,盖人之生异于庶物,而非五伦则不得而入之,故五者天下之

达道,而莫备于圣人,圣人人伦之至也。圣人往矣,垂训立极以昭揭于宇宙者,尤善于经。

经者治性之书而敦伦之学也。《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穷理尽性,以

至于命。”《书》曰:“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敦哉皆伦之谓也。《诗》以导其性,

《礼》以文其节,《春

秋》以严其法,此尊经之所为要也。泾学故有尊经阁,莫知其颓废何时。不莅任以来,见

其遗址瓦砾,慨然伤之,倡于邑之绅衿耆士,庀材营构。始于庚午嘉平之月,届辛未之腊,

甫期而就。计赀若干,高几丈,深广凡几,屹然旧观。泾之绅衿耆士喜于落成而属记,以永

诸石。呜呼!慨自六经糟粕,圣贤注我之说出,而理学家争涉于虚无简捷。而圣人之经晦,

制举之徒泊于训诂,牵于帖括,乎儒先余唾而益无当于经旨。然则经学之废久矣,区区

一阁之建置,遂足为砥柱也哉?抑泾故文学薮也,闻往者老师宿儒,尝以水西为聚讲之坛,

其遗风尚有存也。或因是阁而翻然,企古昔之盛,经学其有兴欤!糟粕虚无之说必无以惑,

其中帖括训诂之习必有以祛,其蔽相讲求于治性敦伦之实,而致勉于子臣弟友夫妇之庸德,

是所望于泾也。夫是所望于泾也夫!

仙源贞烈祠记焦

江宁

天地有六经,得之则生,失之则死,如水火菽粟然,不可一日废者。三纲是已,故臣叛其君

为不忠,子倍其父为不孝,妇二其夫为失节,三者废则彝伦而国家随之,岂可轻也哉。晚

近教化不行,内德尤缺而不讲。其时有捐身殉义与矢死不二者,挺然如松柏独立于霜雪冱寒

之中,而不一改柯易叶,此殆天地之间气所钟,非偶然也。仙源宁国属邑,光后以节烈著者

未可缕数。自万历甲申迄今,无几何时,乃自罗迄赵,烈烈而死者已得十余人,何其盛也。

岂禀

赋之,固然有出于其类者欤?抑父母所训诲得之,渐涵濡染而然欤?仙源在万山之中,土瘠而

民醇,冠盖文绣之所不冲,大家重装之所不凑,纷华靡丽之诱微,贞一淳固之习胜,盖士大

夫谈道而嗜义者彬彬也,岂其妇人女子亦有所闻而兴起者欤!乡之贤者请南坛隙地,醵钱为

祠,相与俎豆其中,而名曰节烈,无非为起敝维风之计,而非为名誉地也。说者谓一与之醮

,终身不改,第能无丧其妇节,以合于不贰适之义。斯已矣,必一死以自快,不亦过乎?嗟

乎!是固然矣,士君子于君父之难,掉臂不顾,至舍而事仇者有之,势利之腥秽,方熏塞乎

宇宙。以妇人女子乃能毅然自断,不知躯命为可惜,又可苛责之耶!礼之有经,圣人以为众

人范。至于绝出奇伟之人,非寻常法度所能囿,而亦不必以是律之已。请余文为记者,为邵

君汝行、崔君廷举、周君可宗、崔君应兆,所谓谈道而嗜义者也,诸君子之心,岂欲廉耻节

义之风,自近及远,而因以维三纲于不毁也欤?乃不辞而为之记。

复水西书院记张尧文泾县知县

水西书院祠文成王公,以维扬王心斋先生、吾乡邹东廓、欧阳南野先生、东越钱绪山、王龙

溪先生,凡五公配,详《水西志》中。水西胜甲海内,窃慕之久。嘉靖甲子间,邗江罗公守

宛陵,时过水西谈说古今性命之学本原,文成公宗旨。当是时周司成、贡太守、沈少参、吴

文学、沈贡士、张本静、查宪副、翟驾部、萧开府咸相与切其间,一禀于钱塘天真条教,

诸士蒸蒸然向学,何其盛哉!不谓柄臣操切毒流道脉,毁天下明儒书院,水西不得独存。万

历癸未,尧令兹土,徘徊故墟,则固有惘惘于邑之怀焉。会今上赫然更新,君子道长,复用

廷议,晋文成公暨海南白沙陈君吾乡布衣胡公从祀先师庙,廷檄下县司。乙酉年三月壬申朔

,卜吉奉祀礼成。泾大夫士议复书院,录钱塘天真故事,尧唯唯,谢无能为役。独当时变价

遗址,责在守土者,何敢让。随捐数金如原值给付承佃僧,归其地,诸木石工役费毫不及民

,且不效异端家募化,第置数簿分投大夫士类。查宪副、翟驾部两公实为首倡,尧亦随事相

之,而群情欣助,督工偕作,书院遂完美增胜矣!有文成公祠五楹,有门三楹,有号舍二十

二楹,围垣四周,器用具足,始于乙酉五月五日,讫工丁亥年九月。嗟嗟!异时毁废书院,

海内以讲学为讳。夫学何可毁!要以实用,其功而行其言,古先圣哲,从事事,《乾

隆府志》作祀,此亦应作祀。三贤,

法程具在,彼其有功于斯道,裨益天下,万世名教忱不虚语,安讳讲学!然非从事议定之后

,正学兴复之时,虽有志者谁能理其所讳,则主张世道之功厥有由哉。水西之废兴,道学污

隆之一,侯也君子,可以论世焉。万历十五年丁亥九月吉日。

重刻学田成书序荆其淳南陵教谕

陵学旧无田,始自前庚辰岁,莆田林公笃意造就多方设处,凡五年而创置田一百六十一亩零

。业经报允,刻石且成书,勒规约戒湮废,苦心良法可谓至矣。四年听李继贤赎去钟塘田

十七亩,以赎价改买石家铺并王贽田共四十五亩零,则已减去原田四十二亩余矣。彼时谷贱

,准时值每租稻五石折价一两,以省搬运之费,误沿为例。至物力五倍,曩时犹输前数,

则支运不敷,而并设田置膳之美意,久置不讲矣。即继此稍有附入,悉沿往弊,大约每岁租

额五十余金,除纳税解院外,约存四十金,不足充衙门正项公费。值两闱才盛或宪节经临,

虽丰岁全征,犹须贴以凉俸,以此每交盘空册莫不攒注,倍出款目,简率者则曰,谁复补我

并空册可无交也。嗟乎,学田之弊一至此乎!偶于故纸中得林公刻书,亟访证通学年长及诸

役更事者,皆不详始末,惟请抱此书按图而家喻之,俾各佃占为己业且厚资转授者,知此田

入官之由,制赋之额。于是各屈服无辞,愿从戊子秋税始,悉从原书所分别租额,纳本色如

数。先是凡学田奉学按两宪檄务征本色,禁折银,又值方田更始,得举数十年积弊厘正而画

一之。预开会课,一月两试,秋成将籍贫士勤学者,具报学台,得以原设马仁渡赡贫之租,

公同请给其余。会课修理之费,亦当按籍准数,与诸老成谋,所以善始遗后者,固不愿琐屑

,亦何忍浪费。若遵行数年,经理有法,积书舍以广肄习,陵庠其益改观,以不负林公当时

谆恳之心,与今日聂侯振兴文学之意乎?诸条约悉照前书,稍为增酌。是役也,朱生一请、

陈生愚愫实不惮劳,克理厥绪云。

四礼纂要序王宁邑教谕

予始悯宁之人丧祭无礼,而又病其俗之难变,则既刻《丧祭礼要》以谕之,期月之间

知兴废矣。而有以冠婚礼为问者,则乃习童子于堂下而聚观之,然犹虑其未足以遍一邑,则

复自仪节中纂其要而续刻之,置之丧祭之首,为《四礼纂要》。刻既成,集诸生而告之曰:

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此天性之良,不待学知而虑能也。然人

不能皆然者,物欲蔽之也。顾所以觉之何如耳?觉之者非外益之以知觉也,如呼寐者而使之

寤矣,人之知觉具在也。一呼之而已寤也,使其本无是知觉焉能使之寤哉。夫先王制礼所以

觉我心之敬也。宁之人一闻之而遂作焉,殆亦不失其赤子之心,而有觉于先王以礼教人之意

,不复如向之懵懵焉寐矣。予于是验入性之善,嘉学问之功,而喜天下无不可变之俗也。虽

然可喜也,亦可惧也,夫礼以敬为本,而节文度数则其末耳,苟其矫枉过直,而祗为观美之

文,则是编也,将不为傀儡者之传本欤?是故亦可惧也。

重修府城隍庙碑记萧良誉知府

余以万历庚辰夏四月来守宛陵。至之日修故事,斋宿谒郡城隍庙,仍自为文与神誓,谓一郡

中神与守交理,厥重均也。是年承积荒后百姓愁苦,六月复大旱,则朝夕诣庙而祷,悉栋宇

朽败。明年三月雨,虑且无麦,复朝夕诣庙而祷,从雨中益悉栋宇朽败不可支,势且岌岌。

一日坐堂上,闻震地声,庙覆矣!亟视之,仅断椽数株,覆神像上数尺许,得不堕,若或支

之者。佥谓神之有灵,能自卫也。余乃揖二守吴君、司理朱君、宣城刘令进曰:“是役也,

无容缓矣!”括公帑百金,命将抡材,各僚属次第捐俸以待,诸士民随力愿输者,约以朔望

日输

诸庙,登名若数于册。知事董文相率二耆民掌之,计入为出,以杜侵渔。一时士民乐输,工

役趋赴,以四月十九日始事,七月初二日告成,凡三阅月,速矣。由殿而献殿,而两庑,而

门,而门,俱涤旧重新,备矣,址若向无易也。后成后成,《乾隆府志》作役成,

此亦应作役成。会有秋,百姓胥悦。又明年壬

辰六月旱,即庙为坛,祷七日,雨;亦有秋,百姓大悦。佥谓神之有灵,能卫其民人云。于

诸父老相率前曰:“君侯为民妥神,神庙新而丰年屡,神之贶也,君侯之惠也,其敢忘!”

余曰:“未也,若胥悦于神之贶,而宁无畏乎?”父老竦然曰:“吾侪冥顽,入庙思敬,历

有逸志,若与

维新神之灵也,君侯之训也,其敢忘!”余曰:“未也,若知有神,而亦恶知神之为神乎?”

于是吴君以致仕去,代者为张君,因偕朱君、刘令进而请焉。余乃申言曰:“夫神之理不明

,而神人之道

隔。神人之道隔,而神之用且穷。夫神无方也,不可知也,其必非土木之谓,而灵明之谓耳

。求灵明恶适乎,惟人之心称灵台,称神明之舍,此可知已。试观一念而善,有不怡然自适

者乎?自适者何神,告之祥矣。一念不善,有不阻然自怩者乎?自怩者何神,示之罚矣。求

神于灵明,求灵明于心,将无时无地,非神之与俱,若启若翼,而神功溥矣。余不敏,愿与

诸君子及诸父老共灵承之。”张君等肃容起曰:“至矣,斯有字之观,慎修之鉴也。凡我有

位,其敢忘!”诸父老亦靡不人人欢然若寤,于是会酒酹神,举乐共燕而落之,爰纪岁月并

及一时

之告语如此。万历壬辰秋八月志。

重建芜湖仓记苏宇庶

旌德知县

是旌德县官仓也,其在芜湖,何也?邑刍挽之役至是有所递受之也,其未有所递受之也,必

贮焉,仓而后有贮也。古有之,非自今也,古有之而不可以贮,何也?址当河下流阳侯之

激射也。岁久倾圮,邑输长以刍挽至者,苟措之?地覆之用茅而已矣。风雨至大则漂流,小

则朽腐,卒于输长取盈焉,累良苦也。盖今所修者,填其土高三尺矣,是可无为阳侯之所激

射,以不易倾圮,粟有所贮,以不漂流朽腐,输长可不苦赔累也,称百世利焉。昔之君子之

莫兴斯役何也?呜呼!此其故难言之矣,勿论世之君子,秦、越其民,即使蒿目忧之,欲为之

,度非得三百金不可。是将于公帑乎取耶?县官方搜赢索孔鳃鳃焉,铢积寸累不暇,何暇作

一钱事哉?不佞之得兴斯役何也,异时征于里者,不输于仓,输于仓者,不征于里。岁乙

而更其制,合征输焉,则或逮于输或不逮于输也。逮于输者相率诣余曰,使不逮输者各出金

修仓,以均前累。而兴后利则诸不逮输者唯唯听焉。余乃按其赋区敛之,得金二百八十,就

今所为仓矣。是役也,其逮输者不佞因议焉,其不逮输者不佞因财焉,诸父老之力也,余何

力之?有仓既成,乃为之记其岁月规制。记曰:役起于二十三年八月,竣于二十四年六月。

官厅五间,左为官房,右为吏书房,以居本府督粮。厅次为庭,两庑为官仓,左右各六间,

每区各得四间。又次为仪门,左右各房三间。次为过厢屋四间,又次为大门,左右各砻房二

。仓前砌堆晒场石坝一所,东西边各筑风火墙,高长如仓之数,西墙外开路,阔四尺许,仓

后店屋五间,岁得租十余金,存库为后日修理之费焉。

重建柏山左王庙碑张尧文泾县知县

泾川为古猷州,隋、唐称雄镇,盖自左戴国公始。故今乡贤祠首公,予令泾躬亲祀事,顾瞻

如在也。按《志》,公生七岁能文,长益神异。隋末天下多兵,民若蹂躏,拥公为总管,橐

殳矛之君子,六十万人颐指帐下,号长城焉。辅公寇州,城旦暮岌岌。公坚营壁岁余,公

以孤军深入,匮乏且自解。公分道击之,斩数大酋,贼失险胆落萑苻,啸聚之党凡百万

计,一夕遁去。唐封公刺史为九州长。公整旅返旆,从穰溪夜渡柏山,严苦伏溽。公祝天,

雪下尺余,士皆可挟纩栅栏而居于原坂之间。公谋筑雉堞以为宁宇,属寐且醒,忽有神告曰

:“形胜已定,盍起视图之。”公率麾下数十骑起行柏山,至潭下有一白龟出石穴,从东南

周围西北。公曰:“是神所告我者,河山萦绕如带如屏,可亡虞保障矣!”遂筑而城之,题

曰“白龟城”。

江以东安堵如故,公之力也。后被命与李靖、尉迟敬德、赵郡王孝恭等先后佩元帅绶战,败

巨寇,削平僭逆,及征辽蛮,俘斩亿万。天子嘉之,赐封戴国公,食邑三千户。武德六年薨

,葬太平龙门乡松子岭,敕加王号并建祠于猷州。诸邑民雨病疾,祷辄

应。今石埭、太平

庙貌俨如也,独柏山祠岁久倾圮,而其基渐没于豪并者。余向为修葺乡贤祠,而以未复柏山

祠为歉。后代予者赤石陈先生,念公有大功,而庙祀不隆,慨然思兴建。公之裔孙左维垣曰

:“此吾左氏始祖也,何敢烦公费?”爰集族之贤且能者大用一麟等,捐资清复旧基,鼎建

新祠

。起目辛丑,终岁而落成焉。请记于余。余虽去泾,未尝一日忘泾,则未尝一日忘公之有造

于泾,即不获亲持斗酒豚蹄以岁时伏腊奔走宇下,犹及以言藉公传之贞珉,余心犹视公如在

已。公讳匡政,号难当,历传至今三十八代。代多以科第通籍,称文献世家。维垣则博习经

史,而善岐黄术,因记公而并及之。万历辛丑岁十二月,赐进士第中顺大夫,浙江衢州府知

州,前知泾县事,涂江张尧文撰。

重修天都书院碑记焦文臣太平

予邑旧有文峰书院,中祀周、程、张、朱五先生,其左为射圃,去泮官一里而近,面对天都

三十六

峰,叠峭争奇。阆中刘君元凯改今名,从其胜也。岁久且圮。清漳张君庀而新之,萧方伯为

之记,载在邑乘,可考。逮江陵相尽毁天下书院,而此地遂在粥中,其傍赵氏获请为祠,二

余年矣。庙貌如故,先贤撤俎。朝廷以六艺兴贤,问布鹄何地,不大废职,无等乎行道兴嗟

而莫敢议。复邑庠诸生慨然纠同志捐资列疏,请于前任彭侯,募诸好义者,得若干金,不足

更称贷之,始以原镪议赎。而彭侯适去,会高安邓侯下车,遂观厥成。而向所谓天都书院复

见于今日,余既与事,竣而执笔叹曰:斯役也,胡其后欤!郡有志学书院,业以就粥,汉颖

萧公以赎锾复之。属邑向风而此独阙然,岂邑无其人耶?恢复之议发自青衿,不敢费邑中贤

大夫区画,而募诸下里素封之家,有掩耳不欲闻者;甚或反唇相讥,不殆于聚尘乎,剪为私

,久而不归,一旦议取,夫谁任怨,乃有因而构者,世风可知矣!诸士倡之而彭侯主之,不

可谓无人也。邓侯报最之暇,复以赎锾鸠工修葺,与多士更始,而雄文勃起,振泮宫之藻,

与三十六峰竞丽矣。虽然有数存焉,凡斯道之兴废,视乎其人,两君继起以光斯举,所谓待

其人者也。廿年来几筵虽改,榱桷犹存,宁无所以获之,以至于是其鬻也。券以壬午之四月

一日,而其取也亦以是日,越雨纪而来复而适应其期,岂偶然哉?夫朝称才相必屈指永嘉,

江陵始同末异,其最不满于天下者,无逾于粥书院以箝清议。而吾邑侯独举而复之,并为垩

墁,率诸生聚而息焉。序贤讲学,修旷典恢往绪,抑何伟也。昔子产不毁乡校,而孔子总断

之曰“惠人”。惠人哉,有遐思矣!彭侯讳同魁,号勤吾,贵溪人。邓侯讳谧,号太宇,高

安人。

学师吕讳维基,号惕癯,莆田人。房讳基成,号少泉,砀山人。陈讳一选,号展吾,交城人

。其慕义首事者并书碑左。

重修双溪李公桥记徐元太宣

吾郡阻山奠基,则二水实汇为巨浸,宛薄城址,次东而句,句上不四里许又分支流,北导为

双溪。溪本三而名双者,统于句也。双溪当东孔道不利涉,梁之自县簿李君始,君讳文,兖

之峄阳人,由国子正德三年任。是役也,不烦官,不敛民,鬻其家马车十余辆,得数百金,

属兄子杲董之,历期月告成。甫艰去,以故复砥之上栏缺焉。阅几百年,洪波湍悍,加以

车辚面龋,趾泐不葺且败。癸卯,湘潭张理公适摄郡篆,蠲金筑新稔坝,亲阅之。不佞以与

陪,因问及双溪桥宜修状,且述李君创建之德。公怃然曰:“世固有奇男子,能从矮屋下如

此抬头耶!府藏之余,非家积也,吾何吝焉,不以延李泽。”暮

归,立召工估值若干金,命县尉王世忠督焉,不三月而下之。仍于旧者坚垒,次鳞厚增重跗

上之,易以新者,直砥龈编,扶栏翼接。凡苏杭越之舆徒,往来辏,莫不顾瞻惊愕,谓

是何腰鲸背之非昔侔也。环桥而庐者聚族谋镌石,以余尝怂恿是,遂丐一言用志戴衷于永

永。余念张公前为宣歙距税使,为胶庠建天柱阁,烂焉明德,岂其惭俎豆于杓之人。此所费

几何,与固惠济桥堤等耳,何事碑,抑又闻之政贵宜民,不矜己立功,期济物不必己成,自

有道能然,世岂乏材,彼实艰虑,始惧克终,恒未免次,且于劳费而力称能任,又耻袭前人

故业,务多新创,以市声均于循理懿修,无当也。张公负绝世之才识,固宜功懋而誉隆,乃

其汲汲为民造福,朝闻则朝行之,夕闻则夕行之。至于隋前遗爱为已愆心,庶几无我矣,曷

无碑。且宛直达,而句独沿数百里而分,分五十里而合,则其地奇徒梁,皆守令事;而李君

以簿,簿非令也,张公以法曹,法曹非守也。世有兴钜,役不藉民,复不由守令者乎!则其

人奇,举事必劳,劳则怨。今建者职卑,钱出诸家,修者职尊,钱出诸官,然其羡犹之家也

,功集而民无劳怨,于何有则其事奇,为宣重桥,故名李公,甘棠勿剪之思为日久矣。而张

公又李官也,房之左角为李理物以起而旗,即其属旗居所,则津梁通,是奇之中又为奇者,

聊著之以纪天人交通之会焉。

田直指修筑诸圩及学田记汤宾尹宣城

国之大事未有急于养民者也。养民之具无所取之,取诸上而足非有他藉也。任士之术无所取

之,取诸陂堰开塞而足非有他奇也。禹之无间,然也以沟洫尽力合为三大事。管夷吾之霸也

,曰地员,曰水区,数致意焉。不王不霸,治将安登乎?宣,山城也,而池、歙、桐之水

四集其乡

东坝,踞其委流复代三吴腹水,其下赡穷塍而上应天子正供,独诸圩是赖。金宝一圩计亩可

十三万,其余牵连相辅以成圩可百十。夫圩与水争地者也,从国初至今,人民渐稠,垦艺渐

博,圩之数日多,则居水之处日减。居水之处日减,则其激而行也日悍。频年以来,阴阳

不若,怒风淫雨,暴虐无时,柔堤漱于壮涛,相继仆败,俭岁之氓莫任整理,日夜叫号于凄

菰断梗中,身与家俱尽,有司相顾而谁何!万历四十七年,直指麻城田公巡狩及宣,省耕省

敛,问民疾苦,乡三老以圩事对。公慨然曰:“某天子巡方使者,一方不养,其责在某。”

已,下

教宣城曰,若为天子牧民官,小民失养在若。于是宣城县令赖侯亲诣水乡,周行按视,尽得

其崩溃冲决之数,自遮浪、保安、宝成以迄诸圩,凡一十七所,估工修葺,合之需一千九百

余金,以上直指公。公立发赎金四百首事,檄县括公庾无所有,仅存钦赈银若干,则为裁给

八百金,具以上之抚台胡公。胡公报可,益发赎二百金,宁太道苏公赎百金,郡县各捐助有

差,仍不足者民间得计畛醵成之。公又为画一之,禁民领费,官督事举, 无缓,埴无

崇,广支擘勾股合宜,既事竣,水防循理,塍埒得职。其年,潦而不害。公于吏治物情,后

损益,如镜斯照,如刀斯割,利民之事,无一弗举,蟊螟无一弗去。旧时征解之役中,家荡

产不能偿,至今约以官征官解,勒为全书,小民自租输以外,无所与闻。公府之徭使者,旧

部供张烦甚,公一取之本廪,节缩日赋,前后尚存一千八百余金,为予太平府千金,应天三

百金,徽、宁、池、安、广各百金,置产学宫,以待士之贫者。善乎!苏子之论也,士者民

之秀杰,

分天下之富贵与共之。士不失职,则民靖矣;农无旷土,则物阜矣。天下得公数辈,棋置方

维,百姓皆得处所,亡忧时事矣!公名生金,甲辰进士。抚台胡公应台,浏阳人。宁太道苏

公进,祥符人。赖侯良佐,万安人。是时郡守南海关公骥理、余姚黄公尊素,具任劳,赋

役一书多理公定者也,刻石宛上记厥迹焉。

游敬亭山记马之骏

宛陵六日夜雪,槛处公廨,缩而鹤伸,自笑甚。故人王郡丞谋为东道主,与司理贡君偕焉

,出北郭仰,见玉龙亘天,奋振鬣,知山以雪壮。由城址取小道蛇行,沮洳间数步辄

一蹶。然四望皆白,冷光逼心目,如在异境。群峰峙,见两厄壁插天,凹处林阁浮出,心

知是

敬亭也。从曲径缘上,石隘处即格舆,既登得寺,寺前得阁,为觞客地,然观如是止,恨欠

深耳。傍上别有亭,可远眺,寺僧导之,对郡丞、司理语甚辩,然舌热杂诙气。其石峰稍

峻,僧云登可望江。计是地去江可二百余里,似非魁丘,可以拓眼,然积雪满山,势不可上

,故无以难也。大略兹山初升,盘径曲纡,似润之北固;凭阁下眺,似吴之大石。大石空

阔,可杯杓挹太湖。此中固微逊之,而六花皑皑,千岩无色,城郭陵谷,点映空,奇目可

直一死。雪著松杉间,得风,条枝易坠,独树顶存,圆白如素蕖含房,慈鸟引颈,尤属妖观

。夫雪之施于游人也,惠矣哉!山下见双塔对植,制朴而色旧,还往,咸心注之,偶与汤嘉

宾先生谈及,是云黄蘖师道场,甚悔不入。因附记之。

文脊山记唐枢

宁国县西三十里,脉迤逦而落环为山。山皆石成,水从石洞中涓滴。自东南岩下启一门如城

门,广四五尺,旁秀两壁石,悬突如钟鼓,是为山门洞。绕入一寺嵌石藏中,背下一小孔为

夕阳洞,孔状鳞文犹绘镌所就。又隙穴种种,西牖一孔通明寺。右数百武,跻陟为碧云、紫

云二洞,小石屯拥,然别以二色。西碧云形圆中尖,窍而上。右复启一轩一门,有石盆

诸物。东紫云形长,两壁丽绣,有石床诸物。南越一山涟漪洞,隘奥而深,石岩上覆水暗下

。洞中隔山复启一洞,流出,石赭色莹润。南里许朝阳洞,特广,青翠千垂,左半为水道,

右通二门,上覆玲珑石,峰矗起门亘巧,石如舞如蹲。予谓今日目游。

重饬节烈祠祀序陈恭太平知县

余治岁春秋丁祭之明日,即有事于城南节烈祠。问之诸生,则为巾帼而具丈夫气者特立云。

缅怀徽美,良足馨闻。或则瓦白凝霜,发蓬矢天之门;或则缸红孤雨,尺刀裁教嗣之编。

十指以奉高堂甘旨红中,或一线而维危祧似续赤内。至乃碎片璧于空栏,仓卒谢君子;抑或

觅短缣于残簏,慷慨蚀婵娟。甚而丁不谅人只之亲,非决无以明心;值必转我石之人,

须喋血始以见志。种种节烈,未更仆数,聊陈百一,梗概斯存,诚足令漠拍蛾眉,难抬头于

案,蜀垆蝉鬓,恧掠黛于闻琴者也。风流盛播几三百年,庙祀崇建实十一位。诸君特以岁久

,典循所望,前扬继表,语娓娓不能置。余爰稔是祠非一日矣,迩当修志正切,阐幽二三,

事于登梨枣之时,兼请藻苹之饬。噫!此固舆情,抑亦我念,然闻艳惜朵,寒池惊新萼之藻

干,叠鳞苍岫古长亭之柏。盖以弱志堪怜,永植可贵。彼夫孀逾三十,终未六秩,诣尚平平

,未应觞滥,更若望夫子于冷风,托游仙以寻梦,泛扁舟之漾影,皈兜率而问津。不知外术

岐内则之书灵鹫非孤鸾,所集乖邪,稍涉洁。弗收详审,既定询谋佥同。遂以六月望日

,载妥旧灵,亦侑新主。是日巷衢金奏,匪他之咏,家傅近逖,云来取义之声大噪。抑且香

灯有备,粢盛有储,诸凡厥需,罔或弗周。维时不佞亦执醒再拜曰,魂香水烟,珊峰月,

永徽不磨,视此神,请以一酌为。既入祠者,奠碧玉莹,今芳葩称昨,彼坐伊何,懿矩可

学,请以再爵为。后入祠者,酬祠额露,筋曾依屈子之闾,庙署香心。等峙桓彝之基

基,《乾隆府志》作墓,此亦应作墓。,咫尺澄水,不远邗沟,裙钗淑韵

,冕黻同流,请以三爵,毋街为闺壶辈言,更

为须眉男子劝。于是境内外观者莫不举手加额,频足起舞,谓此日风励从所未有也。其或弗

若,祝言而重负盛典者有如此,酒余闻而壮之,援笔遂书为序。

庙学记略仙克谨宁邑

邑城西外有儒学,学有文庙,岁久将圮,莫有任葺治者。崇祯庚午冬,尹侯至,展谒,慨然

:“此夫子宫墙也,敝朽滋甚,吾耻之。”即谋所为更始,不闻于当路,不取名也,不惊于

国人

,不取募资也。无何,材庀工集,竣役不过七旬,而数千年之废一旦修举,焕然改观。博士

田君暨诸弟子员相与乐厥成,走牍问记于余。余义不获辞为记。侯所以鼎新之意,古今论统

曰治,曰道。治统者自古圣人相传之历数,道统者自古圣人相传之心法,两者并重,要以治

本乎。道则道,尤重是道也。存诸心为仁义礼乐之精,措诸事为纪纲政事之则,秩诸人为亲

义序别信五者之伦,故持世得其道,则天常以正,人纪以修,而天下治。否则三纲沦,九法

,而天下不治。粤稽古昔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率未有外精一执中以别治法,自斯道不明,老

庄之虚寂,管商之功利,申韩之刑名,棼然错出。故道统杂而治统亦裂,迨乎孔子宪章祖述

,集道之大成,删定垂宪,然后治术有宗,而万世之视听画一。故历代兴王莫不建学立庙,

而我国朝规制尤大明备,凡以定天衷奠人极,为治世仪的于斯在焉。则奈何任其颓坏而莫之

省视也。《语》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挽近俗吏以庙学视庙学而不以道,

视庙学自朔望释莱,春秋献,故事毕过而不顾其于崇儒重道之意,不相浃。何怪乎上无

美政,而下无善俗哉!侯初政不急簿书狱讼,而修庙学,是务意在斯乎!今而后多士升其堂

入其室,触目见道,举足由道,循循凛凛,一禀天之衷人之极,罔或即于匪彝。将真儒良士

蒸一德同风,比于唐虞三代之隆,斯侯所以新庙学之意,多士亦无负于侯之意矣。若犹溺于

见闻,不舍旧而图其新,则是学庙自修而人心自坏也。有司有盛事,而吾党无雅化也,恶用

修为?尹公名民兴,字宣子,戊辰进士,嘉鱼县人。崇祯辛未岁仲秋月上浣吉日。

重建计家石桥碑记李明睿南昌

今上御极之五年,余奉命辑天下遗书,因乘传之宛陵。其邑令陈君名泰来,予豫章人,谒余

传舍,首以郡乘进。余披其牒而问之曰:“邑之陈靖献公故有祠在郡学东矣。余尝读《逊国

殉难传》,陈靖献死,苍头侯来保拾遗骸归,葬计家桥。子大夫其亦履桥上而稽其丘墓否

?”陈令君曰:邑之东十五里许计家桥,大都天目、新安诸水萃于双溪,兹水则双溪之支流

也。

逶迤北折以抵姑孰采石江,云某尝一履其桥,从波光鸥鸟间,问故所葬靖献公处,杳不可识

矣!但见其一乡之人往来于其途者,则必憩桥侧亭。欷嘘久之,曰兹桥以陈靖献而始著,盖

东乡之望族相比居如错绣。然兹桥实当孔道,旧仅驾一木,水溢则崩,严冬寒裂,涉者艰之

。万历庚申冬十月,里之沈孝廉名寿隆者,滋悯心焉,首捐橐百计倡募,里中好义者佐赀,

鸠工石为桥。长若千丈,高广如之,咸沈孝廉力也。已而孝廉谒余请记。余曰:是役也,

夫人之好为德于乡者,庸或能之未足为孝廉重,而孝廉之所不可及者,读书明大义,克承其

家,生平砥行励节,卓有古君子风。间与抵掌谈忠孝节烈事,辄义形于色。余心重之,即此

一举而靖献之忠烈攸昭,俾乡之童叟提携桥畔,然动风高仰止之思。而间有隐君子游息其

间,抚今吊往,放为诗歌,与云淙石籁相答响,以志靖献之死而不朽。孰非孝廉之所以兴起

斯人者,仅一桥之建云乎哉?孝廉推广其志以行之,举凡伦常风教,间所当为之事,奚不

可为也。余于孝廉有厚望焉,孝廉曰唯唯,先生奉命搜天下遗书,而因以采风下里,扬其

忠节于弗衰。余小子行将谋诸陈邑侯,伐石纪先生言,永垂百世以罔替。

浮田记杜应成太平

县之有黄山,县之奇也。苍苍莽莽,郁郁森森,虽百日游,岂能穷其奥窍哉!而县之龙门乡

金坞有浮田一区,是又一奇也。方册所未载,舆地所不传,而兹独有之。余初疑信相半,秋

杪命舆往视,而目爽神王,真阅历所未经,而庞髦所未识也,喜而为之记。其田缭曲于盘龙

诸山麓间,西铺平地,东限一田畔,蓄内所渗出山下之泉,泄以一缺,缺下田中峙一小山,

为口塞缺,上行环三千六百余步,衡约五之一,中有黑壤三百六十余亩。弥漫浮水上,望之

一湾平坂,剖之厚不数寸,释手旋合。下尽清冷莫测之水,有鱼如鲤鲫,践之则一动俱动,

又若单结一池浮萍者。然每至耕种时,不用器具,但裸身入水,手捧有草之土而翻之,便可

栽植。明年复然。稻谷簿而色稍白,每岁秋稼如云,其味香,其质软,胜于常谷。旁有实土

百数十亩,周环之,壤不相属,中壤同水,升降至一二尺,不为水没溢,若一片平湖,中拥

坦洲,旱若四面平原,中陷洼泽,或谓此陷山也。然陷田山谷多有溢,仍为水没,不能升降

于水而终出水上,且丘必大小不等,低昂各别,不能一丘区干衍,三百六十余亩水田,纵膏

腴饶,获一秋稔外,无别产。此则不种自生之草实,童携箕敛,日可得米数升,香美非常,

杂于米中煮,食之尤为奇胜。夫土藉水载而不遂水以流,谷藉土生而不决土以溃,此诚天地

特设之神工,今古未闻之创获,直可与黄山诸峰并为一县之奇观也。

请改食盐疏户部题稿

户部题为民隐堪怜,有额无盐,仰吁圣明垂仁,敕议增课复制裕国便民事。

据山东清吏司案呈,崇祯九年十二月廿八日,奉本部送户科抄出直隶宁国府民陈士京等奏前

事内称:宁郡六邑,洪武初计口

授盐,派有引额。嘉靖时额引盐五百七十斤,部册明载,至万历间竟无粒盐到埠,止

止,原作“圣”,据《乾隆府志》改。有空引投销,即官府

时加征督,而商亦不至。以宁间万山之中,离江五百余里,

夏月水溢,仅有宣城北路一线通舟,其余五县皆山溪迢远,肩摩步担,至秋冬干涸,即此一

线亦不能达。夫路既阻远,计其斤数不足为搬运之费,讵可望商人至耶?则宁郡所派之额,

适以资其别卖,而额引之课亦非商之为宁国课“为宁国课”,《乾隆府志》作“为

宁输矣”。。盐既不至,小民不得不于浙省近

地私贩济用,而捕缉之则“捕缉之则”,《宁国府志》作“捕缉株连”。良

民,又皆为圣明之罪人。是宁课祗入私贩,而宁民徒

陷法纲。伏思高淳、溧水去江少远,皆蒙圣恩准行食盐,宁国犹在高淳之南,去江逾远,独

不蒙皇上一轸念乎?伏乞垂怜无盐之苦,究商人不至之故,念小民私贩之因,敕下户部详议

,照高、溧事例,准行食盐。即不然查复祖制,俾补路费,四季江掣河繇采石,不致冬底干

,酌增引数,别立宁盐,令徽西土三商兼运到埠,则六邑无万生灵万万世感戴皇仁,而宁郡

盐法永永无弊矣。且增引则增课,官盐通则私盐绝,而向之食私者今皆无不课之盐,岁可

得数万金,稍佐军需,是上有以裕国家之用,下可以济百姓之苦也。等因。崇祯九年十二月

二十四日奉旨该部看议,具奏,钦此。到部送司,奉此相应具覆。案呈到部,该臣等看得宁

郡六邑,环绕皆山,原行两淮纲盐则卖于沿江一带府县,虽加督责,亦不能行。总由难于转

运,商本亏折,驱之不前者,势也。宁民无奈,不得不贩食浙之私盐,致罹法纲无所控诉,

一日矣!今为疏通之术,应照邻邑溧水、高淳以行食盐二万引,而斤重制运一如其例,路由

采石转运,俾无涸阻之虞,则商必乐趋,而地方不至于茹淡,岁可增余课辽饷割没等银一万

七千余两,以抵两淮无着食盐缺额之数。至于引价每引四钱五分,督令徽西土三商每年听部

酌量上纳本折以充军饷,填单关引行盐,毋许迟缺,则此引价九十两,实可充增募之用,一

举而上下交利,是诚事之可行者。然浙盐每侵淮地,合敕两淮内臣并巡盐御史严禁浙盐,毋

令搀越,致壅纲食,庶可行之永久耳。既经该司查呈前来,相应覆请,恭侯命下,钦遵施行

。崇祯十年正月二十四日具题,本月二十七日奉旨,这宁国盐食引目斤重制,运照溧水、

高淳例及改由采石、芜湖到埠,并每岁增课银两抵补两淮缺额,引价照数,每岁听部酌量上

纳本折,填单关引以充军饷事宜,俱依议,其严禁搀越,免壅纲食,着该监及巡盐御史着实

施行。

敬亭山翠云庵赋刘应箕

惟敬亭之灵谳,迤兹山之,绝旱麓而直上,干云霄之崛兀。北横牛渚,东接麻姑,俯万

山而合沓,邈一径之崎岖。于是云蒸霞,幽谷涌英,蜿蜓晰蜴,含石结阴,山而钟异

,泽霭霭以毓精。乃有紫气栖岩,岚光树,绛雾净隐,螭文映户。时不见山,惟见烟雾,

兮若蛟腾而虬兴,寞兮若亘而布。蔽冈轴衍,回峦绝,峤覆元岩,恍惚,

弥漫,固乾施而坤造,纷万叠以千盘,若乃皎虚赤霄,碧空睛昊,敛踪,彤云炫藻,开

野之光霁,幌众峰而同照。至若夕阴起,幽昼晦,向息曜灵潜影,皓魄甫出,时则榱桷浮辉

楼台得月。平野星垂,银河波落,寂万籁以同声,合婵娟而共榻。四郊云敛,万树风疏,

漾漾,惟月惟予,飘若控鹤以冲天,宛如跨龙以骋虚。骇青萍之冷逼,恍闱风之我居。乃

殿阁迥然中起,在山之阿,于宛之,杰构高骧,芬撩丽绮,因岩壑而启扉,傍岈而作所

,飞檐连霄以上出,虹梁回映于旁峙。基壤齐梁,功垂唐宋,恢蕞尔之重阶,栖神明以画栋

。旁有昌黎启祠于中山,斗凌云遗像倚崧,仰仙灵之渺忽,缅硕人之高风。苔文剥落,碣石

摩空。嗟时运之奄没,慨瞻依而无从;羡斯文之丕振,与兹山而无穷。尔乃万松潜翳,千樟

蒙笼,王刍舍荣,杖敷红,藤萝缪,桠错综,

鼯昼凭于木杪,宵号于山棕。何廓外

之近郊,闻人寰之寥阔,湛涓流之沸,沃瑶草之萋碧。脱浮生之尘缨,

惭敷游以憩息,怀十洲之芳屿,想昆仑之琼室。岂丹灶之梯炉,实灵囿之窟宅。夫其怪石悬

磴,乔木参天,幻

晕出没,沃野浮烟,此则城市所未尝见也。玄猿啼阴,祥鸠呼雨,反舌习禽,金衣求友,千

态万状,载鸣载止,此则城市所未尝闻也。瑞霭低霄,祥光远茏,兀矗如奔骥之赴陆,联络

如羽旗之扬空,对兮偈兮,若雨若风,此则平衍之隈北壤之区所未尝有也。于是薜荔绊车,

橘刺搴帷,偃蹇栖息,寄傲徘徊,或抱膝而朗吟,或凭栏以长啸。谷口腾欢,郊关含笑,祛

尘想于须臾,恋幽于晚眺。辍脂牵之遄径,冀霞举之高藐。相羊乎萝月

之阴,盘旋乎松风之。聊信宿以强颜,念明发以鼓棹。

宛溪赋杨珂

咨灵溪之钟萃,于峄阳之山阴。引飞流以界脉,由清泉而就深。始发源于峻极,聿经亘乎渊

沉。凌千岩以激湍,历万壑而游浔。拟江河而竞带,匪系革其成音。表重山于峻岭,映修竹

之茂林。注委蛇于后土,润膏泽于甘霖。若夫缘物涵象,因风涣文,檐端飞水,敬亭落云。

照明霞而散彩,浮暝日而含熏。会百川以学海,夹双石而趋奔。于是就其深矣,挹彼注兹,

载沉载浮,泳之游之,可以濯缨,可以乐饥。或修禊而流觞,或临清而赋诗。旋

盘涡以岸转,惊波吸谷而山移。尔其习坎至,盈科后行,向春

泮水,互寒凝冰,淆之不浊,澄之不

清,彰五色其无体,利万物而不争。秉至柔以为用,类上善之得名。尔乃夹山成涧,交草为

湄,渊坻名渚,涯曲为隈。涌波兴沦,明锦作漪。合涧水而注川,信涯流之所归。圃抱瓮而

为灌,农荷锺而成渠。艺五谷之良种,润自然之嘉蔬。乃若倾涌冲溢,浩淼襄腾。阳谷显曜

,天汉通灵,乘高迅逝,知险徂征。夹中洲以左转,合大江而南萦。旋渊九回以肠绕,湓流

百折而雷轰。乃若群峰峰,原作“学”,据《乾隆府志》改。倒影,叠嶂回光。纪同江汉,歌逐沧浪,蒸霞吐雾,流翠

浮苍。据东吴之上游,宛南国之中央。鼓若耶之樵风,泛河广之苇苇,用作“群”

,据《乾隆府志

》改。舱。坎德积小以成大地,道流谦而用藏。至若温风始至,秋

气平分,江城如画,香阁停云。或探梅以比雪,或纳凉而来薰。随四时之变化,知予乐之无

垠。若夫土控吴越,州连歙池。崇冈忱其腹,大江缘其隈。双阁仰攀乎叠嶂,北楼延赏于幽

溪。响山荫映乎阳林,敬潭涌溜于阴渠。瞿硎披裘于石室,琴高乘鲤于仙都。尧臣著集于宛

陵,蒯鳌就隐于匡庐。谢申鉴沈约,路应石于德舆。于是山川坐移

于枕席,鸥凫泛集于庭除。烦想涤除于心目,高怀超畅于开舒。将挹汪洋于千顷,永期寥廓

于太虚。

兰石山赋金声休宁

黄岳西走,徽水东趋,山环溪绕,一径崎岖。境开饶、婺之咽喉,道通楚、闽以险。哀晋

室之

多难,遭作逆于苏峻。望廷尉于山头,逞长驱而径进。时则内史桓侯出刺宣郡,痛王帅之既

败,纠义旅以自奋。既洒涕以屯泾,宁忍辱而通问。尔乃誓众分守,遣将俞公,勇飚于外,

义激于衷。凭山谷以抗拒,适韩晃之来攻,矢捐躯而致命,叹负侯之不忠。立芳名兮千载,

怀将军兮英风。则有览胜骚客,吊古韵士,或浮筏来探,或策蹇戾止。扪断碑于荒崖,寻转

战之遗垒,典午之河山几更,逆峻之遗腥未止。乃喟然而嘻曰:惟将军其无死,嗟忠义一脉

兮,与主臣为眷恋。嚼中丞齿于睢阳兮,有从难之雷、南;坏岳家城于临安兮,得赴义于皋

、宪。胡安史之不道兮乃反戈以自歼。彼负国其何人兮,于负恩乎奚怨,将军之报主兮,

天经地义之不变。矧兹地之山水兮,实忠义之盘结,方侯景之叛梁兮,白华据安吴之阙,及公之反害兮,虽当守猷州之堞。彼也攻城不克兮,此胡效死而哽咽。岂人力兮不及,抑天数兮莫测。而千载以下,感将军之孤忠,同内史之风烈。山若增其崔嵬,水若益其清洌,树苍苍而叶垂,日晶晶其光辉。时经往兮人莫追,峰常青兮名不堕。蓁焉莽焉,吾其望兰石而欷虚。祭副将陈有功文金声维某年月日,翰林院管兵部事金声闻石埭之变,副将陈有功战死,遂遣官致祭,泣而告之,其辞曰:呜呼!自北兵南渡以来,二十四城无一男子肯出死力,执干戈以从王事也。不谓出死力执干戈以从王事者,乃惟将军耶!昔马伏波谓男儿当马革裹尸以归,壮哉斯言,将军殆身之矣!青山白骨哭尔英雄,碧草黄花拾残戈剑。将军身死,痛万里之山河;仆魄长存,匡扼腕之社稷。余将叙尔陷阵之功,又告中兴之主,慰尔忠魂,恤尔后嗣。尔灵不昧,尚其助兹义旅,克成厥勋。则将军生为忠义之臣,死为忠义之鬼,亦无负于高皇帝三百年养士之恩也矣。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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