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九年清順治十五年

春正月

1月1日

○戊戌,命賜判敦寧閔馨男、知敦寧尹絅、前大司憲閔應亨、前參判韓必遠等米肉。蓋優老之典也。

1月3日

○庚子,以趙壽益爲大司憲,趙克善爲掌令,許穆爲持平。

○贊善宋浚吉上疏,乞歸省先壠。又曰:

臣於前數日,伏覩答臺臣之批。惜此敎之駟不及舌也。蓋人君所言,如其當理,則群臣惟思將順之不暇,誰敢有爭之者?如其不當,而無敢有爭之者,則不幾於子思所謂:「君之國事,將日非者」乎?夫然故,古之賢臣,有獻可而替否,至或裂麻而牽裾者。古之賢主,未嘗不嘉奬,而容受之,惟思一號一令,皆合於大中至正之道,無可見攻於群臣百姓。如其有可攻者,則唯恐諸臣之不我攻也,思有以改之而已,何嘗以見攻,爲疑而爲怒也?果爾則孔子所謂:「惟其言而莫予違,一言可以喪邦者』,不幸而近之矣。臣曾於筵席進啓:『惟觀其人之賢否、事之是非而已,切毋以同異黨伐之疑,先橫在聖衷。若然則此便是私意,發於其政,必不得其中。」斯言鄙淺,豈望天聰,迄今識有?然臣區區赤心,實非偶然。只愧精神言語,無以感動聖意爾。嗚呼!方今國事,無一可恃,誠可流涕而痛哭。所恃者,惟有聖主一心,可以斡旋萬化,濟屯而爲亨,回亂而爲治,則聖心其可有不純乎,其可有不中乎,其可有不公乎?所謂:「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八箇字,其可不參前倚衡,造次頃刻,而有少忽焉者乎?臣旅榻經年,虛紓寵榮,目見憂端百千,直與終南齊,而亦無嘉謨奇策,可以裨補萬一,敢以寂寥數語,爲新歲之獻。惟聖明,恕其僭而諒其忠焉。

優批答之,仍許省墓,命給馬。

○應敎趙復陽上疏曰:

臣頃忝憲府,職是言責,偶緣著見之事,薄爲相規之論,而言不見信,嚴旨繼下,至於答掌令鄭榏等避辭之批,有非臣子所敢聞者。古人有被逐而盡言者,臣何敢以罪在臣身,而不爲一言,以負聖明哉?若夫近來朝紳之間,漫成流蕩之風,縱情自恣,略不爲愧,甚至相識所眄,恬不知避。臣心常醜之,若不有所堤防,實恐名敎掃地。臣之前日上陳於榻前者,良以此也。徐必遠旣犯選妓之禁,而身居諫職。雖不首實,臺官亦當擧劾,況先自列,其事已發,則其可置之而不論乎?選妓家畜之禁,自古甚嚴,其意有在。曾在癸亥年間,元勳兩人,俱有所畜,不敢不刷送,此則猶是凡妓也,其視今日此等人,何如也?若以如必遠、挺一者,而雖有不法,人不敢言,則其他又何說也?今玆所論,亦欲以存朝廷之體貌,礪士夫之名檢,臣之不自量,亦已甚矣。伏願聖明,先削臣職,次治臣妄言之罪。

答曰:「勿辭。」

○諮議鄭道應上疏乞歸,優批答之,令該曹給馬以遣之。

1月4日

○辛丑,上下敎曰:「今聞世子之言,則贊善宋浚吉,今因掃墳,欲爲長往之計。雖已辭朝,趁其未出城,卽遣史官傳諭,使之趁速還朝。」浚吉對:「以適因受暇展省之行,略陳情事於書筵矣,不意聖慮曲軫,委遣史官,數行溫綸,委曲懇惻,臣伏讀惶感,不覺涕泗交頣。人臣蒙被異恩,一至於此,雖粉身湛宗,其何以圖報萬一。臣神情惝怳,不知所以爲言。臣雖欲歸,豈敢因此無端決去乎?不過往依松楸,靜處調病,或爲陳控之計,而聖敎及此,臣罪萬死。往省先墓,情理切迫,臣旣拜辭登途,從當別爲具疏待罪矣。」

1月5日

○壬寅,上御仁政門,行朝參。

○玉堂上箚,請留贊善宋浚吉,且令所住縣官,供給廚盤,以示優禮之意。上從之。

1月7日

○甲辰,掌令趙克善卒。命官給衾棺槨。

○贊善宋浚吉上疏曰:

臣辭朝之日,略陳悃臆於書筵,而不料聖慈,曲加軫念。卽遣近侍,宣諭聖旨,綸音懇惻,可泣鬼神,況臣何以爲心?繼而聞玉堂諸臣,有所陳啓,亦爲臣地,臣尤不勝震越悚怍,直欲高飛遠走,而不可得也。臣偶見故儒臣奇大升告我宣廟之語,以爲:『招致李滉,唯信用之而已,責任毋太重,接待毋過厚。責任太重,則必以學問未至爲辭,接待過厚,則非唯不敢安,且有盡歡竭忠之嫌。宋仁宗登用韓、范諸人甚銳,識者爲之預慮,未幾果遭讒退散云云。』噫!先輦長老,其慮事深遠切實,有如是者,其視今之人,氣象規模,果如何耶?爲李滉慮猶如此,況不及李滉萬萬者乎?老馬爲駒,詩人猶以寓譏。況非賢而得賢稱,其名雖榮,其實則亡,其如公議何?其如天地神祇何?此臣之所尤懼,而不敢當者也。至如支供等事,尤何足以煩聖聽?臣之一口,自可隨分討喫,雖在常時,亦不必擾及官家。況今客使將還,站上之役,尙不能支,其何暇及於他乎?抑臣於此,有慨然者存。以我聖上,圖治如此,好士如此,千古以來所罕聞者,誠得眞儒以輔佐之,其德業功烈,何可量哉?而于今幾年,尙未得其人,乃以如臣百無一長者,强充其數,施以待賢之禮,吁亦異矣。臣非不欲竭其才,而才如䌩線,不適於用,非不欲殫其智,而智如管窺,不周於事,非不欲展其學,而記聞口耳,元無實得,自量精誠忠赤,又無以感格上下。孚及豚魚,兼以宿疾孱喘,有時若將垂絶者,聖眷愈隆,臣罪愈大。唯有乞身早退,與村翁野老,歌詠聖德,飾身補過,以保晩節,是臣少答聖恩之地。臣之至情,自如此,實非一毫修飾邊幅之言也。懇乞聖慈,曲賜矜諒,先收支供之命,使臣得以安意留調,仍許罷退,俾返素履,得保殘骸。實天地父母終始生成之德也。

答曰:「渴想之餘,省覽來疏,怳若相對。欣喜曷勝,史官之回,未有快語,予用缺然,乞退之言,又及於此,只自愧赧而已。且疏中多有不安底意,予亦已慮矣。玉堂之言,雖不如古人之言,其言則是矣,予何不從。然自古待人之道,貴乎誠信,而務安其心,不以浮文而擾之。贊善之心,旣如是不安,則何用强焉?疏中所引奇大升之言,好則好矣,而未幾遭讒之言,予甚驚焉。何偶竝及於此乎。是予所以愧赧不已者也。贊善終若不來,則予當廢學,而不復講論矣。湏念此意,幡然上來,以副至意。縱不念寡昧,獨不念世子乎?伊日世子書筵罷後,來言贊善欲歸之意,而其色甚驚動,有不能自已者,其心可想。贊善能獨恝然乎哉?此而不動,則誠之一字,不復講論宜矣。君臣之間,責相知心,何用多誥。」

1月9日

○丙午,以金壽興爲修撰,李端相爲兼輔德,郭之欽爲掌令。上特除趙徵奎爲司僕主簿。徵奎乃一醫官耳,以一時私恩,有此特授,物議莫不譁然。

○淸使還,上幸西郊以送之。

1月12日

○己酉,以金益廉爲文學,李慶徽爲兼文學。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校理李時術曰:「政官有罪,則罪政官,下吏有罪,則罪下吏可也。且自有攸司,付而治之,亦無不可。至於鞭箠於閤門之外,恐非人君用刑之道也。」上曰:「然。名士有過,人皆申救,予之所失,誰復發明。」時醫官趙徵奎,有高品付祿之命,而兵曹不卽奉行,命杖該吏於差備門外,故有是言。

1月15日

○壬子,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上論元世宗之禮遇許衡而嘆曰:「宋則有僞學之禁,而元則崇儒重道,反優於宋,此不可以夷狄中國論之矣。」侍講官李端相曰:「此無他,宋則將亡之兆,元則將興之漸也。」贊善宋浚吉曰:「幸蒙恩暇,往返先壠,而前後聖諭,丁寧懇惻,有同朋友間往復之書,臣誠惶感,罔知所達。」上曰:「頃聞世子之言,或慮贊善,因此徑歸,今復入來,予甚喜慰。學問不可不講,正士亦不可不置諸左右,故欲贊善之常在左右,朝夕納誨耳。」浚吉曰:「聖敎如此,臣豈敢小有所隱?聖上自進講心經之後,別無所失,臣隣皆以爲學問之功也。近來過擧,大非所望於殿下者也。差備門外用刑,祖宗朝所未有者,臣竊惜之。」上曰:「處事顚錯,予知過矣。」浚吉曰:「臣躁暴,平居或有盛怒時,而怒氣稍弛,則最有愧於兒子,蓋恐兒子效之也。」上曰:「贊善豈其然哉?予性麤暴,故往往發於事爲間者至此。此豈非贊善出去之故耶?」浚吉曰:「己丑嗣位之初,聖明苟有所失,則群下言之,輒卽改之,臣與金集私相語曰:『此聖主也。苟有過必改。』其後漸不如初,是何故耶?似聞因或者之說,未免沮撓云,果如所傳,則此近於叔孫通『天子無過』之言也。近來聖德有足稱者,而旋有過擧,比如陽春草木方盛之時,遽被霜露之摧殘也。兵曹吏之被罪者,請令攸司,特給藥物,一以示恤刑之典,一以示追悔之意。」上皆從之。仍曰:「『久不見黃生,鄙吝復萌』,今聞贊善之說,諄諄若飮醇酒,自不覺其沈醉也。」浚吉曰:「謬奬至此,惶感彌切。」乞退甚懇曰:「宋時陳州處士萬適,被召而來,死於都下,臣嘗以是說,達於疏中矣。向日鄭道應給馬許歸。今臣不願爲萬適,願爲鄭道應矣。」上曰:「又何發此言乎?更須安心,勿生歸計。」

○僉知鄭斗卿上疏曰:

臣向者,謹撰《原利說》以進:『臣竊念後世貪君,不行仁政,虐鱞寡孤獨,聚歛財貨,以爲利,歸於亂亡者多』,臣非謂今有此事,人君常戒此事,必無此患,故陳之矣。意則然矣,言則濫矣,聖明不徒寬恕,褒奬太過,至欲觀覽,不下元疏,此實異數。以臣駑劣,何以得此。感淚自下,不覺沾襟。嗚呼!殿下之好察遜言,其亦至矣。臣才識,少也猶在下中,矧今精神消亡,氣力衰朽,百爾思之,無以報天地之恩,又謹獻《天命論》一篇,以助吾殿下敬天修身之萬一,臣不勝惶恐。《天命論》曰國之始,必有天命,其終也亦然,未有命不革而革者。革在天,革不革在人,革歸天,不歸人不通,歸人不歸天不備,兩參幾矣。要之國之亂亡,不但人運亦極艱,德不動、天不回。於是乎有『祈天永命』之說,永命之道,惟德而已,德可信者有五。天道無親,命吉凶在善惡。若不問善惡,命興興之,命亡亡之,是故也,堯舜何功,桀紂何罪?不公莫甚,天道必不然矣。可信者一也。天或難諶,顔淵早夭,盜跖壽終,若此者,往往有之,至於國,自有國以來,未有德而革者。可信者二也。伊尹、龍逢、比干、箕子,智足知天命,天命已定,德不德,無損益,伊尹不必五就亂邦,龍逢、比于,不必殺其身以爭,箕子不必佯狂爲奴。可信者三也。宋徽宗時,鬻菜夫忽若迷罔,向闕門戟手詈之曰:「太祖神宗皇帝,使我來道,尙速改也」,捕下開封獄,一夕方省,不知向者所爲。二帝在天,必知天命,天命已定,德,不德無損益,不必誘人衷傳言,可信者四也。成湯以六事自責,大雨方數千里,太戊修德,桑穀枯死,武丁恭默思道,帝賚良弼,周公爲武王禱疾,翌日乃瘳,成王親逆周公,天乃雨反風,偃禾盡起,天人感應,疾於影響,必不革有德,可信者五也。觀此五者,祈天永命,亦章章明矣。苟無是理,召公不必告諸君,孔子不必載諸書,程子不必明言其必然也。紂雖慢天,亦知命在天。徒知命,不知命吉凶在善惡,此紂之所以亡也。《書》曰:『天惟五年,須假之子孫,誕作主,罔可念聽』,天假紂至於五年,不可謂不久矣。紂若遷改,天豈庸釋哉?故書曰:『天降喪于殷,罔愛予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言紂之亡,在紂,不在天也。是以苟非大無道,天必欲扶持,將降大割,先示妖孽,使之修省。淫泆之主,遇災狎侮益甚,若然者,慧茀弟出而不能警,山岳崩而不能恐,地震千里,風拔木而不能動,卒就殄滅。此固不足道。至於雖有恐懼之意,其意不誠,則危微相混,聖狂相勝,喜怒不節,賞罰不中,是非不明,邪正不分,公道不行,紀綱不立,惠澤不施,人心不服,欲以此禳災,其亦難矣。嗚呼!成湯致大雨,太戊枯桑穀,武丁得良弼,周公瘳癘疾,成王起偃禾,此皆至誠所致。人君有此誠,誠未格天,天不弔而國危亂,臣不信也。

答曰:「愛君之誠,如是縷縷,不已於前後,予用嘉賞矣。可不體念焉。」仍賜虎皮。

1月16日

○癸丑,以吳始壽爲持平,特除趙復陽爲副應敎。初復陽言士夫蓄娼之失,大司諫徐必遠以此引避,上疑復陽攻斥必遠,深惡之,宋浚吉力言其不然,上乃有是命。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至懲忿窒慾之說,侍讀官李時術曰:「先儒之論,云懲忿猶可易,窒慾爲尤難。」贊善宋浚吉曰:「慾者柔惡也,故其害特甚。昨者率爾陳達,語多狂妄,而皆卽採施,翕受敷施,一至於此,惶感彌切,而第恐智慮淺短,不足以仰裨聖德之萬一也。人君爲國之道,勸懲宜先。昏朝之末,西宮肅謝之禮,廢而不行久矣,宋甲祚中丁巳生員,獨能拜謝於西宮。其時凶徒,倡爲廢母之議,脅勒多士,甲祚不從,拂袖而去,凶徒使人探問名姓,以爲中傷之計,甲祚卽索筆大書其名而給之,略不畏禍。能扶倫紀,其氣節可尙,而反正後,官止奉事,亦不贈爵,此爲欠典也。」上曰:「然則贈爵可也。」承旨徐必遠曰:「宋甲祚卽時烈之父也。」上歎曰:「宋時烈自先人非常流,其賢有自來矣。」

1月19日

○丙辰,以蔡𥙿後爲吏曹判書,洪命夏爲右參贊。

1月20日

○丁巳,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上曰:「仁與恕有別乎?」贊善宋浚吉曰:「大同而小異,推己及物爲恕,以己及物爲仁。」上曰:「推字有用力底意思,以字有自然底意思也。」宋浚吉曰:「昨日自上有聲色臭味之中,何者爲甚之問』,臣退而思之,故相臣吳允謙行錄中,亦有如此說話矣。先王於筵中,講《論語》至『戒之在色在鬪在得』,先王問曰:『何者爲甚』,吳允謙對曰:『惟色爲難』,先王曰:『惟得尤難。』允謙曰:『臣所謂色,非但妖艶之色而已,於夫婦有別之道,少不謹愼,則亦可戒也。』先王大加稱奬云矣。」

1月24日

○辛酉,進善尹宣擧來詣闕下,上疏陳懇,上欲賜對,不肯而退,其疏曰:

一束冠帶,拜肅天陛,以體聖上不世之盛心,豈臣之所不欲爲者哉?徒以臣之私悃,覶縷於前疏之末者,實出於萬不獲已。雖或僭越,而亦可見其本心矣。自誓皦然,有死無霣。此臣所以稽首待罪於咫尺之威,而終不敢抗朝衣,而入宮門者也。前日之不能進者,非有他意也,今日之赴闕下者,亦非有他計也。一番陳列,以答聖意,退死溝壑,志願畢矣。而旣已呈身,又不肅命,行止乖常,進退無據,律之以分義,論之以格例,則邦刑至嚴,罪戾難貸。而掩其難掩之庛,赦其罔赦之罪,俾當不稱之服,待以優賢之禮,則臣寧鳥竄獸伏,遁逃奔逬,以圖本心之所安而已。

1月26日

○癸亥,以趙壽益爲吏曹參判,洪重普爲大司憲,金素爲黃海監司,鄭榏、李性恒爲掌令,韓縝、洪鐩爲正言,閔鼎重爲副修撰。

1月27日

○甲子,進善尹宣擧終不拜命,連上三疏,固辭登對而去。

二月

2月2日

○己巳,以李廷夔爲承旨,睦來善爲持平,李慶徽爲校理。

2月4日

○辛未,上下敎于政院曰:「日已向暖,而贊善宋時烈,今尙不來,予用鬱鬱思想矣。以從速上來之意,承旨措辭下諭。」

○前領敦寧府事李景奭上箚曰:

老病如臣,報效無路,區區寸忱,惟祝聖壽無彊,國祚鞏固,逢此新年,微誠益切。竊伏惟念人君致治之道,莫先於修身,修身莫切於講學。學問之道無他,惟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伏聞殿下緇衣之好,近日益篤,側席之求,夐超古先,嘉納格言,優禮賢士,頻御經筵,討論《心經》,此實萬事之本,萬化之原,國其庶幾乎。幸孰甚焉。《心經》一部,孰非可法,而所謂:「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不遠復無祗悔之訓」,益切於着工。造次克念,持以悠久,則其於山澤之懲窒,風雷之遷改也,豈不沛然而有裕哉?先儒發揮,而於懲忿則曰:「如摧山」,於窒慾則曰:「如塡壑」,遷善當「如風之速」,改過當「如雷之猛」,此言尤極喫緊峻切。苟能如是,則不遠復,亶在於斯,不遠復,則無祗悔,直方大,從可馴致。推其極功,則修齊治平,豈可舍此而他求哉?臣素無學識,而買櫝之餘,粗窺一斑,敢以經傳之語,爲殿下誦之。聖明於此,固已熟講而習聞之矣,臣不避架疊,而申達者,誠願聖明益加緝熙之功,漸造日新之域,必以一變至道,爲志焉。夫君子之中庸,不以匹士君人,而有別,處事順理,泛應曲當,其道一也。況人主一日萬幾,酬酢千變,內以子庶民,外而柔遠人,其所猷爲,必無過不及之差,然後平物我、服遠近,而國以之寧矣。《中庸》九經所謂:「厚往薄來」者,卽懷諸侯之中道也。向在丙子,若使朝臣,不爲過中之議,則必不速危辱之禍矣。傷虎之人,聲色易變,臣又老矣,不無過慮。竊恐今日朝廷,於島差,待之不得其中也,臣嘗略陳於榻前矣,而今更仰瀆。彼之於我,自以爲大相濟,而我於彼,曾無一言之稱謝,自初至終,所責者,數句文字之違例也。臣愚未能燭其狀,而彼若有意而然,則雖責島差,改之不易,寧因其遜辭,語之以後無再誤,而書以謝其意可也,如非有意,則尤不足深咎。而徒責文字之失,不謝關白之好意,不禮委來之差倭,使之久滯落莫而歸,其可謂之得當乎?彼之待我如此,則我以爲何如也?視大漢待冒頓之事,何相左之遼也。臣愚以爲:『於島倭責之太過矣,於交隣之道,不及遠矣。今則島主已歿,事機頓異,雖受其書契,在我似無傷損,於理亦爲順便矣。不此之思,惟以固守其初爲勝算,則亡亦此後難處之患,殆有甚於今日者耶?雖不必有大釁端,釁端未必不由此生矣。臣之淺見,常謂彼國雖非可動之勢,三世相傳,侈盛已極,如或動不萬全,而我値陽九之會,則事變之不出,有難保也。以此恒懷隱憂,玆者朝廷之處置如此,愚臣之憂益深焉。雖已過矣,及今改之,則不猶愈於膠固之無益乎?待夷固在厚德,仁民莫如輕徭。昨冬登對時,上敎及於幣木之蠲,可謂以不忍之心,行不忍之政也。或謂之民所當爲,不必蠲也,臣恐其不深思也。朱子修《綱目》,特書田租之蠲,此指常賦而言也。常賦猶可輕而減之,況此上次歲幣及他百物之供,皆是科外之重役,昔日之所無,民安得不困窮,而嚬蹙也哉?臣雖乏治安之策,惟思贊揚盛德,臣得聞聖敎,心甚欣幸,退而側耳者久矣,尙未有指揮之降。意者姑有所待,而但念民窮極矣,織造始矣,若不早賜明敎,恐未免緩於民事也。且聞諸有司,新刷奴婢之貢,作爲米布,捐此以濟之,則次幣木亦可辦出云。當今萬事,莫急於救民,出自聖斷,特令度支及大同廳堂上三臣,料理稟處,則民力少寬,而邦本庶可固矣。且王畿根本,理宜優之,而大小郡邑,物力殘薄。站役供億,雖有賴於公家,夫馬駄運,寧不資於民間?乍往乍來,非一非再,其飢寒跂涉、負戴顚頓之狀,良可矜惻。宣惠設廳,被澤不淺,而漸不如初,徭役迭興,至於田租之輸納,勞費倍苦。上年豆太,失稔尤甚,此亦裁其闊狹,有所酌處,則畿甸殘氓,得蒙一分之惠矣。此皆謹天戒、消民怨之一大端也。伏願聖明,竝令有司,商量而善處之,生民幸甚,國家幸甚。上而倭一款,下而民一款,不宜宣露,敢封短箚,率爾投進,不勝悚懼之至。「

答曰:」箚中多少說話,無非愛君憂國之至誠,令人感動。予雖不敏,敢不體念焉。歲幣木綿一款,曾已念及,而至今未有命令,非有他意,姑待湖南大同之講定矣。卿言如此,卽令分付該曹矣。其他令廟堂議處焉。「

2月7日

○甲戌,特除進善權諰爲承旨,以李慶徽爲獻納。

2月9日

○丙子,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領議政鄭太和曰:「湖南大同,今當稟定。初以應收之米,計出經用之數,則不足者五千餘石,而追後磨鍊,則餘數尙多云矣。」上曰:「設法之初,必須量定。如有餘數,亦可以救民,或不足而加賦,則恐有民怨。雖以十三斗酌定,似無不可矣。」戶曹判書鄭維城曰:「旣徵之後,舡運甚難。臣意則不若留置沿海諸邑,使貢物主人受出,而私運之爲便也。」延城君李時昉曰:「湖西收米,輸置京倉,從京中市直,以給貢物主人,故可能繼用。若如戶判之言,則事多掣肘,決不可從也。」上遂徧問於諸臣,左參贊洪命夏極言其不便,諸臣皆持兩端,論議不一。上曰:「王者之政,貴在均平。山郡偏歇,沿海偏苦,不可不變而通之,倣湖西已行之規,講定節目可也。」命減丁酉次幣木綿,以各司奴婢貢布,移送地部,使之代用。

2月10日

○丁丑,右議政李厚源以病免。

○以趙復陽爲執義。

2月11日

○戊寅,以宋時烈爲吏曹參議。

○進善尹宣擧上疏曰:

臣蔽性難回,謬見未變,咫尺天威,敢抗聖旨,上負明主特達之知,下觸朝家典常之憲,國人疑之,明友責之。分義之誅,名敎之斥,自知難逭,無以爲辭。不意聖批又降,至以貴相知心爲敎,而臣之血誠,亦在前疏,倘蒙聖上,不以一夫私言而棄之,則豈必待入見其面目而後,方得其心乎?士服入見之敎,尤非臣之所敢承當者也。進善臣權諰,卽臣之親友也,而敢以此言,聞於聖上,聖上亦謂臣之情願,實出於此乎?臣之所願,只欲陳情闕下,以謝聖恩而已。旣不束帶入謝,而敢望越禮求見乎?權諰於此,不免妄發。聖上何不曲諒臣心,俾成匹夫之願哉?臣留一日,則更加一層罪戾,故謹具小疏,以達臣情,歸伏鄕廬,恭竢後命。

仍退歸其鄕。

2月13日

○庚辰,以元萬石爲黃海監司,權大運、徐元履爲承旨,趙龜錫爲獻納。

2月14日

○辛巳,修撰金壽興上疏辭職,又曰:

竊惟向日尹宣擧之來也,自聖上禮遇之誠,委曲懇至,可謂卓越古今,而顧其偏滯之性,不能自廻,畢竟長往而不顧,非但聖上之缺然,同朝歎惜,曷勝言哉?辭歸一疏,已經旬望,尙不下批,聖明有未釋然於其去就之決,以爲不必更有所云云耶?第念尹宣擧之事,誠過矣。自古聖主在上,必有不賓之士。故漢光武不聽范升之言,而禮送周黨,以興東京數百年節義之風,至今美光武之德,而稱黨之節不衰,豈不休哉?今者宣擧業已退歸,必無復路之望。當此風節掃地,士氣委靡之日,若賜數行諭旨,以示聖意,則寧不大有光於盛德弘量乎?近又伏聞贊善權諰上來之後,卽有繼粟之命,故不受常祿,而頃因贊善宋浚吉之懇辭,還收米粟,只給饌味,權諰則實不受正月祿俸,而與宋浚吉一體還收,竊聽旅寓艱食,苦楚倍甚云。我朝士大夫常祿,旣不能贍足,而今且與周急之粟而竝收,則朝家優禮賢士之道,必不如是之薄也,此必聖上之未及察也。

上只以勿辭答之。

2月16日

○癸未,全州金堤等邑地震。

2月19日

○丙戌,以鄭基豊爲執義。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至『言之於口,不若行之於身』,贊善宋浚吉曰:「知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樂之。不然則何能盡之于心乎?言之口、行之身,猶或外假而欺人,至於盡之于心,不可以欺神矣。」上曰:「近密之臣,猶或相接,而外廷之臣,罕見其面,又安知其心之邪正乎?」侍講官李端相曰:「本源澄淸,如水之鑑物,則邪正之辨,何難之有,苟或億逆,則必未免錯誤矣。」浚吉曰:「古人所謂:『認鐵爲金,認賊爲子』者,錯誤之患也。官人之道,宜取實行,不可以外貌爲也。」上曰:「今日朝廷,似無謟邪小人,而國勢不振者,是何故耶?」浚吉曰:「當今之勢,比如痼疾之人,漸至澌敗,奄奄垂盡,不可以此自慰也。」講訖,上,謂浚吉曰:「頃於疏中,有修墓之請,必欲親往耶?」浚吉曰:「臣母墳傾圮,不可不修改,是以請告耳。」上曰:「玉堂之意如何?」端相曰:「臣等待罪經幄,少無所補,而浚吉學識,非廷臣所及。其所以補聖躬、益朝家者,豈偶然哉?春宮學問,比前加進者,亦莫非浚吉開導之功也。在野之賢,縱不能畢致,旣來之人,又何可許歸乎?」上曰:「不須多言。自贊善之來也,予亦倚而重之,必欲無過,至於書筵勸講,竭誠不倦,世子欣悅之懷,益復如何。群議則皆欲留之不遣,而予則不然。待人之道,必以誠信,今雖許歸,豈可高飛遠走,而莫予顧乎?維縶而强留,非予志也。」浚吉曰:「聖敎及此,臣誠感泣,不知所云。前日疏批,有『君臣之間,貴相知心』等語,臣中夜感誦,銘鏤于心。臣去之後,筋力可堪,則何敢不卽還來乎?古人所謂:『退在田野,而安閑者』,以其忘世也,臣雖退伏丘園,爲國之未嘗少弛也。」上曰:「近日宋時烈,必且上來,與之共入書筵,則尤幸,而贊善今先告歸,心甚缺然。」浚吉曰:「李滉之乞退,宣祖亦許之。臣雖不敢望古人,今日許歸,豈非美事乎?」上曰:「以乞退爲言,則非予所望。須趁日氣未熱,上來可也。」浚吉曰:「古有拜辭於陛前者。臣請拜辭而退。」上曰:「從容告歸,何必乃爾。」命給馬。上曰:「尹宣擧必欲一見,而終不可得,可歎。去時之疏,卽當下批,而旣已下去,故姑未果焉。或以厭薄疑之,故追答之耳。」

2月20日

○丁亥,贊善宋浚吉辭歸,上召見之。浚吉曰:「臣偏蒙兩朝恩遇,而癃孱如此,圖報無路,私情切迫,敢乞還鄕,聖明曲諒,特副情願,臣誠感隕,只有涕淚。臣於朝者,伏見金益廉疏批,有『魚水契合』等語,臣何敢當之。古之明王,尙愛嚬笑,今日王言,竊恐太過也。臣衰邁已極,未死之前,恐不復見天顔,結草酬恩,只期他生而已。臣雖退在田野,何敢一日忘國家哉?」上曰:「如有可言者,一一以陳。」浚吉曰:「目今國勢不振,民生困悴,將至於危亡,而莫之救,臣竊痛之。若一心不懈,至誠求治,則豈無其效?欲外攘,則先內修,欲治兵,則先養民,未有內不修而外攘,民不養而兵治者也。」上曰:「所言固非偶然,可不佩服焉。」浚吉曰:「春宮天資高邁,學問將進,近來更加篤實,擧朝莫不喜幸。然人心無常,怠忽易間,聖上必須勤勤敎導,可以有終矣。」上曰:「此予所以惜贊善之去耳。」浚吉曰:「臣則神精昏耗,不能記誦,當今講官,莫如兪棨。不過降一召旨,自當卽來,非如臣輩乍來乍去之比也。」上不答。乃曰:「宋時烈人或疑其不來,而予則以爲必來。前日下諭,已布予意,而國事至此,任用之心,益切于中。但客使將至,恐有退托之言,以是爲慮。」浚吉曰:「臣當以聖敎,一一傳諭。」上曰:「爲予致意。」浚吉曰:「時烈則非如臣之閑往閑來而已。若以誠意勸勉,則必將赴召,展其所蘊矣。」又曰:「近於筵席,講論《心經》,小臣備員,只陳梗槪,然聖學高明,豈待講官而知之?唯在聖上精察,而力行之耳。」上曰:「聖經賢傳,無非可法,而《心經》一書,最爲精切,心誠好之。然事到面前,輒復忘了,此是工夫未盡之故也。」浚吉曰:「臣當遠離,請畢陳所懷。竊覵聖明,有英豪自處之意,無禮法拘檢之節,故朝廷之上,少以禮法自檢,恐非表率之道也。古人有以『不遠復』三字,爲符以自警。亦願聖明,以『純粹精』三字爲符焉。此卽《易經》之辭也。」又曰:「用刑必以愼恤爲戒者,聖人之意可見。頃日平壤亂民之變,雖云可駭,至於一門就夷,則豈不矜慘哉?凡人之意可見,頃日平壤亂民之變,雖云可駭,至於一門就夷,則豈不矜慘哉?凡刑獄,勿以果決爲快,常存欽恤之念。」上曰:「雖未久上來,此別亦甚缺然。暫欲行酒,安坐可也。」中官擧杯而進,上曰:「此所以慰遠行之杯也,須盡此杯。」浚吉曰:「臣固知聖上酒量甚寬,而剛制不御,群下孰不欽仰。」上曰:「不爲崇飮,是予家法,此非剛制而然也。」浚吉曰:「臣見御寢帷帳,皆用黑布,聖上昭儉,推此可知。」上曰:「闕內別無侈靡之習,而外間則必稱宮樣,爭尙奢華,是未可知也。」浚吉曰:「臣聞穆陵遷改時,開見榟宮,則不用錦繡,多用綿布衣服,此槪是宣祖大王平日所嘗御者云,先王儉德,可謂至矣,臣非不知聖上崇儉,而駙馬之家,宏侈太甚,臣之所望,唯在聖上之裁制耳。」又曰:「成宗大王奉三大妃,每於宮中,頻設小宴,自是聖孝,而燕山之荒淫,實由於此云。今日世子,如鑑未塵,如水未波,敎導之術,在於聖上躬行耳。」酒罷,又賜貂裘一領,上曰:「此予所服者。春寒尙緊,以是贐行,須趁日氣未熱而上來。」浚吉曰:「恩禮至此,此生難報矣。」

2月23日

○庚寅,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上曰:「太廟親祭,久未行之,心常不安。今者日氣漸向和暖,而顧予筋力,比前頓減。奠幣獻爵,恐難成禮。雖未得參於大祭,欲別涓吉日,少伸情禮,卿等之意如何。」左議政元斗杓曰:「不可率爾斷定,請令禮官稟定。」上曰:「然則亦問于原任大臣。」

2月24日

○辛卯,以吳挺一爲大司憲,郭之欽、鄭榏爲掌令,趙復陽爲副應敎。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講訖,上曰:「宋浚吉去時,有何語乎?」侍講官李端相曰:「臣暫與相見,則以爲聖朝恩禮,終始隆重。若有自力之勢,豈無更來之意?但癃孱如此,恐未可必也云矣。」上曰:「宋時烈使之趁春和上來矣。若不肯來,必投疏陳懇,而今春已半,尙此寂然,疑有幡然之意,而但客使將至,得無中止耶?是可慮也。」

2月26日

○癸巳,以曺漢英爲大司諫,擢拜金南重工曹判書,閔鼎重爲司諫,李端相爲執義,鄭榏爲獻納,李程爲持平。

2月28日

○乙未,分遣御史,巡按諸道。

○上御夕講,講《心經》。至『顔子克己如紅爐點雪』,侍講官趙復陽曰:「此顔子之所以獨超於孔門群弟子也。」進善權諰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三者,無非作成之術也。上自帝王,下至庶人,舍此何求?」上曰:「忠與恕,其意同歟。」諰曰:「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忠恕差有別矣。帝王之學,不但事於章句之末而已,準在體認而力行之耳。」

2月29日

○丙申,以洪命夏爲禮曹判書,安後說爲校理,金壽興爲修撰。

○上御夕講,講《心經》。

2月30日

○丁酉,上御晝講,講《心經》。

三月

3月3日

○庚子,以郭齊華爲正言。

○淸差李一先齎勑而來,領議政鄭太和等勸上郊迎,承旨徐元履力贊其議,上幸西郊以迎之,接見于熙政堂。一先曰:「大國將發兵伐羅禪,饋餉甚難。本國亦當助兵,請自本國,齎五月糧以送。」上曰:「賊勢如何?」一先曰:「賊兵不過千餘人云矣,俺等之所以疾馳而來者,蓋慮北路無儲蓄,欲輸內地之粟,以繼軍食故也。」上曰:「絶域飛輓,其勢雖難,安得不副。」

○進善尹宣擧上疏曰:

違命之臣,罪固當死,而情窮勢極,徑返溝壑。臣謂執法之官,應有問罪之擧,不圖聖量,海涵天覆。恩批追下,辭旨極溫,至以誠意未盡,自責於聖躬,日望幡改,加勉於微臣,數行綸綍,盛意藹然,始則曰:「予雖有病,亟欲相見」,終則曰:「君臣之間,貴相知心」,是我聖上待微臣之道,誠已至矣。初何有歉於君父之誠禮乎?臣所以留疏徑歸者,實非有潔身長往之志也,亦非有恝視不顧之意也。只爲三進闕下,畢陳所蘊,遲留都下,更無所望。而加以入對之命,係是不世之異數,則自不得拜官肅恩者,其敢偃然當此盛禮乎?聖上過聽臣之虛名,誤以徵士之禮禮之。其欲見臣者,蓋不但如凡民之一藝一役而已,則以虛名進見,臣竊愧之矣。臣之終陷於逋逃之誅者,不在於誠禮之未盡,而實由於過分也。且臣死罪之稱,三辱聖敎之勤,曰:「予所未解」,曰:「無非耿介」,曰:「欲見而言之」,聖上之詔告賤臣者,若是鄭重,而臣乃牢執不改,强瀆不捨者,非敢故拂違於明旨,而好爲激詭堅僻之行也,臣之終始所犯,實有不容於死者矣。夫命不趨、恩不謝、召不進與夫不待命而徑歸,古今之士,或有行之,而自不以爲嫌,人不以爲非,世主不以爲罪者,以其比義而循道故也。今臣則狂率蔽錮,徑情直行,匹夫無禮,罪當萬死。縱聖上憐而赦臣,臣何敢愈貪天寵,便脫然自比於無罪之人哉?唯願聖上,察臣誠懇,繳褫官號,得安其職分,則從玆以往,庶幾獲免法義之責,而終逭於死罪矣。

答曰:「縷縷之言,無非由中之悃愊,予用嘉之,爾其體予至意。」

3月5日

○壬寅,以韓縝爲正言。

3月7日

○甲辰,執義李端相、持平李程引避曰:「今此差官之來,出於不意,郊迎節目之未卽講定,其勢固然,而玉候未寧,誠難動駕,則或遣朝臣,通諭此意,縱未見許,猶不失體,而廟堂之請送微末一舌官,游辭乞寢,未免苟且。而旣送之後,則爲舌官者,所當反覆開諭,必期動聽,了無周旋之力,只得操縱之語,不復苦爭,旋卽馳還。接伴使金素亦不能措辭善諭,以回彼意,且未及一一啓聞,遂致乘輿急出,事出蒼黃,百僚顚倒,不成朝列。此實丙丁以後所無之事也,貽辱國家,莫此爲甚,臣等悲憤之極,直欲死而無知也。玆以其時下送譯官徐孝男,爲先拿問,接伴使金素待差官到江,令該府科罪之意,欲爲論啓,發簡同僚,則諸僚皆書謹悉,而長官獨以明日坐更議爲答。卽以似無更議之意,又爲往復,而終未歸一。此論之今日始發,亦云晩矣,有何更待明日之事乎?臣等實未曉其意之所在也。無非臣見輕之致,何敢仍冒,請遞臣職。」掌令鄭麟卿、郭之欽亦以此引避。大司憲吳挺一引避曰:「昨日同僚,以舌官拿問接伴科罪事發簡,而臣意有未釋然者。彼旣藉勑自尊,舌官之不能動聽,勢固然矣,不必汲汲拿問於未渡江之前,接伴則善喩與否,雖未詳知,儐臣道臣,極力開諭,終不回聽,則其間事勢,亦可知矣。且其馳啓續至,而撥路稽傳,其行飄忽,嚴駕已備,未及中止,臣參備局,實所見知。僚議峻發,或未詳其曲折也耶。臣雖愚頑,亦有人心,其日悲憤欲死之心,何獨後於人,而旣知不然,不敢苟同。同僚引避,臣亦何敢仍冒,請遞臣職。」答曰:「勿辭。」端相等竝退待物論。玉堂〈副校理安後說、副修撰金壽興。〉上箚曰:

執義李端相等引嫌而退。郊迎之禮,旣有所重,則只送舌官,已極失體,不爲回聽,雖出操縱之意,未能善諭,亦失周旋之責。臺臣之欲論者,雖或不諒事勢,而亦所以重事體也,憤慨所激,志氣可尙。其時曲折,旣所見知,則欲待面議,不無意見,而此論旣發,則不必以此起鬧。請執義李端相、持平李程、掌令鄭麟卿、郭之欽出仕,大司憲吳挺一遞差。

上從之。

3月9日

○丙午,木星入東井星。

○上下敎于政院曰:「贊善宋浚吉之還家,今已久矣,而予之思想,不曾暫弛矣。其令縣官存問,且令道臣,優賜米肉,以表予意。仍念參議宋時烈家居甚貧,無以自資云,予甚愍焉。亦令道臣,一體賜給,以示予不忘之意。」

3月10日

○丁未,以尹絳爲大司憲,趙珩爲大司諫,李俊耉爲獻納,鄭晳爲正言,李正英爲承旨,閔應騫爲全南左水使。

○憲府〈執義李端相、掌令鄭麟卿、郭之欽、持平李程。〉啓曰:「頃於差官入城之日,玉候未寧,誠難動駕,則別遣舌官,乞寢郊迎之擧,蓋亦出於不得已,而旣送之後,則爲舌官者,所當反覆開諭,必期聽許,而了無周旋之力,只得操縱之語,不復苦爭,旋卽馳還。接伴使金素,亦不能措辭善諭,以回彼意,且未及一一啓聞,遂致乘輿急出,事多蒼黃,百僚顚倒,不成朝列,此實丙丁以後所未有之事也。至今思之,令人氣湧,悲憤之極。直欲死而無知也。況以差官到坡州之,語觀之則當初不能善辭開陳,使彼動聽之狀,尤可見矣,辱國之罪,何敢逃焉?請於差官渡江後,其時下送舌官徐孝男,拿問重究,接伴使金素,令該府科罪。」上從之。

3月11日

○戊申,冬至使兼謝恩使沈之源、副使尹順之、書狀官李俊耉,還自淸國。上召見之,仍問彼中事情,之源曰:「其俗之事佛祈神,甚於梁武帝時,齋日常多,故公事遲滯矣。所謂於應巨大,卽其國之用事者,而再求溺器於使行,其他大小之官,見輒有求,此必貪風大熾矣。於應巨大且言于臣等曰:『皇帝生子,太后經疫,雲南、貴州,皆已歸順,慶莫大焉。國王聞之,必以爲喜,前頭進賀使,不可循例差送。國王雖不能親進,世子大君中,不可不一來。』臣答曰:『世子尙未經痘疫,雖宮門之外,不敢出入。』於應巨大曰:『有命在天,豈以此拘忌耶?』臣答曰:『臣子之心,其忍委之於天,而不修在我之道乎?』於應巨大不復强請矣。」上曰:「彼甚凶譎,先發此言者,蓋欲大君之來也。」之源曰:「西路之民,奔走站役,未遑農務,勢將流散,甚可慮也。平安一路,皆以武弁差送,皆事侵漁,撫綏失宜,此甚不當矣。」上曰:「頃者人有陳疏言之者,大臣之意又如此。文蔭交差之意,言于該曹。」

3月12日

○己酉,上幸西郊,迎淸使,接見于仁政殿。

3月14日

○辛亥,憲府〈執義李端相、掌令郭之欽、鄭麟卿、持平李程。〉啓曰:「堂下淸望之通塞,必循一時之公議,事體重大,實非凡官注擬之比。前正言洪鐩,雖曰曾經臺侍,而自辛卯以後,爲公議所不許,見阻淸望者久矣,該曹若有更通之意,則議于同僚歸一後擬望,亦非晩矣,而頃者該曹,不詢僚席,猝然復擬於臺諫之望,物議皆以爲非。請該曹當該堂上從重推考,淸望新通之時,則必須十分熟講,論議歸一,然後擬望者例也。頃者崔寬備擬臺諫之日,該曹堂上有臨政持難之語。私室講定之時,雖已快許,持難之語,猝發於政席,則縱有追悔之意,爲郞官者,所當更爲通議,以待後政,而苟且備擬,有傷政體。請其日參政當該郞廳,從重推考。」上從之。

3月15日

○壬子,特除尹善道爲工曹參議,以師傅舊恩有是除。

3月19日

○丙辰,吏曹判書蔡𥙿後上疏辭職,答曰:「前後政官,孰無些小之失,卿勿沮喪,安心勿辭。」

3月22日

○己未,以鄭致和爲大司憲,李一相爲大司成,許穆爲持平,鄭榏爲掌令。

3月25日

○壬戌,以尹文擧爲吏曹參議,特除宋時烈爲禮曹參判。

○上御晝講,講《心經》。至喜怒哀樂未發之說,上曰:「苟或涵養於未發,而發後以爲難制云爾,則近於禪學,故要就發處制也。孔、孟敎人,多從發處說,良以此也。」權諰曰:「七情之中,唯怒尤難制,人主所當戒愼處也。試以哀之,一字言之,當哀而哀,是謂中節。去年內浦,失稔尤甚,哀我民生,或有餓死者矣。」上曰:「聞來驚惻。言于該曹,講求賑求之策。」諰又曰:「宰臣之喪,必用典祀,所以重其禮,而致其哀也。呂爾徵之死已久,而尙未致祭。生前雖有過失,到此尙宜包容。況其所言,斷無他意乎?」上不答而罷,追下呂爾徵致祭文。

3月27日

○甲子,以鄭致和爲兵曹判書,李一相爲大司憲,南九萬爲持平,趙復陽爲執義,睦兼善爲修撰。

夏四月

4月3日

○己巳,以李景奭爲領中樞府事,趙復陽爲輔德,鄭基豐爲執義,李殷相爲修撰,鄭麟卿爲獻納。

○工曹參議尹善道上疏曰:

臣謹按宋朝諸賢,皆以特命除官爲榮,至於其表詞,有光膺宸揀、九重獨斷等語,蓋以銓擬爲輕,以上命爲重也。今則不如古,而臣自己丑以來十年間,以銓擬除官,只是僉知一職。臣亦不及古人,而自愧於心矣。今者物議有曰:「人之仕宦,豈可每以特命云云。」斯言入耳,臣甚縮慄。小臣無求於殿下,殿下無私於小臣,而人言若此,則何敢冒居其職乎?臣謹按醫道之傳,其來尙矣。歷代聖君哲輔,靡不留心,自古仁人孝子,咸知注意。神農嘗百草,黃帝創鍼灸,斯二君者,皆非聖而爲此乎?伊尹爲湯液之祖,狄梁公妙鍼術,范仲淹願爲良醫,斯三臣者,皆非賢而爲此乎?伊川先生曰:「病臥於床,委之庸醫,比之不慈不孝,事親者亦不可不知醫。」朱夫子著其說於《小學》書。斯二人者,皆不知道,而其所以垂訓萬世,有如此者乎?臣於少時,爲親病檢古方,自知其淺,人推或過,而臣未嘗以此媒進,殿下未嘗以此用臣,而物議皆曰:以「柳後聖爲工曹判書後,可以尹善道爲參議云云」,斯言入耳,臣尤愧忸。何忍强顔是職乎?斯兩款,誠非薄物細故也。臣雖無狀,貪官爵、戀恩眷,必欲包羞忍恥,黽勉就列,無乃有傷於聖明乎?臣之所以不可不乞遞者此也。伏乞聖明,亟命鐫削新授之職,俾安微分,以畢天地生成之造。

答曰:「判書參議之說,必是閭巷童稚之言,何足掛齒乎?安意勿辭,從速出仕。」先是,善道以此疏呈政院,政院累却之,善道又陳疏,以政院壅蔽爲辭,上命入前疏,政院啓曰:「善道疏辭,雖甚縷縷,皆出於投疏見阻,不平底意思,固不足多辨,而其中所謂:『少違時意,輒皆揮却云』者,反覆思惟,未能知其所謂。凡疏章例,擧其病勢情勢而已。本無與時議相干之事,故臣等近日或呈進、或退却,豈有他意於其間哉?」答曰:「湖南人請行大同之疏,本院亦却之云。雖非爾等之事,豈非可駭之甚者乎?本院務去此習。」

4月5日

○辛未,以曺漢英爲大司諫,姜栢年爲江原監司,鄭致和爲知經筵,鄭傅賢爲慶尙左兵使。

4月6日

○壬申,尹善道上疏曰:

臣伏見政院啓辭,有曰:「尹善道疏辭,雖甚縷縷,皆出於投疏見阻,不平底意思云云」,其所以目臣疏爲不平底意思者何也?蓋欲使聖明,以臣言爲出於私意,而不復留意於明目達聰之道也。其言雖出於飾辭,其意似涉於不忠,臣爲國家,益復寒心也。臣謹按《虞史》,堯在位七十載,又試舜三載,老不聽政,使舜居攝二十八載,而堯崩。又三載,舜格于文祖,而告卽位乃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其後方及於咨十有二牧等事。嗚呼!堯、舜相承爲政,百有餘載,則當時朝豈有壅蔽之習,野豈有攸伏之言也?然而舜卽位之初,第一之政,以明目達聰,爲急先務,於斯時也,尙如此,則況末世乎?今可忽於此,則今時之人心世道,其有勝於堯、舜之世乎?不然則臣之此言,實合於天理,允符於聖典,其果出於不平之私意乎?其啓辭中又曰:「或捧或退,少無隨時意左右之事。」又曰:「疏中所謂少違時意,輒爲揮却云」者,反覆思惟,未能知其所謂云云。湖南大同多士之疏見却,聖明固已知之,而此則事在旣往矣,然今以在於朝廷,未及問便否之前,所以不捧爲辭而自解,則不亦異哉?自古壅蔽之人,誰無如此可托之辭也?民役便否,雖出於一人之疏,其言當理,則可錄也、可採也。況出於多士之疏,則不待自朝廷,問便否於道臣,而一道民情,據此可知。爲政院之道,只當登時捧入,以備睿裁,豈可諉在於未及問便否於道臣之前,而遽却其疏,使遠來多士喁喁籲天之言,不得上達,落莫而空還也。設或其時方伯,無徇國之忠,少爲國之誠,而只徇守令之意,狀啓失實,則殿下終何由知遐外民情也?此而不爲壅蔽,則誰爲壅蔽。其所以張皇辭說者,無乃益歸於遂過文非,而不自覺其自陷於重爲欺罔也哉?臣聞頃者鄭介淸之孫兩人,欲伸其祖之冤,裹足千里,懷疏仰籲,而見却於政院,終不得上達云。其後臣適因人得見其疏草,其言有倫有脊,而其所謂窮天極地之冤,不爲誣矣。其言有曰:「故相臣柳成龍請雪己丑冤枉之啓曰:『鄭介淸於湖南人等,尤有名稱,平生以學術行檢自任」云。』」臣未嘗見柳成龍文集,而臣聞諸人,柳成龍文集中,載此語如此疏云,可知此語之不爲虛也。臣聞柳成龍,乃宣廟朝賢相也。其學問事業,出類拔萃,豈必下於向之金長生、今之宋浚吉也。況柳成龍與鄭介淸同時之人也。金長生必差後於其時,則其於介淸之事,所聞所知,詳略必不同矣。且金長生所聞之言,實出於大公至正之人歟,或出於黨同伐異之人歟,此又不可知者也。介淸在聖祖之世,爲士林所推,爲名卿所奬,爲聖祖所禮遇。其後雖不幸而枉被汚衊,還復伸雪,而到今受誣,有倍己丑,則其子孫之稱冤固也,而抑恐有士林公論,不平於當今,靑史譏評,有惜於千秋也。此乃朝廷之所當明査愼辨,以爲勸儒行、勵風敎之地者,實係於朝家,非係於其子孫之事也。況子孫之爲先世訴冤,古有其規,近有其例,則政院所當卽爲入啓,任聖上之進退,任朝廷之處置,而其所以揮却者何也?其可謂不隨時意,而左右之乎?臣之頃日疏章,用杜甫「用拙存吾道,幽居近物情」之語,一承旨惡之,付標還退而令改,臣不改更呈,四呈四却矣。其午忽使人推去,其疏入啓。其後臣聞諸人,自上問臣去留,所以推去云,臣至今未知其故也。臣之辭職第二疏,十三呈而十三却,是皆無心之發耶?特除仕官之剌判書參議之說,果出於閭巷童稚之口,則臣之遜辭,固不必以此,而政院之壅蔽,亦何由至此?其所謂少無隨時意左右之云者,欺心乎,欺人乎,欺聖明乎,臣實不能曉也。疏章之見却於政院者,以臣所聞所見,則止於此,而臣所未耳未目者,不知幾許也。其啓辭則又曰:「前疏不敢捧入之由,其疏辭旣經聖覽,不敢更爲煩瀆」云,此言何謂也?可謂不成說話也。孔子在宗廟朝廷,便便言。朱熹爲之說曰:「便便,辨也。宗廟,禮法之所在;朝廷,政事之所出,言不可以不明辨,故必詳問而極言之。」今此啓辭中此言,果便便乎?臣子對君上之言,何若是其矇曨模糊也?臣聞首席,則終始不如此,而惜其力量之有不足也。臣忝居大夫之後,而疏語少違時意,則不得達,況草野芻蕘之言乎?臣言只在於巽避而已,非有所大拂於人,而尙如此,一朝或有人之疏章,指斥權貴,則雖安危所關,急於呼吸,何由上徹於九重也?臣爲是懼。不得已搆一短疏,上引《舜典》明法,下陳魏相故事,欲補聖聰,冀杜謬習,此蓋知有國家,而不爲身計也。其所謂皆出於不平底意思者,指何語也,臣實未曉其意之所在也。臣方求去甚切。辭章終未上達,則有去而已,於臣何害,而有不平之意也?臣言至此,似與人較,此豈臣樂爲者也?第念政院之啓辭,略無覺非引過之意,而反有游辭眩惑之端,萬一聖明不甚覺悟,而少忽於明目達聰之道,則臣恐殿下之國事,將日非矣,而奄至於不可收拾之域,實繫於宗社安危之機。臣之所以復伸前說,再明其義,而縷縷不知止者也。伏願聖明,留神垂察,諒臣之忠懇,而恕臣之瀆擾也。臣將退矣,毫無報效,欲將此言,庶補皇猷,斯言實出於血誠,非偶然也。伏願殿下,念哉念哉。臣所以必欲求退者何也?臣雖無狀,自少講學,便以愛君憂國,爲君子事業,直以奉公安民,爲人臣職務。不擇利害爲前却,不計禍福爲趨捨,發言則匪舌是出,惟躬是瘁,行身則相道不察,七顚八倒,年少之日,强仕之時,不能爲斯世也,只任踽踽涼涼。況今衰耋之後,其可能於新是圖,而諧世取容乎?是以臣長誦陶潜之辭「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聊乘化而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之語,以自寬矣。上年之赴召也,臣非不知無所爲,而撫躬兢惶,惟以顚仆爲期矣。到今齒益加矣,病益深矣,蓋已至於顚仆矣,訖可退歸矣,不亦當理乎?臣聞七十致仕,聖人金石之典也。況臣年已至七十有二?蓋人之生乎世,至於七十,則筋力盡矣,精神脫矣,非徒在下不可素餐苟容,抑亦在上所當哀矜垂恤。是乃人臣知止之道也,人君使臣以禮之義也。伏乞聖慈,亟遞臣新授之職,仍許臣之致仕,以行聖人之政,以畢天地之恩。「

答曰:」宜遵前旨勿辭察職。「

4月7日

○癸酉,應敎李端相上疏曰:

臣伏覩殿下於近日,屢下嚴敎,責政院以不捧湖儒之疏,此則政院之不捧非矣。殿下之責之也固宜,而非以不捧尹善道之疏辭,爲政院之罪也。善道則以其疏之久不捧入,有積憤深怒於政院,得見下責之敎,便欲洩其憤怒,先以時意二字,爲箝制人口之計,復以不忠之說,威脅政院,眩惑聖聰,有若大奸巨慝,昵伏於近密者然,誠不滿一哂也。然其中鄭介淸之事,則不可不明白攻破,臣玆敢冒死仰陳。介淸本是羅州鄕吏之孫,而後居務安。初爲故相臣沈連源陪吏,勤苦讀書,故相臣朴淳,嘉其篤志向學,薦授羅州敎授,遂爲朴淳門下人。介淸之爲朴淳所敎育,擧世之所知也,及朴淳罷退之後,介淸納交於汝立之黨,卽攻斥朴淳者也。介淸數與汝立,會議於山寺,汝立曰:「古今惟伊尹爲聖之通者。『何事非君,何使非民』之語,十分活動,在後生最可法」,介淸曰:「士當以仁義中正根於心。節義落於一邊,在漢之末,亡國是也。」至著《排節義論》。及汝立獄起,特命拿問,蓋宣祖大王亦曾惡其心術,而逆家文書中,有介淸通書故也。其書曰:「當今見道高明,惟尊兄一人而已。」云。宣祖大王震怒下敎曰:「排節義一款,添入問目中」,刑訊一次後,命竄于北塞而死。其後乙未年間,故相臣柳成龍陳啓,請雪己丑冤枉,介淸亦在其中,癸亥反正之後,始得伸理云,所謂伸理云者,只伸其非預逆黨之意也。先正臣金長生之仰達於先朝及贊善宋浚吉之申稟於上年者,只請毁黜其書院而已,亦豈以介淸爲逆黨耶?上年宋浚吉之所達,只陳介淸背師反覆貽書曲折,而仍及不合享祀之意,而自上遵先朝之成命,特令毁黜,則爲其子孫者,何敢偃然陳疏,有若更請享祀者然哉?此則政院之不捧是矣。今者善道,又執此爲壅蔽之端者,抑又何哉?

答曰:「介淸之事,予聞之甚詳。豈有他意哉。彼自不知耳,不知之言,何足較乎?爾其勿慮焉。」

4月8日

○甲戌,江原道平海雪。

4月9日

○乙亥,上下敎于政院曰:「噫!近世之士,能言人主之過,而不能言人臣之失何也?人主之威,雖甚於雷霆,而終必恩敍,而用之無間,人臣之怒,久而不解,衆猜群嫉,相與排擊之故也。邇者參議尹善道之言,政院之失,過則過矣,而亦非搆虛捏無,且政院之所自取,何乃深怒,若是其甚乎?謂之因自己之事,而過用忿懥之言則是也,而謂之威脅政院,眩惑聖聰,則豈其可乎?言人主之過者,則人臣謂之曰:『其言雖過,能容如此之言而後,善言乃至,不可不容而受之,勿爲摧折。』云,而獨於言人臣之過者,則全不用此事,唐太宗所謂:『卿等宜先容受直言之意,』安在。此無他,言人主之過,則自歸於沽名,而徒見其益也,言人臣之過,則未見其益,而徒見其害也,誰肯言之。此是朝廷之大患,而曾無一人念及於此,而言之者,此非不知而不言,實出於不敢言之故也。豈非大可懼者乎?尹善道之言,雖無足可觀者,其主意則全攻政院之失也,善道之言,亦非全然無據,而如是攻斥,假使不幸朝廷有大奸慝,孰肯出而言之乎?今之言者,以不能恢言路爲言,故予方患之,思欲自反而適有此事,恐遠外之聽聞,因此沮喪,竝與言予之過而不敢。故特爲此言,以導達言路,而亦欲在朝諸臣,容受人言耳,惟予臣僚,相與勖之哉。」

4月10日

○丙子,黃海道延安府雹。

○上親祭于南別殿。

○遣同知春秋吳挺一、奉敎李溟巽,奉安實錄于五臺山。

4月11日

○丁丑,以吳挺一爲大司憲,鄭知和爲大司諫,李一相爲大司成,郭之欽、韓縝爲掌令,安後稷爲持平,金壽興爲獻納,吳始壽、李行道爲正言,趙復陽爲副應敎。

○上下敎于政院曰:「麟坪大君之病,尙未差愈,委身床席,閉戶呻吟者,今已四箇月矣,予甚憂慮,食息靡寧。鬱陶之情,其可量焉。思欲一見以慰此懷,而人君擧動,不能任情自行。今聞所患漸劇,今將往見。古有如此之事,本朝亦多有此規,而但念近世罕有之事,似不可率爾爲之。問于大臣以啓。」領中樞府事李景奭以爲:「伏覩聖敎,憂悶之意,懇惻深切,尙不直情,有此下詢,亦必出於動必以禮,臣於是又不勝感歎之至。堯、舜之道,孝悌而已,孔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爲政,奚其爲爲政。』聖上之所欲行者,不外乎聖人之道,我朝聖祖,亦嘗行之,以臣愚見,恐無可疑於其間。」領敦寧府事金堉以爲:「天倫友于之至情,豈有上下今古之殊乎?伏見聖敎,臣不勝感動之至。往在世宗朝,孝寧大君遘疾而愈,世宗親臨錫宴,宗室起舞,上亦起舞,極歡而還宮。此臣所曾聞,而欽仰聖人之德者也,今承本朝亦多此規之敎,臣之所聞,亦似有實。況大君病患,未入差境,聖上之思欲一見者,想必有加於世宗之時也。」領議政鄭太和、左議政元斗杓、領中樞府事沈之源皆以爲:「一番親臨,恐無不可」,上從之。

4月13日

○己卯,以李浣爲刑曹判書,特拜宋浚吉戶曹參判,李俊耉爲獻納,金禹錫、李程爲正言,李殷相爲校理,金壽興爲副修撰,徐元履爲承旨,吳始壽爲文學。

○上引見延陽府院君李時白。時白極言:『湖南沿海諸邑,皆願行大同,速賜睿斷,以副民情。』上,嘉納之。

4月16日

○壬午,以鄭晳爲正言,尹絳爲判尹,趙復陽爲兼弼善。

○憲府〈執義鄭基豊、掌令郭之欽、韓縝、持平安後稷。〉啓曰:「流配罪人耽溪守冕之負犯,國人之所共憤,王法之不可貸者也。該府以一罪照斷,實是按法之得當,而減死之命,特下於意慮之外,此雖出於聖上好生之德,綱常一罪,豈以一時不忍之政,有所低昻乎?三尺至嚴,斷不可流配而止。請還收減死之命,依當初照律處斷。工曹參議尹善道,頃以政院辭疏不捧之故,乘其忿懥,辭氣不平,攻斥政院,下字無謂,提起不當言之事,譏刺亦及於先正,工曹參議尹善道請命罷職。」上不從,憲府力爭之。答曰:「此人不知媚竈之爲得計。得罪人臣,則群起攻斥之言,果非虛也。」掌令韓縝引避曰:「伏承聖批,臣不勝瞿然之至。善道疏中許多說話,無非忿懥所發,至於鄭介淸一款,則乃士林已定之論,而善道又此提起,多費剩說,雖以壅蔽執言,實爲介淸伸理之地。譏侮先正,語意不美,公議所在,不可不論,故頃於席上,與同僚相議論啓,此不過因事直之之義,有何所惡,而用意攻斥乎?旣承未安之敎,決不敢晏然。請遞臣職。」持平安後稷、掌令郭之欽、執義鄭基豐亦以此引避,答曰:「勿辭。」縝等竝退待物論,諫院請竝出仕。上從之。

4月18日

○甲申,上御春塘臺觀武才。仍令文臣堂上以下賦詩,李知白居首,卽除僉知,其下賜賞有差。武藝入格者,或加資、或直赴,其下賜虎豹皮、弓矢綿布有差。上特召訓鍊大將李浣、御營大將柳赫然,各賜內廐馬。李浣所受馬瘦劣,上大怒,曳太僕僉正李文柱於前,卽下禁府,且責兩提調不能擧職之罪。左議政元斗杓,蒼黃奔走,親執馬轡,人莫不駭。

4月19日

○乙酉,忠淸道報恩縣霜。

○上幸麟坪大君第問疾。大君以酒饌饋近侍大臣六卿以下百餘人。上下敎曰:「此洞,乃潛邸時所居之地,其令該曹,蠲減雜役。」特賜紬布米豆於大君家。

4月20日

○丙戌,晝昏。

○以鄭知和爲吏曹參議,曺漢英爲大司諫,金徽爲承旨,徐元履爲江華府留守,金禹錫爲持平,金壽興爲獻納,閔點爲副修撰,李時術爲輔德,李時楳爲開城府留守,趙龜錫爲兼司書。

4月21日

○丁亥,京畿連川縣霜。

○上下敎曰:「近觀諸道老人等賜酒食啓本,則百歲之人,間或有之,此乃上壽,世間之所罕有者也。非帛非肉,無以飽暖,而窮鄕蔀屋,必不辦此,不免饑寒,則是寡昧之罪也。豈不矜愍乎。予心猶如此,其爲子孫之心,爲如何哉?深用惻然,不寧我懷。其令該曹,分付各該道老人之家,限其生存之時,蠲免雜役,特加賜綿紬衣、絮、緜、布、米、肉、等物。又令吏曹,男子則特加頂玉之資,以慰其餘年,而九十九歲,亦非百歲乎,使之一體施行。戒飭有司,務從優厚,以體寡昧之至意。」

4月22日

○戊子,全南道長水縣大雨雹。

4月23日

○己丑,全南道南原府雨雹。

○以李一相爲京畿監司,金佐明爲大司諫,金禹錫爲司書,睦來善爲校理,李尙眞爲承旨,郭齊華爲持平。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講訖,侍讀官趙復陽曰:「臺官方論尹善道,而第不敢知聖意,以鄭介淸爲何如人也。」上曰:「介淸爲人,予已詳聞。豈宜仍享俎豆?」復陽曰:「善道疏中,有『到今受誣,有倍己丑等語。』當時介淸獄事,實出於逆家文書,而宣廟特命鞫問,至於杖竄,孰從而誣之耶?」上曰:「善道之言,妄也。置之何傷?」復陽曰:「恐是非不明,欲陳箚而未遑也。」上曰:「所謂明是非者,或慮君上之不明是非也,此則予已洞燭,何必更有所云云乎?」

4月24日

○庚寅,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講訖,上謂參贊官韓震琦曰:「向者雖得小雨,不盡浹洽。前頭芒種已迫,農事可慮。前日承旨,請行祈雨祭,予以爲未修實德,徒事虛文,似是末節,故使之姑徐。今則祈雨之擧,亦不可已,承旨退而相議,趁卽行之。」

4月25日

○辛卯,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

4月27日

○癸巳,四學儒生李弘遇等上疏,請治尹善道詆毁先正之罪,命還出給,仍令政院,査出承旨子弟族屬中有參疏者。蓋疑承旨等,深惡尹善道之軋己,指嗾儒生,而陳疏故也。

4月28日

○甲午,以洪重普爲大司諫,李性恒爲掌令。

○獻納金壽興上疏曰:

臣之所大憂者有三,其一,卽殿下本原之功未盡。其二,卽廟堂之謀無主。其三,卽臺閣之風漸壞。何謂本原之功未盡,臣伏聞頃者春塘臺觀武之日,因賞馬之駑劣,天威震疊,大加聲色,以之相臣顚倒失儀,在列莫不沮喪。彼太僕之官,旣有其罪,則自當付之有司,何必輕加聲色於臣僚列侍,軍民齊會之日,以失皇皇之容於造次間哉?何謂其廟堂之謀無主,臣竊觀近日廟堂之事,專任相臣之摠察,而體統不立,論議多岐,凡有設施,事出他人,則可否之間,各自爲心,例多依違觀望之態,未見協心共濟之美,庶績之不凝,未必不由於此,而臣曾忝冒史官之列,每於備局引對之時,與聞軍國之謀,亦多慨然者矣。何謂臺閣之風漸壞,臣竊惟臺閣之任,莫先於拾遺補闕,激濁揚淸,而一有所論,人皆駭視,乃以爲某臺官,抑有所嫌於某官而然耶,或以謂某官,非某人之儕友,必此人所爲,或以爲某官,是某人之所親,何不恤人情,或以爲某人,乃其父兄之所親,何不務存厚風,或以爲某與某,有姻婭之分,奚爲此過擧,群起誚責,不耐其訾謗,孰肯奮不顧身,公耳忘私於積習之餘哉?

答曰:「爾之愛君憂國之誠,不但嘉尙。言予之過失,尤爲切直,深用喜悅矣。臺閣之事,誠如此,則豈不寒心乎?予當體念,而爾輩亦勿徒諉之於君上也。」

五月

5月1日

○丁酉,日食。

5月2日

○戊戌,黃海道新溪縣雹。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侍讀官趙復陽曰:「喜怒哀樂之發,苟有偏係之私,則不得其中矣。必須心如明鏡,了無所蔽,然後應事接物,各得其當矣。頃者春塘臺觀武才時,司僕官員有罪,則以其罪罪之可也,而聲色太露,擧措失宜,大非所望於聖明者也。」上曰:「予非不留心,而造次之際,遽至於此,實無工夫而然。敢不體念焉。」上曰:「頃以尹善道事,輾轉至此,無非予錯料之致也。予豈以金長生學問,爲有所未盡乎?宋浚吉曾言其師與介淸問答說話甚詳,而尹善道之疏語,與此大不同。黨同伐異,雖是近來弊習,豈可致疑於不當疑之人乎?己丑受誣之說,尤極無形,而老敗愚妄之言,不足深責,故置之耳,外議以宋浚吉之告歸,爲因予惑信善道之言,互相煽動,豈不深可惡哉?宋時烈之疏亦曰:『臣少事金長生』,至引尹焞事,以自比焉,其疏之來已久,而不知所以爲答,尙未批下。玉堂之意如何?復陽曰:」宋浚吉非欲深罪尹善道也,蓋痛其詆辱先師,不能自安,有所云云耳。善道老妄之言,聖上旣已洞燭,故臣等欲陳箚辨論,而還止耳。「上曰:」善道乃一棄物耳。與在朝執權用意傾軋者,豈不有間乎?「復陽曰:」金長生長德忠厚之君子,其言豈有一毫私意?今者善道,顯加譏斥,兩人之不安宜矣。然豈因行言有所疑惑哉?「

5月3日

○己亥,以鄭基豊、趙復陽爲承旨,閔鼎重爲執義,李殷相爲司諫,金禹錫爲持平。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講訖,參贊官趙復陽曰:「淸風君金權以昏朝立節,已許贈諡,故大司憲金德諴、副提學鄭弘翼,亦同時立節者也。亦宜一體賜諡。」上曰:「問于大臣處之。」上謂禮曹判書洪命夏曰:「《龍飛御天歌》,乃祖宗功德所載,而內間只有一件,外間則絶無云,刊行宜矣。」命夏對曰:「此冊不可不刊行。請下內臧一件于校書館,使之刊布。」從之。

5月4日

○庚子,黃海道松禾縣霜。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大學衍義》。

○戶曹參判宋浚吉陳疏辭職,疏末略及鄭介淸事曰:

臣於前秋,入侍講筵,因筵臣論介淸事,略陳平昔所聞,仍及先師金長生嘗疏論其祠享之僭,先大王命卽撤去,而以有司之臣,尙不擧行,爲可駭,自謂無一毫誣罔,而今聞尹善道之疏,有多少說話,此事自有公議,臣不敢更費論說,益自紛紜,而緣臣之故,辱及亡師,臣不勝蹙恧痛恨之至。以此尤不敢抗顔於朝端矣。

答曰:「自卿之出矣,已歷春徂夏,願言之懷,惄焉如飢。所辭之職,自是命德之器,卿若固辭,則舍卿而誰。毋庸固辭,從速上來。予用加額以待。尹善道事,言甚老妄,全昧事理,故旣已遞斥矣。於卿何有,亦何有於文元公乎?卿其安心焉。」

5月5日

○辛丑,禮曹參判宋時烈陳疏辭職曰:

頃歲臣師金集之辭免此職也,該曹之啓有曰:「禮曹無論堂上郞廳,必以文官差除,已成不易之規,請依其辭。」其時初政淸明,廷議精白,皆知信法,而不信令,其時殿下,雖欲勿遞,竊恐有所不能,而金集雖欲仍受,豈可得也。夫金集之所不受者,而臣敢冒受,則是與當仁有異,而後世亦必嗤點曰:「數百年金石之典,自某而墜之也。」且臣少事故文元公金長生,若揆以宋之尹焞,則今日蹤迹,亦宜有斟酌者矣。

留疏累日,優批不許。

5月6日

○壬寅,以金佐明爲都承旨,鄭昌冑爲承旨。

5月13日

○己酉,麟坪大君㴭疾篤,上趣駕而行,纔及其第,大君已卒。上乃以家人禮臨喪,禮官追上儀註,上以淺淡服烏角帶,出臨擧哀。王世子率百官進慰如儀。上命承旨史官毋得入,仍獨臨喪次。

○諫院〈大司諫洪重普、司諫李殷相、獻納金壽興、正言鄭晳、李程。〉啓曰:「臣等伏見下政院之敎,有限日暮留喪次之命。臣等固知以聖上摧慟之懷,欲行家人之禮。凡在聽聞,孰不感歎,而第念君上臨喪之擧,自有節目,初聞病患之危急,則蒼黃動駕,雖出於至情所在,而旣已卒襲,則決不可久御喪家。以限日暮,請擧哀後,趁卽還宮。」憲府〈執義閔鼎重、掌令郭之欽、李性恒、持平金禹錫。〉亦啓曰:「我聖上平日友愛之至情,遭戚於倉卒之際,必欲一從家人之禮,其在聽聞,莫不感嘆,豈不欲爲之將順,而臣等更念私情雖切,古禮有制。人君之於臣喪,雖有三臨之儀,若其臨喪之時,則皆有節文,有難徑行。蓋喪是凶禮,人君旣不可久臨,而又君臨臣喪,有壓尊之義,故自其家主喪以下,有不能伸情之文。今若盡日留駕,使孝子不得伸其情,亦豈聖人作禮之本意也?請抑哀裁禮,亟命還宮,俾無未盡之擧。」答曰:「勉抑至情,依副焉。」

5月14日

○庚戌,下敎曰:「麟坪大君蓋棺之日,欲一慟永訣矣。」

○諫院〈大司諫洪重普、司諫李殷相、獻納金壽興、正言鄭晳、李程。〉啓曰:「臣等伏聞聖敎辭旨惻怛,感動臣隣,此實聖上至情所在,不能自抑。臣等豈不欲爲之將順,而第念人君之於臣喪,臨視有禮,出入有節,雖有至慟,固不可徑情而直行也。昨日終夕臨喪,而至於襲歛諸具,無不親自檢飭,則情旣盡矣,禮則過矣。明日雖更復親臨,只增聖上悲慟之懷,亦非參酌情文之意。何可間日動駕,一從家人之私禮也哉?殿下一身上,有宗社付畀之重,且有慈殿惟疾之憂。殿下雖欲自輕,奈宗廟慈殿何?請寢明日臨喪之命。」答曰:「孔子謂宰予曰:『於予心安乎?』今此啓辭,不幸近之矣。爾等之言,可謂錯矣,勿爲煩論。」

5月15日

○辛亥,上冒雨親臨大君喪,承旨史官,竝令留待於門外。

○憲府〈執義閔鼎重、掌令郭之欽、李性恒、持平金禹錫。〉啓曰:「臣等伏聞政院以儀註中巫祝、桃茢、執戈等事稟請,而至於承旨史官,亦不許入侍。臣等竊念人君一動一靜,皆有儀文,其於吉禮,亦不敢忽,而況於凶喪倉卒之際乎?古之聖人之制禮,必先祓除不祥者,非所以惡喪事也,蓋人君無故不入臣家,故其爲之備者詳矣。縱聖上當哀省文,不欲具其儀,其在人臣事上之道,豈敢臨凶事,而無祓除之禮哉?有司自當奉行如儀,承旨之稟請,誠非矣。至如承旨史官,則乘輿出宮之後,當侍左右以承命令,以記言動,實不可須臾曠廢,而況今聖上出御喪家,獨與宦官,臨視歛殯,混處於宗黨哭泣之中。不但有欠至尊之儀,亦豈人臣事上之道乎?請命有司,一從儀註擧行,而當該稟請承旨從重推考。」答曰:「今日之事,予當專任其責矣。」閔鼎重等引避曰:「臣等之啓請巫祝等事,一從儀註,承旨史官竝許入侍者,皆據古禮時儀,非敢妄以己意,有所瀆撓於臨喪哀戚之中也。蓋斯禮之行,廢之已久,而今得親見,區區之誠,必欲其事事如禮,俾無未盡之擧爾。儀註啓下之後,有司自當逐節擧行,或有特命除罷,則承旨惟當宣旨而已,至於稟其行否,則實失事體,故循例請推。臣等愚見,只出於當事,而欲盡其禮,反承嚴旨,決不可晏然。請削臣等之職。」答曰:「勿辭。」鼎重等退待物論。諫院啓曰:「臨喪之禮,儀註旣備,則徑稟行否,實涉率爾,據禮相規,欲其無欠。而未安之敎,實出意慮之外,不敢自安,勢所固然。請閔鼎重、郭之欽、李性恒、金禹錫竝命出仕。」上從之。

5月16日

○壬子,上下敎曰:「麟坪大君喪家所用米布,依綾原大君喪例,別爲輸送。」

5月17日

○癸丑,以李端相爲應敎,李萬雄爲修撰,李慶徽爲兼文學,徐必遠、權大運爲承旨,鄭萬和爲副修撰。

○諫院〈大司諫洪重普、司諫李殷相、獻納金壽興、正言鄭晳、李程。〉啓曰:「頃者,自上親臨喪家之日,侍從諸臣文武百官,分左右成班,則便是朝廷至嚴之地,出入之人,不可不謹。雖有服之親,有官爵者,則不當以便服出入,而諸宗戚之臣,無論爵秩高下,皆以便服往來於班列之中,所見駭異。請推考。」上從之。

5月18日

○甲寅,上下敎曰:「嗚呼!兄弟,分刑連氣者也。天倫之重,而遭此慘慟,五內如裂。兄弟非不多矣,而豈意零落殆盡,遂致終鮮之悲乎。嗚呼!先王子孫,皆非吾之骨肉乎?矧彼海島之一女子,非不關心,而意有所在,不敢造次放釋。到此地頭,戀戀之懷,不但不能自已,人事之無常若此,不幸而如有逢冒霧露之患,則此心如何,又何以有辭於來世乎?欲放還輦下,密邇其住,俾盡恩養,以慰此懷。其令該府,議大臣以啓。」大臣獻議皆以爲可,從之。

5月19日

○乙卯,諫院〈大司諫洪重普、司諫李殷相、獻納金壽興、正言鄭晳、李程。〉啓曰:「伏見聖敎,有海島罪人放還輦下之命,辭旨惻怛,感動臣隣。凡在瞻聆,孰不欽仰聖德也?第世龍妻罪犯,實關宗社,天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憤,王法之所不可饒貸者也。身自行凶,罪盈惡極,與澂、潚亦有間矣。當初流竄之典,亦出於屈法伸恩,而聖上撫恤之眷,愈往愈隆,則雖極惡之人,豈不知感,而猶且作妖於圍籬之中,以爲惑衆之計。其凶慘難化,有如此者,在殿下處變之道,惟當待之以不死而已。殿下私情雖切,王法至嚴,請還收海島罪人放還之命。」答曰:「體予至情,須勿煩論。」累啓而不從。

5月20日

○丙辰,以李端相爲執義,許厚、鄭麟卿爲掌令,許穆爲持平。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領議政鄭太和曰:「大君之喪,累次哀臨,不瑕有傷。」上曰:「只有一弟,而今又長逝,予懷之悲,曷其有極。」仍流涕,左右無不感泣。左議政元斗杓曰:「臣等伏聞聖上猶御素膳云,聖上友于之情雖切,其奈宗廟慈殿何?廣平大君之喪,世宗欲行素,而迫於群下之請,不得不復膳。伏願參以節文,抑哀勉從焉。臣等仰瞻玉色,大異平昔,不勝憂悶之至,敢此仰達。」上曰:「哀傷之極,自至於此,卿等勿以爲慮。」

5月21日

○丁巳,憲府〈大司憲吳挺一、執義李端相。〉啓曰:「世龍妻身自行凶,罪惡貫盈,此實天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憤者也。固難一刻假息於覆載之間,而當初聖上,旣屈法而伸恩,只令流竄,則聖上處變之道,可謂至矣盡矣。今因慘怛之喪,有此放還之敎,辭旨懇惻,令人感泣。念其罪犯,實關宗社,不可以聖上一時之私情,有所饒貸。況其前後作妖惑衆之狀,尤極凶慘。豈可使放還都下,密邇宮禁,一如澂、潚輩哉?王法至嚴,決不敢將順。請亟還收喬桐罪人放還之命。」累啓而不從。

5月25日

○辛酉,以許積爲右參贊,洪葳爲慶尙監司,趙龜錫爲副校理,李萬雄爲獻納,金壽興爲修撰。

○奉敎李溟翼,史官新薦之時,欲引進其黨,同僚不許,遂投疏告訐,同僚亦皆引嫌出去,史局遂空。

○領議政鄭太和以病呈告至三,命皆不允批答。

5月27日

○癸亥,諫院啓曰:「近來朝廷體統解弛,凡微事細故,亦必上達爭辨,此習誠可惡也。前奉敎李溟翼,徒念自己之事,不顧公議之嚴,敢以自中私議之語,至於陳疏,仰溷天聽,其僭猥極矣。揆之體例,豈容如是。承宣之職,只在於出納惟允,而如此猥濫之疏,偃然捧入,亦難免不察之失。請前奉敎李溟翼罷職不敍,當該承旨推考。」答曰:「李溟翼事,誠可駭矣,而李䎘之追後爭辨,亦可駭也。李溟翼、李䎘竝一體論罰。」

5月28日

○甲子,以閔應協爲大司憲,閔鼎重爲東萊府使,南九萬、金禹錫爲正言,李萬雄爲吏曹佐郞,沈儒行爲副修撰,鄭萬和爲校理,李性恒爲獻納。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

5月29日

○乙丑,大司諫洪重普等啓曰:「臣等伏聞麟坪大君家,有親臨致祭之命。臣等固知聖上天倫至慟,愈久冞深,不能自抑,乃有此敎。而第念我朝之制,本無親祭臣喪之儀,參以古禮,亦無可倣,則不可以聖上一時慘怛之懷,遽行列聖所未行之禮也。況於頃年,旣不得親行此禮於綾原大君之喪,則尤不可有前後之異。請亟寢大君家親臨致祭之命。」答曰:「禮有三臨之禮,不可謂之無據。勿爲煩論。」

○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

5月30日

○丙寅,憲府啓曰:「聖上於大君之喪,前後再臨,情文已盡,則又何遽援三臨之古制,直行祖宗所未行之禮也。請亟寢大君家親臨致祭之命。」答曰:「爾等不曾讀書乎?自古帝王,多有行之者,何爲不可乎?爾等專然不知,徒爲大言,可謂無識矣。『匡救其惡,將順其美』,古聖之訓也,此是何等惡事乎?苟非其惡事,則將順有何不可,而爾等强爲爭執,徒取制君之名乎?」掌令鄭麟卿引避曰:「殿下於大君之喪,再次臨幸,躬親視歛,情文旣已盡矣。至引三臨之禮,必欲親臨致祭,臣雖無識,豈不欽仰聖德,莊誦感泣,而但念上古之禮,旣無可徵,時王之制,又不可過。殿下徒以慘怛之至情,直欲行列聖所未行之禮,身忝法府,不可不據法論執。而聖批嚴峻,至以『徒取制君之名』爲敎,臣驚惶慙懼,措躬無地。臣雖無狀,職則臺官。殿下待之之道,如是太薄,無非臣不見信於君父之致,何敢仍冒。請鐫削臣職。」大司諫洪重普、司諫李殷相、獻納李性恒、正言金禹錫引避曰:「臣等伏見本院啓辭批答,則以勿爲無識之言爲敎。噫!殿下之待臺諫,何如是太薄耶?臣重普頃者入侍筵中,仰瞻天顔,玉色瘦瘠,語及大君,悲不自堪,竊恐聖躬,自不覺致傷於慟悼之中,區區之念,不敢少弛。當此極炎之日,又下親臨之命,凡在臣僚,孰不悶慮?殿下於大君之喪,再次臨視,則至情已伸矣。親祭之禮,旣不載於儀文,犬馬之誠,竊不勝其憂慮,臣等相議論啓矣。誠意淺薄,不能上回天聽,而致有未安之敎,是誠臣等之罪也。何敢抗顔於臺閣乎?請遞臣等之職。」答曰:「勿辭。」玉堂亦上箚,請抑情率禮,亟寢親臨致祭之命,答曰:「自古帝王,多行此禮,而未聞後世之譏刺也。且凡啓辭中所言友愛等語,予甚恥之。天倫之慼,人情天理之所當然也,何必費辭贊揚,有若誇美者乎?今後勿爲此等語,以益寡昧之羞愧也。」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

六月

6月1日

○丁卯,執義李端相引避曰:「臣於昨日,伏見答本府啓辭之批,則辭旨極嚴,至以徒取制君之名爲敎。爲人臣子,負此罪名,則誠不可一日擧顔於朝列,臣慙悚震悸之極,直欲鑽地以入也。今此大君家親臨致祭之擧,實由於聖上,久益傷慟,殆不能自抑,而第念禮制有節,亦不可徑情而直行。三臨之禮,不行於世久矣。臣誠愚昧,雖未知三代以來,行此禮者有幾,而試擧我朝《五禮儀》而言之。則王子、公、翁主之喪,只於成服後,一番臨弔者乃是國家一定之制,而此禮之不行者,亦已久矣。當初《五禮議》參定之時,豈不知古有三臨之制,而此等節目,曾不講定者,誠以古今異宜,實不可一遵古禮而然也。況親祭臣喪一款,則不但《五禮儀》之所不擧論,亦無明文於《儀禮》中。設有後世帝王行之於一時者,而原非定制,其不可取法也明矣。曾於祖宗朝,或遭天倫之慼,而三臨親祭之儀,皆莫之行者,豈不以重祖宗之定制,而抑一己之私痛乎?以此論之,則聖上之必欲親祭者,將伸一己之私痛也,臣等之必欲爭執者,恐違祖宗之定制也。觸冒勞動,玉體易傷,群下之心,固切區區之慮,而臣之妄意,今者親祭之擧,本無古制之可倣,且非我朝之常禮,則在聖上之道,固宜遵守先王之制,而執法之官,亦當據禮論列而已,日氣之炎熱,似不當先論。故不揆愚僭,率爾陳啓,而措語未瑩,致有無前之嚴旨,兢惶愧恧,誠不知致身之所。請鐫削臣職。」答曰:「勿辭。」端相退待物論。憲府啓曰:「兩司多官引嫌而退。殿下於大君之喪,至於再臨,情禮固已伸矣。且値天時炎熱,勞動玉體,臨奠哀慟,恐或致傷,則兩司之論執,固出於愛君之誠。今此嚴旨,出於情外。別無可遞之失,請金禹錫、洪重普、李殷相、李性恒、鄭麟卿、李端相竝出仕。」上從之。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講訖,侍讀官趙龜錫曰:「臣於昨日,妄陳所懷,而聖批至嚴,至於兩司啓辭之批,以『無識制君』等語爲敎,其於待臺諫之道,得無太薄乎?上怒曰:」予見近來人心薄惡,閭閻間雖有同氣之喪,亦有不見者,尋常慨歎矣。今者諸臣,皆以予親臨大君之喪爲不可,予固不敢行也。古今寧有如此强臣乎?我朝《五禮儀》所載之禮,予當盡行之,亦將沮之乎?「諸臣不敢復言。

○命停大君家親祭。

○上下敎曰:「近觀臺啓,則『國朝禮文所不載之事,不敢開路。』云,其言是也。旣是禮文所載之事,則何事不可爲,人亦何敢爲言乎?近者講武打圍歐禽等事,不行久矣,恐墜祖宗成憲。其令有司,預講節目,待秋擧行。」

○政院啓曰:「臣等伏聞今日筵中,因臺諫啓辭,有未安之敎,繼有停致祭之命。臣等相顧悚慄,卽又伏見下敎,尤不勝震懾之至。殿下雖不下此敎,今日臺臣,將無置身之所矣,矧玆下敎中數款事,雖載於國朝典禮,而此禮之不擧久矣。殿下亦未曾致意於此等事,而今乃有擧行之敎,臣等雖不敢盡言,殿下亦豈不下諒乎?臣等若畏罪奉承,遂令此敎,播於外朝,則臣等不忠之罪,將安所逃哉。敢封還下敎。」答曰:「噫!典禮所無之事,予不敢强焉,而其於祖宗成憲,則予亦有辭。雖萬端措辭,予不少撓矣,卿等勿爲無益之言。」累啓而竟不從。

6月2日

○戊辰,命立宋象賢墓表石。應敎趙復陽言於上曰:「宋象賢之忠節,倭奴亦知敬服,至於歛棺埋表,而今其子孫殘微,尙未樹短碣,幾至難辨,恐非國家崇奬節義之道。請特令造給表石。」從之。

○玉堂〈副校理趙龜錫、修撰安後說、金壽興。〉上箚曰:

親臨賜祭之命,遽下於耳目所罕之餘,而其間節目,亦無考據之例。有司之臣,若或倉卒杜撰,終有一毫未盡之事,則實有歉於人主動止以禮之節。故臺閣之所爭,臣等之所論,只爲慮此而發,非以殿下親臨之擧,爲大叚失德,而必欲苦口力爭之意也。殿下若和顔而聽之,溫批而諭之,則在廷臣僚,孰不感殿下之至情,而終不爲之將順哉?殿下不諒群情,遽加聲色,一則曰無識,一則曰制君,使臺閣多官,擧皆悚惕不安,相率引避,至有不敢趨命而坐罷者,此豈諸臣之所望於殿下者哉?勿行親祭之命,旋下於嚴辭峻拒之餘,實非和平之道,有乖聽納之義,而今此下敎,以國朝禮文所載,何事不爲,人亦何敢爲言爲敎,以爲箝制群下之地,於此益見聖心出於不平,而自不覺其好勝之歸也。殿下如欲遵祖宗之成憲,豈無他事之可法,又豈無可言之日,而必於今日,乃發此敎者,竊想殿下於此事,初非有必行之心,而要以異擧,驚動臣隣,托重成憲,以杜言路之意也。王言一播,莫不慨惜,至以小人之腹,妄窺殿下之淺深,可勝歎哉?臣等謹按《國朝寶鑑》,太宗大王下敎曰:「田獵非予所好,簽民驅禽,心所未安,自今畿外講武,決不復行。」追悔之意,溢於辭表。有以見聖祖一言,誠爲萬世之訓,此非殿下之所當法者乎?

答曰:「紹述祖宗成憲而已,爾等勿慮。」

6月3日

○己巳,正言南九萬上疏。其略曰:

臣竊伏惟滕文公,欲行三年之喪,父兄皆不欲行。夫文公之欲行者,天下古今之常經也,百官不欲者,循常習故之陋見也。事之是非,如是判然,而文公猶且自責其不足,而不非其百官。及其斷然行之,則無不悅服,載諸傳記,以爲美事。設使文公,當百官不欲之時,加之以憤疾,施之以恚怒,則其本意所在,雖曰美矣,而擧措之際,所以悅服人心者,必不至如彼之盛矣。今殿下遭天倫之慼,懷友于之慟,追上世所罕之禮,擧祖宗未行之事,夫必欲盡哀者,實出於因心,難以常例斷之也,必欲臨奠者,欲倣於前代,則不可以近規擬之也。而兩司之臣所以論執不已者,親臨臣喪,不載五禮,則謹守成憲,不敢過越法官之定論也。乘輿再臨,哀慟已過,則躬行祭奠,恐或致傷,臣子之至慮也。揆之以法,參之以情,俱有所據,則果可謂無識之論也乎?今殿下雖不能抑一時之痛,從群下之請,如能誨以溫言,示以至情,而徐觀日候之淸涼,以伸孔懷之深痛,則其盡禮致哀之道,旣足以感發乎人心,其雍容和平之氣,亦可以悅服乎群臣,其誰曰不可哉?今乃不然,以臺臣所論,爲逆於至情,而拂於吾心,加以摧折之威,施以不平之意,而罷當初欲行之禮,下意外備忘之敎。王言一播,擧朝驚愕,士氣之沮喪,人心之拂鬱,爲如何哉?然則滕文乃能含忍於短制之百官,而殿下不能包容於據例之臺臣,豈料以殿下之明聖,反不若滕文之所爲也?祖宗遺法,雖曰後世子孫所當遵守,而時移事變,古今異宜,則亦有不可行者存焉。是以古人有言曰:「當遵守而遵守,當變通而變通,皆繼述也。」今殿下徒以激於臺臣之故,有此打圍講武之敎,雖曰一言喪邦,恐不爲過言也。惟我祖宗,以神武立國,傳之累葉,方內無事。當豊亨豫大之時,行蒐獵詰戎之擧,旣未聞大傷於民力,又不至有妨於政事,則固非後世之所可擬議。然臣嘗按《國朝寶鑑》,太宗恭定大王謂侍臣曰:「春秋講武,國家大事,亦不可廢,然薟民敺禽,心所未安。任實、泰安、海州之行,悔之何及。」以此敎觀之,雖聖祖之意,亦未嘗不以爲悔,則其不欲以此貽範於後世也明矣。況今當國步斯頻之日,正殿下有爲之秋,而祖宗之良法美意,旣不能第次擧行,乃反激一時臺臣之言,行祖宗追悔之事乎?

上嘉納之。

6月5日

○辛未,以趙珩爲大司諫,金壽恒爲承旨,成台耉爲執義,鄭榏爲掌令,安後稷爲持平,金壽興爲校理。

6月7日

○癸酉,憲府啓曰:「頃因兩司請寢親祭之事,前後之批,已極未安,而乃者遽下打圍敺禽之命。夫打圍敺禽,雖曰禮文所載,此豈今日可行之事乎?殿下未有必行之意,而只激於一時臺臣之言,諉之祖宗成憲,而有若不可不行者然,此蓋出於聖心不平之致,而恐未免爲好勝之歸也。雖以國乘所載觀之,太宗大王遇風雪之變,而有『天譴我之敎。』於此有以見祖宗追悔垂戒之意,此非殿下之所當法者乎?殿下試觀今日國事,其與祖宗朝何如,而乃欲猝然行之,以駭遠邇之聽聞乎?彼愚氓不知禮文之所載,而乃蹙頞相告曰:『吾王好田獵也』云爾,則未知殿下,將何以解之乎?近日臺閣之上,氣象索然,上下之間,情義未孚,無復有可否相濟之美,此豈群下所望於殿下者哉?請亟寢打圍節目講定之命。」上不從。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講訖,兵曹判書鄭致和請對入侍曰:「講武打圍節目,臣在病告中,未卽奉行矣。獵所定於何處乎?」上曰:「太宗朝講武之所在海州,其後改定於華陽亭,卽今箭串牧塲是也。節目一遵《五禮儀》可也。」上謂都承旨金佐明曰:「三司官牌,不進罷職之規,初出於矯弊,而其爲弊反有甚焉,不可無變通之道。問于大臣處之。」大臣以爲:「牌不進罷職,本非令甲所載,則宜有變通之道,而至於試官,與臺臣不同,厭苦謀避者,間或有之,仍存罷職之律,亦一責勵之道。」從之。時臺官承召不進,相繼遭罷,故有是敎。

6月8日

○甲戌,廣州民家女,一胎産三男,依例賜米。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

6月11日

○丁丑,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領中樞府事李景奭曰:「西北人心極惡,或有兄弟爭利,而相殺者,沿邊守令,若以文官交差,則庶可宣布聖化矣。」上曰:「言于該曹。」判中樞府事沈之源曰:「卽今打圍之命,出於激怒臺諫之言,此事雖在平時,尙且不可,況今日乎?至於大君家親祭之擧,若行於早朝未熱之時,則恐無所妨也。」上曰:「大臣之言如此,打圍之命,還令停止,大君家致祭,令該曹擧行。」領敦寧府事金堉曰:「朝廷方施崇奬節義之典,我國忠臣表著可稱者,無如故統制使李舜臣,而墓道尙無三尺之碣,此蓋子孫微弱之致也。朝廷若令本道竪之,則其於樹風聲之道,大有所補矣。」上從之,仍命錄用其子孫。

6月12日

○戊寅,以金徽、權大運爲承旨,金南重爲大司憲,李壽仁爲執義,李俊耉爲司諫,睦兼善爲校理,郭之欽爲獻納,金益廉爲正言,睦來善爲修撰。

6月16日

○壬午,以李時昉爲工曹判書,吳挺一爲大司諫,成台耉爲司諫,睦兼善爲獻納,安後說爲修撰。

○諫院啓曰:「我國邊境,北路最遠,土瘠民貧,王化未霑。祖宗朝遣重臣鎭撫,意亦有在。近來廊廟綢繆之謨,不及於此,加以守令貪虐,邊將侵漁,民不堪命,流散殆盡。至於六鎭最深處,則人煙絶無,千里將空。脫有事變,無一可恃,此誠國家之大可憂者。請令廟堂,速講安集固圉之策。」上從之。

○降淸州爲西原縣。以土民弑其主也。

○領議政鄭太和以病乞免,許之。

6月17日

○癸未,諫院啓曰:「賑救飢民,守令之職。近聞內浦饑餓太甚,瑞山地士人夫妻子女闔家餓死云,官家之不卽救活,殊極痛駭。請令本道,覈其虛實,以爲本郡守科罪之地。太學首善明倫之地,固當先明長幼之序,以年齒爲坐次。曾在宣廟朝,儒賢以此建議,而未及定行,至今士論,歎惜不已。請令大臣儒賢,講議施行,永定恒式。」上從之。

6月18日

○甲申,京城大水。

○上有疾,藥房入診,百官問安。

6月19日

○乙酉,上受鍼。

6月21日

○丁亥,上受鍼,上謂入侍都承旨金佐明曰:「聞禮曹參判宋時烈行到淸州,以病陳疏云,予欲以必來之意下諭,而病未能焉,承旨代予草敎下諭。」

6月23日

○己丑,上受鍼。

6月24日

○庚寅,憲府啓曰:「竊聞三水定配罪人鄭之問,離其配所,初來兵使營下,轉至監司營下,因致身死,監司待罪狀本,方到政院云。雖尋常編配之人,監兵使不可使之擅離配所,況之問以罪重減死之人,竄配屬耳。本郡之守,何敢許其往來,爲監兵使者,亦何敢任意招呼,有同平人哉?其不有國法,縱恣無忌之罪,不可不懲。請本道監司南老星、兵使許東岦、郡守李晩,竝拿問。」答曰:「竝先罷後推。」

6月25日

○辛卯,上受鍼。

6月26日

○壬辰,上受鍼。

6月28日

○甲午,上受鍼。

6月29日

○乙未,上受鍼,上謂藥房都提調元斗杓曰:「近見三南監司狀本,旱災極慘,憂念民事,甚於予病。弭災之道,宜無所不至,逆黨贓汚人外,雖重罪,勿拘常例,竝皆疏決。」

○命放世龍妻,置之公廨,以內官守之。

○上下敎曰:「予病如此,不得親祭于大君之喪,令該曹從速致祭。」上又自內遣內侍祭之,而親製祭文,辭極哀傷,聞者莫不感泣。

秋七月

7月1日

○丙申,政院啓曰:「聖上違豫,刑曹審理文書,若一一親覽,則必有妨於調攝之道。請俟聖候稍安之時,入侍陳達。」從之。

7月2日

○丁酉,藥房提調一員及醫官,輪直闕內。

7月3日

○戊戌,上受鍼。

7月5日

○庚子,上受鍼。

7月6日

○辛丑,上受鍼。

7月8日

○癸卯,以沈之源爲領議政,李厚源爲右議政,鄭知和爲咸鏡監司,趙必達爲慶尙右兵使,曺漢英爲大司諫,趙胤錫爲獻納,郭之欽爲掌令,南九萬爲持平,鄭晳、金禹錫爲正言。

7月9日

○甲辰,上受鍼。

7月12日

○丁未,行護軍宋時烈還朝,上卽召見之。上曰:「予之欲見卿者,思聞敎誨之言,今病如此,恐不得頻相見也。」對曰:「今臣有區區所懷,而調攝中,得無酬應之勞乎?」上曰:「第言之。」時烈曰:「先儒云『敬者,聖學之終始。』又曰:『行一步時,心在一步上,行二步時,心在二步上,乃是敬。』竊意聖學雖高明,而於此等工夫,恐有所未盡也。受先王付托之重,爲一國生民之主,其可自輕乎?」上曰:「卿言至矣。謹當佩服。」時烈曰:「昔朱子被召入侍曰:『不惟臣之蒼顔白髮,已覺遲暮,竊仰天顔,亦覺非昔時矣』,臣於今日,瞻望玉色,亦異於昔日矣。」上曰:「予於平日,不近酒色,常自謹愼,而自揣氣力,今年不如去年矣。」時烈曰:「臣聞細瑣事務,必親察云,昔諸葛亮之治蜀,躬親細務,人以爲非。亮人臣也,猶且見非,況一國之君乎?」上曰:「我國規例,雖小事,必經啓達,而近緣予病,幾務多滯,不啻若恫關之在己矣。」時烈曰:「朱子言於孝宗曰:『太子年已長矣,時或召致上前,使之參決庶務,則於國家事,可以明習矣。」上曰:「卿言善矣。」時烈曰:「近以大君之喪,頗疚聖懷矣。」上泣下曰:「予只有一弟,而今至於此,心肝如割。」時烈曰:「聖上悲疚,雖出於友愛之至情,而獨不念聖躬乎?伏願以理自遣,勉節至情,毋過於悲傷也。」時烈又曰:「國家不幸,旱災太甚矣。」上曰:「卿之來也,所見如何?近日之雨,可救已瘁之穀乎?」時烈曰:「將枯者或可救也,已瘁者無及矣。」上曰:「湖西大同之法,民情以爲如何?」時烈曰:「便之者多,亦可謂良法矣。」

7月13日

○戊申,慶尙道大丘府民家,鷄産雛一頭四翼四足。

○以閔應協爲大司憲,睦行善爲吏曹參議,李齊衡、鄭榏爲掌令,李程爲司書,鄭萬和爲吏曹佐郞,宋時烈爲贊善。

7月14日

○己酉,上受鍼。

7月16日

○辛亥,上受鍼。

○以鄭太和爲判中樞府事,吳挺一爲大司諫,李時昉爲工曹判書,成台耉爲司諫,陸兼善爲獻納,安後說爲修撰。

7月17日

○壬子,上下敎曰:「因政院之啓,聞贊善權諰,今將下鄕。卽遣禮曹郞官,追及諰所到處,措辭勉留。」諰辭謝遂行。

7月18日

○癸丑,太白晝見。

○上受鍼。

7月19日

○甲寅,太白晝見。

7月20日

○乙卯,太白晝見。

○上受鍼。

7月22日

○丁巳,太白晝見。

○以李殷相爲執義。

7月23日

○戊午,上引見原任大臣。領敦寧府事金堉曰:「聖上日久未寧,臣之憂慮極矣。國家事務雖繁,有三公焉,有六卿焉。豈貽聖上之憂念哉?」上曰:「豈因憂念,而有所添傷乎?病中思見卿等,故有此引接之擧矣。」

7月24日

○己未,太白晝見。

7月25日

○庚申,上引見大臣及宣惠廳諸臣,講定湖南大同之法。都承旨金佐明曰:「頃日尹善道陳疏到院,而辭說甚多。蓋爲鄭介淸伸冤,而歷擧鄭澈、金長生、朴淳之名,且謄介淸排節義論及鞫廳納供之辭,又擧宋浚吉、李端相之事,而詬及端相之父。如此怪妄之疏,雖在常時,不可入啓,況聖候方在未寧中,故累却之矣。」上曰:「善道老妄失性,殆將死矣。出納惟允,乃承旨之任,如此胡亂疏章,却之是也。」

7月26日

○辛酉,副護軍宋浚吉還朝。上下敎曰:「予今氣不平,不卽引見,心甚缺然。稍間當相見,此意言于宋浚吉。」

7月27日

○壬戌,以宋浚吉爲贊善,金壽恒爲副提學,金始振爲應敎,李俊耉爲輔德,李時術爲修撰。

7月28日

○癸亥,太白晝見。

○以閔應協爲大司憲,金禹錫、南九萬爲正言,鄭萬和爲校理,李性恒爲獻納,韓縝爲文學,沈儒行爲修撰,李萬雄爲吏曹佐郞。

7月29日

○甲子,太白晝見。

○賜麟坪大君諡忠敏。尋改以忠敬,以犯璿源宗系之諱故也。

八月

8月1日

○丙寅,太白晝見。

8月2日

○丁卯,太白晝見。

8月3日

○戊辰,設賑恤廳,以鄭維城、李時昉、洪命夏爲提調,以講救荒之政。

○禁酒。

○停三南水陸軍操鍊。

8月4日

○己巳,太白晝見。

8月5日

○庚午,太白晝見。

8月6日

○辛未,以曺漢英爲大司諫,趙龜錫爲吏曹佐郞。

○上下敎曰:「麟坪大君夫人之喪,疊出於數月之內,予不勝驚悼焉。令該曹依例禮葬,又給長生殿棺材。」

8月7日

○壬申,江原道三陟等邑大水。

○禮曹請復諸道方物,上下敎曰:「此何時也,竝停之。」

8月10日

○乙亥,以徐必遠爲全南監司,李慶徽爲副應敎,成以性爲校理,睦兼善爲副校理,鄭萬和爲吏曹正郞。

8月11日

○丙子,憲府〈掌令李齊衡、持平尹飛卿、南九萬。〉啓曰:「頃以尹善道之呈疏,筵臣啓稟,而聖上有勿受之命,臣等竊以爲不然也。夫出納之道,必待惟允,則狂言妄說,固當退黜,而至於善道之疏,有難以此例律之。其言雖極猥雜,而托引古事,足以眩亂眞僞,其意雖極譎詭,而疵詆諸人,足以顚倒是非,朝家所當明白辨別,以破其說可也。筵臣雖擧其辭意,達於天聰,而不過若干措語耳。聖明雖謂之老妄,敎以斥退,而不過惡其胡亂耳。今若因而置之,更無所論,則非特邪淫詖遁之辭,得逃其情狀於淵鑑之下,抑且壅蔽二字,更作小人之藉口,一種邪說,將爲他日之嗃矢,此人心之所以終有所不釋然者也。請命政院,取入其疏,一加睿覽,明辨痛斥,以定國是,使陰邪之言,不得復作於明時。」答曰:「如彼邪說,設或復起,而欲眩亂眞僞,其於予之深知其非何?且政院旣因予敎,而退斥之,何敢以壅蔽二字,藉口乎?爾等勿以爲慮。」

8月12日

○丁丑,太白晝見。

○憲府〈掌令李齊衡、持平尹飛卿、南九萬。〉啓曰:「臣等聞古人云:『君子之禁戒邪說也,固將明其說於天下,使當世之人,皆知其說之不可從,然後以禁則齊;使後世之人,皆知其說之不可爲,然後以戒則明。』此臣等所以請受尹善道之疏也。伏承聖批,旣己洞燭,而明辨之矣。其於禁邪之道,可謂至矣。第念善善則有賞,惡惡則有罰,此王者所以爲治也。今善道失意怏怏,陰有希覬,欲得幸會,以售其奸。外托申救介淸之論,內圖自己逞憾之地,一以探試上意,一以傾軋異己。前後投疏,極其張皇,而陰邪譎詭,轉加一層,其處心積慮,本非一時老妄之致也。豈可旣知其惡,而不加以罰,使敢爲邪說者,無所懲戢哉?請尹善道削去職名,放還田里。」答曰:「罷職。」

8月14日

○己卯,謝恩使柳廷亮等,還自北京。

8月15日

○庚辰,太白晝見。

○以金南重爲大司憲,李曾爲掌令。

8月16日

○辛巳,禮曹啓曰:「太廟十一月所薦天鵝,分定三南及北道,輪回封進矣。忠洪監司李慶億,極陳難得之弊,請代以生雁,而數百年太廟薦享之物,卒然變通,事係重大,請廣詢諸大臣。」上從之。領中樞府事李景奭以爲:「太廟之薦天鵝,不載於禮,乃着於《大明集禮》,而曾聞我朝之薦天鵝,蓋以太祖之所嘗進御也。凶年省禮,卽《周禮》十二荒政中之一也。宋臣呂祖謙釋省禮之義曰:『凡禮文可省者省之,如有弊無牲之類。』今此代封之請,爲歲歉也,則姑許代封,而勿以爲例,似爲得宜。」命依其議。

8月19日

○甲申,太白晝見。

○上聞北道貧民,有棄子不育者,下敎于本道監司及兵使曰:「北路雖有刷還之法,村落半空,餘民不堪其役,産生男兒,至有遺棄不乳者云,噫!世間寧有是耶?父子慈愛,愚智同情,今乃割其所愛,投棄不顧,嗚呼!此豈民之情哉?是必有切迫之患,痛逼于身,不能相保,而有此變也。爲民父母,澤不下究,乃使吾民,至於此極,興言及此,無以爲心。顧念本道,最爲遐遠,至於六鎭,尤是絶域,王化不霑,耳目不及。爲守宰者,貪縱無忌,肆意剝割,民不聊生,無以保其子孫,以至於此,可勝痛哉?自聞此事,予心慘然,食不下咽也。卿其體予不忍之心,以天理之常、秉彝之良,惻怛宣曉,期明敎化,其有不遵者,嚴立科條。且咨詢疾苦,悉心講究,凡吾民之最所難堪,積弊之最爲民害及所以剗革懷保之策,一一以聞。使我遐荒之赤子,得遂其生養之道,豈非方伯帥臣之責乎?」

8月20日

○乙酉,太白晝見。

8月22日

○丁亥,太白晝見。

8月23日

○戊子,命增訓鍊都監炮手額數。大司憲金南重上箚曰:

伏聞訓局炮手,有增額之擧。夫增額之當否,繼食之難易,廟堂之臣,必已熟講之矣,宜無未盡之算,而臣獨以爲過也。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問「不得已而去,何先」,則以「去食去兵,而民無信不立」爲答,是知食重於兵,而信不可無也。目今八路大歉,民命近止,雖在恒食之類,固當有節省之政,乃添近千之兵,使食之者益衆,則恐非聖人先去兵之意也。臣又聞聖意欲以推刷奴婢貢米,移補新額之兵糧,此有不然者。臣曾忝地部佐貳,略聞經費之出入矣。三手糧例入之數,恒不足於數朔之用,每以他倉所儲,推移充給,而幸賴近年田結不至太縮,故猶可破東而補西也。今年農事,全荒之處甚多,收稅之案,可以預卜其頓減也。軍額比舊益增,歲入比舊益少,他倉之儲,無可推移,則若干奴婢之貢,恐不足以充其數也。且臣聞京市米價,綿布一匹,直六七升云。當此之時,國無門庭之寇,而行齎居送,聚之京師。顧此民情,其可責之以親上死長之義乎?或曰:「一邑之中,動民之數,多者不過十餘,少者僅至數三,何至於大擾民間,」是又不然。夫法行一人,而三軍知懼,害及匹夫,而萬民懷怒。苟吾赤子之不便,尙何論多與寡哉?

上不從。

8月24日

○己丑,備邊司啓曰:「今年凶歉,近古所無,訓局增兵之擧,適當此時。今聞都監遵奉下敎,行文各道,而其所推捉之類,多過千餘人云。當此大無之年,外方窮民,方在遑遑切急之中,撫恤安集之策,在所當急,而賑救之令未下,增兵之敎先下,非但人心驚擾,至於齎糧之難,遷徙之弊,有不可言。似聞失業之民,已有流散者,卽今形勢,尤非簽抄之時。且京中米價,綿布一匹,直五六升,而陞戶之數,雖不過七百,抄擇之時,聚集者必過千餘人,主客俱困,勢所必至。況七百軍之頒料,乃是常年經費之所無。以此移用於賑民之資,實合事宜。訓局增額之命,請待明秋擧行。」上不從。

8月26日

○辛卯,政院啓曰:「古者懸登聞鼓於闕中,置院設官,以達抱冤者之訴,我國擊錚之規,卽古登聞鼓之意也。囚禁刑推,本非古制,而近來此輩,刑訊太重。或以微細之事,猥越紛紜者,誠亦可惡,或子弟而遭父兄之冤,或小民而被豪勢之侵,則不有此路,其何所控告哉?若徒惡其妄訴,而遂峻其防禁,則實非通下情理冤民之道也。臣等伏見刑曹文書,擊錚人高靈居裵順龍至於受刑而死。遐遠殘氓,裹足訴屈,抱冤徑死,誠可哀惻。此由刑官用刑太重之致,而一次之刑,至殞人命,或不無吏卒用奸之弊。請刑曹當該堂上郞廳推考,其吏卒亦嚴加檢覈處置。」答曰:「一刑殞命,必是下輩用奸之致,使之嚴覈處之。」

8月27日

○壬辰,太白晝見。

九月

9月1日

○乙未,以曺漢英爲吏曹參議,吳挺緯爲大司諫,金益廉爲掌令,李萬雄爲修撰,南九萬爲正言。

○上召見全南監司徐必遠,問本道大同法之便否。仍下敎曰:「卿與領相商確後,辭朝可也。」

○上引見贊善宋時烈、宋浚吉等。上曰:「一病彌留,久未相見,於予心不能忘也。」浚吉曰:「臣在鄕,伏聞玉候之違豫,力疾上來矣。今幸有勿藥之喜,此實宗社臣民之福也。」上曰:「卿等各陳所懷。」時烈曰:「雖微聖敎,猶當進言,況導之使言乎?臣聞諸閭巷,聖上致傷之由,或有云云之說。何聖上不見信於臣民也。臣竊慨然。」〈時外間傳言,上墜馬致傷云,故時烈及之。〉浚吉曰:「臣常以堯、舜望殿下,一語一默一動一靜,謂盡合於聖人之規,則旣往已矣,將來攝養,苟盡其方,則困心衡慮,安知非他日玉成之地也。」上曰:「兩卿須久留,與共天職,以濟國事。士生斯世,若無意於世則已,抱才學而不試,與草木而同腐,則豈不惜哉?」時烈曰:「殿下十年勵精圖治切矣,而治效蔑如,臣實未曉其故也。」上曰:「予若勵精,則治效豈若是乎?予當自責之不暇矣。然必須得人而後,可以有爲也。」時烈曰:「程子論君德曰:『宮中服食起居,必令外間知之。』宋太祖,三代以下之中主,猶且洞開重門曰:『苟有邪曲,人皆見之。』帝王操心,必如此而後,可謂之光明也。」上曰:「然。」時烈曰:「臣聞頃於筵席下敎曰:『今日有難灑之羞,而群下不此之思,每勸予以修身。此恥未雪,修身有何益乎?』果如傳者之說,則臣恐聖學有所未盡也。所謂修身者,乃格致誠正之謂也。朱子論格致曰:『隨事以觀理,卽理以應事,故所當爲者,不得不爲,所不當爲者,不得不止。』論誠正曰:『知其爲是而行之,則行之猶恐其不力,知其爲非而去之,則去之猶恐其不盡。』此修身所以爲政事根本。若以多識昆蟲草木爲格致,以老佛淸淨虛無爲誠正,則其所以修身者,誠無補於爲治也。孟子曰:『如恥之,莫如師文王。』欲法文王,舍修身而何以哉?殿下此敎,若因一時慨歎而發,則猶可說也,若眞以爲不先修身,而可以有爲,則大不然矣。」上歎曰:「今日之事,尙忍言哉?日就委靡,苟冀,無事而已。」時烈曰:「朱子每以南北再成,中外無事爲痛恨,無事二字,恐非今日之所宜道也。夫朱子之痛恨於無事者何也?以當時君臣,狃於無事,而惰於振作也。朱子每以爲:『南渡之後,若專以養兵養民爲事,此外了然無事,則猶可爲也。』」上曰:「宋孝宗不用朱子,甚可恨也。然言他人事甚易,未知予之自爲者,何如也。」時烈曰:「莊子云:『用志不分,乃凝於神。』此雖外家說話,先儒取之。臣恐聖德未能純粹,工夫未能精一也。」浚吉曰:「爲國之道非一。內修外攘,固是當務,而卽今所急,莫先於保護聖躬,其次莫如救活饑民也。」上曰:「國無留儲,奈何?」時烈曰:「程子有言曰:『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況富有一國者乎?臣竊聞外議以爲:『國家必發江都京倉儲穀,以爲經用,而大減賦役,然後民蒙實惠,須預先講究,可免後時無及之患矣。」浚吉曰:「苟係荒政,當如救焚拯溺,汲汲猶恐不及。聖上若盡心於民事,則下必有至誠奉行者矣。」時烈曰:「朱子居官,若遇凶年,則謂民曰:『愼勿流散,我當活汝。』誠信已浹於人,故民皆不去而望哺。今則公家雖有安集之令,而民不之信,散之四方,弱者死於道路,强者聚爲盜賊。字牧之人,苟得至誠愛民者,則可矣。」浚吉曰:「許多郡邑,何能盡得其人乎?若朝廷紀綱整肅,政令明白,則雖有不善之人,皆思自礪,不敢爲非矣。」時烈曰:「宋孝宗嘗營一小殿,朱子以爲:『彼饑餓流散之民,阽於死亡,而忽見朝家修造宮室,以爲無務惻憫憐之心,怨望忿切,或生他變』,今日亦有不急之營造矣。」上曰:「指公主第宅而言耶?」浚吉曰:「曾聞祖宗朝,爲公主營第,未有如今日之侈大者。此實聖上十分斟酌處也。臣曾見講殿帷帳,皆用大布,儉德至矣,而外間奢侈,日以益甚,此必導率之有所未盡也。自宣祖大王,至于先朝,皆尙儉德,宜其有積久之效,而卽今侈俗如此,所謂:『上行下效』,是虛說耶?臣恐殿下雖外爲儉素,而中心之所好,在於奢麗,故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也。」又曰:「我國雖偏小,君臣上下,必須聚精會神,沕然無間,然後可庶幾也。朱子論諸葛亮之說曰:『宮府不爲一體,則是區區之梁蜀,又分而二之也』,此乃格言也。」上曰:「非言之艱,行之惟艱,卿等宜引進善類,共圖國事也。」時烈曰:「朱子論治道,以正朝廷爲先矣。」上曰:「四五十年來,朝著不靖,各自爲心,聚會精神,何可望也?雖有誠心爲國者,人必非笑之,必得同志之士然後,可與共國矣。」浚吉曰:「三代之事尙矣,如符堅之於王猛,宇文黑獺之於蘇綽,皆擢任而不疑。自古未有無才之世,而灼知灼見爲難矣。」上曰:「然。」浚吉曰:「先儒云:『他人皆可言命,惟君相不可言命。』蓋君相,乃造命者故也。願殿下,勿以今日之病,歸之於命,亦勿以國事之如此,歸之於命,益加勤勉焉。」時烈曰:「宋之崖山,國勢已去,而舟中猶講《大學》,今之國事,雖曰危急,豈可遽有懈怠之志哉。」上曰:「欲與卿等頻頻相見,庶免一曝十寒之患也。」時烈曰:「君臣猶父子也。聖侯若未寧,則雖引入臥內可也。何必拘於禮貌乎?」上曰:「此後苟有所懷,毋憚入告也。」

9月5日

○己亥,大匡輔國崇祿大夫領敦寧府事金堉卒。臨終上疏曰:

臣之病,日益沈綿,如縷之命,幾何而絶也。恐不得更覩天顔,瞻望宸極,泣涕如雨。所貴乎帝王之學者,謂存心主一,而不外馳也。殿下從前講學,果不失此道乎?樂正子春,一匹夫耳,一擧足而不敢忘父母。殿下今日之所傷,乃至於此,不瑕有愧於子春乎?宋孝宗鐵杖木馬,何益於銳意復讐,而與朱熹同時竝生,不能使立朝數十日,誠可惜也。殿下今日之所當致力於心學者,只玩索衛武公之抑戒也。孟子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民安而樂其生,則豈患無兵哉?凶年饑歲,民將散而之四,而陞戶之擧,又出於此時,大臣爭之,而不能得,此何事也?殿下之所當悔也。雖十易其令,何害焉?輒養國本,今日之急務,贊善之任,無過於兩宋。願殿下終始敬禮,待之以誠,俾無遐心焉。湖南之事,臣已薦徐必遠而付之,臣若溘然,則恐一朝無助,而事至於中廢也。陛辭之時,願殿下慰勉而送之,以終臣意。臣之所欲陳者,不止於此,而疾病危急,精神怳惚,略擧萬一。不勝惶恐。

答曰:「省卿箚辭,深用驚慮。所陳之言,無非至論,可不體念焉。湖南事,卿旣得人而付之,何憂何慮。且卿雖老,筋力尙强,病雖深,神明所扶,豈無勿藥之喜乎?卿其安心善攝。」堉己卯名賢大司成湜之後也。自少篤於孝行,及長文學該博,爲士類所推重。在昏朝,無意於世,屛居峽裏,躬耕讀書,若將終身。及仁祖反正,首擧遺逸,超授縣監,尋擢魁科,官至首相。爲人剛果,操履端確,殉國之誠,出於天稟,遇事盡言,不避忌諱。丙子奉使燕京,聞本國被兵,日夜號哭,華人義之。平生以經濟自任,及爲相,多所施設。兩湖大同之法,其所建白也。但自信太過,初議大同之法,與金集不合,堉遂懷不平,累陳疏攻集,人以此短之。及卒,上歎曰:「安得擔當國事,堅確不撓如金堉者乎?」年七十九,次子佑明,以當宁國舅,封淸風府院君。

9月9日

○癸卯,上引見贊善宋時烈、宋浚吉等。上曰:「近來源源相具,予甚欣悅。」時烈曰:「前日入侍時,猥陳瞽言,如其可用則用之。人臣去就,係於其言之用不用耳。」上曰:「指公主第宅耶?當不復營矣。」時烈曰:「臣聞使臣之赴燕也,尙方有物貨貿來之事,適値彼人搜檢,大臣至於匿之懷中云。如此不緊之物,何用貿來乎?」上曰:「有是事耶?甚可駭也,此後更勿貿來。」時烈曰:「諸葛亮治蜀,不置史官,朱子建請姑舍廟制。夫國家所重,在於史官太廟,而猶且如此,則可已之事,不可以已耶?」浚吉曰:「卽今荒政,當如救焚拯溺,不可少緩也。」左議政元斗杓曰:「蠲賦則猶可爲也,賑貸則國無蓄積奈何?」浚吉曰:「臣曾以內修外攘安民治兵之說,有所陳達矣。誠以先正臣李珥之言論之,當宣廟朝,可謂昇平,而珥請養兵十萬,其時諸臣,皆以爲迂,及壬辰之亂,朝臣歎曰:『李文靖眞聖人也。』況於此時,兵固不可不養也。然以今事勢,荒政最急,又非敵兵對壘之日,各道營將,宜姑令召還。」上曰:「營將設罷之際,有煩聽聞,不如仍置之爲愈也。」浚吉曰:「都監陞戶之擧,今年未可姑停乎?」時烈曰:「朱子以爲:『添兵非難,養兵爲難。』旣添之後,何以繼餉耶?」上曰:「都監之兵,只四千餘人,今欲加選,以滿五千之數矣。」浚吉曰:「臣意則荒政甚急,欲以養兵之穀,移賑飢民耳。」上曰:「選兵之擧,出於不得已,今難更改矣。」時烈曰:「爲國之道,必得人才,可以濟事,故臣曾薦若干人,宋浚吉亦嘗陳達矣。」上曰:「誰也。」浚吉曰:「臣頃於筵中,言及講官,敢薦兪棨、李惟泰等,未知聖明能記否。」上曰:「兪棨之論先王徽號,無他意歟。」時烈曰:「棨如有一毫他意,則臣豈敢爲棨,自伏欺罔之誅哉?」上曰:「李惟泰當初疏意,抑何事歟?」時烈曰:「趙絅爲大諫時,因獄事上書,而用《春秋》無將之語,其爲禮判時,主呂聖齊離異之議,惟泰與臣,聞而非之,及於疏中矣。」上曰:「惟泰之疏,不能明白,故予未之覺察矣。令政院更書以入。予當先用兪棨矣。聞棨能文章有才識,伻除東宮僚屬可也。」

9月11日

○乙巳,贊善宋時烈上疏曰:

臣疾病沈痼,待盡丘壑,昨以聖明收召不已,又値聖躬不寧,傳聞浮實。章皇上來,一再賜對,過蒙奬許,臣愧懼踧踖,誠不敢安。惟是草茅微賤,不識事宜,猶以陋學,妄有陳達。如收用兪棨,勿貿遠物,停止土木之役,皆蒙採納。臣竊不自揣,以爲庶幾披瀝肝膽,畢義願忠,而毋負於殿下收召寵與之意矣。惟是臣賦性麤率,無所取材,論事之際,類多衝口而出,故率多妄發,而所言時或失實。至於遠物搜禁之際,大臣藏置之說,聖明以爲似不近理,臣亦以爲傳聞未必盡實,出而聞之,則果是誤聞。臣不勝瞿然,方欲上章引伏矣。忽聞領相,以此不安,臣益增隕越,無地自措。夫在尋常之人,事涉虛妄,則言之者固有罪矣,凡於大臣,其可以無根之說,妄加之哉?臣之爲此言者,非欲論列於事爲之末流。只願殿下洗濯心地,無一事無一物,經營於念慮之中,使動靜云爲,粹然一出於正。然後策礪臣隣,使之專一於朱子所欲養者,二事之外,了然無一事,則庶可以酬聖志、副輿情,故嘗以武侯之不置史官,朱子之姑捨廟制,爲言矣。今此物件,全不打緊,而可已不已。臣竊有所疑於聖志,故敢有所言,非敢有攻斥大臣之意也。然其心如此,而其言旣誤,其罪爲可逃哉?伏乞聖明,亟下有司,俾議臣罪。如或哀矜,不忍致辟,乞賜退歸。

答曰:「伊日之言,固知卿意在於勿貴遠物也。予嘗嘉卿之忠朴。何至引咎?卿其安心,以副至志。」

9月12日

○丙午,以兪棨爲文學。棨曾在圍城中,抗章斥和,坐廢十餘年,仁祖末年,復入淸路。及己丑議仁祖諡,棨上疏言疊謚仁字之不可,坐是竄逐又八九年。至是,宋時烈等,力言其才可用,遂除是職。

9月18日

○壬子,以宋時烈爲吏曹判書,宋浚吉爲大司憲,李時術爲司諫,金始振爲執義,鄭麟卿、姜鎬爲掌令,金禹錫、呂閔齊爲持平,李萬雄爲獻納,南九萬爲正言,朴增輝爲司書。

9月25日

○己未,前掌令李曾與載寧民崔弘源爭奴婢相訟。曾使其奴撲殺弘源于都市中,乘夜投江,欲滅其迹。捕盜大將李浣,捕其奴以聞,命拿鞫李曾。曾不服累受刑訊,斃於獄。

冬十月

10月5日

○戊辰,典獄署死囚李時榮等七人,欲殺守者,破獄門而逃,事覺伏誅。

10月9日

○壬申,憲府〈執義金始振、掌令姜鎬、持平呂閔齊。〉啓曰:「臣等聞別軍職輩,〈時選驍果之士,別除軍職,稱以別軍職。〉凡微細之事,或直訴於差備門外云,國家事體,豈宜如是,誠可寒心。殿下撫恤此輩,亦當先威而後恩,毋徒爲姑息苟且之計也。威苟不立,恩亦難恃,請加深思長慮,此後如有踵前習者,一付之有司,依律論罪。江華經歷李緯國,政尙殘酷,別制淫刑,務極慘毒。立柱庭中,垂以鐵索,以爲倒懸之具,刈取荊枝,編結如廉,以爲裹人之用。又以細繩,縛人兩拇指,高擧而懸之,斯湏之間,無不叫絶,民情驚駭,莫保朝夕,皆懷渙散之心。請李緯國削去仕版。」上從之。

○以宋浚吉爲吏曹參判,洪命夏爲大司憲,李應蓍爲大司諫,李端相爲應敎,兪棨爲弼善。

10月11日

○甲戌,憲府〈大司憲洪命夏、執義金始振、掌令姜鎬、持平呂閔齊。〉啓曰:「廣州府尹李𥘼會簿餉米累百石,不報該廳,擅自取出,以補民役。雖與入己者有異,而亦未免濫越之歸。請李𥘼先罷後推。國綱解弛,侈靡成習,上下貴賤,等夷無章。婚喪之禮,自有先王之制,而上自卿大夫,下至士庶人,冒犯國法,罔有紀極。婚姻服飾,必用錦繡珠玉,至於喪制,專以觀美爲事。無論貴賤,爭相慕效,富者傾財而務勝,貧者稱貸而企及,古人所謂:『甚於天災』者,不幸近之矣。當此大無之年,方講裁損之擧,婚喪定制,尤所當先。禁斷之責,雖在本府,必須一依法典,稟旨定式,然後方可遵行。請令禮曹,劃卽擧行。」從之。

10月16日

○己卯,雷。

○以李壽仁爲執義,李俊耉爲司諫,李慶徽爲應敎,沈光洙爲掌令,睦兼善爲獻納,李萬雄爲修撰,李曼爲平安監司。

○執義金始振、掌令姜鎬引避曰:「頃日本府之坐,長官以前廣州府尹李𥘼事發論,臣等亦同參論啓矣。追聞物議,多以爲不然。臣等取考該廳文書,則果有本州請報該廳,許貸文狀,則不報擅用之說。未免失實之歸,何敢晏然?請遞臣職。」答曰:「勿辭。」大司憲洪命夏引避曰:「臣之論李𥘼,不過一時循例紏正而已。在李𥘼有何所損,而隱然營救,歸咎臣身乎?且臣有嘗慨然者,今日國事,虛實相蒙,臺閣是非,未必盡公。以江都事言之,虛錄官穀之官,則廟堂置而不問,欲徵逋欠之官,則乃以流言,至削仕版,若是而尙可振紀綱乎?今李𥘼之貸餉穀、補民役,雖非私用,旣是法外,而前後報該廳文書,果能一一明白乎?臣有論事失實之咎,請遞臣職。」答曰:「臺諫啓辭之不實,本來如此,所嘗慨歎者,而今於李緯國之事,言甚詳悉,故予卽允從矣。李緯國姑勿論罪,使留守嚴明覈實,國穀虛錄,該官姓名,亦令本府,嚴査以啓。卿之言事,如是忠直,此予之不欲遞卿者也。卿其安心勿辭。」始振等竝退待物論。憲府〈掌令鄭麟卿。〉啓曰:「同參論啓,指斥首發,殊失臺閣之體。貸用餉米,旣是法外,則文書有無,非所當論。請金始振、姜鎬遞差,洪命夏出仕。」從之。正言南九萬上疏曰:

李𥘼之被罪,本以擅用餉米,而本州旣報於該廳,該廳又許其貸用,則𥘼之不爲擅用明矣。李緯國之被罪,本以濫刑酷罰,而臺臣不能目覩,則雖難必其虛的,安得諉之於欲徵逋欠,而不爲擧劾哉?洪命夏國之重臣,位在聞政,臺閣之上,若有是非不公者,則歷擧其人與其事,痛辨而請罪之可也。何可混入於自己避辭中,泛然稱之曰:「臺閣是非未必盡公」,反以益君上疑下之心哉?

命夏又以此引避,諫院又請出仕。上從之。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吏曹判書宋時烈、參判宋浚吉等。上曰:「一病支離,不見卿等久矣。如有所懷,其各悉陳。近日敎化不明,風俗日替,豈不大可寒心乎?」領中樞府事李景奭曰:「今年大侵,振古所罕,幸蒙聖上蠲徭賑貸,民有保活之望。若能終始軫念,可免塡壑之患矣。」領議政沈之源曰:「今年農事,已不可言,而日旱如此,泉脈亦絶,秋耕又失其時,前頭之憂。亦如何哉?」景奭曰:「敎化之不明,必由於庸君忽焉,俗吏慢之。今日申明,只在於聖上之導率,有司之奉行耳。」上曰:「京外儒生,敎以《小學》已有成命,而亦不肯遵行,其將奈何?」景奭曰:「不遵敎令之人,遷之閭左,猶不悛,則遷之郊遂,自是古制也。夫監司所以觀風察俗,承流宣化者也。八路之中,西路最爲貿貿,必先敎《小學》,知愛親敬長之義,然後可以變化其俗耳。不然而徒尙末務,則民必不從矣。」之源曰:「敎導之本,惟在於崇節義、奬忠孝也。」左議政元斗杓曰:「今日急務,得人爲先。若引進文學節義之士,則風俗庶幾可變,而臣尸居其職,不能薦一人,如是而其能國乎?」景奭曰:「吏判,與參判皆人望,終始委任,責其成效,則其於致治乎何有?」時烈曰:「選用人材,本曹之責,而雖有可用之人,或拘於資格,或拘於年限,不得自由,此可恨也。」上曰:「苟有可用者,何必拘於此乎?」浚吉曰:「今之進言者,皆以正朝廷爲言。夫正朝廷之道,不外於收拾人才,而可用之人,亦多在外矣。」上曰:「召用何難?」浚吉曰:「玉候違豫,久而復常,臣民之慶,無大於此。而臣偶見《穆陵誌銘》,宣祖有疾,累月乃瘳,禮官請陳賀,下敎曰:『因予疾病,上貽母后之憂,何可受賀』,終始固讓,此固今日之所當體念處也。朱子曾於賀班,亦進密箚,區區所懷,竊附於此耳。」上曰:「寡昧有樂正子三月之憂,無意受賀耳。」

○吏曹判書宋時烈上箚曰:

臣於去夜,伏蒙聖恩,特賜貂帽一件。臣感戴榮光,撫躬隕越。茀臣妄有所懷,敢以布聞。昔自唐、虞,已有衣裳袞弁之制,孔子論爲邦曰:「服周之冕。」然則帝王之治,何嘗不以等威文章爲重哉?然而衛文侯罹亂傾覆,則大帛大布以爲衣冠,其臣服飾,從可知也。其時寧有所謂等威文章哉?是以其塞淵之效,遂致騋牝[1]三千,敵人畏憚。下至漢、唐創業之君,中興之主,莫不以儉德爲先,其見於史冊之中者,班班可考也。故臣前後進對,每以此說,懇懇陳達,至於貂錦之貿,則臣特進苦口之言,蓋臣妄意以爲:君臣上下,當亟除奢習,然後民力可紓,天怒可弭也。今臣受此珍美之物,以近不稱之身,則是臣事君處己,奢儉不同,入告出省,言行二致。臣雖無狀,心實愧恧。臣聞興王必核功賞,明主尙愛嚬笑。臣冒入朝端,已閱三朔,而出入冑筵,僅止三四,特近淸光,莠言無用,徒費公廩,心常慙懼。故冬科常祿,亦不敢受,況此特恩,何以敢安。且臣目覩民窮財盡之狀,憂心如燬,忘寢與食,誠不忍獨添膏澤。伏乞聖明,察此愚誠,亟加反汗,以安微衷。

答曰:「箚辭甚善。予雖不敏,可不體念焉。今此貂帽,不過國中所産之庸品,何珍之有?卿其安心勿辭。」

10月18日

○辛巳,夜雷電。

○吏曹判書宋時烈上箚曰:

伏以今夜雷變,何其慘哉?方此收藏閉固之日,乃有震發奮擊之象,未知聖上幽獨隱微之中,有何黮黯蔽痼之心,而天之示警,一至於此也。無乃殿下新經大病,正當創艾更始之日,而善端之萌,不能春噓而物茁耶?邪念之祛,未能雲消而霧捲耶?圖治之志方銳,而宴安之毒已祟耶?軫民之憂雖切,而惜財之意反勝耶?夫必有是數者,然後乃有以召災而致異。伏乞殿下,猛省惕念,克己自奮,早夜祗慄。出言行事之際,常若皇天上帝,臨之在上,宗社神靈之在傍,不敢有一毫人欲,留於心目之間,然後申敎大小臣隣,同寅協恭,夙夜謀議,以求天意之所在,而交修胥勑,則所謂堯天舜日,廓然淸明,上帝鬼神,還收威怒者,庶乎其不旋日矣。且聞朱子告於君曰:「目今餓民流散,冬雷憂在嗣歲,而其所以救之之術,則又不過反躬引咎,以圖自新而已。」愚臣今日之所思,亦不敢外此,而他求也。臣心悸膽駭,明發徊徨,亟草箚本,蒼黃上聞。

答曰:「今夜雷電之變,實非尋常之比,憂懼驚遑之餘,不知所措,卿之箚本繼至,讀來不覺心思灑然悚惕。其中四條戒飭之言,尤爲切實,深中寡昧之病。予雖不敏,可不佩服焉。」

10月20日

○癸未,上引見吏曹參判宋浚吉。上曰:「天災時變,無日無之,而昨夜雷電,尤極驚懼。今日世子適開筵,故特召卿耳。」浚吉曰:「臣憂慮未已,方欲請對,而未果矣。朱子箚辭曰:『冬雷憂在嗣歲』,臣於去冬,因雷變,亦以此仰達矣。」上曰:「予亦記之矣。」浚吉曰:「《春秋》書災異,有曰隕石,程子稱之曰:『當以石隕書之,而以隕石書之』者,以災異歸之於人事也。此雖老儒,常談至理,亦不外於此也。」上曰:「兩湖沿海,飢荒最甚云,嶺南亦然否。」浚吉曰:「兩湖之民,流散最多。伏想九重深邃之中,必以此言爲過也。」上曰:「然。予生于閭閻,頗知民間疾苦,而世子不曾出闕門外,安知民事之艱難乎?予於拜陵時,欲令世子,歷見路傍民家,俾知民生貧窶之狀耳。」浚吉曰:「聖敎及此,不勝幸甚。」又曰:「兩湖民役,不可不變通,沿海九邑,全減田稅可也。」上從之。上曰:「卽今予病漸愈,欲頻接臣隣,講論《心經》,益聞所不聞耳。」浚吉曰:「古人云『對人則莊,獨居則肆,與勝己者處則益,與不如己者處則損。』若頻接臣僚,從容講劘,則庶可澆灌聖心矣。」又白:「聖上勵精如此,而治效逾邈,其故何也,體統不立也。臣頃忝憲府,府中凡事,比諸己丑年頓異矣。」上曰:「卿暫時供職,都下變色,此不過人以爲執法不撓,恢張公道故也。」浚吉曰:「臣出入禁中久矣,闕內不嚴,未有如今日之甚。政院臺廳之前,女人輿馬,雜遝以行,甚可怪也。聖上宜明察而嚴禁之。如不得已,則使從曜金門出入可也。」上曰:「承旨申飭禁斷。」浚吉曰:「治兵講武,是固不可已之擧,而以臣愚見,亦有隱憂。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輦轂之下,多聚武士,恐非所宜。」上曰:「予以宋太祖『有天命者,任自爲之』之說,爲法焉。」浚吉曰:「臣非敢以爲必有禍亂也,凡待武夫之道,必恩威兼濟,然後可無後患也。」

○大司諫李應蓍上疏,其略曰:

臣聞昔宋孝宗,嘗於宮中射弩,弦絶至於損目,此前史所未有也。宜若有所懲創,而猶未悔悟,不忘騎射,陳俊卿極言其不可,漢文帝幸灞陵,欲馳下峻坂,袁盎諫曰:「陛下縱自輕,奈宗廟太后何?」皆是忠愛切至之論也。人主之武,不以馳射爲能,臣固知殿下,必以二君爲鑑,常有垂堂之戒,而區區願忠之志,竊效相如諫獵之義,不得不預爲陳誡。滕文公馳馬試劍,而自知其不足,孟子之告齊王,亦曰:「王請毋好小勇」,惟殿下自反而加意焉。古語曰:「奢侈之害,甚於天災。」有是哉言乎?近年以來,俗尙日痼,閭井之間,士庶之家,衣必錦繡,食必梁肉,而甚至輿臺之賤,僭擬公卿,僕妾之輩,亦爲后飾,民産何得以不竭,物價何得以不踊。尤可駭者,凡爲釵釧衫裳之製,必曰宮樣,一人倡之,百人效之,日盛月熾,四方同然。宮中高䯻,四方一尺者,何其不幸而近之耶?源濁而流淸,表端而影曲者,未之有也。宋太祖戒翠襦,而致建隆之盛,漢光武衣大練,而開建武之治,果能此道矣,風動之下,豈無草偃之化乎?伏願殿下,躬行而化俗焉。兪棨、沈大孚,俱是一時被罪人,而兪棨則頃以筵臣之請,至許收敍,洗之丹書,升之華貫,聖度天大,朝野相慶,而沈大孚獨先朝露,抱屈泉壤,臣竊傷之。當初罪名,旣無異同,則到今恩數,豈可彼此?日月之明,無幽不照,雨露之仁,何物不濡。伏願殿下,更垂矜察焉。故相臣金堉,赤心憂國,斷斷無他,殿下之所深知也。不但平日所陳,一一皆出於悃愊,至於臨亡遺箚,實是中病之藥石,而纊息將絶,言言不忘於國事,遠近聞者,莫不嗟悼。伏想聖明,必有人鑑之痛,天奪之悲,而其所謂下堂之戒,尤爲切至於今日。聖人愼疾之戒,明君養性之道,舍此無以加也,伏願殿下,追念而戒謹焉。昔漢文帝却千里馬,光武以千里馬駕鼓車,此非後世之所當爲法者耶?且傳曰:「古者人君,必乘其産。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馴御,而服習其道」,其意所在,蓋非偶然。近聞陵幸時,御坐必以淸馬,至以百金,買諸燕市。夫雄駿之乘,權奇之足,雖有一時之快,而泛駕之虞,銜橛之戒,不可不慮。況買來之際,事難預度,倘被關門之呵禁,又如焰硝之詰責,其爲貽累,可勝言哉?伏願殿下,不寶遠物焉。蓋深宮固門,閽寺主之,內言不出,外言不入,此古士大夫之家法也。況乎君門九重,肅穆如天,門曰天門,宮曰法宮,地曰禁地,其義嚴矣。今之駙馬,古之所謂粉侯也。竊聞近來,或多留宿於闕內,至經累日。閭巷之傳,雖未盡實,而愚臣過慮,亦嘗耿耿。昔我先王,謹守法度,堅如金石,雖在親愛,未嘗辟焉。殿下之在潛邸也,亦不得經夜於禁中云,此則臣民之所嘗聞,而欽仰者也。是非殿下之家法耶?欲法堯、舜,當法祖宗,伏願殿下,留心而採納焉。嗚呼!雷電之變,又何以出於閉藏之節也?虩虩曄曄,無異盛夏,其爲爻象,可不懼哉?雖未知某事之失,有以召之,亦未知將來,有何徵應,而以理推之,天命不慆,變不虛生。其可諉之於適然,而不爲之恐懼修省耶?自古聖王,莫不嚴恭寅畏,小心翼翼者,蓋愼其所以應天也。太戊修德,祥桑枯死於三日,景公言善,熒惑徙舍於一度,感應之理,安可誣也?避殿減饌,不過遇災之文具,側身修行,乃是應天之實德。伏願殿下,益加聖心,懋修厥德焉。

答曰:「卿之爲國之誠,予用嘉尙,可不體念焉。沈大孚當令敍用矣。再昨雷電之變,實非尋常。憂懼之意,何可盡喩?卿其勿辭,速出行公,以補寡昧之不逮也。」

○領中樞府事李景奭箚曰:

伏以臣三昨入侍,仰瞻玉色,俯聆玉音,溫粹和平,體氣完復,不勝欣抃,退而充然,不食猶飽。不意去夜,凍雨覆盆,疾風振屋,曉頭雷電,曄曄虩虩。在夏猶甚,況在冬月。臣竦然驚起,坐以待曙。竊伏惟念,自上方在靜攝中,其爲警惕不寧,宜復如何。臣尤不任區區之憂。繼伏見朝報,湖南嶺下諸邑,又於月初,有地震之變。正當十月,地震於下,天動於上,雖未知其應之如何,而以理推之,人安得寧乎?噫!其亦危矣。伏覩聖上好賢之誠,夐超前古,擢授冢宰,將有拔茅連茹之盛,此千載一時。三光失精,擢士爲相,古聞其語,今見其事,至於歲惡民飢,軫恤特加,蠲役減賦,動以千萬賑救之命,史不絶書。此宜召和致休,災沴以消,而大異之洊仍,若是其愈甚,誠可愕也,誠可懼也。《易》之《震》卦曰:「恐致福也,君子畏天,修省是務。」且於《益》之象曰:「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夫遇災恐懼,言之者常談,聽之者常事也,而舍是無他道焉。惟其常談,而必以是進言,常事而必以是自飭,不以爲常而惕慮,日新修省之擧,特出尋常,則災轉爲福,斯可期矣。況遷善改過,不容舒緩。苟能見善能遷,有過能改,則其爲益,孰大於是?今殿下有何大過,然不可謂無過也。蓋以萌於動靜之際者言之,一念之不出於正,過也,一言之不合於道,過也,以見事爲之間者言之,喜怒刑賞之不得其中,過也,擧措黜陟之不適其宜,過也。殿下試以此,而默念於燕閑幽獨之中,則寧無感發於中,而平日反覆於冊子上者,亦必源源焉爲表裏交修之助矣。

答曰:「一通箚辭,乃是一腔忠赤戒誨之言,可不體念焉。」

10月21日

○甲申,賜文元公金長生、判中樞府事金集書院額號。

○玉堂〈應敎李端相、副應敎李慶徽、校理李殷相、修撰安後說、副修撰李萬雄、閔維重。〉上箚曰:

伏以邦運艱難,災害竝臻。今歲之風旱飢饉,近古所無,天心之未豫,固已極矣,而乃於純坤閉藏之月,又有雷電震激之變,未知殿下,有何失道之敗,而警動之急,兆象之見,遽若是哉。曄曄震電,詩人謂之不令不寧,迅雷甚雨,聖人所以雖夜必興,臣等竊想殿下於此,必有以惕厲警懼于心矣。《易》之象曰:「荐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古之人君,迪畏天威,嘉靖邦國,轉災爲祥,因亂圖治者,固非一二,災異之作,古人以爲天心仁愛者,豈虛語也哉?自殿下臨御以來,冬雷之變,無歲無之,其所以嚴恭寅畏,奉承天意者,宜若少回陰沴,召致和平,而天未克享,變生不已。凡所以致此者,豈無其由?蓋恐懼之意,雖切於遇災之初,怠忽之念,常萌於災過之後,心有所未誠,德有所未純,應天之道,以文而不以實也。是故罪己求言,只贊觀德之美,避殿撤樂,徒循故事而已,其可望眞實旡妄,與天合德乎?古人之贊太戊曰:「修德正事」,贊宣王曰:「側身修行」,謂其以實心行實政也。夫豈容一毫虛假爲哉?伏願殿下,其自今始,師古哲王,懋昭實德焉。嗚呼!爲治之本,莫大於先立其志,致治之要,莫急於進用賢士。志旣立矣,而無堅守勇爲之實,則憂勤雖至,而規模靡定,賢旣進矣,而無終始委任之實,則禮貌雖存,而政化不成矣,此古今人主之通患也。今殿下痛念時艱,奮發克勵,圖恢不世之業,禮延儒賢,講論治道,以致彙征之美。朝野拭目,想望維新之化,此誠有爲之會,而難失之時也。第臣等於此,不無過憂。殿下之立志,不可謂不篤,而猶懼其或衰,殿下之用賢,不可謂不誠,而猶懼其不承。夫以殿下之明聖,豈有始終之異,而臣等區區之慮,亦何所不至。唯望殿下,益勉此心,無或少懈,毋狃於因循委靡之習,毋溺於流俗卑近之說。勿以陳善閉邪爲厭聞,勿以繼廩縻爵爲盡禮,信用勿貳,契合無間,則上下交孚,精神聚會,其效終有以成殿下願治之志。豈但爲一時弭災之方而已哉?天監于下,視聽自民。畏天之實,無過於恤民,恤民之政,最急於賑飢。不幸水旱荐仍,民生失業,數歲之中,今年爲甚,八路之內,三南尤酷。老弱顚連,相續道路,愁歎怨讟,上干和氣,召災致異,理無足怪。竊聞近者,殿下衋傷憂勞,申命朝臣,蠲役賑救之策,靡不熟講而殫擧,聖念所軫,孰不感仰。然而勢迫燃眉,事同拯溺,若或少緩,則不及明春,已有塡壑之患矣。唯望殿下,益推仁心,務盡實惠,京外儲峙,雖係軍需,量其緩急,不惜捐出,使其蠲役賑飢,相宜竝行,一以收渙散之勢,一以濟望哺之呼。誠爲今日之實政也。議者或謂:『旣許蠲役,則不必又以賑飢』,此甚不然。失稔之中,輕重不一,卽今瑣尾失所者,不先賑救,則無以延濱死之命,猶保閭井者,只蠲賦役,亦可紓朝夕之急。是則唯在監司守令審察料量,不使虛實相蒙,先後相戾耳。然親民之責,在於守令,而列邑差遣,賢否不齊,其間不無怠其職事,忽視民命者。特遣繡衣,廉問能否,全活最多者,厚加褒賞,境有餓莩者,重施譴責。宜將此意,布諭諸道,以爲預講奉行之地也。古者恤災救民之政,必以節浮費、省冗食爲務。今則不惟不節不省,反有以益之,何哉?臣等竊聞度支一歲經用之歸於輦下軍食者,至於八萬餘石,較諸平昔,不啻倍蓰,浮費冗食,莫此爲甚。程子所謂:『驕兵耗匱,國力已竭』者,卽今日之憂也。況見兵之數,不爲不多,撫養有方,得其死力,則此亦足爲緩急之用,何必更選七百之兵,聚之都下,使外方有騷屑之怨,有司添廩餉之費乎?必不得已,徐待有歲,亦無不可,又何汲汲於此時,以犯傷財害民之戒哉?利害甚明,不難分曉,而重臣陳箚,筵臣建白,言者愈多,聽之愈邈,至有三易令爲難之敎,臣等已竊惑焉。趁今改命,猶可及止,事苟當從,雖十易之,庸何傷乎?奢侈之害,甚於天災,風俗之壞亂,財用之耗竭,未嘗不由於此。雖在平時,猶且裁禁,矧此飢荒之歲乎?近來閭巷之間,競尙侈靡,衣服飾用飮食器玩,唯遠物是貴,雖庶人孽妾,非錦繡不服,非梁肉不食,是乃收以溝澮,泄以尾閭,財安得不匱,俗安得不偸。竊恐宮闈之內,尙歉皂綈大練之化,主家宗戚,怙侈僭踰,公卿士夫之家,爭相慕效,以致此耳。屬因憲府之啓,申明禁條,婚姻喪祭之需,亦令該曹,酌損定式。此則只在於執法之吏,遵守禁斷,而祛其積痼之習,固不可以朝夕猝變。必須躬先導率,化及內外,使等威不亂,章度有分,然後可以痛革偸靡,一返淳朴。惟望殿下,試自前頭國婚始,資裝之費,務從簡約,以示昭儉之實,則在下之人,豈無觀感丕變之效哉?嗚呼!殿下自上年以來,召致儒賢,日三開筵,講論《心學》,孜孜不倦,此非尋常開講,唯事口讀而已,殿下之志,可謂盛矣。夫《心經》一部中緊切工夫,不外乎敬之一字,儒賢之反覆論難者,在於是。殿下之潛心講究者,亦在於是。宜其有惕然猛省,躬行實踐之效,而殿下於幽獨得肆之地、出入起居之節,不能常存此心,造次之際,遽罹旡妄之災,殿下平日操存之功,顧安在哉?以此推之,則殿下於持敬工夫,恐有所未至也。幸賴祖宗默祐,神明保護,玉候復常,臣民同慶,而丙枕之暇,反顧追省,則豈不悚懼於中乎?旣往之失,亦足爲將來之戒,若不深加懲創,大有警動,則雖復頻接儒賢,日講《心經》,未免爲文具之歸,果何補於聖學哉?今者非常之變,適出於將攝勿藥之初,仁天之示警於殿下,尤非偶然,將以增益,而玉成之也。伏願殿下,益加惕念焉。

答曰:「嗚呼!寡昧以否德,不合天心,災異荐臻,歲且凶荒,吾民之顚連流散者,不知其幾許人矣。世間若況萬狀,而孰如飢餓之甚乎?靜言思之,若恫在己,對案而不覺興嗟也。賑飢之急,不趐若救焚拯溺,予固竭慮殫心,無所吝惜,而其奈國無儲蓄何,只自焦心而已。箚中勸戒之辭,無非藥石之言,予用嘉悅矣。可不體念焉。特遣繡衣,廉問賞罰事,當令政院擧行焉。」

10月22日

○乙酉,太白晝見。

○以洪命夏爲禮曹判書,蔡𥙿後爲大司憲,李惟泰爲持平,韓縝爲正言。

10月23日

○丙戌,太白晝見。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領議政沈之源等,以雷變請免其職。上曰:「古之策免大臣,本非美事。惟當交修不逮耳。豈可專責於卿等耶?」之源曰:「扶安縣飢民,初秋流散者,已至二百餘戶云,厥後流亡,又未知其幾何也。」戶曹判書鄭維城曰:「全南監營之穀,幾至十萬石。請以此穀,賑救餓民。」之源曰:「統營之穀二萬餘石,趁明春運致京江,以貿銀布,則都下之民,庶有賴矣。」上皆從之。

10月25日

○戊子,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講訖,吏曹參判宋浚吉曰:「節義之臣,所當褒崇,而聞金尙容、洪命耉,尙闕易名之典。豈非聖朝欠事乎?」上曰:「令該曹擧行。」

10月26日

○己丑,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講訖,上曰:「今日大臣無擔當國事者,悠泛度日,良可慨也。」吏曹判書宋時烈曰:「聖上苟能先自勉勵,警策三公,則自然有效矣。聖上若日御早朝,使承旨各持該掌文書,稟決於榻前,則誰敢有怠慢之心哉?」參贊官金徽曰:「上下無私,然後可以爲治,唐宣宗之稱以小太宗,良以無私也。」時烈曰:「此言然矣。宣祖大王嘗下敎曰:『去一箇私字,則秀吉之頭可致。」又曰:「因臣一言,卽停北京貿易之擧,孰不欽仰聖德?第聞猶有未盡罷者,此與當初聖敎有異矣。」上曰:「何謂也?」時烈曰:「錦繡已罷,而貂玉不罷云矣。」上曰:「竝令罷之。」時烈曰:「然則幸甚。臣意欲以我地之寶玉,爲彼之鴆毒,而殿下欲以他國之産,爲我之鴆毒,此臣之所以慨然者也。」又請遣御史,廉察諸道,上從之。

10月27日

○庚寅,禮曹啓曰:「庶孽之許通後赴擧,國法至嚴,而近來紀綱解弛,專廢此法。非但冒赴科擧,亦有直通仕路者,誠可寒心。自今以後,嚴飭中外,冒赴現露者,請直定軍額。」從之。

10月28日

○辛卯,太白晝見。

10月29日

○壬辰,太白晝見。

10月30日

○癸巳,太白晝見。

十一月

11月2日

○乙未,吏曹參判宋浚吉上疏乞免,上許之。

○玉堂〈副應敎李慶徽、副修撰閔維重。〉上箚曰:

昨因侍讀官李端相筵中所達,伏承聖敎:「前修撰睦來善家藏先正臣李滉所讀心經,許令本館取來進呈」者。臣等有以見殿下尊賢好學,出於誠心,不在尋常看玩之間也,不勝欽仰感歎。謹此改粧奉獻,以備睿覽。仍竊伏念,學問之道無他,在於治心而已。聖賢千謨萬訓,孰有舍此爲說,而惟其散在經傳,浩渺難尋,至宋眞德秀,始摭群言,裒成此書,其後皇朝程敏政,復取程、朱諸說,附註其下,其所以推明心法,以惠後學者,固已至矣。然間有旨義深奧,而猝難通曉者,亦有綱維互復,而未易領會者。滉於其間,沈潛反覆,或題行頭,辨證疑誤,或加旁點,標示宗要。凡其一字一句,靡不極意硏窮,用工眞切,朱子所謂:「更覺良工心獨苦者」,正謂此也。恭惟聖明天縱,學問時敏,日與儒士,講論精一之旨,可謂千載一時,而此書之出,適際斯會,其幸全於屢經兵燹之餘,而得進於今日廈旃之上者,亦見其顯晦有時,而天意不偶然也。嗚呼!滉之歿已八十九年矣,英風懿德,邈矣難追,而舊編猶存,手墨宛然,今可以目擊心思,感發興起者,顧不在此乎?昔宋理皇讀朱子《中庸》序,恨不同時,蘇軾進陸贄之奏議曰:「置之座隅,如見贄面,反覆熟讀,如與贄言。」竊想殿下於此,必有宋帝之恨矣,臣等區區,亦豈無蘇軾之望哉?殿下倘於淸燕之間,開卷肅然,想見其人,如侍講筵,尋玩有得,默契於心,則此所謂能自得師,而其於端本出治之道,夫豈少補也哉?

答曰:「進來書本,不但治心之要,具在於斯,先正筆畫,宛然如新,可不敬讀焉。」

11月3日

○丙申,以金南重爲刑曹判書,李一相爲吏曹參判,宋浚吉爲贊善,金壽恒爲副提學。

11月4日

○丁酉,太白晝見。

○禮曹啓曰:「上自卿大夫,下至士庶人,婚喪服飾,自有先王之制,而近來國綱解弛,侈靡日甚,上下貴賤,等夷無章,弊習已痼,誠極寒心。今依憲府啓辭,參以法典,定爲禁制,別單書入。去奢從儉之風,唯在聖上之躬自表率,而法令之不行,亦未必不由於朝臣之犯禁。今將禁條,申明中外,着實擧行,而如有犯者,則朝官以下罷職,儒生停擧,三醫司囚禁治罪,婦女則治其家長,庶人常女,直爲科罪,斷不饒貸。」從之。

11月5日

○戊戌,全南道玉果、扶安等縣,地震。

○諫院啓曰:「江都牧場募民入耕之事,實是聖代之長慮。民之應募者,猶恐或後,折受田土,造作家舍,欣欣感戴,自以爲各得其所,而曾未幾何,復有築場移馬之擧,撤其已造之家,奪其已授之田,使民携妻負子,蕩析離居,涕泣呼號,咸怨國家之失信,莫不歸咎於朝廷,臣等竊悶焉。募入之民,得奠攸居,墾田搆舍,冀成生業,而意慮之外,遽命還撤,則冤聲載路,無足怪也。雖曰應撤之家,不過五十餘戶,而五十家所率人口,實不知其幾百,豈可坐視吾民之顚連無告,而還設牧場於許耕之地哉?當初旣不募入則已,旣爲募入,而又令還撤,豈非擧措之顚錯者耶?國家之失信於百姓久矣,今又如此,則日後大小命令之下,孰信而孰從之耶?牧民之於牧馬,輕重自別,移民之於移馬,緩急相懸。馬之殞斃,猶或可也,民之潰散,誠極寒心。廐有肥馬,野有餓殍,猶謂之率獸食人,則今之此擧,豈可謂貴人賤畜乎?民依於國,國依於民,而江都之民,則尤不可失其心。民心去就,在此一擧,請亟寢築場移馬之命,仍授許耕之田,使應募之民,得以安堵。」答曰:「江華牧場之設,自古有之,太祖所御八駿之一,亦江華之産也。決不可廢此場,而守臣多不遵法,殊失當初本意,已極可駭,因此全廢,則殊失祖宗朝設場之意,亦甚可惜矣,勿爲煩論。」累啓而不從。

11月8日

○辛丑,太白晝見。

○上召見玉堂講官及吏曹判書宋時烈、贊善宋浚吉,講《心經》。浚吉曰:「古語云:『大奸似忠。』蓋白黑之分明者,辨之不難而,似是而非者,最難辨矣。」上曰:「然宋神宗委任王安石,以爲可與爲國,而終不悟其非,何也?」時烈曰:「安石爲人,朱子有定論矣。蓋其言行有高處,而氣量旣狹,學術亦麤。當時大臣,務欲鎭靜,不欲作爲,而安石欲做事功,有挽回三代之意,以爲漢文帝、唐太宗,皆不足法也。至於終未免小人之歸者,非其本情也。安石意在變更,而一時老成之人,不從己意,故心懷憤懣,反與小人,而締結其意,蓋欲伸其己志也。」浚吉曰:「符堅之於王猛,宇文泰之於蘇綽,皆能委任,而俱見治效,神宗不然。古人有以時命言之者矣。」時烈曰:「明道亦有變通之意。若使明道,擔當一世,則可復先王之治矣。」上曰:「神宗對明道,歎世無人才,有之乎?」時烈曰:「有之。明道對神宗之問曰:『奈何輕天下之士乎?』朱子以爲:『桓溫對王猛,歎無豪傑,此事與神宗相符。』云矣。明道以三代之事陳之,而神宗曰:『予何敢當也。』,明道愀然曰:『此非社稷之福也。』」上曰:「對方策,而論古人甚易,而但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可不戒哉?」時烈曰:「朱子論人君齊家,以內言不出,外言不入爲訓,其旨深矣。以我朝言之,出納皆由政院,而中廟朝,南袞、沈貞欲網打善類,從神武門上變。凡人臣進言,非從政院入者,皆非正路也。」

11月9日

○壬寅,太白晝見。

○右議政李厚源呈告至三,命皆不允批答。

○命召暗行御史李端相、李萬雄,授封書以遣之。

11月13日

○丙午,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領議政鄭太和曰:「聖候違豫,久而復常,宗社臣民之慶,無踰於此。告廟陳賀,烏可已乎?」上曰:「予旣不愼,而有斯疾,慙悔莫及。何心受賀?」右議政元斗杓、禮曹判書洪命夏等亦力請之,上終不許。太和曰:「五家統之法,曾已講定,而連値凶歉,未果行矣。」斗杓曰:「頃因金益廉之疏,命議于大臣,而大臣〈卽李時白也。〉至有涕泣而不可者矣。」上曰:「吏判之意如何?」吏曹判書宋時烈曰:「五家之制,三代遺法,而商鞅特以虐政取怨,法非不良也。明道亦嘗言其可行耳。」上曰:「兩大臣之意,旣與予同,明年若不至大無,則當斷然行之。」時烈曰:「生齒極繁,而兵不增,田野盡闢,而稅漸縮,此無他,紀綱不立故也。」上曰:「國家之削弱,實由於不知田結之嬴縮、民丁之多寡也。轉眄之間,已過十年,而無一人擔當國事者,良可慨然。號牌則雖不可卒然行之,而五家統,則不可不先行也。」太和曰:「今年凶荒,八路同然,而濟州亦一樣云,未知將何以賑救耶?」時烈曰:「唐太宗値連歲之凶,撫而恤之,民未嘗嗟怨。今若猶己之飢,盡心於民,則彼至愚而神者,豈不知國家之惠乎?」時烈又曰:「曾聞大臣言,吳挺緯所爲,多不法云,故不擬於承旨望矣。及聞鄭維城之言,則本無明白之事云。今者大臣皆入侍,請問之以定是非。」斗杓曰:「所謂大臣,卽臣也。頃聞大君祭需,用戶曹所儲云,而其時挺緯爲參議,故因此而有是說也。」維城曰:「昨日時烈,問臣以挺緯防納貢物等語,而貢物自有主人,本無防納之事。其所謂納蜜云者,大君祭需,蜂蜜不足,而禮賓所儲陳久者頗多,故因本寺所報,而許貸矣。」時烈曰:「臣竊有慨然者。大臣若見臣僚之失,則坐於朝堂,進退之可也。豈可以暗昧之言,歸責於人乎?」上曰:「此言是矣。」時烈曰:「朝廷之上,是非爲重。是非若不明,何以立紀綱乎?」

11月14日

○丁未,吏曹判書宋時烈入侍筵席啓曰:「昌嬪,卽德興大院君〈宣祖私親也。〉生母也,今已五世,而不遷云。章敬、文定兩王后,若非世室,則亦必止於五世矣。昌嬪豈與章敬、文定兩王后,同爲五世,而無等級乎?嫡妾之分,不可紊亂,所關非細,故敢達矣。」吏曹參判宋浚吉曰:「臣意則以爲:此不可以嫡妾之分言之也。一是國家事,一是私家事,混而論之,恐似未安。大槪國家待功臣甚厚,令其子孫百世不遷。則昌嬪雖異於誕生聖躬,豈不及於待功臣之道也?然當遷與不遷特令禮官定制,而朝家議處似當矣。」上曰:「兩卿所達之意,皆是也。其令禮曹議處。」禮曹啓曰:「大夫立廟,五世而遷,乃是家禮不易之定制也。今此昌嬪神主,五世而不遷,則果有違於禮制。筵臣宋時烈所陳,據禮而發,以重宗法,而以宋浚吉所陳觀之,其曰『國家待功臣甚厚,令其子孫永久不遷』,則昌嬪雖與誕生聖躬有異,獨不及於待功臣之道乎云者,亦不差於情文。臣等雖忝禮官,平日識禮,皆不及於兩臣,何敢折衷於其間乎?請詢問諸大臣,稟旨以定。」領中樞府事李景奭以爲:「臣於禮,昧昧然未之講也,而問及而不對,亦非禮也,敢以淺見略陳。今就二臣之所陳而論之,則廟有定制,宋時烈之言,固是矣,而禮宜從厚,則宋浚吉之言,亦非無稽。伏惟上裁。」行判中樞府事鄭太和、領議政沈之源、左議政元斗杓以爲:「臣等愚意,與領府事李景奭之議無異。」右議政李厚源以爲:「昌嬪神主,今至五世,而不遷者,斷以禮家三尺,則誠爲未安。今依儒臣言,準禮祧遷似當矣。但聞或人傳說之語:『祖宗朝後宮之神主,代遠之後,尙在於其子孫之家者,亦有之云。』況昌嬪則與他有間焉。今者以禮釐正,雖不可已,自當一體施行,獨於昌嬪,自朝家似不必獨先處之。且其祭物,如無官給之擧,則便是私家事也,合令主祭之人,更詢他規,參以情禮而行之,亦一道也。」答曰依議。贊善宋浚吉啓於筵席曰:「前日吏曹判書宋時烈所啓昌嬪祧遷事,雖是正禮,而其間說話,似有未穩者。故臣不免矯枉過直,率爾陳說,亦非有一毫偏主好勝之心也。今聞該曹議啓,似甚矇曨,臣不得不更申餘意。槪聞祖宗朝,後宮有子孫者,神主皆不遷埋,似無定制。且如仁嬪事體,本與昌嬪無異,而雖元宗大王,旣已追崇,故仁嬪卽爲誕生聖躬,當百世不遷,昌嬪則一世稍遠,情禮似或有間。第先王後宮,本非立宗之比,則或用特恩,務從厚道,亦恐不妨。且如漢之光武,立四親廟,朱子之論以爲:『宜使伯升之子奉祀』,宋之濮王廟,亦自國家,定其奉祀者,世世襲爵,見於史策,則奉祀者之私親,必不混入於國家所建之廟。如今大院君廟,正與濮王廟相同,宣祖固嘗親祭於其廟。今日國家多事,雖有未遑,而聖上親祭於其廟,情禮亦宜,則人君行禮於庭下,昌嬪與大院君,固當受享,而河原君以下諸神主,何敢偃然與大院君,同列以坐耶?其奉祀者之私親,則置於別室,亦恐得宜。此事實非今日之急務,而旣已發論,故敢陳所懷耳。」上曰:「令該曹更議處之。」禮曹〈判書洪命夏也。〉啓曰:「昌嬪當遷與否,宋時烈、宋浚吉所陳,不無異同,而臣等素昧禮學,不敢折衷,請議大臣,而大臣之議,亦似有兩是之意,臣命夏欲於登對時,更爲稟處矣。今見筵臣宋浚吉所陳之語,援引古事,誠有意見,而斷以禮家三尺,則大夫之廟,祀止四代,參以時王之制,則德興大院君當爲不遷之位,而昌嬪又爲不遷之位,則大夫之廟,有兩不遷之位,揆諸法禮,亦似未妥。妃嬪中如仁嬪,誕生聖躬,當百世不遷,而其他後宮之有子孫者,當遷而不遷,皆是襲謬,恐不當援以爲例也。德興大院君之廟,與宋之濮王廟,事則雖同,禮亦有別。蓋濮王之廟,用諸侯之禮,德興大院君之廟,用大夫之禮,而今聞本家祠宇,昌嬪、德興大院君及河原君,同堂異龕,而河原君之子孫,入於別室云。此則便是兩廟,士夫家別廟之制,未知於禮如何,而河原君以主祀之人,旣入其廟,則河原君之子孫,獨不入於一廟,果有合於情文乎?此亦不可不釐正也。昌嬪祧遷一事,似當依宋時烈當初所陳施行,而臣等臆見,有難斷定,恭竢睿裁。」答曰:「更議于大臣。」領中樞府事李景奭以爲:「臣本不知禮,何敢與於議禮,又何敢與於折衷之議乎?但該曹所謂:『臣等之議兩是之說』,似是而亦似有不深察者。『廟有定制』云者,禮之經也:『禮宜從厚』云者,禮之權也。吏曹判書臣宋時烈之言,據禮之經常而言之。禮豈外乎經常之道乎?惟其有曲折,故贊善臣宋浚吉之言,出於義起。臣等兩是之,而結之以從厚者,意實有在矣。竊所疑訝者,此事似當有先王之所敎,而日荒歲遠,有未能傳之者耶?別立廟制,則其所推及,與他後宮自別,何其宜有聞,而未之聞也。禮曹以爲:『河原君以主祀之人,旣入其廟,則河原君之子孫,獨不入廟,果有合於情文乎?此言是矣。而主祀者之子孫,不入其廟爲未安,則誕生大院君之神主,出於其廟,未知如何。昌嬪與仁嬪,雖有差殊,所爭不甚相遠,追先王之遺意,則恐此事,姑不可輕議也。嘗見朱子所議僖祖廟制,一時名臣,皆請祧遷,而朱子獨以爲不可。其說甚多,帝王家廟制,非可援比,而大指以爲:『僖祖實爲帝者始祖,百世不遷之廟,不當祧毁,合仍舊居太廟第一室。』推此言之,則誕生德興者昌嬪也,誕生聖祖者德興也。爲王者之祖母,而見遷於別立之廟,則禮緣人情,神道何異,竊恐德興之靈,怵然衋傷於焄蒿妻愴之際也。臣適有感於朱子所謂不當祧毁之說,敢陳淺見,非敢自以爲是也。」行判中樞府事鄭太和以爲:「臣素昧禮學,而當初獻議,與李景奭一樣。愚淺之見,到今何異」,領議政沈之源以爲:「斷以禮家三尺,則一廟有兩不遷之位,果涉未安,而禮緣人情,亦有從厚之道,則似不可輕議。以臣淺見,何敢斷定。」左議政元斗杓以爲:「臣素不讀禮,且無見識,何敢容喙於情禮折衷之論乎?旣有當初獻議,到今更無他見。」命依諸大臣議。

11月16日

○己酉,太白晝見。

○以鄭太和爲領中樞府事,尹鏶爲大司諫,鄭道應爲咨議。道應,經世之孫也。

○配江華留守閔應協于延安,經歷金鼎鉉于陰竹。應協等曾在江都,擅用軍餉米,及徐元履代之,上其事,命拿問應協等,竝徒配。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至非禮勿視,吏曹判書宋時烈曰:「此解夫子四勿之目,而四者之中,視之爲用,最多矣。」上曰:「瞽者之專一,以不視而然耶。」時烈曰:「然矣。老子專以勿視爲主,此則爲異端之根本也。此註南軒之意,則以爲:『容止之間,各自有天則,而人每因循,而失其則,故須勉强自持,然後爲不失其則,』云爾。」上:『以外之不肅,而能敬於內可乎』一句,問曰:「程子所謂:『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正謂此乎?」時烈曰:「古人云『盂方則水方。』身者所以盛此心者,故其身惰慢,則心亦惰慢矣。此必然之理也。」又曰:「漢成帝在朝,容儀嚴肅,有古帝王之威儀,而末年溺於酒色,至於下床,而扶趙飛燕,所謂威儀,掃地盡矣。」贊善宋浚吉曰:「表裏交相養,爲循天則,而成帝則只飾外貌,所以至於此也。大抵帝王對群臣,與對宦官宮妾之時,自別也。」時烈曰:「此不能實用其力,故前後如二人矣。」上曰:「古之帝王,前後如二人者,唐玄宗也。玄宗之言曰:『朕雖瘦,天下肥』,人主以圖治之勞,豈至於貌瘦乎?」時烈曰:「雖然,能知敬憚韓休,故其時天下猶治矣。」浚吉曰:「朋友之間,責善之言,容受亦難,況君臣間耶?若能容受,誠爲盛德事也。」上曰:「唐太宗之於魏徵,亦云會,須殺此田舍翁,人主之容受直言,果難矣。」時烈曰:「其君臣之契,初不以正,故畢竟如此矣。」上曰:「魏徵初與建成,謀害太宗,而太宗殺建成,徵乃反臣事,則臣節已虧矣。」浚吉曰:「魏徵出處,同於管仲,而程子以魏徵爲非,此乃義理精微處也。」時烈曰:「管仲始不正,而終得正,魏徵始正,而終不正,所以異也。」上曰:「眞西山事何如?」時烈曰:「此有先儒定論。西山當傳道統,而以出處不正,不能繼朱子之統矣。當時想亦有此論,故嘗以西山,竝享於朱子之廟,而後乃去之矣。」上曰:「太宗不容於其兄,義當死而已乎?」時烈曰:「死則未可知,若如泰伯仲雍則善矣。」浚吉曰:「善處大變,自非大賢,不能也。」上曰:「處變固難盡善,而豈有如太宗之所爲乎?」時烈曰:「兄弟相殘,猶諉以不相容,而至於曹王明紹巢剌之事,不忍言也。」浚吉曰:「家法如此,故終至於亂。先儒謂:『唐萬目擧,而大綱不正,宋大綱正,而萬目不擧者此也。」上曰:「何以謂萬目擧耶?」時烈曰:「租庸調之法旣精密,府兵亦有古者寓兵於農之遺意也。」浚吉曰:「宋固萬目不擧,而大綱之正,亦豈能及古?但立國仁厚,未嘗殺一大臣也。」上曰:「租庸調,一人之身,而有此三役乎?」時烈曰:「孟子亦嘗言之,而我國田稅貢物身役,乃此意也。」上曰:「淫樂則固有之矣,所謂慝禮,何如者耶?」時烈曰:「僧與巫,亦自謂有禮,若此者皆慝也。」浚吉曰:「巧言令色,不合於天則者,皆慝禮也。」時烈曰:「君子樂得其道,自孔、孟時,已有此樂字。伊川進講時,以爲『陋巷之士,仁義在躬,故得其樂易,人君崇高富貴,故得其樂難矣。』」

○禮曹請以上候平復,遣官告宗廟,從之。

11月17日

○庚戌,先是,吏曹判書宋時烈以爲:「注擬之際,從二品官,常患乏少,請令大臣,選擇堂上中可合陞擢者。」從之。大臣薦尹文擧、愼天翊、朴長遠、柳慶昌四人。

○東萊府使馳啓曰:「對馬島倭差來釜山言:『義眞長於江戶,不知兩國交好之義,且年少處事嚴急,島中之人,無不畏之。』云。且言:『義成臨死,言于義眞曰:「吾四十餘年,厚被朝鮮之恩,雖死不可無謝恩之擧。吾死之後,別具進供之物,送一差以獻」,故差倭將出來』云。」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上曰:「聞湖西二十七邑,被災最酷,今日欲與諸卿,面講蠲役救荒之策矣。諸臣各陳所見。」吏曹判書宋時烈曰:「明春收米,盡數蠲減,而取江都、南漢之穀,以充國用,則湖西之民,可蒙實惠矣。」群議皆以全減爲難,上曰:「他道亦多失稔之處,不宜專力於湖西一道。依湖南之例,就大同一結十斗米,先減三斗可也。」領議政沈之源曰:「東萊府使閔鼎重狀本,有『譯輩漏通我國事情』之語,極可驚駭矣。」上曰:「倭譯輩絡繹彼中,至以私書相通,我國之事,無不漏洩,彼中之事,全然不知,豈不痛哉?」之源曰:「如此之輩,置之死律,則可無此弊矣。」上曰:「先除首譯一二人,然後此弊可杜矣。古之士大夫,知倭譯姓名,則皆以爲恥,今時則不然矣。」時烈曰:「古語云:『千金之子,殺人不死』,今日之倭譯,豈特千金乎?朱子有挾虜勢,以要君之說,今日之事,不幸近之矣。」上曰:「此則如淸譯李馨長者是也。頃日洪喜男有罪,欲施流竄之典,而伸救者甚多,今雖欲殺之,必不可得也。洪喜男不湏言。予嘗欲誅書吏之犯法者,而大臣以下皆救之矣。」上又謂領左相曰:「今者堂上中抄薦人太少,且欠着實。如尹文擧、愼天翊,今雖陞秩,豈肯來仕乎?」斗杓曰:「以一時名望而選擇,故如此也。」上曰:「如柳慶昌,亦合於擢用乎?」時烈曰:「雖不知其才局之如何,而律己淸白,爲可尙矣。」上曰:「淸白則可尙,而但慶昌在瀋時,稱病蹣跚,一不隨行於艱危之地。還京之後,其病卽差。以此觀之,則不必合於擢用矣。」大臣以下進曰:「頃於玉候違豫之時,臣子憂遑,曷有其極。幸賴祖宗之默祐,到今平復,國家之慶,莫大於此。臣等以告廟陳賀,建請非一,而聖明只許告廟,不許陳賀,輿情無不缺然。旣行告廟之禮,則陳賀之擧,不可不次第擧行矣。」上曰:「予之本意,竝與告廟之禮,不欲行之,而卿等累請不已,故不得已勉從矣。到今更思,則旣不陳賀,而只行告廟,輕重倒錯,事體不當。告廟一事,亦不擧行可也。」之源曰:「陳賀之不許,群下皆以爲缺然,而又下亦勿告廟之敎,擧國顒望,歸於落莫。伏願聖明,更思之。」禮曹判書洪命夏曰:「只告太廟,不行陳賀之禮,事體固不當,而至於竝闕之,則尤極未安矣。」上曰:「予言不再。勿令告廟之意,承旨分付可也。」

11月19日

○壬子,以沈之源爲訓鍊都監都提調,趙壽益爲大司諫,尹鑴爲進善,李袤爲輔德,李翊爲司書。

11月20日

○癸丑,命賜藥房都提調元斗杓鞍具馬一匹,子孫中一人除職,提調尹絳加資,醫官柳後聖、申可貴加資,餘皆賜物有差。以上候平復故也。

11月21日

○甲寅,上召對玉堂講官及吏曹判書宋時烈、贊善宋浚吉,講《心經》。時烈曰:「惟酒無量之量字,乃無定量之意也。曾聞聖明入升儲位之後,切不近酒云,今亦然乎?」上曰:「予自升儲,絶不進酒,今則便爲不能飮之人矣。」時烈曰:「雖然,此心易縱於毫忽之間,伏願終始戒愼焉。」上曰:「卿言善矣。士大夫崇飮者,若皆如予斷飮則幸矣。」浚吉曰:「慈愛之心,人皆有之,而近聞北道之民,有棄子不育者云,誠可駭矣。」上曰:「頃見本道狀本,則鍾城府使任有後以爲:『無此事云矣。』」檢討官閔維重曰:「有後之言,不實也。臣在北道,目見路傍有棄兒,其所以棄之者,豈有他哉?蓋緣搜括閑丁,充補闕額,在襁褓者,皆不得免焉,責辦軍布於厥父母,故不得已棄之也。」浚吉曰:「任有後以有識文士,査報如是不實,豈不寒心乎?」上曰:「本道監司及任有後竝推考。」時烈曰:「守令有署經之規,而政曹前例,徵其紙債,皆出於民,其弊不貲。請自今守令之初授者爲署經,再授者及侍從出宰者勿署,以除其弊。」從之。時烈曰:「吳挺緯事,聖上旣已洞燭,而挺緯私囑戶判,貸用公儲,殊甚未妥。請略施補外之罰。」上曰然。浚吉曰:「吳挺緯、鄭維城均有所失,而挺緯被罰,則維城亦必不安,而引入矣。」上曰:「當此饑歲,度支之長,若引入則不可矣。」浚吉曰:「挺緯旣以此事,見塞於淸望,至於補外,則恐有紛紜之擧矣。」時烈曰:「臣意如是處之,然後挺緯事完了矣。」上曰:「姑從贊善之言可矣。」

11月23日

○丙辰,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領議政沈之源、左議政元斗杓、禮曹判書洪命夏進曰:「天佑宗社,玉候復常,臣民喜慶,曷有其極。臣等陳賀之請,禮所當然,而聖上堅執不許,竝與告廟而停之,輿情莫不悶鬱。況在世子之至情,尤當如何?」仍反覆陳其不可不行之意。大司諫趙壽益、副提學金壽恒,亦繼而請之,上不許曰:「與其行之而使予心不安,不若不行,而使予心安也。」

11月24日

○丁巳,太白晝見。

○吏曹判書宋時烈上箚曰:

愚臣踈賤,率意循情。每以爲臣之事君,如子事父,然則朝廷一家也,同朝兄弟也。設令兄弟有失,不相規戒,以爲我或言之,則彼必怒我,而泯默噤切,腹非心尤而已,則僅足以苟保目前,而非所以長保湛樂之道也。臣有此心,故謂人如己,雖取狼狽,而終無所悔焉。臣曾聞「大臣有言吳挺緯之所失,而因此有紛紜之說」,臣以爲:「挺緯無其失,而受其黯昧,則雖在微末人,尙云不可,況居侍從之列者乎?如有一亳所失,則亦合明言公論,以施胥匡之義,此實事理之當然。」故臣曾於榻前,旣發其端,而大臣及戶曹判書鄭維城,備達當時事實,則紛紜之說,自然消釋。此則非但挺緯之幸,亦同朝之所幸也。然而臣意則以爲:『其事雖微,終不若初無是事之爲愈。』故欲微示薄罰,兼以責效於外郡,而又慮少失明白之道,則紛紜者復以藉口,故又以陳於榻前,幸蒙聖明,知臣衷曲,卽賜允許。而筵臣又以臣意爲不然,故旋卽反汗。然區區赤心,則可質神明,雖使挺緯聞之,想亦無恨矣。而況鄭維城則雖曰微有交涉,又是微乎微者,故臣之本心,實無一毫攻斥之意矣。今聞維城,以此不安,至於辭職。夫維城之淸愼雅望,至誠徇國,臣之素所仰服者,謂當諒臣之心,以爲如兄弟之相規,而無他也。今乃有此引疾之擧,臣心愧恧,不知所出。臣之愚妄,觸事謬剌,靡所止底。伏乞聖慈,特加矜憐,亟遞臣職,以安微分。

答曰:「卿之秉心至公,處事至當,予嘗嘉歎。況伊日之事,所謂『挺緯聞之,想必無恨』之言,誠是也。卿何嘗有意於其間乎?但戶判之不安,亦事理之不免也。雖有呈告之擧,豈以攻斥爲慮乎?於卿小無不安之事,卿其安心勿辭。」

11月25日

○戊午,太白晝見。

○贊善宋浚吉上疏以爲:「旣受常祿,又受月俸,實嫌隴斷」』,力辭月俸,許之。

○戶曹判書鄭維城上疏乞免,答曰:「吏判之言,無非至誠至公之意也。卿何必過爲固辭,以傷至意乎?卿其勿辭。」

11月26日

○己未,太白晝見。

○全南道龍安縣地震。

11月27日

○庚申,以金始振爲執義,睦兼善爲副校理,沈儒行爲修撰,尹宣擧爲掌令,特除沈光洙承旨。

11月28日

○辛酉,太白晝見。

○上受鍼。

十二月

12月1日

○癸亥,以洪處尹爲舍人,李翔爲諮議,李翊爲持平,宋昌爲說書,金禹錫爲司書,姜鎬爲弼善,李垕爲司諫,宋浚吉爲兼祭酒,特除愼天翊右尹。

12月3日

○乙丑,議政府左議政綾川府院君具仁垕卒。仁垕,綾海君宬之子,仁祖大王外從兄也。登武科,策靖社寧國勳,久典本兵及訓局大將,而無經略之才。及爲相,引分輒辭遞。一日聞上鞫問金弘郁,以原任入參,涕泣力諫,人以此多之。未幾復入相,力辭而免,至是卒,年八十一。

12月4日

○丙寅,兼祭酒宋浚吉上疏其略曰:

設官分職,各有其制,擇人授任,又有其道。官制不宜苟也,擇任何可不愼?以臣之耳目所覩記,故文簡公臣成渾,當宣廟朝,被召赴朝,時議將授以大成之任,或謂官制不可輕變,遂止。臣師文元公臣金長生,在仁祖朝赴朝,朝家爲設司業以處之,至於祭酒,則未之聞也。兩臣者,皆以宿德醇儒,負一時重望,猶尙如此而已,況臣之譾劣庸陋,萬萬不足比數於前人。今日新異之任,胡爲而至於臣身哉。且今堂堂聖朝,群彦林立,豈其乏人,而該曹獨以臣單望啓下,不備於注格,不簡於聖心,其於政體,豈不尤苟且駭異之甚乎?臣誠驚懼,不知置身之所。惟聖明,俯賜諒察,亟收新命。

答曰:「太學敎冑之任,不得其人久矣,士習日趨汚下,此所以設此職也。當今之世,論宿儒重望,則捨卿而誰。卿雖以單望爲嫌,而得人爲上,何必從區區文具乎?況當今人才眇然,雖在草野之一藝一能者,皆欲收用。如卿之抱才蘊道者,不以至誠勸諭,共議國事,而曲循其意,則朝廷得失,果如何耶?國家根本在太學。卿若不出,而正士習,則國何賴焉。惟卿安心勿辭,必須久其任,而責其效,使士林蔚然有作成之美,玆豈非卿之報國家之道乎?卿其欽哉?」

12月5日

○丁卯,忠洪道舒川、韓山、扶餘、尼山、恩津、石城、林川等七邑,被災最酷,監司李泰淵馳啓,請減七邑田稅,一如全南道龍安等九邑,上令廟堂議之。備局回啓曰:「朝家特加軫念,田稅米豆三千石,旣令蠲減,無異於湖南海邑矣。」從之。

12月6日

○戊辰,以李慶億爲承旨,趙龜錫爲兼文學。加安邊府使柳慶昌、文川郡守洪聖龜資。以道臣啓其治績也。

○全南監司徐必遠馳啓,以爲:「扶安縣監柳炅,以差員上京,若賜召見,則可知海邑生民餓莩之狀。且王大妃殿朔膳,亦請命減除,以爲飢民一分之惠。」政院以「請見差員,請減朔膳,俱失藩臣之體,請徐必遠推考。」從之。

○吏曹判書宋時烈上疏曰:

臣昨伏見聖敎,則軫念湖西七邑之飢民,俾與湖南九邑,均其蠲賦之數,德意之厚,與天同量,流殍之民,庶將骨肉而毛骴矣。不料大臣,恤其經費,不能奉順以布聖恩,甚可惜也。臣謹按宋孝宗朝,嘗遇凶歉,發內帑之藏,轉大農之粟以賑之,而朱子猶以爲未足,復請給降緍錢而不得。則又恨其計較毫末於飢民口吻之中,又以爲:「民之與財,孰重孰輕?財散猶可復聚,民心一失,則不可以復收。至於民散國危,則其所聚,有不爲大盜積者耶?」此言明白痛切,不待智者,而知其理勢之必然也。至於今日之事,則只將蠲其所輸之賦矣,猶且愛惜,却難如此,況望其轉大農,而發內帑乎?今日經費,雖曰不足,然計今見存之穀,可支來秋,而布猶不在其中矣。又有兩西大小米三萬石,奴婢貢米萬餘石,以此補用,可以支過矣,借有不時支發,則江都、南漢之米,又可以貸用矣,何必預慮日後之經費,而不恤目前之餓殍乎?臣竊聞龍安之飢民,聞聖上盡減租稅,相與涕泣而言曰:「主上之恩如此,吾輩當忍死勿去,以副主上之意」,《大學》所謂:『財聚民散』之言,可驗於今矣。而況人君能行仁政,則不惟被其澤者知感,而遠方聞瞻,莫不悅服,故昔朱子病臥田間,聞朝廷大行賑濟,不憚奔走之勞,起膺朝命,以活浙東之生民。今使聖恩,浹於飢民,則不必遍加乎其身,而一國之民,無不鼓舞感戴矣。若論其得失,則雖十萬之穀,不與易此也,況數千之米乎?且今殿下,窹寐豪英,而未有所得,若能以仁心,實行仁政,則安知有朱子之心者不起,而爲殿下之用哉?伏願殿下,勿拘於國用之虛實,而全減七邑之賦入,如湖南之九邑,不勝幸甚。臣又伏見全南監司徐必遠,差送扶安縣監柳炅,而請賜宣對,政院以非籓臣之體,而請推。夫必遠之請,語意樸直,太無曲折,政院之請推是也。然究其本心,則不害其爲獻忠之誠也。臣聞《大學》曰:「如保赤子。」孟子曰:「爲民父母。」夫赤子在外,人有言之者曰:「顚連飢困,將不可活」,爲父母者,必將恫瘭在心,頃刻不置,人有自彼來者,則必將盡氣迎問,不暇一息之少緩矣。《易》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故古之忠臣,不忍流殍之狀,有作圖以獻者,有進烏昧草者。夫必遠之意,以章疏書狀,不能悉達其千里之情實,故請其宣對差員,親問疾苦之狀。此實格外希闊之事,故政院不免循例請推,而在聖明憂恤之心,則不可不準其請,使遠外物情,相顧落莫也。夫赤子或疾痛瀕死,而人有自父母來者,曰:「爾父母不問爾死生」,其赤子得無怨慕號泣之心耶?臣昨見聖敎,若將引見柳炅者,而終不果焉者。得無以聖候不安,未能出御而然也。然臣竊以爲:殿下眞有恤民之誠,則引入臥內,問以疾苦,無所不可也。如是則遠方疲癃之民,聞聖上之如此,其感戴之心,將不萬倍乎?夫柳炅之事甚小,而揆事觀理,則區區之心,不勝其憂悶焉。臣謹考光廟朝,嘗念罪囚凍死,夜五皷,召承旨入寢廡,問罪囚幾許,承旨尹弼商對之甚悉,光廟拓窓,命入寢內。光廟回顧向內曰:「此吾寶臣也」,蓋王后御座密邇也。臣又竊考皇朝故事,十三省府國官員,有進表而來者,竝其所帶吏卒,而引跪于階下,皇帝親傳玉音曰:「知道」,吏卒之賤,咸得仰覩天光。其規模光大,誠意懇惻,至於如此,則治化安得不隆哉?夫君臣天地也,其勢不患不尊,而惟患嚴畏之太甚,以致阻隔也。故《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上下位矣」,此言君臣之分,如天地之不可踰越。至論其變化之妙,則以天上而地下者爲否,地上而天下者爲泰,蓋以天地不交,則萬物不生,君臣不交,則事功不成也。故朱子當南渡之日,汲汲於天下之事,而其爲說不過曰「乾剛不亢,君道下濟,忠讜競勸,臣道上行,則天下幸甚。」伏願殿下,上法皇朝,內承祖武,玩《大易》之象,味朱子之訓,勇去因循之習,亟收瞑眩之效,不勝幸甚。

上優批答之,仍命備局,更議以處。備局覆啓曰:「湖西七邑之被災,不至於湖南九邑之尤甚,且前頭經費,決無可支之勢,故纔以不得全減之意覆啓矣。伏見吏曹判書宋時烈之箚,恤隱之意,若是其懇惻,前頭經費,何暇顧念乎?舒川等七邑田稅全減之意,請分付該曹及本道。」上從之。

○兼祭酒宋浚吉上疏曰:

臣初非隱迹山林,沽名衒價之流。經年經幄,昵侍耿光,凡臣之才學長短,疾病深淺,仰惟聖明,何所不燭?每吟古人聖主爲知己之句,以爲必蒙矜諒,處之有所,而今乃大失所圖,臣誠憂怖,亦非直爲私計。蓋聖明於臣,猶未克灼知其賢愚,灼見其虛實,如此則其在踈逖之臣,遠外之事,又何以辨其邪正,而定其是非也。此臣之所大憂,而亦皆臣之罪也。噫!士生斯世,所當竭力而致身者,只有忠孝兩節,而臣生不辰,風樹早撼,雖欲盡孝,其道無由。臣之仰戴而懸誠者,此生惟有聖明。方殷憂啓聖之日,有轉危爲安之機,喑聾跛躄,亦皆興起而思效,況臣受國厚恩,夐越千古。使臣有才也,則雖是多病,亦當量力受任,獻替補拾,以竭微誠矣,使臣無病也,則雖是無才,亦當不憚燥濕,鞠躬盡瘁,少補庶務矣。今臣不然,以言其才也,則空踈闇劣,畀之一事而便錯,以言其病也,則尫羸癃悴,惴惴如不保朝暮,有病無才,徒誠何爲?前歲赴召,只欲謝命陳情,今歲之來,只爲奔問起居,而遲回苟冒,虛費廩祿,亦臣之失其本心,增其罪戾處。更將何才德、何精力,敢爲留仕就列之計耶?聖批所謂:「危邦不入、潔身亂倫」等敎,不惟非臣本情,亦不着題於臣。噫!聖明亦豈不諒。特故爲激礪地耳,臣亦不敢自隱。少時固嘗從事於師友,粗習一兩冊子,雖行之不力,老矣無聞,而祗今侍講兩筵,或有窺班之見者,專靠於是也。惟其暮景迫人,舊學已昧,新知不繼,中宵撫枕,未嘗不自悲而自憐。記聞之學,不足以爲人師。若其從諸臣之後,講說一二文義,猶可自勉,至於儼啓師席,責以菁莪興化之任,則決非臣所敢當也。昔奇大升之告我宣廟之言曰:「招致李滉,唯誠心信用而已。接待無過厚,責任無太重,接待過厚,則必不敢安,責任太重,則必以學問未至爲辭。」待李滉尙宜如此,況不可同年語於李滉者乎?伏乞聖明,許微臣欲免叨竊之願,循古者退人以禮之義,亟收新命,仍許致仕。俾臣及其未死之前,少贖欺天之罪,守分養痾,以卒餘生,則實天地父母始終生成之德也。

答曰:「卿之固辭至此,予用缺然。奇大升之言,雖未知如何,而予旣以誠心任用,而卿何不諒至此耶?國勢危惙,幾乎不振,此蓋家貧思良妻之意也。近觀吏判之盡心職事,予方欣悅,庶望爲治。卿亦與之共貞,則其於爲國乎何有?勿以寡昧之不足與有爲,爲退托之計,從速出仕,以副至望。」

○正言南九萬上疏略曰:

伏覩殿下聰明冠古,英睿出天,思周萬物,智運一世,凡在廷之臣,無足以稱殿下之意者,是以謾易之心生,而敬禮之道闕焉。屬者,大司憲蔡𥙿後投疏辭職,則殿下以爲:「朝廷雖無紀綱,何敢乃爾。」夫𥙿後之疏,還給不捧,則其中措語,臣未得聞,而大抵讓職之過耳。亦何至於無紀綱乎?抑未知殿下平日,於𥙿後,不見其可敬禮者,故其所以謾易之若此哉?夫謾易之矣,則何可置之憲官之長也?旣置之憲官之長,則又何可不盡其敬禮之道乎?此實非所以厲寵臣之節也。凡殿下之所以待朝臣如此,故在廷之臣,無不畏威戀恩,跼蹐超趄,進無以光殿下使臣以禮之德,退無以遂人臣立身不苟之節,徒增罪戾,日被嗤點。雖素稱自喜者,鮮不至頑頓集詬之歸,未知畢竟於國家何益哉?是以古之明王,雖責勵諸臣,常若不及,亦必稍開廉恥之路,俾得自盡其義焉。今殿下則不然,此所以如臣愚賤者,亦有所忸怩于心,而不知所以自措其躬也。

上優批答之。

12月7日

○己巳,大司憲蔡𥙿後引避曰:「伏見正言南九萬之疏,臣不覺懼然自失。臣之忘廉冒恥,晏然行公,貽辱朝廷之罪,至此益著,臣誠無一辭可以自解,只自羞愧欲死。且此言,乃是中外公論之所同然者,臣雖愚昧無識,寧敢小安?斷不可一向仍冒,請亟罷臣職。」答曰:「勿辭。」𥙿後退待物論。憲府啓曰:「大司憲蔡𥙿後引嫌而退。使臣以禮,帝王盛節,頃日嚴命之降,殊失待下之道。蔡𥙿後秩是重臣,官居臺憲,一番出避,卽起就職,雖出於惶恐恭事之意,其於砥礪廉隅之義,不能免物議之嗟惜。以致不安於心,有此引嫌之擧,似難督迫强出,益令狼狽。請大司憲蔡𥙿後遞差。」上從之。

12月9日

○辛未,太白晝見。

12月10日

○壬申,以宋浚吉爲大司憲,兪棨爲檢詳。

○下敎曰:「近觀吏曹判書宋時烈所着衣服,甚涼薄,爲慮其寒苦。造此貂裘,而因予之病,未得面賜,政院傳賜此衣,兼諭予意,使之勿謝。」

○吏曹判書宋時烈上疏曰:

臣伏蒙聖恩,賜以貂裘一襲者,臣感激兢惶,不知所裁。臣曾被貂帽之賜,控瀝衷曲,冀蒙反汗,而聖明强使領受,臣恐懼隕越,不敢更辭。然每慙示儉之訓,且愼入奢之戒,恐恐然如負深罪,而況此裘其大小輕重,奚啻十倍,而賤微之臣,敢以近身乎?臣之受職,已踰旬朔,而絲毫無補,徒費廩米,俯仰慙怍,直欲循墻而走矣。矧今增之以匪分之恩,加之以不稱之服,臣內畏福過之災,外懼鬼瞰之憂,誠不知所以爲心也。臣伏讀聖敎,愍臣之衣服單薄,以致疾病,臣感泣頓首,不知死所。第臣所藉非薪,所抱非氷。誦武侯之言,則寸心常焦,讀文公之奏,則中腸自熱,雖或懸鶉百結,積雪三丈,誠不知其寒苦也。正宜君臣上下,縞素爲資,牛毛襪線,不敢妄費。革奢風,則如雷震物,急民隱,則如渴赴泉,以少回今日之世道,則臣雖凍死於雪裏,未及乎大椀之不托,榮耀無窮,千萬無恨矣。今玆所降貂裘,不敢服以拜賜,伏乞聖明,收回恩命,以安微賤之分,不勝幸甚。

答曰:「卿辭慨切,令人感動於中矣。因事規諷,戒誨至此,可不體至意而自勉?今玆所賜之裘,非以侈矣,欲其暖矣,卿其領予情意,安心勿辭。」

12月12日

○甲戌,大司憲宋浚吉上疏乞免。答曰:「此時風憲之任,煩卿一治,在所不已,而難於强迫,今姑勉從矣。」副提學金壽恒、副應敎李慶徽上疏以爲:

秉憲振紀之責,朝議咸以爲:「非宋浚吉則莫可也。」申明禁條,方有施措,若使久任貴成,則風采所及,必有彈壓矜式之效,何可苟循其懇,以孤輿望乎?旋卽反汗,仍申前命,不容但已也。

上嘉納之,仍命勿遞浚吉職。

○進善尹鑴上疏略曰:

臣以至愚極賤,猥竊一世之虛名,上誤天聽,下誣當世,聖明爲之屈己降禮,優以待士之典。顧以麋鹿之性,未免怵惕於天門,瓦缶之質,不合薦登於淸廟,是以懇辭半年,冀寢成命,違誤之誅,雷霆之威,有不敢避者。旣以殯喪窮毒之餘,又有葬地移改之事,纍顚之衷,思以自盡於烏鳥之餘情,而命之不幸,適犯人之怨怒,所遭實有人理之所不堪者。不孝不天,挈三柩而狼狽于奸細,得罪于司臬,醜詬督發之禍,及於泉壤,有足羞其旣骨之親者,而不能刎首刳心,以謝愆咎,鬼拂人違,身敗名辱,位不可以濫授,罪不可以自匿。亟收誤命,早賜黜免。

答曰:「覽爾疏章,知爾無事服闋,而其間窘迫之狀,殊甚愍然。當令該道,至公覆處,俾無抱羞含痛之冤。爾其勿辭察職。」

○吏曹判書宋時烈啓曰:「別嫌疑明等威,有國之常體,大夫之臣,不敢稽首,以其等於君也。聖人未嘗不致謹於毫釐之間也。忠勳府硏藥人數,與內醫院無有差等,此是前例之甚謬者,兵曹減定其數,名正理順,事得其當。而忠勳都事張善澂,因此發怒,酷治該吏,以致鬧端,其不顧義理,率意妄作之失大矣。張善澂汰去,以懲其後何如。」上從之。善澂,新豊府院君維之子,王妃之兄也。

12月13日

○乙亥,憲府〈執義金始振。〉啓曰:「國家之以爵命德,將以共天位而治天職,非以苟榮其身而已。新除授右尹愼天翊,詼詭持身,退不可爲訓於鄕里,浮游處世,進未有所益於朝廷,如此之人,未見其有可擢之實。請新授職秩,亟命改正。」上不從。

○江華留守徐元履上疏辭職,其略曰:

交承之間,言語率爾,經歷李緯國橫被重駁,至於再被彈章。收糴催督之令,混及於前官時分給之類,以此益致人言。主張官事之人,何敢晏然乎?

答曰:「欲逐之計雖深,朝家其亦不察而曚然逐去乎。」

○進善尹鑴上疏曰:

糞土愚臣,惑亂狂瞀,冒犯天聽。屑有煩言,只以滓穢之蹤,不敢叨冒於公器,疾痛之聲,有不得擇而發之也。乃聖上發至公之諭,下覆處之命,使之撓有司已斷之法,又欲拂拭人鬼交讎之棄物,此無乃有乖於國家愼庶獄之大體,而更見笑於以臣爲的者耶?況臣本以凡物,無一善狀,人非鬼責,精魄消沮,自知不堪爲當世用久矣。伏願殿下,亟正臣罪名,以謝群議,以重公器。使哀怨如臣者,得以杜門循省,追數愆殃,以自贖其不孝之罪。是臣之大願也。

答曰:「予意已諭於前疏之批。爾其宜遵前旨,從速察職。鑴少讀書有時名,凡有論辨,必以己見爲是。其學多背程、朱之論,而稍有才,常以經綸自許,其徒互相推許,識者憂之。鑴嘗占他人之山,改葬其父母,訟官不直之,鑴以此及於疏中,而自稱爲負罪臣。

12月14日

○丙子,執義金始振引避曰:「臣伏見江華留守徐元履辭疏,有曰:『言語率爾,交承間致有人言,經歷李緯國橫被重駁。』又曰:『收糶催督之令,混及於前官時分給之類,都下喧傳,不勝其藉藉』,臣於此不覺瞿然而懼赧然而恧也。頃日李緯國論劾時臺官,卽臣是也,而前留守閔應協,與臣爲婚姻家,則以交承間有言之故,橫加重駁於經歷,臣之罪也。臣於今春,貧窶乏食,受糶江都,則受糶於前官之分給,而造謗於凶歲之徵捧,亦臣之罪也。今此辭本中,雖不擧臣名,可知其專爲臣身而發也,臣豈敢厭然自掩,以冀倖免乎?請罷臣職,仍治臣罪。」答曰勿辭。始振退待物論。

12月15日

○丁丑,太白晝見。

○憲府啓曰:「執義金始振引嫌而退。隨聞規劾,乃其職爾,所論者公,初非有意情外之謗,責有所歸。請執義金始振出仕。臣伏見江華留守徐元履辭本,提起李緯國之事,轉作自己辭職之擧,而遣辭偏愎,造意怳惚,臣不勝驚訝慨惜焉。緯國之酷刑,本府査啓中,明有實狀,則不可謂全然失實也,始發之論,旣得執法之體,再彈之章,實有深遠之慮,而疑之以有私,斷之以挾憾,情跡之外,億逆太過。設令下官元無所失,則只當査辨其誣,實有所犯,則亦付公論。一僚佐之進退,何有於官長,而其所謂:『何敢晏然不動』云者,果何據而發歟?居留之寄,爲任不輕,保障之地,錢穀尤重,前官之不職,簿書之虛僞,己所目見,有難掩置,則從實啓斥,少無所妨,而到任已久,未嘗以此狀聞,及乎緯國被彈臺官見斥之後,創出『交承間致有人言』等說,隱然以緯國之事,爲出於救護前官,有意迎擊。至於分糶督捧之說,無與於己,而張皇陳達,反欲伸救下官,濟其忿懥。上惑天聰,下擠言者,其心可惡,不可置之。請徐元履罷職。」答曰:「金始振遞差。且徐元履設有未盡之事,雖或相規,而豈可以偏愎等語,恣意詆辱,全無平心底意思乎?重臣之事,與小官不同,不待同僚相議,乘其獨在之時,汲汲攻斥,不遺餘力,尤極駭異矣。」

○大司憲宋浚吉上疏曰:

臣空踈孱瘁,無與爲儗,身兼三任,夫豈所堪。瀝血陳懇,獲蒙恩遞,德音淪浹,感刻方深。不料玉堂兩臣,猥有所陳,稱臣以儒賢,請臣以還收,成命反汗,物情駭異。蓋我國人情淺薄,苦無厚重氣像,每有一事,乍讙旋止,自來習俗然也。日者天心奮勵,求治日新,人見臣新從外來,期責猥深,殊不知臣本庸才,雖居臺閣,不過因循舊套,稍過時日,則寂然如前日,而謗議隨之矣。金壽恒等,以年少志銳之人,未有深思長慮,而徒爲一時誇詡之說所動,齊起竝論,致令朝家擧措,始得而終失。且李慶徽之疏,謂「政院不能覆逆關厥官」,不知此事,有何大叚,而必欲其封還耶?政院多官,旣不敢安,則臣獨安於心乎?更乞聖明,今姑許遞,俾臣得以守分安意,免人嗤點,則異時更授,臣不敢辭。言由衷赤,非敢飾讓矣。

答曰:「玉堂之言甚是,而但卿辭老實至此,予何避顚倒之小嫌,而不爲勉副,以傷以禮待人之道乎?卿其安心焉。」

12月16日

○戊寅,大白晝見。

○以宋浚吉爲贊善,閔應亨爲大司憲。

12月17日

○己卯,寅平尉鄭齊賢上疏曰:

捕盜廳以賊黨跟捕,多送軍官,聚圍臣家,此前所未有之擧,而至於臣問安詣闕之後,捕盜軍官,往來窺伺於差備門外,及其罷黜之路,處處隱伏,有若詗察臣身者然。臣雖無狀,忝在儀賓之列,被人侵侮,乃至於此,決難甘心受侮,抗顔在職。伏乞亟賜鐫罷,以存事體。

答曰:「此非卿有所失而然也。勿辭。」仍下敎曰:「左右捕盜大將牌招以問。」左副承旨李天基啓曰:「卽招左右捕盜大將,以鄭齊賢疏辭問之,則左邊大將柳赫然以爲:『推問賊人黨與,則有一賊人,名在援引中,卽通于右邊大將李浣,一體窺伺矣。捕盜軍官來言:「其人以寅平尉陪吏,時在本宮云」,與李浣通于齊賢之祖維城,而捉來矣。今見齊賢之疏如此,不勝惶恐。當初跟捕,只送四人,寧有聚圍本宮,隱伏處處之理,而差備門外,尤非軍官輩所敢濫入窺伺之地。皆臣等所未知,而亦不近理云。』矣。」答曰:「大將等難免不能檢下之失矣。其軍官等,令該曹推治。」政院啓曰:「有推治捕盜軍官之命,臣等不能無惑焉。窺捕賊人,自是大將之責,惟患其不嚴,而或失於緩也。不避宮家,另加伺察,乃其職耳,何以逆料其無實,而不爲逮捕乎?況軍官輩,奉行大將之令而已,似無可罪之失。今若以此爲罪,則宮家下人,設或有橫行作賊者,該廳將不得下手,日後之弊,誠有不可勝言者。請加三思,還寢捕盜軍官推治之命,以存事體。」答曰:「予之所言,豈是勿令捕捉賊人之意耶?末端所謂事體之言,尤未可曉也。」政院再啓曰:「旣付捕盜之任者,大將也,奉行大將之令者,軍官也,其所恃以爲令者,國法也。奉法者,有所格於尊貴,而不得行,則其於事體之輕重,果何如也?以此言之,則軍官輩,設有迷劣妄作之罪,宜在容恕之中,故敢此更稟。」答曰:「爾等旣已決知其不然,則鄭齊賢治以欺君陷人之罪宜矣。」

○左議政元斗杓上箚曰:

頃者吏曹判書宋時烈陳達榻前,有令大臣議薦可堪擢用者,臣等之意以爲:時烈之此擧,必欲得士望表著者,以爲甄拔之地,非苟焉循資而陞擢之也。故敢以負望一世,淸白幹局,爲人所推許者,而應之,如愼天翊之恬靜自守者,宜在其中也。得見憲府駁正之論,臣不勝驚愕焉。天翊曾在昏朝,歛迹自遯,若將終身而無悔。逮遭龍興之日,首膺召收之命,歷敭華貫,逈非凡例,惟其貞介之操,終無仕宦之心,間或感激洪造,來謝恩命,旋又休官歸鄕,未嘗一日居職,其淸風雅操,爲世所欽。當聖上嗣服之初,禮遇之隆,終不回邁往之志,則其爲人,業已聖明之所洞燭矣。今雖擢用,實無榮耀於其身,顧玆朝家礪世之道,不可不褒揚廉潔之士,以聲傾遐邇之聽聞,此聖上之所以先於人,而寵拔之者也。抑未知天翊有何遇釁,爲人所賤惡者,而竝欲奪其一級之增耶?設或天翊,有可劾之事,固當直據論列,而何乃混擧其人平生,眩亂疑惑,必售其計,然後快於心歟?臣待罪大臣之列,擧一所知,大爲臺臣所論劾,誤擧之罪著矣。

答曰:「臺論予已知其不可,而不從矣。於卿何有?」天翊曾以副提學,處事差誤,見非士論,而猶以恬退多之,金始振論劾太過,物議惜之。至是,斗杓之箚如此。「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至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上曰:「所謂:『不忍人之心』,卽惻隱之心也,然則孟子何以只言『人皆有惻隱之心』,而不言『人皆有羞惡、辭讓、是非之心』也。」吏曹判書宋時烈曰:「惻隱之心,卽仁之發也,仁統義禮智,故惻隱亦統羞惡辭讓是非。是故孟子於此,首言『不忍人之心』,以提其綱,而其下遂列數羞惡、辭讓、是非,次第條理,乃如此矣。」又曰:「孟子此章,誨人最分明處也。試以孟子首篇言之,則齊宣王興甲兵、危士臣時,少無所惜,而至於見牛,則此心藹然,而不可遏。朱子嘗以四端,分排於四時,以仁爲春,禮爲夏,義爲秋,智爲冬,又嘗分屬於陰陽,以仁義屬陽,義智屬陰矣。蓋仁則猶天之春,故居四者之首,智猶天之冬,故有兩面底道理,蓋旣別其是,又別其非,猶冬之旣終萬物,又始萬物也。」贊善宋浚吉曰:「人無惻隱之心,則便是死物,非人也。人與物,均稟是氣,而禽獸之爲禽獸,以其只稟其一端故也,雖蟻之君臣,是義也,關睢之夫婦,是禮也。」時烈曰:「以草木觀之,則方其發生之時,皆有是心,體見可矣。」浚吉曰:「庭草不除,觀鷄雛、聽驢鳴,古人謂之皆屬於惻隱也。」又曰:「橫渠聞生皇子而有喜,見飢民而食便不甘,先儒以此謂之惻隱也。」上曰:「近緣病患,久未相接,今日相見,得聞好語,予心喜悅矣。」時烈曰:「四端七情,李滉則以爲:『四端理發氣隨也,七情氣發理乘也』,李珥則以爲:『四端七情皆氣發理乘,而四端不爲氣所掩者也。七情兼言爲氣所掩,而理不能主宰者也。』浚吉曰:」國初名儒權近,嘗有是說,其後鄭之雲作《天命圖》,而祖是說。李滉之論,亦以此爲是,而有『理發氣隨、氣發理乘』之語,與奇大升往復,論岐而未決。故李珥作書以辨之,而以奇大升之論爲是。此非尋常論說,乃聖學所當體念處也。「又曰:」四端七情,只是拈出善之一邊處言之也。「時烈曰:」以理氣分而岐之者,本於權近,而大槪理氣,元不相離,故李珥以爲未安也。理與氣各是一物,故曰:『理自理、氣自氣』,然而元不相離,故曰:『器亦道、道亦器』,器者氣也,道者理也。「又曰:」孟子大旨,只是使人收其放心,使在外者入來,而立大本,擯其善端,使在內者流出,而行達道,此所謂太極之動靜,人心之寂感也。「上曰:」此眞要語也。「浚吉曰:」見孺子之入井,而有怵惕惻隱之心,此尤人君體念處也。試以近日之事言之。聖上爲民汲汲賑恤者,非惡其聲而然也,非要譽而然也,若不能終始如一,則彼無知之民,必將曰:『吾王之賑恤吾輩者,非出於誠心,只爲惡其聲也,只爲要譽於吾民,而爲之也』,如此則與孟子之言異矣。「上曰:」贊善之言是矣。予若內省自覺,微有要譽惡聲之意於心裏,則便是非誠矣。「浚吉曰:」聖敎如此,不勝欽仰感激也。「上曰:」大槪言語感動,則本心自然而發。予之聞卿言,而發此語者,是亦羞惡之心所感發而然也。「又曰:」孟子此章,極其懇切,有動得人處,雖極惡之人,善端未嘗不發。見荀卿何以謂之性惡也。「時烈曰:」紂雖甚昏暴,謂『我生不有命在天』,是猶知天人貫通之理矣,便是人心不亡處也。「上曰:」殘忍之性,與人不同。炮烙之刑,何忍爲之也。「時烈曰:」人心至難,斯須不察,因循到此。故元聖有惟聖罔念作狂之語矣。「上曰:」非但紂爲殘忍,妲己好觀此等刑,故爲此耳。「時烈擧龜山事無足爲一句曰:」謂之『無足爲』者,言人苟能正心,則不勞而事皆得其理也。「又曰:」孟子之前,未有言四端者,至孟子始言之,故朱子指發明四端處,謂之有安社稷功。蓋孟子闢楊、墨,自謂承三聖,然視明四端,則此功反小也。「時烈曰:」典牲署專主祭享,司畜署專主客使之需,而合設於典牲署,事極未安。請復設司畜署官員。「從之。時烈曰:」童蒙敎官,今將變通,而贊善宋浚吉,旣兼國子之任,請使之相議,加設敎官,課程敎訓。「浚吉力辭乞退。上謂時烈曰:」贊善一向辭退,卿意如何?「時烈曰:」草野之臣,惟當量其筋力才局而後,定其去就也。「上曰:」卿言是矣。「時烈曰:」四學儒生之守齋,當初朝家之意,實非偶然,而近日其弊太甚,姑罷儒生居齋之規,加設敎官,使之敎訓則得矣。「上曰:」善。「時烈曰:」近日浮談與崇飮,爲士夫之梁肉,蓋無矜式而然矣。「上曰:」此予所以欲卿等之久留也。「浚吉曰:」宣廟初年,特召李滉,其時朝野之所希望可想,而李滉固辭下去,人皆疑之,而李珥謂之量能度分。以李滉之才德,尙爾如此,況如臣者乎?「上曰:」李滉之固辭,雖未知如何,而以卿才學言之,豈有不可堪之事乎?「浚吉曰:」聖敎至此,此臣所以尤極惶恐者也。「浚吉曰:」伏見聖上前講《心經》,到性氣粗暴處,爲之三復,而策勵臣工,聖意蓋藹然矣。自玉候遠豫之後,臣竊恐聖心,於政令云爲之際,或失和平底道理,而近日待臺臣之道,亦頗有未盡之事。如爲呂閔齊雪恥等敎,誠非穩當辭語矣,無乃聖心有不平底意思而然耶?「上曰:」李翊啓辭之批,於卿等之意何如?「浚吉曰:」此是臣在憲府時所發端,故臣不敢干預其間,而蓋李緯國則不無濫刑之失矣。「上曰:」金始振似不必特遞,而李翊之處置,全昧始振實狀,曚曨請出,而不急之事,汲汲論啓,故特遞之耳。「時烈曰:」始振臣知之最熟,當今之時,愛君憂國,無此比矣。其在憲職,頗有風采,今因小事,乃至於此,臣竊惜之。「上曰:」始振之受糶卽償,何傷於事體乎?「時烈曰:」今因本曹啓辭,已受薦目,癸亥初,有以儒生陞擢參上者,丙子年間,亦有此規矣。「上曰:」此言是矣。雖學生,其才可用,則抄選啓下後,調用可也。「

12月18日

○庚辰,政院啓曰:「夫都尉,殿下之家人,大將,國家之重任,以都尉陳疏之故,招大將而詰問之,終乃致罪於軍官,臣等區區之慮,竊恐有傷於聖明之擧措,不避煩瀆,至於再達。措語失當,致勤聖敎,置身無地。惶恐待罪。」答曰,勿待罪。

○宣惠廳啓曰:「頃以湖南沿海大同,每結收捧十三斗,旣己講定行文,而適値今年失稔,龍安等九邑,則減八斗,錦山等九邑,則減三斗,海南等九邑,被災差輕,所當準捧十三斗。而第念朝家軫念民事,御供方物及歲幣上次木、軍器寺、校書館貢物正布作米、月課軍器軍糧,竝皆權減,以其所減之數計之,則海南等九邑所減者,四千餘石。而收米中,不減此數,則九邑之民,獨未蒙實惠,其在便民之政,亦甚不均。叩算計之,則每結若減二斗,可準各種民役所減之數,而餘米尙有八千餘石。竝與錦城等餘米通計,則至於一萬四千餘石,以此猶可推移支用於一年之需。請減海南等九邑收米二斗,以示朝家軫恤之意。」從之。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至『操則存、舍則亡』,吏曹判書宋時烈曰:「此數句,是孔子論心處也。然反覆推明,未有如《孟子》此章者也。故朱子曰:『孔子不說心,孟子始說心。』」參贊官沈光洙曰:「人無物欲之蔽,則心常存矣。」時烈曰:「本然之天,未嘗晦塞,而物欲常梏亡之故,先儒有言曰:『相爲消長勝負,其機間不容息也。』」光洙曰:「物慾之爲害於義理之心,猶敵國外患之偵价侵侮,故工夫常在謹獨上也。」時烈曰:「程子論天德王道曰:『其要只在謹獨』,光洙之言,深可警省也。」光洙曰:「義理上若不明透,則不知何者爲義,何者爲利也。」時烈曰:「心每逐物而出入,在外者,每要取來。」上曰:「三戒,指何事而言歟?」時烈曰:「戒之在色,戒之在鬪,戒之在得之謂也。」光洙曰:「擴充工夫最難。雖及其家,而不及其國,雖及其國,而不及天下,則不可謂之擴充也。」上謂光洙曰:「政院之啓是矣。第不論事之是非,只曰:『都尉,殿下之家人』,雖是一家之人,豈有不問事之是非,而處之之理乎?政院之意,則無乃以招問大將爲未安耶?此不過欲知其曲折,而且推治軍官,豈爲大叚之失乎?」光洙曰:「或招從事官問之,或推考大將可矣,而至於招問大將,則恐未妥當,故臣等相議論啓,而都尉殿下家人等語,實臣所爲也。」時烈曰:「臣罕與人接,實未知其曲折矣。」上,語其首末甚詳,且曰:「於卿意何如?」時烈曰:「率以大將之尊重,不有都尉,而能捕盜於其家,則猶可推奬,況其軍官輩乎?此實奉法不避,貴戚之美事,豈非有光於聖德乎?侯氏婦人也,其敎兩程也,常曰:『不患不能勝,患不能屈』,此所以爲兩程母也。況帝王家之飭子弟乎?嘗有武弁趙猷者,爲宣傳官時,闕門已閉之後,承命出臺諫之留門者。其時有一玉堂官當直,而未及門限者,乘其時欲入,猷曰:『我只奉命出臺諫而已,不奉命入玉堂矣』,終不聽,先王聞而擢用趙猷。不許名官之冒入,尙加推奬,況不撓於都尉家者乎?」上曰:「是則然矣。但諉以一家之人,而不分是非,於事體何如也?」時烈曰:「姑奬其奉法不撓可也,是非之辨,不必如是汲汲也。」光洙曰:「董宣殺公主奴,而光武不罪之,故後世稱其仁明矣。」上,謂諸臣曰:「近日臺諫論愼天翊事何如也?」時烈曰:「此人有可嘉處,一生以淸節自任。頃因洪宇遠事,有所失着,故物論薄之,論其人之全體,則不可棄矣。蓋此人不以禮法自處,以飮酒浮談爲事,決不可爲訓,而其節則可尙矣。近日論啓,誠爲過當,而但不可以周徧適中,責於年少臺官矣。」光洙曰:「時烈之言是矣。」侍讀官金壽興曰:「此人廉節可尙,論啓則似過矣。」

12月19日

○辛巳,太白晝見。

○戶曹判書鄭維城上疏曰:

臣之孫齊賢,幼稚之年,早贅天家,恒切悚懼,惟以砥礪名檢,毋貽聖世之累,尋常戒飭。不意今者,以賊儻逮捕,及於宮家之故,妄自陳疏,臣未及止之,致有未安之擧,轉成鬧端。喉舌之臣,再三陳啓,出於進規之忱,言實切中,臣不勝惴憟,若無所容。臣長於一家,何敢曰:『在家不知,而晏然自安乎?』一生戒懼愼飭之意,歸於虛地,終至得罪公議,臣誠惶蹙罔措,直欲鑽地以入。伏乞亟許鐫免臣職,仍治臣不能敎訓之罪。

答曰:「於卿少無干涉,卿其安心勿辭,亦勿待罪。」

○上下敎曰:「捕盜軍官勿令推治。」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至『如恥之莫如爲仁』,上曰:「此上備言仁義禮智,而此獨言爲仁何也?」吏曹判書宋時烈曰:「其始專言仁,中間兼言仁禮義智,末又專言仁以終之。蓋仁兼四德,其道至大,故終始言之。然則雖曰專言仁,而義禮智,未嘗不在其中矣。」上曰然。時烈曰:「天有四德,曰元亨利貞,人有五性,曰仁義禮智信。在人之仁,卽在天之元也。天以此元,生物之時,人先得此元以生,而爲仁之性,故仁於五性之中,得之最先也。」贊善宋浚吉曰:「四時之功雖殊,春之理,未嘗不行於其間,猶人性之仁,兼該義禮智也。」浚吉又曰:「讀書而不能體行,則書自書我自我,雖日誦五車書,何益之有?上蔡初見明道,博覽史書,頗有自矜之色,故程子謂之『玩物喪志』上蔡甚愧,後見明道讀史,心竊怪之。及其暮年,始覺明道前日之責己爲玩物也。」時烈曰:「謂之玩味則無病,謂之玩賞則有病。明道之所以責之者讀史,而主格物則誠有益,而只以是誇多聞靡,則書亦是外物,故能喪其志也。然則明道之逐行看過,是玩味也,謝氏之擧史成誦,是玩物也。」上曰:「上蔡何人也?」時烈曰:「名良佐,字顯道,程子高弟也。」浚吉曰:「克己,湏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卽上蔡之言也。嘗家有好硯,欲以與人,心頗難之,最後持此與人,少無難意,以此自驗其克己之功矣。」參贊官沈光洙曰:「克己最難。程子暮歸見獵,猶有喜心,況凡人乎?」浚吉曰:「最難逐去,是僻也。故古語曰:」生處易忘,熟處難忘。「時烈曰:」《易》言『蒙以養正,聖功也。』謂人糿而不學,則扞格而難入,敎之於幼稚之時,則馴致而入於聖域,所謂『幼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者』也。「浚吉曰:」再昨宋時烈請罷四學東齋守齋加設敎官,自上命臣與大司成趙復陽相議,復陽之意,亦以爲當罷,而外議皆然矣。「上曰:」敎官不可不設矣。近因駙馬揀擇,數見士夫家童蒙,則雖名官之子,亦多全不知書者。此其父兄奔走公務,而不暇敎訓故耶?「浚吉曰:」宣廟朝如權韠、趙守倫等爲敎官,敎訓童蒙,其時人才之盛,實由於此矣。「

12月21日

○癸未,太白晝見。

○爲都目政,以宋浚吉爲大司憲,李弘淵爲大司諫,趙必達爲統制使,朴敬祉爲慶尙右兵使,李萬雄爲應敎,睦兼善爲副應敎,閔維重爲獻納,金壽興爲吏曹佐郞,金萬基、李堥爲正言。

○禮曹〈判書洪命夏。〉啓曰:「四學儒生守齋之擧,專爲通讀講劘之地,此實出於朝家敎育之盛意。而臣命夏以爲:『此時士習不淑,且無師表,非但作成未易,恐未免有名無實之歸。』今此儒臣請罷守齋,加設童蒙敎官,亦出於變通不得已之計也。第念童蒙敎官,乃訓蒙之任也,四學儒生旣罷守齋之後,則不可無別樣勸課之方。師儒之長,旣得其人,必須輪往四學,通讀試製,然後可以作成,而加設敎官,亦必以有學業、知禮法之士,爲之敎養,然後方可收效,循例差除,若非其人,則徒費廩料,終歸無實,四學儒生勸課之方,加設敎官別選之擧,請令祭酒,更加商確定式。」從之。

12月22日

○甲申,太白晝見。

○以洪處尹爲校理,兪棨爲兼弼善,睦來善爲副修撰。

12月23日

○乙酉,太白晝見。

12月24日

○丙戌,太白晝見。

12月25日

○丁亥,吏曹判書宋時烈上箚乞遞,答曰:「卿之爲政,至誠至公,爲國人所知,何以過自撝謙,辭之至此乎?卿其安心勿辭。」

○吏曹判書宋時烈又上箚曰:

臣伏承聖批,寵奬過優,臣惶縮愈深,益無所措。臣於前箚,泛然陳達,不暇以實事上聞,故聖明未能深察,以爲循例請遞而已,臣請復一一陳達焉。日者敎官之加設,臣旣已定奪於榻前矣。其後禮曹,請令祭酒商確選擇,至於啓下,而臣全不聞知,徑先差出,臣之孤陋昏塞,有同聲瞽,於此可驗。吉州擬望之際,啓請守令,而不言堂下,若以所擬三人爲堂上者然,雖是生踈所致,揆以規例,則所失非細。尋常事體,尙如此矇然,況乎藻鑑人物,分別賢愚,以助聖治之萬一哉?孔子稱周任之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今臣之不能,不惟國人之所共知,而臣實自知也。臣一日在職,貽一日之害,二日在職,貽二日之害,臣身狼狽,固不足言,其奈朝廷何?其奈國家何?臣之不量遽入之失,已自難追,而不遠知復之訓,庶不全昧。伏乞聖明,特垂矜察,終許遞職,以安微分。

答曰:「此皆細事微故,不足爲卿之失,卿其安心勿辭。」

○完南府院君李厚源上箚曰:

臣於丙申秋,忝冒禮曹,嘗進啓於榻前曰:『喪亂以來,人心世道,日益偸薄,誠可寒心。所謂《警民編》,卽己卯名臣金正國按節海西,時所撰書也,其於牖民化俗之方,不無少補,請以是書,刊布諸路』,幸蒙允可,而第其原本,遍求不得,久乃得之於海西,而無諺解,窮鄕氓隷,難於通曉,故遂用其本,校證翻譯,且取陳古靈、眞西山諭俗諸篇,附於其下,而間有節略者,欲民之易曉也。偶得宣祖朝相臣鄭澈所作《訓民歌添錄》者,欲使村閭婦孺,尋常誦習,有所感發而懲創也。會臣去職,未及刊布,臣常以初旣建白,不克奉行爲恨。近聞倫紀之變,或作於輦轂之下,聖上臨筵,深以導率乖方爲憂歎,臣於是尤不勝感慨于中,玆敢繕寫,送于南宮,倘以此遞刊於諸道,而着令按臣,分付列邑,廣布民間,諄諄告諭,俾民遷善遠罪,去薄從厚,則庶幾氓俗漸變,有以仰副我殿下敦厚風俗之意矣。大抵爲政之本,風化是先,必其導迪得宜,然後可使人人興起而慕效。苟或不然,而欲民化服,則何以異於止聲而求響乎?昔我世宗大王召群臣議所以敦厚風俗之方,卞季良請廣布《孝行錄》等書,使閭巷小民,尋常誦之,駸駸然入於孝悌仁義之路。廼命偰循,改撰《孝行錄》以進,旣又申命攸司,明示敎條,以成仁厚之風。嗚呼!我朝之治,莫盛於世宗朝,而其所以疇咨講求者,不出乎此,豈不以有國先務,莫過於厚倫成俗,而能致其厚倫成俗之美者。又必以盡其導率爲本也哉?金正國當中廟圖恢至治之日,分憂一道,首著是編,懇懇誨諭者,其亦以是,而臣之終始惓惓於此書,必欲其行者,亦猶是已。惟聖主垂諒焉。

答曰:「省卿箚辭,意非偶然,予用嘉悅。當令該曹,依箚辭施行,庶有補於化民成俗之道爾。」下其箚於禮曹,禮曹請趁卽鋟梓,廣布中外,從之。

○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臣。禮曹判書洪命夏曰:「罷東齋加設敎官事,祭酒與大司成,旣已啓達,而罷東齋之後,則科擧錄名時,不無濫雜之弊。且宋浚吉早晩退去,則美意歸於虛套,浚吉在時,詳定節目,以爲後日遵行之地爲當。且加設敎官,不可不極選,觀其所除,亦似得人,而十二敎官,若不精擇,則後弊可慮矣。」上曰:「日後若有濫觴之弊,則臨時變通,亦何難乎?」

○大司憲宋浚吉上疏曰:

憲長新命,又此猥至,臣誠惶悶,罔知攸措。最是贊善之職,經年閱時,已試不可,而冒據不避,久妨賢路,其慙懼悶蹙,不但衰病精力,不堪周旋而已。懇乞聖慈,曲賜諒察,先遞此職,以安愚分。且臣伏見禮曹啓辭,四學儒生勸課之方,加設敎官別選之擧,令臣商確,別單書入,此大事也,臣何敢獨任己意,妄有所論。館學諸事,禮曹及知館事大司成,例主之。卽今知館事臣蔡𥙿後,出在郊外,宜卽召還,相與會議,然後啓稟勘定,事體宜然,竝此仰達。

答曰:「贊善之任,設或勉副,卿其可安於心,而曾不係戀乎?控辭雖出於不得已,實非卿之本意,卿其安心勿辭。與大提學等相議處之之事,當依疏辭施行焉。」

12月26日

○戊子,太白晝見。

○諫院〈大司諫李弘淵、正言金萬基。〉啓曰:「寅平尉鄭齊賢以年少儀賓,惟當十分畏忌,十分抑損,以免上累聖世,而乃因補盜廳之伺察賊黨,盛怒陳疏,上瀆天聽,揆諸事體,豈容乃爾。該廳之不避宮家,嚴加伺察,職任之所不已,國法之所當然也。齊賢陳疏之擧,已極猥越,而疏語張皇,俱非實狀。若非聖明之垂察,則幾不免爲朝家之過擧,其年少妄肆不識事體之失,不可不懲,請寅平尉鄭齊賢罷職。」累啓而只命推考。

12月27日

○己丑,副護軍趙絅上疏曰:

自古國家之制祿,有職而後,祿隨之,未有無常職,而徒食其祿者也。小臣無職,已近十年,且七十有三,則雖無西隣之嘖言,自當致仕歸田矣,豈有復竊公廩之理乎?聖明哀憐臣,而命給臣科外月俸者,不但有違先王之法制,而其實以圈牢養物畜臣也,臣雖昏憒,豈無一端羞惡之心哉?臣之前後,以此事不避煩猥,屢懇不知止者,蓋以此也。伏願聖明,亟命有司,收臣月俸。

答曰:「如此凶歲,則雖在小民,猶可賑救,況在宰臣之列乎?卿其安心勿辭。」

○上召對玉堂講官,講《心經》。至牛山之木嘗美矣,吏曹判書宋時烈曰:「牛山之木嘗美者,以人而言之則性也,牛羊之牧,斧斤之伐者,以人而言之則物慾也。以本善之人性,而終爲物慾之戕賊者,此何異於牛山之木美,而今焉濯濯也。梏亡之梏者猶罪人之梏也。罪人被梏,則不能運用,良心之梏於物慾,亦猶是也。」上曰:「性與氣異耶?」時烈曰:「性猶水也,氣猶盛水之器也。器淸則水淸,器汚則水汚,程子以此喩性與氣也。」又曰:「孟子以斧斤,而比之於物慾,故俗有兩斧伐孤樹之語,蓋出於此也。」上曰:「兩斧者,指何事耶?」時烈曰:「謂酒與色也,此尤人君之所當惕念也。儒者之操心,與釋氏之操心有異。釋氏所謂攝念者,欲其心之不走作也,面壁靜坐,而不用耳目,且不用心。故其心雖靜,然却無致知工夫,是以有體無用,而不能應事接物,付之一錢則輒亂,此皆不以活物看心故也。然則其所謂體者,豈是眞有體也。」又曰:「此章所言操存二字,極切要處,學問工夫,唯此最難。若不能操存,則不但於心術有害,於應事接物,不得其當矣。《杜詩》『仰面耽看鳥,回頭錯應人』之句,此善喩也。朱子在同安時,聞鍾聲,而驗其心之存否,則一聲未了,而心已走作矣。大賢如此,況學者乎?」參贊官金壽恒曰:「古人欲以黃黑豆,驗心之善惡,置兩器於左右,善心生,則貯黃豆於左,惡心生,則貯黑豆於右,終焉黑者少,而黃者多矣。」參贊官沈光洙曰:「心若有偏係處,則其害大矣。」時烈曰:「近以寅平尉鄭齊賢事,爲臺閣上未安之擧,此聖上不能平心以處之故也。」光洙曰:「聖上前日之敎,極其和平,其後又有分揀軍官之敎,臣等欽仰聖德之如天矣,昨者猝承嚴旨,一院錯愕,罔知攸處也。」上曰:「此予率爾之致也。」時烈曰:「此不過一時心氣不平,偶然而發,則似不至大叚矣,若聖學不能於治心上用功,任其發作,而然則豈非大可憂者乎?諸葛亮有宮中府中俱爲一體之語,駙馬如有所失,則臺諫紏劾之擧,在所不已也。其間雖有失中之言,而優容弗咈,則當來天下之善矣,若嚴辭斥絶如此,則所謂訑訑之聲音顔色,拒人於千里之外者也。先正有言曰:『忘怒則公,觀理則順』,此言最切於聖學也。」上曰:「卿畢其說可也。」時烈曰:「聽言之道,當觀其本心也。政院之啓,必欲盡忠於聖上,更無他意,而嚴拒若此,此非合聚精神,以成事功之道也,又非和平心氣,以待群下之意也。若此不已,則臣恐主勢之益孤,而下情之漸乖也。」上曰:「卿旣盡誠而言之,予豈獨不盡誠而言之乎?爲政院之道,當論事之是非而已,乃曰:『都尉殿下之家人也。』其辭意,若曰:『爲子弟,何敢招問大將者然』,此予所以不能釋然於心者也。且柳赫然則卽爲出仕,而一大將,則費辭辭避,無意出仕,此予尤所未安於心也。」時烈曰:「益之戒舜曰:『無若丹朱傲。』舜大聖人也,益猶以是戒之,而未聞有以爲非,稱大舜之德不已,此後世之所當法者也。」上曰:「大明太祖至斬駙馬。鄭齊賢若有可誅之罪,則予斷不容貸,況於罷職乎?」時烈曰:「聖上之所謂一大將者,指李浣也,其罪輕則罷之可也,重則令有司明白科罪可也。而乃曰有一大將,又曰未安於心如此,則渠豈安於心乎?君臣之間如父子,必無阻隔,然後可望庶績之咸熙,而以昨今事觀之,恐不無隔礙也。鄭齊賢自外送言可也,而至於上疏煩達,則雖是年少所致,而實未妥當也。」上謂時烈曰:「予不能無氣質之病,方其怒時,不問事之是非,而任意自肆,必至極處而後已,故事多顚錯矣。自近日如有可怒之事,則忍而置之,夜而思之,怒漸弛然後處之,則寡過矣。」時烈曰:「聖敎至此,臣不勝欽仰矣。臣意亦以爲:聖上有忿懥之病也。程子大賢也,猶曰:『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爲甚。』朱子亦曰:『某之氣質有病,多在忿懥』,又擧『氣湧如山之語』,以戒學者。夫難治者,莫如怒,而害事者,亦莫如怒,況於養病,尤大有損矣。聖敎所謂『置而更思者』,此眞着實工夫也。」時烈又曰:「朱子以忍怒爲涵養工夫,聖上若盡涵養工夫,則必無此病矣。」上曰:「予之不逮,卿每事事而言之,予甚感焉。」時烈曰:「聖心常聽納不倦,臣雖愚頑,敢不盡誠乎?」上仍召見暗行御史李萬雄,詢問民瘼。

12月29日

○辛卯,太白晝見。

12月30日

○壬辰,太白晝見。

○憲府〈大司憲宋浚吉、持平李柙。〉啓曰:「鰥寡孤獨,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也。文、武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其意豈偶然哉?聖上臨御,愍惠黎元,前歲旣推老老之典,使窮村殘隷,擧霑湛渥,德至厚也。今玆歲首,又以斯四者,廣加詢訪,別施恩恤,恐是仁政之不容已者,況今諸路飢荒,民生將不免塡壑,斯四者,尤不可不先軫念矜養。請令諸道監司,惕念擧行。」上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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