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内容底复杂看来,自战国末年直到汉初,道家思想几乎浸润了各派。最反对道家底儒墨也接受了多少道家的思想。墨子一派底思想与道家底关系比较地浅,然在今本《亲士篇》里有“太上无败,其次败而有以成”和“大圣人者,事无辞也,物无违也,故能为天下器”,都有道家底口气。《礼记》底《中庸》、《礼运》等篇,《易经》底《象太《承传》、《系辞传》,也染着浓厚的道家色彩。《苟子》底《天论》显是道家的思想;《解蔽》底“至人”,《礼论》底“太一”,都是道家的名词。即如性恶论也与道家思想有关。《渔父》底八疵四患,也暗示人性本恶底意思。法家底排斥仁义,以人为势利和私欲底奴隶,也是从道家思想而来,所差底只将道家虚静无为底消极观念转而为积极的治世术而且。《韩非子·主道篇》底“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虚静无事,以暗见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是从《老子》十四章“不见”、“不闻”、“不知”所转出来底治术。又《扬权篇》及《吕氏春秋·审分览·君守篇》所用底都是道家术语底法家化。《审分览·任数篇》所出申不害底话:“何以知其聋?以其耳之聪也。何以知其盲?以其目之明也。何以知其狂?以其言之当也。放日:去听无以闻则聪;去视无以见则明;去智无以知则公。去三者不任,则治;三者任,则乱。”这明是道家思想。汉代儒法结合,而道家又包容法家,所以汉儒多染黄老色彩。甚至名家也附在道家化的法家里头,而被称为“刑名之学”,或刑名法术之学。

  战国末年道家思想非常普遍,因为这种乱世哲学很适宜于当时底情境。那时道家底著作思想必很多,其思想底断片如今散见于《吕氏春秋》里头。到汉初淮南王乃集成一部系统的书名《鸿烈》。从这两部可以略窥当时道家思想底大概。

   

甲《吕氏春秋》及养生说

技记·目不韦传》载不韦为阳翟大贾,秦太子政立,尊他为相国,号称仲父。当时魏有信陵君,楚有着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都以下士纳客相倾。吕不韦以秦底强而不能礼贤下士为耻,于是也招致食客三千人。又因为当时诸侯所养底士多著书布于天下,不韦便使他底客人各著所闻,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包罗天地万物古今底事情,名曰《吕氏春秋》。书成,不韦把它陈列在咸阳市上,悬千金于其上,说如有增损书中一字者给千金,至终没有人能够改易它。太史公亦称这书为相览》。事实上,这书是当时知识学说底总述,有些只是前人著作底节录,故《艺文志》把它列人杂家。书中记德墨道三家底学说特多,具道家思想底为《先识览》底《蔡微》,《审分览》底《君守》、《知度》、《不二人《执一》,《审应览》底《精谕》,《似顺论》底《有度人《分职》等篇。这书底编纂时期,在十二纪末篇《序意》里有“维秦八年,岁在帮滩”厢记载,注说“八年,秦始是即位八年也,岁在申,名沼滩”,可知现在的本子与目不韦当时所江底本子差不多。十二月组恐怕比《礼记》底《月令》还要早。卢文强说:“《玉海》云《书目》是书凡百六十篇。今书篇数与书目同,然《序意》旧不人数,则尚少一篇。此书分篇极为整齐:十二纪,纪各五篇;六论,论各六篇;八览,览当各八篇。今第一览止七篇,正少一。考《序意》本明十二纪之义,乃本忽载豫让一事,与序意不类。且旧校云,一作《廉孝》,与此篇更无涉,即豫让亦难专有其名,因疑《序意》之后半篇俄空焉。别有所谓《廉孝》者,其前半篇亦简脱,后人遂强相附合,并《序意》为一篇,以补总数之缺。然《序意》篇首无‘六日’二字,后人于目中专辄加之,以求合其数,而不知其迹有难掩也。”这书底脱漏在这一点上最显。其次如《有始览·应同》说五德恐怕是汉人所增改。此外改窜底痕迹极微,可以看为吕氏原本。

儒、墨、法都是经世底法术,道只在自己生活底调护,所以在战国时代道家有“养生”、“贵生”、“全生”、“卫生”等名词,对于自己生活底调护至终分出两条路,一是纵性,一是尊生。如杨朱一流底思想是纵性底一条路。这是要人反到禽兽式的生活,肯定满足肉体的和感官的欲求是人生底自然状态。生活无它,享乐而已。这种风气在战国时代最盛。当时以这说法为“全生之说”。这当然与伦理和法治思想相违,故为儒、墨。法诸家所攻击。如《管子·立政论》说:“全生之说胜,则廉耻不立。”是怕人人纵欲妄行,男女无别,反于禽兽,以致礼义廉耻不能存立,人君无以自守。尊生底思想却不主张放纵性情,是对于既得底生命加意调护,使得尽其天年。当时以尽天年为寿,即如病死也是横死,故人当尽力调摄身体,享乐不可过度,然后可以免除病患。尊生底意义,简单地说便是长生主义。《孟春纪·重已》说:“世之人主,责人,无贤不肖,莫不欲长生久视,而日逆其生,欲之何益?凡生之长也,顺之也。使生木顺者,欲也。故圣人必先适欲。室大则多阴,台商则多阳,多阴则蹑,多阳则瘦,此阴阳不适之患也。是故先王不处大室,不为高台,味不众珍,衣不件热。蝉热则理塞,理塞则气不达。味众珍则胃充,胃充则中大勒,中大轨而气不达。以此长生,可得乎?昔先王之为苑困园池也,足以观望劳形而已矣;其为宫室台树也,足以辟燥湿而已矣;其为舆马衣裘也,足以追身暖滚而已矣;其为饮食甜酸也,足以适味充虚而已矣;其为声色音乐也,足以安性自娱而已矣。五者,圣王之所以养性也。非好检而恶费也,节平性也。”死是不可免的事实,圣人所要底是“终其寿,全其天”,使身心舒适,情欲有节,然后可以得寿。《孟春纪·本生》说:“人之性寿,物者拍之,故不得寿。物也者,所以养性也,非所以性养也。今世之人惑者多以性养物,则不知轻重也。……是故圣人之于声色滋味也,利于性则取之,害于性则舍之,此全性之道也。世之责富者,其于声色滋味也,多惑者日夜求幸而得之则遁焉。遁焉,性恶得不伤?万人操弓,其射一招,招无不中;万物章章,以害一生,生无不伤,以便一生,生无不长。故圣人之制万物也,以全其天也。天全则神和矣,目明矣,耳聪矣,鼻臭矣,口敏矣,三百六十节皆通利矣。此人者,不言而信,不谋而当,不虚而得,精通乎天地,神覆乎宇宙。其于物,无不受也,无不裹也,若天地然。上为天子而不骄,下为匹夫而不惜,此之谓全德之人。资富而不知道,适足以为患,不如贫贱。贫贱之致物也难,虽欲过之奚由?出则以车,入则以辇,务以自佚,命之口招慨之机;肥肉厚酒,务以自强,命之日烂肠之食;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日伐性之斧。三患者,资富之所致也,故古之人有不肯贵富者矣,由重生故也。”又《仲春纪·贵生》引子华子说:“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迫生为下。故所谓尊生者,全生之谓。所谓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也。所谓亏生者,六欲分得其宜也。亏生则于其尊之者薄矣。其亏弥甚者也,其尊弥薄。所谓死者,无有所以知复其本生也。所谓迫生者,六欲莫得其宜也,皆获其所甚恶者,服是也,辱是也。辱莫大于不义,故不义,迫生也。而迫生非独不义也。放日迫生不若死。”这里分生活底等为四。六欲,注解作生死耳目口鼻之欲。生固然是欲;感官底享受也是欲;死有为义底死,有为生无乐趣而自杀底死,亦可以看为一种欲。故六欲皆得其直,是不贪死,不慕死,不纵情于声色滋味。尊生须舍去功名富贵,因为这些给人伤生底机缘很大。在战国时代上流社会底物质享受很丰富,所以有这种反响。

由于等生底理想,进而求生命在身体里所托底根本。知养生底必然要知道怎样保护生命底元素。《季春纪·尽数》说:“天生阴阳,寒暑燥湿,四时之化,万物之变,莫不为利,莫不为害。圣人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而年寿得长焉。长也者,非短而续之也,毕其数也。毕数之务,在乎去害。何谓去害?大甘、大酸、大苦、大辛、大威,五者充形,则生害矣。大喜、大怒、大忧、大恐、大哀,五者接神,则生害矣。大寒、大热、大燥、大湿、大风、大霖、大雾,七者动精,则生害矣。故凡养生,莫若知本。知本则疾无由至矣。”中国古代所推想底生命元素是形、神、精。形是肉体,神是情感,精是环境。生命底维持在乎精气与形气底流动,故说“形不动则精不流,精不流则气郁”。《待君览·达郁》也说:“病之留,恶之生也,精气郁也。”气是合形神精而成底生命体。古人常以气息为生命,《庄子·秋水》以气为从阴阳受得。分开可以说形气。神气、精气。人受阴阳底气才能生存,故《管子·枢言》说:“有气则生,无气则死。”《季春纪·先已》说:“精气日新,邪气尽去,及其天年,此之谓真人。”当时底儒家好像不讲气,而讲神、命。心或性。《苟子·无论》说:“形具而神生,好恶喜怒哀乐藏焉。”在《苟子·正名》里底心与神同意。心有两个意义:一是官感底主宰,一是情感底元首,也称为神。从心生出性情,如《正名》说:“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生之和所生,情合感应,不事而自然,谓之性。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此“生之所以然’便是《中庸》底“天命”。在《苟子·修身》虽有“扁善之度,以治气养生,则后彭祖”底文句,但这是用道家底辞和思想,不能看为纯儒家的话。儒家所重底是养心,存心养性,或治心底方法,与养生底思想没有什么因缘。

养生底方法,总一句话说,便是避免情底激动和气底受害。由此一变而为调和身心,使生活安适底全生长寿思想。榆县纪·适音》说:“乐之务在于和心。和心在于行适。夫乐有适,心亦有适。人之情欲寿而恶夭,欲安而恶危,欲荣而恶辱,欲逸而恶劳。四欲得,四恶除,则心适矣。四欲之得也,在于胜理。胜理以治身,则生全,生全则寿长矣。”田骄与庄子底齐物论到这时变为不害自然的身心,生命延长到得着知能如天地底理想。《仲春纪·情欲》说:“古人得道者,生以长寿,声色滋味,能久乐之”,人能体道、无欲,像天一样,故能长寿,寿长然后可以久乐。《季春纪·论人》说:“适耳目,节嗜欲,释智谋,去巧故,而游意乎无穷之欢,事心乎自然之涂。若此,则无以害其天矣。无以害其天则知精。知精则知神。知神之谓得一。凡被万物,得一后成。故知一,则应物变化,阔大渊深,不可测也;德行昭美,比于日月,不可息也;豪土时之,远方来宾,不可塞也;意气宣通,无所束缚,不可收也。故知知一则复归于朴:嗜欲易足,取养节薄,不可得也;离世自乐,中情洁白,不可量也;成不能惧,严不能恐,不可眼也。故知知一则可动作当务,与时周旋,不可极也;举错以数,取与遵理,不可惑也;言无遗者,集肌肤,不可革也;谗人困穷,贤者遂兴,不可匿也。故知知一则若天地然,则何事之不胜,何物之不应?”能够得一,就可以应任一切,什么欲、什么病都不能侵害,寿命自然也可以长久得像天地一样。从长寿思想生出彭祖、乔松底放事冲进而为不死药底寻求,唱不死之道底结果便助长了神仙底思想。

 

乙 《淮南子》及阴阳五行说

淮南子刘安是汉高祖底孙,父为淮南厉王刘长。文帝封安于淮南,使袭文爵。安好读书、鼓琴,不喜田猎,得百姓爱戴;又广延宾客,招致方术之士数千人。其中以苏飞、李尚、左吴、田田、雷被、毛被、伍被、晋昌八人为最著。这八人又称八公,今安徽寿县底八公山,《水经注·肥水》说山上有刘安庙,庙中有安及八士底像,庙前有碑,为齐永明十年所建。八公之外,还有大山、小山之徒。刘安与诸人讲论道德,总统仁义,而著《鸿烈解》。书底主旨近于老子底淡泊无为,蹈虚守静。号为“鸿烈”,鸿是大,烈是明底意思,刘向校定,名之为潍南太《汉书》说淮南王有《内书》二十一篇,外书三十三篇,忡书》八卷。《外书》与《中书》已亡,今存《内书介十一篇。这书与《庄子》有密切关系,今本《庄子》底纂集或者也是成于刘安宾客底手。《淮南》卷末底《要略》把全书各篇底大意总括起来说明其内容。现在把各篇底要旨抄录在底下。

《原道》者:虚牟六合,混炖万物,象太一之容,测窈冥之深,以翔虚无之效;托小以苞大,守约以治广,使人知先后之祸福,动静之利害,诚通其志,浩然可以大观矣。欲一言而席,则尊天而保真;欲再言而通,则贱物而贵身;欲参言而突,则外物而反情。执其大指以内治五藏,截港肌肤,被服法则,而与之终身,所以应待万方,览耦百变也。

若转丸掌中,足以自乐也。

《做真》者:穷逐始终之化,赢坪有无之精,离别万物之变,合同死生之形,使人遗物反已,审人仁义之间,通同异之理,观至德之统,知变化之纪,说符元妙之中,通回造化之母也。

《天文》者:所以和阴阳之气,理日月之光,节开塞之时,列星辰之行,知逆顺之变,避忌讳之殃,顺时运之应,法五神之常,使人有以仰天承顺而不乱其常者也。

《地形》者:所以穷南北之修,极东西之广,经山陵之形,区川谷之居,明万物之主,知生类之众,列山渊之数,规远近之路,使人通回周备,不可动以物,不可惊以怪者也。

《时则》者:所以上因天时,下尽地力,据度行当,合诸入则,形十二节,以为法式,终而复始,转于无极,因循仿依,以知祸福,操告开塞,各有龙忌,发号施令,以对教期,使君人者知所以从事。

《览冥》者:所以言至精之通九天也,至微之论无形也;纯粹之入至清也,昭昭之通冥冥也。乃始揽物引类,览取桥掇,浸想宵类,物之可以喻意象形者,乃以穿通窘滞,决该变塞,引人之意,系之无极。乃以明物类之感,同气之应,阴阳之合,形坷之朕,所以令人远视博见者也。

《精神》者:所以原本人之所由生,而晓席其形骸九窍取象与天合同,其血气与雷霆风雨比类,其喜怒与昼宵寒暑并明。审死生之分,别同异之迹,节动静之机,以反其性命之宗,所以使人爱养其精神,抚静其魂魄,不以物易已,而坚守虚无之宅者也。

《本经》者:所以明大圣之德,通维初之道,坪衰世古今之变,以褒先世之隆盛,而贬末世之曲政也。所以使人黜耳目之聪明,精神之感动,博流通之规,节养性之和,分帝王之操,列小大之差者也。

《主术》者:君人之事也,所以因作任督责,使群臣各尽其能也。明摄权操柄以制群下,提名责实,考之参伍,所以使人主秉数持要不妄喜怒也。其数直施正邪,外私而立公,使百官条通而辐揍,各务其业,人致其功,此主术之明也。

《谬称》者:破碎道德之论,差次仁义之分,略杂人间之事,总同乎神明之德,假象取耦,以相譬喻,断短为节,以应小具,所以曲说攻论,应感而不匾者也。

《齐俗》者:所以一群生之短修,同九夷之风气,通古今之论,贯万物之理,财制礼义之宜,摩画人事之终始者也。

《道应》者:揽掇遂事之踪,追观往古之迹,察祸福利害之反,考验乎老庄之术,而以合得失之势者也。

《已论》者:所以箴缕煤级之间,微辞倪锅之那也。接控直施,以推本朴,而非见得失之变,利病之反,所以使人不妄没于势利,不诱惑于事态,有符矿晚,兼稽时势之变,而与化推移者也。

《诠言》者:所以譬类人事之指,解喻治乱之体也。差择微言之吵,诠以至理之文,而补缝过失之阔者也。

《兵略》者:所以明战胜攻取之数,形机之势,诈话之变,体因循之道,操持后之论也。所以知战阵分争之非道不行也,知攻取坚守之非德不强也。诚明其意,进退左右无所失,击危乘势以为资,清静以为常,避实就虚,若驱群羊,此所以言兵也。

《说山人《说林》者:所以窍窕穿凿百事之墓遏,而通行贯扁万物之婆塞者也。假譬取象,异类殊形,以领理人事之意,解堕结细,说捍搏国,而以明事坏事者也。

《人间》者:所以观祸福之变,察利害之反,钻脉得失之迹,标举终始之坛也。分别百事之微,敷陈存亡之机,使人知祸之为福,亡之为得,成之为政,利之为害也。诚喻至意,则有以倾侧堰仰世俗之间而无伤乎谗贼螫毒者也。

《修务》者:所以为人之于道未淹,味论未深,见其文辞,反之以清静为常,恬淡为本,则懈堕分学,纵欲适情,欲以偷自佚而塞于大道也。今天征者无忧,圣人亦无忧;圣人无忧,和以德也;狂者无忧,不知祸福也。故通而无为也,与塞而无为也同,其无为则同,其所以无为则异。

故为之浮称流说其所以能听,所以使学者事事以自几也。

《泰族》者:根八极,能高崇,上明三光,下和水土,经古分之道,治伦理之序,总万方之指而归之一本,以经纬治道,纪纲王事。乃原心术,理性情,以论清平之灵,澄彻神明之精,以与天和相婴薄,所以览五帝三王,惊天气,抱天心,执中含和,德形于内。以著凝天地,发起阴阳,序四时,正流方,接之斯宁,推之斯行。乃以陶冶万物,游化群生,唱而和,动而随,四海之内一心同归。故景星见,祥风至,黄龙下,凤巢列树,磷止郊野。德不内形,而行其法藉专用制度,神扶弗应,福祥不归,四海不宾,兆民弗化,故德形于内,治之大本。此《鸿烈》之《泰族》也。

以上是今本《鸿烈》底大意。说二十一篇,实际只二十篇,因为末篇《要略》不过是前二十篇底提要而且。《要略》在后段也说:“故著书二十篇,则天地之理究矣,人间之事接矣,帝王之道备矣。”这里可以看出《淮南子》底内容很广泛,几乎是战国至汉话派思想底总汇。《天文训》与《时则训》主于阴阳家底学说。《地形圳》与形方家底说法。《主术训》折衷法家、名家底见解。《缨称训》是儒家底,与子思底思想很相同。《修务训》与《齐俗训》取农家之言。《兵略训》为兵家之言。以上几篇与其它诸篇底中心思想为道家底。汉初一般道家多以黄老并称,而《淮南》独尊老庄,可以看这书是传老庄思想底正宗。老在并称初见于《淮南子·要略训》在《道应训》上底话,而《道应训》底内容又与《韩非》底《喻老》很相近,想是《道德经》古注底一种。在《淮南子》里引证《道德经》及《庄子》为立论根据底地方很多,又可见作者是传老庄思想底。《原道训》底主张全出于《庄子》:其尊天保真,是庄子底根本学说;贱物贵身,是《在肴》等篇底意思;外物反情是刻意、缮性等篇底主张。综观帷南》全书是以老庄思想为中心来折衷战国以来诸家底学说,可以看为集汉代道家思想底大成。

《淮南》最古的注有许慎及高诱二家。旧传《道藏》本有许注民人,但与高注相混,不易分明。陶方传疑《原道》以次至《修务》十三篇底往多详,《缨称》以下八篇多略,详者当是许、高注杂混在内,略者必系一家之言。来苏魏公枚集》内有《校淮南子》,题叙云,《集贤》本卷末前贤题载云:许标其首,皆是闲信,鸿烈之下,谓之记上;高题卷首,皆谓之《鸿烈解经》,《解经》之下,曰《高氏注》,每篇下皆日训,又分数篇为上下。此为二本不同处。《隋唐书·经籍志》记许慎注二十卷,高诱注二十一卷,《旧唐书》载《淮南商信》二十一卷(商信即间治之讹),高诱注二十一卷,惟《宋史·艺文志》载许慎注二十一卷,高诱往十三卷。今《原道》以次有题篇者适十三篇,大概北宋时高注仅存此数,与苏魏公所说高注十三篇相符,至于许注二十一卷,乃合高注而言,故知高注篇内必混入许氏残注。故来本及《道藏》本并题为汉太尉祭酒许慎记上,而《缓称》以下几篇全无高注,只存许氏残说,故往独简。陶氏本此以著《淮南许注异同治》,今《淮南依本以刘文典先生底《淮南鸿烈集解》为最备。

 

丁 阴阳思想

在《淮南》里可以看为道家新出的思想便是阴阳五行说。卫生保身是生活底问题,而阴阳五行为宇宙问题。在战国末年道家都信阴阳五行之说。“阴阳”这名辞初见于《老子》,其次为《易·系辞传》《苟子》、庄子八《韩非子》、《吕氏春秋》,凡战国末年所出底书没有不见这两字底。《苟子·王制篇》:“相阴阳,占没兆,钻龟陈卦,主攘择五卜,知其吉凶妖祥,怄巫踱击之事也。”在那时底巫现已能采用阴阳说,足见此说流布底广。《史记·孟子苟卿传》说邹衍说阴阳,衔为西纪元前三世纪底人物,在《孟子胆未见“阴阳”这辞,可知在孟子时代,这说还不流通,到苟子时代便大行了。后来的儒家甚至也多采用阴阳说。在战国末或汉初所成底《易·说卦传》有“立天之道,日阴与阳;立地之道,日柔与刚;立人之道,日仁与义”及“分阴分阳,迭用柔刚”底文句,是以仁义配阴阳。或者孟子还尊孔子底不问闻天道,故单说仁义,但在一般的儒家在宇宙论上已采用了阴阳说,如《礼记·乐记》与《乡饮酒义》都以阴阳配仁义。汉代于仁义礼智四端加入信底一端,以配五行,于是阴阳与五行二说结合起来。但儒书里也有单来五行说底。如《洪范》庶徽中说五行而不说阴阳是一个例。《洪范》底体裁很像战国末年底作品,为《尚书》中最新的一部,大概这书也是注重人生方面,所以忽略了宇宙论底阴阳说罢。自战国末至汉初,阴阳说渐流行,甚至用来配卦占够。对于利底解释也采用阴阳说,《礼记》中附会阴阳底如《郊特糊、《礼器》、《祭统》、《儒行》、《乡饮酒义》等,都是。《大戴记》及《韩诗外传》亦多见阴阳说,董仲舒底思想也是阴阳化底政治论,此外《墨子》、《管子》、《韩非》都有为后学所加底阴阳说。

道家底著作中说阴阳越多底,年代越后。《庄子》底《德充符》、《在看》、《天地》、《天道》、《天运》等,多半受阴阳说底影响。《庄子》里越晚的篇章,阴阳这两字越多见。《淮南》里头,阴阳思想更属重要。我们可以说阴阳说底流行始于西历纪元前约三世纪之初,而盛于汉代。《吕氏春秋》十二月纪底二。三、七、八月,《仲夏纪》底位乐篇》,《季夏纪》底《音律篇》等,都有“阳气”、“阴气”底名辞。阴阳是属于气底,《庄子·则阳》有“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阴阳者,气之大者也”底话,《淮南·天文训》“天地之袭精为阴阳,阴阳之专精为四时”,高诱注“袭合也,精气也”。《庄子·大宗师》,《淮南·您真训》、《泰族训》等篇有“阴阳之气”底话,通常学说“阴阳”便够了。宇宙是形质或精气所成,故《吕氏春秋·有始》说“阴阳材物之精’,《易·系辞传》也有“精气为物”底文句。气有阴阳,而此阴阳与物质底关系如何就不很明了。在宇宙里,有明暗、昼夜、男女等等相对的差别,从经验上说,别为阴阳,本无何等标准,但到后来一切生与无生物都有了阴阳的差别。有时以积极和消极的现象为判别阴阳底标准,例如《天文铭*说:“积阳之热气生火,火气之精者为日。积阴之寒气为水,水气之精者为月。”

气,从超越阴阳底现象说,为万象底根元。这气也名为精,是万物所共具,在《吕氏春秋·正月纪》八十月纪》《十一月纪》里有“天气”、“地气”,《二月纪》有“寒气”、“暖气”,《义赏篇浦“春气”、“秋气”,《应同篇》有五行之气,这都是超越性质底气。万物得这气才能把各个的精采或特能显示出来。帕氏春秋·季春纪·尽数》说:“精气之集也,必有人也。集于羽鸟,与为飞扬;集于走兽,与为流行;集于珠玉,与为精朗;集于树木,与为茂长;集于圣人,与为复明。’汽在物体里头,无论是生物或无生物,都能发挥其机能或能力,故一切各有其特殊的气。从性质说,气有阴阳底分别。但这分别毫不含有伦理的或宗教的意义。鬼神、男女、善恶、生死等等,虽有阴阳底差异,在起头并没有什么轻重。在《淮南子》时代,对于宇宙生成底神话好像有两种,一是天地剖判说,一是二神混生说。前一说是浑饨初开,气轻清者为天,气重浊者为地底见解,《诠言训》说:“洞同天地,浑饨为朴,未造而成物,谓之太一。同出于一,所为各异。有鸟,有鱼,有兽,谓之分物。方以类别,物以群分,性命不同,皆形于有,隔而不通,分而为万物,莫能及宗。”宇宙一切的事物都从太一剖判出来,故阴阳是从太一或太极分出底。《吕氏春秋·仲夏纪·大乐》说:“太一出两仪,两仪出阴阳。”又说:“万物所出,造于太一,化于阴阳。”《易·系辞传》也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礼记汛运》说:“夫礼本于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这虽是解释《苟子》里底话,却也源于道家底名词。这“一’浮是道家所常用,有浑饨底意思。《天文训》说:“天地未形,冯冯翼翼,洞洞洞瞩,故口太阳。道始于虚零,虚霆生宇宙,宇宙生气。气有涯垠,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凝滞而为地。清妙之合专易,重浊之凝竭难,故无先成而地后定。天地之袭精为阴阳;阴阳之专精为四时;四时之散精为万物。积阳之热气生火,火气之精者为日。积阴之寒气为水,水气之精者为月。日月之淫为精者为星辰。天受日月星辰;地受水潦尘埃。”二神混生说,如《精神训》说:“古未有天地之时惟象无形,窈窈冥冥,芒支漠闽,倾像鸿洞,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气为虫,精气为人。是放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神入其门,而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是故圣人法天顺情,不拘于俗,不诱于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阴阳为纲,四时为纪。天静以清,地定以宁,万物失之者死,法之者生。”高诱注:“二神,阴阳之神也;混生,棋生也。”这是阴阳二气。至于男女两性,在《淮南》别篇里还有一个化生者。做林训》说:“黄帝生阴阳;上骄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婚所以七十化也。”文娟七十化不详。黄帝,高诱注说:“古天神也。始造人之时,化生阴阳。上骄、桑林,皆神名。”相传女娟也持土为人,依这里底说法,两性是黄帝所化生。个人身中也有阴阳,最主要的便是魂魄。《主术训》说:“天气为魂,地气为魄,反之元房,各处其宅。守而勿失,上通

太一。太一之精,通于天道。天道元默,无容无则,大不可极,深不可测,尚与人化,知不能得。”《易·系辞传》“一阴一阳之谓道”也是一样的意思。

阴阳在创物底事功上有同等的地位。一切事物都具有这二气,故《苟子叫论》说:“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易》底八卦互合而为六十四卦也是本着这个原则而来。阴阳相互底关系有并存的与继起的两种。并存说是从生物上两性接会底事情体会出来,如上头所引机论》底文句,便是这个意思。《吕氏春秋·正月纪》,赐》泰卦《家传》,《淮南·本经训》等,都有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合而后万物化生底见解。阴阳底感应有同类相引,异类相会底现象。《吕氏春秋·审分览·君守》说“以阳召阳,以阴召阴”,《览冥训》说“阴阳同气相动”,是相引底现象。《览冥训》又说:“至阴飓飓,至阳赫赫,两者交接成和而万物生焉。众雄而无雌,又何化之所能造乎?”这是异类相合痛说法。继起说以阴阳性质相反恰如男女,故时常现出调和与争斗底现象。阴阳二气有这现象,才有生出万物。若二气配合则极平等,万物便没有特别的性质,一切都成一样了。《韩非·解老》说:“凡物不并盛,阴阳是也。”这恐怕是汉初底说法。又,阴阳有动静开闭底现象,如《庄子·天道》及《刻意》说:“静与阴同德,动与阳同波。”顺道训他说:“与阴俱闭,与阳俱开。”故动是阳的,静是阴的,开是阳的,闭是阴的。动静开闭不能并存,故有继起与胡胜底现象。《吕氏春秋·仲春纪》说仲春行冬令则阳气不胜,注说因为阴气乘阳,

故阳气不胜。阴阳在四时底次序上有一定的配置,时令不依次序则阴阳气必因错乱而相争斗。仲夏与仲冬是阴阳相争底月份,一年之中二气底强弱都从这两个月份出来。昼夜底循环,寒暑底更迭,便是阴阳继起底关系。这也可以名为阴阳消长说。《月令》与《吕氏春秋·十二月纪》便是本着这观念而立底说法。在《苟子·天论》里已有消长底观念,如“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便是这说法。这思想是战国末年成立底思想。阴阳消长与时间变化底关系,大概是由于生物现象由发生以至老死底观念所暗示。动的、生的,属于阳,静的、死的,属于阴,放生物在时间上有阴阳底分别。《吕氏春秋·季春纪·图道》说:“物动则萌,萌则生,生则长,长则大,大而成,成乃衰,衰乃杀,杀乃藏,国道也。’卫明表示生物在时间上有动静底现象。《恃君览·知分篇》说得更明白:“夫人物者,阴阳之化也。阴阳者,造乎天而成者也。无固有衰赚废伏,有盛盈益息,人亦有困穷屈匾,有充实达遂。此皆大之容物理也,而不得不然之数也。”

阴阳说本与道家思想不很调和,道家把它与自然无为连结起来,成为本派底宇宙观。《庄子·知北游》说“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与《天运》底“调理四时,太和万物,四时迭起,万物循生,一盛一衰,文武经纶,一清一浊,阴阳调和”,都是与无为结合起来底说法。《原道训》底“和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也是从无为底观点说。四时底运行是因阴阳底变化,如《庄子·则阳》说“阴阳相照,相盖,相治;四时相代,相生,相杀”,都是道底表现。道家承认事物变化底现象,但对于变化底理由与历程自派却没有说明,只采阴阳说来充数。《您真训》起首说阴阳末分底境地,与《诠言训》所说底太一,究竟是将阴阳化生万物底说法附在道上头。《本经训》说:“帝者体太一,王者法阴阳,霸者则四时,君者用六律。秉太一者,牢笼天地,弹压山川,含吐阴阳,伸曳四时,纪纳八极,经纬六合,覆露照导,普泛无私,妈飞蠕动,莫不仰德而生。阴阳者承天地之和。形万殊之体,含气化物,以成何类,赢缩卷舒,沦于不测,终始虚满,转于无原。四时者,春生,复长,秋收,冬藏;取予有节,出入有时;开阔张激,不失其叙;喜怒刚柔,不离其理。六律者,生之与杀也,赏之与罚也,予之与夺也,非此无道也,故谨于权衡准绳,审乎轻重,足以治其境内矣。是放体太一者,明于天地之情,通于道德之伦,聪明耀于日月,精神通于万物,动静调于阴阳,喜怒和于四时,德泽施于方外,名声传于后世。法阴阳者,德与天地参,明与日月并,精与鬼神总;戴国履方,抱表怀绳;内能治身,外能得人;发号施令,天下莫不从风。则四时者,柔而不脆,刚而不暇,宽而不肆,肃而不悻,优柔委从,以养群类,其德含愚而容不肖无所私爱。用六律者,伐乱禁暴,进贤而退不肖,扶拨以为正,坏险以为平,矫枉以为直,明于禁舍开闭之道,乘时因势,以服役人心也。”这又是把太一。阴阳、四时、六律顺序配合帝王霸君统治下底四等政治,显然是太一高于阴阳,阴阳高于四时,四时高于六律底意思。六律或者包括礼乐在内。从生生底程序看来,万物皆从一而生。被疑为后来补入底《老子》四十二章底“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和“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在《天文训》里解说:“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和合而万物生。故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淮南》里也未解明为什么是这样生法。

在阴阳说上,道家采用来说明性情底是属于阴静底一点。万物变化为无思、无虑、无欲、无为底自然历程,故应守以虚静。《说林》说:“圣人处于阴,众人处于阳。”阳是活动,活动是有所作为,故圣人不处。此外与养生说也有关系。生所以能和顺是因阴阳底调和。《泰族训》说:“阴阳和而万物生。”《极真训》说:“圣人呼吸阴阳之气,而群生莫不颗颗然仰其德以和顺。”嗜欲情感不要过度,因为这和自然现象里底四时不调和一样足以伤身害生。四时不调,必有灾异;情欲不和,必有疾病;这都是阴阳不调和所致。阴阳现象本无何等善恶底关系,后人以善属于阳,恶属于阴。是不合道家思想底。

 

丑 五行说

自齐威王、宣王底时代,稷下邹衍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五行玄学渐次流行于各派思想中间。这思想底根本是以宇宙一切的现象有一定的秩序,都受必然的法理,所谓五行所支配。五行是金、木、水、火、土。这五种物质,自然是人生所必须的,故在未经稷下学者说过以前,或者没有何等玄学意义。后来用这五种物质附在星名上,因占星底关系而产生五行说。在《尚书·甘誓》有“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底句。三正,前人改为天地人之正道,依新城先生底研究,说是春秋中叶以后所起底历法。在用周正以后,春秋后期有所谓三正论。至春秋末期,更进一步取五行为五德终始说而为三正循环论。战国时代以古代日用五要素底基配合新知底五星,而成立新的五行说。《皋陶漠》底“抚于五辰”,特秋繁露》底“天有五行”,都是指五星而言。邵康节《是极经世书》说:“五星之说,自甘公、石公始。”刘向计录》说:“甘公,楚人,战国时,作《天文星占》八卷。”又“石申,魏人,战国时作《天文》/\卷。”看来,观测五星底元祖为甘公、石公。他们是占星家,以五星底运行与人间底水旱凶丰有必然的关系,于是开导了五行说。五行说底重要应用,为五德终始说,战国时代底相胜说与汉代底相生说合起来,便成五行玄学。据现代研究底结果,五行各以其优势支配万物底见解,传于文字底当以《吕氏春秋·十二月纪》所说底为最古。《礼记·月令》是取自《吕子》底。五行有性与质底两方面:属于性底,在《吕氏春秋·有始览·名类》里有“木气”、“火气’它名称;属于质底,如《淮南·泰族训》底说法。《泰族训》与《洪范》一样,在五行之外加谷为六府。《目子·似顺论·处方》以金木水火底性质不同,说“金木异任,水火辣事”,也是从物质应用底方面说。自五星底知识发展,便将天地一切的原理都纳在里头,将一切事物配置起来,例如《吕子·十二月纪》以五行配五帝人管子·五行则之配官职,《四时》以之配日月星辰、气血骨甲等,《地员》以之配五音等。甚至不能配得恰当底也强配上,例如以五行配.四方,强加入中央主;配四季强以复季为土,黄色。到汉代,五行底分配更多。董子对策,以五行配仁义礼智信,实为最牵强的分配法底例。在理论底应用方面。如《地形训》以五方说民俗物产底差异。《本经训》以天下乱底原因是由于五遁,都是。

五行有相生相克底现象,故历代帝王以五行之德王天下。崔述考信录》疑相胜说始于骏衍,相生说始于刘向、刘款。但在《天文训》与《地形训》里以五行有一定的秩序,终站循环,各有生壮老死底变化,故相生底观念必然随着相胜而起。生克等于阴阳消长底现象,故《天文训》强分一年为五分,于苍龙。白虎、朱鸟、玄武之外加上中央底黄龙。阴阳五行说底根生相克与天上五星经行底位置有关,这从《吕子·有始》和《淮南·天文训》可以看出来。《天文训》说冬至为阴气极,阳气前,夏至为阳气极,阴气前;又说“日冬至则水从之,日夏至则火从之”。以下接着说五行相胜,影响于时序人事上底理。《天文训》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地形训》里说:“木胜土,土胜水,水胜火,火胜金,金股木……木壮,水老,火生,金囚,土死;火壮,木志,土生,水囚,金死;上壮,火老,金生,木囚,水死;金壮,上老,水生,火囚,木死;水壮,金老,木生,土囚,火死。’湘生相克底现象,细说起有壮、老、生、囚、死五个程序。这程序是互相更代底,实在是消极与积极底关系。《兵略训》说:“奇正之相应,若水火金木之代为雌雄也。’市雌雄然后显出生克底现象,所以在《汉书·五行志》里说五行底扎牡关系。

相生相克说以为五行之气依序而生,像四季底循环一样。从经验说,这不能认为必然的关系与顺序。五行之气,各在其分量和活动底范围内保持独立底状态,一与它气接触便现生克作用。生克作用,不能说木定能克士,火定能胜金,或火定能生土,土定能生金,此中有强弱和中和底清形。故《说林训》说:“金股木者,非以一刃残林也;土胜水者,非以一埃塞江也。”不但如此,五行中各相混杂,像粟得水,到发芽底程度会生热,烧得火会出蒸气,是“水中有火,火中有木”底原故。

在生物界里,五行只造成体质,与魂魄没有什么关系。譬如人死之后,形体各归五行,而魂魄却不属于任何行。《精神训》与《主术训》以魂为天气所成,魄为地气所成,《礼记·郊特牲》说人死时,“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若说魂魄终要归入五行,必是间接从天地之气还原,但当时底五行家没说到这一点。《关尹子·四符篇》以精配水,魄配金,神配火,魂配木,乃是后起的说法。中国底五行说与印度底四大说底不同便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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