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氏传(下)

题解

本卷上起鲁昭公元年(公元前541年),下至鲁哀公二十四年(公元前468年),包括昭公、定公、哀公三个时期,计七十三年。这一时期已进入春秋后期,楚国霸权衰落,诸侯国公室衰落而大夫当政。礼节仪式虽存,而礼制的大义已经隐而不彰。子产铸刑书、鲁国季孙氏改赋法,隐现时代的巨变。然而昭公九年周王责让晋侯,显示出周王室仍然是诸侯名义上的共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尊重。此外,节录内容也记录了吴越争霸的若干片段,突出了吴王夫差因缺乏深谋远虑而亡国的历史教训。

昭公 [1]

元年 [2] ,楚公子围 [3] 会于虢 [4] ,虢,郑邑也。寻 [5] 宋之盟也,宋盟在襄二十七年。晋祁午谓赵文子 [6] 曰:“宋之盟,楚人得志 [7] 于晋。得志,谓先歃 [8] 也。午,祁奚子也。今令尹 [9] 之不信,诸侯之所闻也。子弗戒 [10] ,惧又如宋。恐楚复得志也。楚重得志于晋,晋之耻也。吾子 [11] 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然宋之盟也,子木 [12] 有祸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驾 [13] 于晋也。驾,犹陵也。今武犹是心也,楚又行僭 [14] ,僭,不信。非所害也。武将信以为本,循 [15] 而行之。譬如农夫,是穮是蔉 [16] ,穮,耘也。壅苗为蔉。虽有饥馑,必有丰年。言耕锄不以水旱息,必获丰年之收。且吾闻之,能信不为人下,吾未能也。自恐未能信也。《诗》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 [17] 。’信也。僭,不信。贼,害人。能为人则者,不为人下矣。吾不能是难 [18] ,楚不为患也。”

译文

鲁昭公元年,楚国的公子围到郑国虢邑举行会盟,重温宋国盟会时的友好邦交。晋国的祁午对赵文子说:“在宋国会盟时,楚国得行其志,先于晋国歃血。现在楚国令尹不守信用,这是诸侯都听说的。您如果不有所防备,只怕又要像在宋国一样(让楚国得志了)。假如再一次让楚国在晋国之前歃血,这就是晋国的耻辱。您不可以不警惕啊!”赵文子说:“然而在宋国的会盟,子木有害人之心,我有爱人之心,这就是楚国所以能陵驾于晋国之上的原因。现在我还是这样的心, (即使)楚国再次做出不守信用的事,这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妨害。我将以信用作为根本,遵循这个原则去做事。就像农夫一样,只要辛勤除草培土,虽然难免会有一时饥馑,但必将会有丰收之年。况且我听说,一个人能坚守信义,就不会居人之下。我只怕自己不能做到守信用啊。《诗经》说:‘不作假不害人,很少有不成为榜样的。’的确是这样啊。能够成为众人榜样的,就不会居人之下。我只是难于不能做到守信,楚国是不足以为患的。”

三年,齐侯使晏婴于晋 [19] ,叔向 [20] 从之宴,相与语。叔向曰:“齐其何如?”问兴衰也。晏子曰:“此季世 [21] 也,齐其为陈氏 [22] 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弃民,不恤之也。公聚朽蠹 [23] ,而三老冻馁 [24] 。三老,谓上寿、中寿、下寿,皆八十以上。国之诸市,履贱踊贵 [25] 。踊,刖足者履也,言刖多也。民人痛疾 [26] ,而或燠休 [27] 之。燠休,痛念之声,谓陈氏也。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 [28] ,将焉避之?”叔向曰:“然。虽吾公室 [29] ,今亦季世也。庶人罢獘 [30] ,而宫室滋 [31] 侈。滋,益也。道殣相望 [32] ,饿死为殣。而女富溢尤 [33] 。女,嬖宠之家也。民闻公命,如逃寇仇 [34] 。政在家门 [35] ,大夫专政。民无所依。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言今至也。谗鼎 [36] 之铭。谗,鼎名。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 [37] 。’昧旦,早起。丕,大也。言夙兴以务大显,后世犹懈怠。况日不悛 [38] ,悛,改也。其能久乎?晋之公族 [39] 尽矣。肸 [40] 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 [41] 从之。”

译文

鲁昭公三年,齐景公派晏婴到晋国去,叔向陪他饮宴,互相交谈。叔向问:“齐国的近况如何?”晏婴说:“已是末代了,齐国恐将为陈氏所有了!国君抛弃他的百姓,从而使他们都归附于陈氏。国君的积蓄腐朽虫蚀,而老人们却受冻挨饿。国都的各个市场上,鞋子便宜而假腿昂贵。百姓有痛苦疾病时,有人(指陈氏)对他们体恤抚慰。陈氏爱护百姓如同父母,而百姓就像流水一样归附他,想要不让他得到民心,又怎么能避免呢?”叔向说:“是的。即使是我们晋国的公室,现在也到了末世。百姓疲劳困弊,而宫室却日益奢侈。道路上饿死的人一个接一个,而嬖宠之家的财富却十分多。百姓听到国君的命令,如同逃避仇敌。政令出于大夫之家,百姓无所依靠。公室的衰微,还能再等几 天?谗鼎上的铭文说:‘即使每日凌晨起身,勤奋地获取显赫的声名,然而后代子孙还是会懈怠。’何况天天不知悔改,他还能长久吗?晋国的公族没有希望了。我听说,公室将要衰微时,它的宗族就像大树上的枝叶一样会先行凋落,那么公室也将随着衰落。”

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 [42] ,不可以居,湫,下。隘,小也。嚣,声。尘,土也。请更诸爽垲 [43] 者。”爽,明也。垲,燥也。辞曰:“君之先臣容焉,先臣,晏子之先人也。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侈,奢也。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 [44] 踊者,故对曰:“踊贵履贱。”景公为是省 [45] 于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

译文

当初,齐景公要给晏子更换住宅,说:“您的住宅靠近市场,低湿狭小,喧闹多尘,不能居住,请换一所高爽明亮的房子吧。”晏子辞谢说:“君王您的先臣(晏子的先人)就住在这里,臣不足以继承其业,这对臣下已经是奢侈了。况且小人(晏子自称)靠近市场,早晚能得到所需要的东西,这对小人有好处。”齐景公笑着说:“您既然住得靠近市场,知道物品的贵贱吗?”晏子回答说:“既然有好处,怎能不知道呢?”齐景公说:“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便宜?”当时齐景公滥用刑罚,因此(市场上)有卖假腿的。所以晏子回答说:“假腿贵,鞋子便 宜。”齐景公(有悟),为此减少了刑罚。君子说:“仁德之人的话,带来的利益是多么广大啊!晏子一句话,齐侯就减少了刑罚。”

四年,楚子使椒举如晋求诸侯 [46] ,晋侯 [47] 欲勿许。司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 [48] 其心,以厚其毒 [49] ,而降之罚,未可知也。其使能终 [50] ,亦未可知也。唯天所相,相,助也。不可与争。君其许之,而修德以待其归 [51] 。若归于德,吾犹将事之,况诸侯乎?若适淫虐 [52] ,楚将弃之,弃,不以为君也。吾又谁与争?”公曰:“晋有三不殆 [53] ,其何敌之有?殆,危也。国险 [54] 而多马,齐、楚多难。多篡弑之难也。有是三者,何向而不济 [55] ?”对曰:“恃险与马,虞 [56] 邻国之难,是三殆也。四岳 [57] 、岱、华、衡、常。三涂 [58] 、阳城 [59] 、太室 [60] 、荆山 [61] 、中南 [62] ,九州 [63] 之险也,是不一姓 [64] 。虽是天下至险,无德则灭亡。冀之北土,燕、代也。马之所生,无兴国 [65] 焉。恃险与马,不可以为固也,从古以然 [66] 。是以先王务修德音 [67] ,以亨神人 [68] ,亨,通也。不闻其务险与马也。邻国之难,不可虞也。或多难以固其国,启 [69] 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宇 [70] 。于国则四垂为宇。若何 [71] 虞难?齐有仲孙之难 [72] 而获桓公,至今赖之;仲孙,公孙无知。晋有里、丕之难 [73] 而获文公,是以为盟主;卫、邢无难,敌亦丧之 [74] 。闵二年,狄灭卫;僖二十五年,卫灭邢。故人之难,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于不暇 [75] ,又何能济?君其许之!纣作淫虐,文王惠和 [76] ,殷是以殒 [77] ,周是以兴,夫岂争诸侯?”乃许楚子。合诸侯于申 [78] 。椒举言于楚子曰:“臣闻诸侯无归,礼以为归。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霸之济 [79] 否,在此会也。夏启有钧台之享 [80] ,启,禹子。河南阳翟县南有钧台陂。商汤有景亳之命 [81] ,亳,即偃师。周武有孟津之誓 [82] ,成有岐阳之搜 [83] ,康有酆宫之朝 [84] ,穆有涂山之会 [85] ,齐桓有召陵之师 [86] ,在僖四年。晋文有践土之盟 [87] 。在僖二十八年。皆所以示诸侯礼也,诸侯所由用命 [88] 也。夏桀为仍之会,有缗叛之 [89] 。仍、缗,皆国名。商纣为黎之搜,东夷叛之 [90] 。黎、东夷,国名。周幽为大室之盟, 戎狄叛之 [91] 。大室,中岳也。皆所以示诸侯汰 [92] 也,诸侯所由弃命 [93] 也。今君以汰,无乃 [94] 不济乎?”王弗听。子产 [95] 见左师 [96] 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谏 [97] ,不过十年。”左师曰:“然。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 [98] 而后弃。恶及远方,则人弃之。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十三年,楚弑其君。

译文

鲁昭公四年,楚灵王派椒举到晋国去,想寻求诸侯的拥护,晋平公不想答应。司马侯说:“不可以。楚灵王才开始奢侈,上天也许想要满足其心意,来加深他的罪恶,从而降罪于他,也还说不定,上天想让他善终也说不定,要看上天帮助谁了,而不可以与他争夺。君主还是允许他,而自己修养德行以等待其结局。如果他能回心修德,我们尚且还要去事奉他,何况诸侯呢?如果他到了荒淫暴虐的地步,楚国人将抛弃他,那么又有谁来和我们争雄呢?”晋平公说:“晋国有三条免于不危险的理由,有谁可以相匹敌呢?国家地势险要且盛产马匹,而齐国、楚国多祸难。有这三条,往哪个方向扩展不能成功呢?”司马侯回答说:“依仗地势险要和马匹多,而对邻国幸灾乐祸,这是三个危险倾向。四岳、三涂、阳城、太室、荆山、中南,都是九州险要的地方,但这 些并不常为一姓所有。冀州的北部,是出产马的地方,却没有兴盛的国家。所以依仗地势险要和马匹,不可以作为巩固国家的条件,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因此先王致力于营造好的声誉以祭献神明和祖先,没有听说他们去务求险要地势和马匹。邻国的祸难,(其结果)是不可预料的。有的多难却巩固了国家,开辟了疆土;有的没有祸难却丧失了国家,失掉了国土。(对邻国之难)怎么能幸灾乐祸呢?齐国因有‘仲孙之难’而得到了齐桓公,至今还依赖着他的余荫。晋国有里克、丕郑的事变而得到了晋文公,因此成为了诸侯的盟主。卫国、邢国没有祸难,敌人也灭亡了它们。所以别人的祸难,是不可以因之而高兴的。(晋国若)依仗这三条,而不去修明政事和德行,到时救亡都来不及,又怎么能谈得上成功?国君还是答应他们吧!殷纣王荒淫暴虐,周文王仁爱和顺,殷朝因此灭亡,周朝因此兴盛,那难道在于争夺诸侯吗?”于是晋平公就允许了(楚国的请求)。楚灵王在申地会合诸侯,椒举对楚灵王说:“臣下听说诸侯不归服别的,只归服于‘礼’。现在君主您刚开始得到诸侯(的拥护),对礼仪一定要谨慎啊。霸业成功与否,就在这次会盟了。夏启有在钓台的设宴礼客,商汤有在景亳的伐桀誓命,周武王有在孟津的伐纣盟誓,周成王有在歧山之阳的秋季田猎,周康王有在酆宫的即位朝会,周穆王有在涂山的集会,齐桓公有召陵的伐楚之师,晋文公有在城濮之战后与诸侯的践土盟会。他们都是以此向诸侯显示礼义,诸侯因此听从他们的号令。夏桀举行在仍的集会,有缗背叛他;商纣王举行在黎丘的田猎,东夷背叛他;周幽王举行在太室的会盟,戎狄背叛他。他们都是以此向诸侯显示骄泰,诸侯也因此而违命。现在君王以骄纵的态度对待诸侯,恐怕不会成功吧?”楚灵王不听。子产见到左师说:“我不担心楚国了,(楚王)骄纵而不听规劝,(其强盛)不会超过十年。”左师说:“是的。不是十年的骄纵,他的罪恶不会远播。罪恶遍及远方,然后就会被众人抛弃。善也如此,德行远播,然后就会兴盛了。”

五年,公如晋 [99] ,自郊劳至于赠贿 [100] ,往有郊劳,去有赠贿。无失礼。揖让之礼。晋侯谓汝叔齐 [101] 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鲁侯焉知礼!”公曰:“何为 [102] ?自郊劳及赠贿,礼无违者,何故不知?”对曰:“是仪 [103] 也,不可谓礼。礼所以守其国家,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在大夫。不能取也;有子家羁 [104] ,不能用也;羁,庄公玄孙。奸大国之盟 [105] ,凌虐小国 [106] ;谓伐莒取郓。利人之难 [107] ,谓往年莒乱而取鄫。不知其私 [108] ;不自知有私难。公室四分,民食于他 [109] ;他,谓三家。思莫在公,不图其终 [110] 。无为公谋终始也。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 [111] 。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 [112] ,而屑屑焉习仪以亟 [113] 。言以习仪为急。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君子谓叔侯 [114] 于是乎知礼。时晋侯亦失政,叔齐以此讽谏。

译文

鲁昭公五年,鲁昭公到晋国去,从接受在郊外的迎接、慰劳以至赠送财物,都没有失礼的地方。晋平公对汝叔齐说:“鲁君不是也很精通礼吗?”汝叔齐回答说:“鲁君哪里懂得礼!”晋平公说:“为什么?从在郊外的迎接、慰劳以至赠送财物,都没有违背礼节,为什么说他不懂礼呢?”汝叔齐回答说:“这是‘仪’(指礼节),不可以说是‘礼’。礼是用来保有国家、推行政令、不失去百姓的典章制度。现在鲁国的政令在三家大夫手里,却不能收回来;有子家羁这样的人才,却不能重用;触犯与大国的盟约,欺侮虐待小国;利用莒国内乱,夺取其郓地,却不知道自己也有危难;公室的军队一分为四,百姓就食于三大家族;民心已失,无人心存公室,昭公也不考虑其最终结果会怎样。身为一国之君,危难将要降临到自己身上,却不忧虑自己的处境。‘礼’的根本与枝末就在这些方面存在差异,他却劳瘁匆迫,以演习礼节为急务,说他精通‘礼’,不是相差得太远了吗?”因此君子说汝叔齐很懂得礼的真谛。

晋韩宣子如楚送女 [115] ,叔向为介 [116] 。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晋,吾仇敌也。苟得志焉,无恤其他。今其来者,上卿、上大夫 [117] 也。若吾以韩起为阍 [118] ,刖足使守门也。以羊舌肸为司宫 [119] ,加宫刑也。足以辱晋,吾亦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对。薳启疆 [120] 曰:“可。苟有其备,何故不可?耻匹夫不可以无备,况耻国乎?是以圣王务行礼,不求耻人。城濮之役 [121] ,在僖二十八年。晋无楚备 [122] 。以败于邲 [123] 。在宣十二年。邲之役,楚无晋备,以败于鄢 [124] 。在成十六年。自鄢以来,晋不失备,而加之以礼,重之以睦,君臣和也。是以楚弗能报,而求亲焉。既获姻 亲 [125] ,又欲耻之,以召寇仇,备之若何?言何以为备。谁其重此 [126] ?言怨重也。若有其人,耻之可也。谓有贤人以敌晋,则可耻之。若其未有,君亦图之。晋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诸侯而麇至 [127] ,麇,群也。求婚而荐女 [128] ,荐,进。君亲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 [129] 之。犹欲耻之,君其亦有备矣。不然,奈何?君将以亲易怨,失婚姻之亲。实无礼以速寇 [130] ,而未有其备,使群臣往遗之禽 [131] ,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谷 [132] 之过也。大夫无辱 [133] ,谢薳启疆。厚为韩子礼。”

译文

晋国的韩宣子护送晋女去楚国,叔向担任副使。到了楚国,楚灵王召集他的大夫们,说:“晋国是我们的仇敌,如果能在他们身上让我们得意,就不必忧虑其他(问题)。现在他们来的人,是上卿、上大夫。如果我们让韩起做守门人,让叔向做管理宫内事务之官,这就足以羞辱晋国,我们也得逞心意了,可以吗?”大夫们没有一个人回答。薳启疆说:“可以。如果有所防备的话,为什么不行?然而,羞辱一个普通人,还不能没有防备,何况羞辱一个国家呢?因此圣明的君王致力于推行礼义,而不谋求羞辱他人。城濮之战,晋国获胜后没有做好预防楚国再犯的准备,因此在邲地吃了败仗。邲地的战役,楚国得胜而没有防备晋国,因此在鄢陵吃了败仗。自从鄢陵战役以来,晋国没有失掉防备,而且对楚国礼遇有加,以和睦为重,因此楚国不能报复而只能要求结亲。既然已经和晋国结成了姻亲关系,又想要羞辱他们,以此招致仇敌,(对晋国的)防备又如何呢?到时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呢?如果有贤人来抵御晋国,羞辱他们是可以的。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君王还是考虑一下这件事吧!晋国事奉君王,要我说算是可以了。您要求会合诸侯,诸侯就成群而来;要求结亲,晋国就进奉女子,国君亲自去送她,晋国的上卿和上大夫一直送到我国。如此还打算羞辱他们,君王您大概已有所准备了吧!否则的话,怎么办呢?君王将要把亲善变成怨仇,的确是以无礼而招致敌人,然而又没有防备,这是把群臣送到晋国当俘虏,以满足君王您的心意,有什么不可以呢?”楚灵王说:“这都是我的过错,大夫您不用再说了。”便对韩起以厚礼相待。

六年,郑人铸刑书 [134] 。铸刑书于鼎,以为国之常法。叔向使诒 [135] 子产书曰:“昔先王议事以制 [136] ,不为刑辟 [137] ,惧民之有争心 [138] 也。 临事制刑,不豫设法。法豫设,则民知争端。犹不可禁御 [139] ,是故闲 [140] 之以义,闲,防也。纠 [141] 之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 [142] 之以仁。奉,养也。制为禄位,以劝其从 [143] ;劝从教也。严断刑罚,以威其淫 [144] 。淫,放也。惧其未也 [145] ,故诲之以忠,耸 [146] 之以行,耸,惧也。教之以务,时所急也。使之以和,悦以使民。临之以敬,莅之以强 [147] ,施之于事为莅。断之以刚 [148] 。义断恩也。犹求圣哲之上 [149] ,明察之官,上,公王也。官,卿大夫也。忠信之长 [150] ,慈惠之师。民于是乎可任使 [151] 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 [152] ,则不忌 [153] 于上,权移于法,故民不畏上也。并 [154] 有争心,以征于书 [155] ,而徼幸以成之,因危文以生争,缘徼幸以成其巧伪也。弗可为矣。为,治也。夏有乱政而作《禹刑》 [156] 。商有乱政而作《汤刑》 [157] 。夏、商之乱,著禹,汤之法,言不能议事以制。周有乱政而作《九刑》 [158] 。周之衰,亦为刑书,谓之九刑也。三辟 [159] 之兴,皆叔世 [160] 也。言刑书不起于始盛之世。今吾子相郑国,制参辟 [161] ,铸刑书。制参辟,谓用三代之末法。将以靖民 [162] ,不亦难乎?《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 [163] 。’言文王以德为仪式,故能日有安靖四方之功。刑,法也。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164] 。’言文王作仪法,为天下所信也。如是,何辟之有?言诗唯以德与信,不以刑。民知争端 [165] 矣,将弃礼而征于书,以刑书为征。锥刀之末 [166] ,将尽争之。锥刀未,喻小事。乱狱滋丰 [167] ,贿赂 [168] 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肸闻之:‘国将亡,必多制。’数改法也。其此之谓乎!”复书 [169] 曰:“若吾子之言 [170] 。复,报也。侨 [171] 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 [172] 也。”

译文

鲁昭公六年,郑国把刑法条文铸在鼎上。叔向派人送信给子产说:“从前,先王通过衡量事情的轻重来判罪,不制定刑法,这是怕百姓有争夺之心。那样还是不能禁止犯罪,因此以道义来防范,靠政令来约束,制定礼仪来奉行,凭信用来保持,用仁爱来培养,规定俸禄爵位来勉励顺从教诲的人,严厉地断案判刑,以威慑放纵的人。担心还不能奏效,就用忠诚来教诲他们,根据品行来奖励劝勉他们,用其专业知识技艺来教导他们,用和悦的态度来役使他们,以敬肃的态度面对他们,有违犯者则坚决判刑。还要访求贤能的卿相、明察事理的官吏、忠诚守信的乡长、仁慈和蔼的老师,(在这种情况下)百姓就能够被差遣而不发生祸乱了。(如果)百姓知道有法律,就不会敬畏上级领导,人人都将会有争夺之心,各自征引刑法以为证明,而且想侥幸得到成功,那样就不好治理了。夏朝出现了违反政令者,于是制定了《禹刑》;商朝有违反政令者,于是制定了《汤刑》;周朝有违反政令者,于是制定了《九刑》。这三种刑法的产生,都是在衰微的末世。现在您辅佐郑国,制定了像三代末世时的刑法,并把刑法铸在鼎上,打算用这种办法安定百姓,不也是很困难的吗?《诗经》说:‘效法文王之德,日日想着安定天下四方。’又说:‘效法文王,万邦信服。’像这样,何必要有刑法呢?百姓知道了争夺的依据(即刑书),将会丢弃礼仪而征引刑书,小事微利都要尽力争个明白,不易判决的案件会更加繁多。贿赂遍行,在您活着的时候,郑国恐怕就要衰败了吧!我听说,国家将要灭亡,必然会制定很多法律,恐怕说的就是这个吧!”子产回信说:“诚如您说的那样!然而我没有才能,不能顾及到子孙。我是用此来挽救当代的。”

晋韩宣子之适楚,楚人弗逆 [173] ,公子弃疾 [174] 及晋境,晋侯将亦弗逆。叔向曰:“楚僻我衷 [175] ,僻,邪。衷,正。若何效僻!《书》 [176] 曰:‘圣作则。’则,法也。无宁 [177] 以善人为则,无宁,宁也。而则人之僻乎?匹夫为善,民犹则之,况国君乎?”晋侯悦,乃逆。

译文

晋国韩起到楚国去的时候,楚国人不来迎接他。公子弃疾到了晋国的边境,晋平公也打算不派人迎接。叔向说:“楚国的做法不正确,我们要做得正确,为什么要效仿不正确的事呢?《尚书》说:‘以圣人为准则。’宁以善人作为榜样,难道要去仿效别人不正确的做法吗?普通人做好事,民众都会效法他,何况国君呢?”晋平公很高兴,就派人去迎接公子弃疾。

七年,楚子之为令尹也 [178] ,为王旌以田 [179] 。王旌,游至于轸。芋尹无宇断之 [180] 曰:“一国两君,其谁堪 [181] 之?”及即位,为章华之宫 [182] ,纳亡人 [183] 以实之。无宇之阍 [184] 入焉。有罪亡入章华宫。无宇执 [185] 之,有司弗与 [186] ,曰:“执人于王宫,其罪大矣。”执而谒诸王。执无宇也。无宇辞 [187] 曰:“天子经略 [188] ,经营天下,略有四海。诸侯正封 [189] ,封疆有定分。古之制也。封略 [190] 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 [191] ,谁非君臣?毛,草也。天有十日 [192] ,甲至癸。人有十等 [193] 。王至台。下所以事上,上所以供神也。今有司曰‘汝胡执人于王宫’,将焉执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阅 [194] ’,荒,大也。阅,搜也。有亡人,当大搜其众也。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 [195] ,楚文王也。作《仆区》 [196] 之法,仆区,刑书名。曰‘盗所隐器 [197] 。隐盗所得器。与盗同罪’,所以封汝也 [198] 。行善法,故能启疆北至汝水也。若从有司,是无所执逃臣 [199] 也。逃而舍之,王事无乃阙乎?昔武王数 [200] 纣之罪以告诸侯曰:‘纣为天下逋逃 [201] 主,萃渊薮 [202] 。萃,集也。天下逋逃,悉以纣 为渊薮,集而归之。故夫致死焉。’人欲致死讨纣也。君王始求诸侯而则纣 [203] ,无乃不可乎?若以二文 [204] 之法取之,盗有所在矣 [205] 。”言王亦为盗。王曰:“取而臣以往 [206] ,往,去也。盗有宠 [207] ,未可得也。”盗有宠,王自谓也。遂舍 [208] 之。赦无宇也。

译文

鲁昭公七年,当楚灵王还是令尹的时候,曾使用楚王才能用的旌旗去打猎。芋尹无宇斩断旌旗的飘带,说:“一个国家有两位君主,谁能承受得了?”等楚灵王即位以后,建造章华之宫,收纳逃亡之人安置在里面。无宇的守门人也逃到章华宫里,无宇想把他抓回来,可管理章华宫的官员却不准许,说:“在王宫里抓人,真是罪大恶极!”于是就把无宇抓起来去见楚灵王。无宇申辩说:“天子治理天下之事,诸侯治理于封地之内,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楚国疆界之内,哪里不是君主的土地?吃着土地上长出的粮食的人,谁不是国君的臣民?就像天有十干(指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用以排时序),人也分成十等,在下位的要侍奉在上位的,而在上位的要供奉神灵。可是现在管理章华宫的官员却说:‘你为什么要在王宫里抓人呢?’那么不在王宫又到哪里 去抓他呢?周文王的法令说:‘有逃亡的人,就要大力搜查。’所以周文王能得到天下。我们前代的国君楚文王,制定了惩罚窝藏逃犯的仆区之法,说:‘隐藏盗贼的赃物,与盗贼同罪。’所以得到了北至汝水之滨的疆土。假如按照宫内官员的说法,是不能逮捕逃亡的下臣了。逃亡的就舍弃他让他逃亡,国君的政事恐怕会有所缺失吧!以前周武王列举殷纣王的罪状,通告天下诸侯说:‘纣王是天下逃亡者的窝藏主,(殷都)是逃亡者聚集的处所。’所以天下人都拼命地讨伐纣王。如今君王刚刚获得诸侯的拥护就效法纣王,恐怕不可以吧!假如用周文王和楚文王的法令来抓捕盗贼,那‘盗贼’是有地方抓的。”楚灵王说:“就把你的看门人带走吧!还有一个盗贼正受到上天的恩宠(楚灵王自谓),还不能抓走啊。”于是就赦免了无宇。

八年,石言于晋魏榆 [209] 。魏榆,晋地。晋侯问于师旷 [210] 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凭 [211] 焉。谓有精神凭依石而言也。不然,民听滥 [212] 。滥,失也。抑 [213] 臣又闻之,抑,疑辞也。曰:‘作事不时,怨讟 [214] 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 [215] ,民力雕 [216] 尽,雕,伤也。怨讟并作,莫保其性 [217] 。性,命也。民不敢自保其性命也。石言不亦宜乎?”于是晋侯方筑虒祁之宫 [218] 。虒祁,地名。叔向曰:“子野 [219] 之言,君子哉!子野,师旷字也。君子之言,信而有征 [220] ,故怨远于其身;怨咎远其身也。小人之言,僭 [221] 而无征,故怨咎 [222] 及之。是宫也成,诸侯必叛 [223] ,君必有咎 [224] ,夫子知之矣。”叔弓 [225] 如晋,贺虒祁也。贺宫成。游吉相郑伯 [226] 以如晋,亦贺虒祁也。史赵见子大叔 [227] 曰:“甚哉,其相蒙 [228] !蒙,欺也。可吊 [229] 也,而亦贺之。”大叔曰:“若何吊也?其非唯我贺,将天下实贺。”言诸侯畏,晋非独郑。

译文

鲁昭公八年,在晋国的魏榆有块石头会说话。晋平公问师旷:“石头为什么说话呢?”师旷回答道:“石头根本不会说话,可能是有鬼神附在石头上,否则就是百姓听错了,传闻不实。但是臣又听说,如果做事情不合时宜,怨恨和诽谤就会在百姓中产生,这时即使本来不会说话的东西也说话了。如今宫室高大华丽,可是民力损伤已尽,怨恨和诽谤一齐产生,人民不能自保性命。那么石头说话,不也是应该的 吗?”当时晋平公正在兴建虒祁宫。叔向(听了此话)说:“子野(师旷之字)所说的,真是君子之言。君子所说的话,既诚实而又有依据,所以怨恨总是远离他本身;小人所说的话,既虚假而又没有证据,因而埋怨、责备总是落在他身上。这座宫殿一旦落成,那么各诸侯必然会背叛晋国,国君必然会有灾祸。师旷已知道这些了。”鲁国的叔弓到晋国去,祝贺虒祁宫的落成。郑国的游吉陪同郑简公到晋国,也是祝贺虒祁宫的落成。史赵见到游吉说:“太过分了,大家在互相欺骗!应该哀痛凭吊的事情,反而来祝贺。”游吉说:“如何哀痛凭吊啊?不仅是我国前来祝贺,天下各诸侯都会来祝贺的。”

九年,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 [230] 。甘人,甘大夫。阎嘉,阎县大夫。晋梁丙、张趯率阴戎伐颍 [231] 。阴戎,陆浑之戎。颍,周邑。王使詹桓伯辞于晋 [232] ,辞,责让之也。桓伯,周大夫。曰:“文、武、成、康之建母弟 [233] ,以藩屏周 [234] ,亦其废坠是为 [235] 。为后世废坠,兄弟之国,当救济之也。先王居梼杌于四裔 [236] ,以御魑魅 [237] ,言梼杌,略举四凶之一也。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 [238] 。允姓,阴戎之祖,与三苗俱放于三危也。瓜州,今敦煌也。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 [239] ,僖公十五年,晋惠公自秦归。二十二年,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使逼我诸姬 [240] ,入我郊甸 [241] 。戎有中国,谁之咎也?咎在晋。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难乎 [242] ?后稷修封疆,殖五谷,今戎得之,唯畜牧也。伯父图之。我在 [243] 伯父,犹衣服之有冠冕 [244] 、木水之有本源、民人之有谋主 [245] 也。民人谋主,宗族之师长。伯父若裂冠毁冕 [246] ,拔本塞源 [247] ,专 [248] 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 [249] ?”伯父犹然,则虽戎狄,无所可责。叔向谓宣子 [250] 曰:“文之伯也,岂能改物 [251] ?言文公虽霸,未能改正朔、易服色。翼戴 [252] 天子,而加之以恭。翼,佐也。自文以来,世有衰德,而暴蔑宗周 [253] ,宗周,天子。以宣示其侈 [254] ,诸侯之贰 [255] ,不亦宜乎?且王辞直 [256] ,子其图之。”宣子悦。使赵成如周 [257] ,致阎田,反颍俘 [258] 。

译文

鲁昭公九年,周甘大夫襄与晋国的阎县大夫阎嘉争夺阎地的土地。晋国的梁丙、张趯率领阴戎人进攻周邑颍。周天子(周景王)就派大夫詹桓伯到晋国进行谴责,说:“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分封同母兄弟建立诸侯国的目的,是用来作为屏障,卫护王室,也是为了在周朝衰颓时,这些兄弟之国能互相救济。先王让异族檮杌等居住在四方边远的地方,以抵御山林中的精怪,所以允姓的戎族就住在了瓜州。伯父晋惠公从秦国回来后引诱陆浑之戎前来,使得他们威逼我们姬姓 的国家,并且进入我们城邑的郊区。戎人占据中原土地,这是谁的罪过?先祖后稷教给天下之民种植庄稼,创立天下,如今却被戎人控制当作牧场,让我这做天子的很难为啊。请伯父考虑一下,我们周王室对于伯父来说,犹如衣服有冠冕,树有根、水有源、百姓有谋主。伯父如果撕裂毁坏冠冕,拔掉树根,断塞水源,专断而抛弃谋主,即使是戎狄,他们心里哪还会有我这个天子?”叔向对韩宣子说:“晋文公虽是霸主,岂能更改礼法?只能是辅佐拥戴天子,而且更加恭敬。从文公以来,世代都是德行衰减而且损害轻视王室,公开显示其奢泰骄横,如此则诸侯怀有背叛之心,这不也是应该的吗?况且天子的言辞正义有理,您还是考虑一下吧。”韩宣子听了很高兴,于是就派赵成前往周朝都城,归还阎地的土地,放还了在颍地抓到的俘虏。

筑郎囿 [259] ,季平子 [260] 欲其速成,叔孙昭子 [261] 曰:“《诗》云:‘经始勿亟,庶人子来 [262] 。’言文王始经营灵台,非急疾之。众民自以子义来,劝乐为之。焉用速成?其以剿民 [263] 也。剿,劳也。无囿犹可,无民其可乎?”

译文

鲁国筑郎囿,季平子想让工程赶快完成。叔孙昭子说:“《诗经》上说:‘文王开始规划营造灵台时并不着急,百姓却像儿子一样踊跃地前来(建筑灵台)。’哪里用得着下令加速完成?那样会劳扰百姓。没有苑囿是可以的,没有人民可以吗?”

十二年,楚子次于乾溪 [264] ,在谯国城父县南。仆析父 [265] 从。楚大夫。右尹子革夕 [266] ,子革,郑丹也。夕,暮见也。王见语曰:“今吾使人于周求鼎 [267] ,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今周服事 [268] 君王,将唯命是从 [269] ,岂其爱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 [270] 。陆终氏生六子,长曰昆吾,少曰季连,季连,楚之祖,故谓昆吾为伯父也。昆吾尝居许,故曰旧许是宅也。今郑人贪赖 [271] 其田,而不我与。我若求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周不爱鼎,郑何敢爱田?”王曰:“昔诸侯远我而畏晋,今我大城 [272] 陈、蔡、不羹 [273] ,赋 [274] 皆千乘,诸侯其畏我乎?”对曰:“畏君王哉!是四国者,专 [275] 足畏也,四国,陈、蔡、二不羹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乎?”王入,析父谓子革曰:“吾子,楚国之望 [276] 也!今与王言如响 [277] ,国其若之何?”讥其顺王心如响应声。子革曰:“摩厉以须 [278] 王出,吾刃将斩之矣 [279] 。”以己喻锋刃,欲自摩厉以断王之淫慝。王出,复语。左史倚相趍过 [280] 。倚相,楚史名也。王曰:“是良史也,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281] 。”皆古书名。对曰:“臣尝问焉。昔穆王欲肆 [282] 其心,周穆王。肆,极也。周行 [283] 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 [284] 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 [285] 。以止王心。谋父,周卿士也。祈父,司马。掌甲兵之职。招,其名。王是以获没于祗宫 [286] 。获没,不见篡弑。臣问其诗, 而不知也。若问远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对曰:“能。其《诗》曰:‘祈招之愔愔 [287] ,式昭德音 [288] 。愔愔,安和貌也。式,用也。昭,明也。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 [289] 。金、玉,取其坚重。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 [290] 。’”言国之用民,当随其力任,如金冶之器,随器而制形。故言形民之力,去其醉饱过盈之心。王揖 [291] 而入,馈不食、寝不寐 [292] 数日。深感子革之言。不能自克 [293] ,以及于难 [294] 。克,胜也。仲尼曰:“古也有志 [295] ,克己复礼 [296] ,仁也。信 [297] 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此,岂其辱于乾溪?”

译文

鲁昭公十二年,楚灵王住在乾溪,仆析父为随从。右尹子革傍晚进见,楚灵王接见了他,对他说:“现在我派人去周王室,请求把九鼎赐给我,周天子会给我吗?”子革回答说:“会给君王的!如今是周王室服从、侍奉君王了,将会对您唯命是从,难道还会爱惜九鼎吗?”楚灵王说:“从前我的皇祖伯父昆吾,曾居住在旧许。现在郑国人贪图这块土地而不给我们。我们如果要求取,郑国会给我们吗?”子革回答说:“会给君王的!周朝不爱惜鼎,郑国怎敢爱惜土地!”楚灵王说:“从前诸侯疏远我们而畏惧晋国,现在我们大力修筑陈国、蔡国和不羹的城墙,每地都有兵车一千辆,诸侯是否会畏惧我们呢?”子革回答说:“诸侯会畏惧君王的。单单是陈国、蔡国和东西不羹这四个地方,就完全足以让各诸侯感到畏惧了,再加上楚国全国的力量,诸侯们怎敢不害怕君王呢?”楚王进屋去了,仆析父对子革说:“您是楚国最有声望的大臣,可是现在和君王说话就像其回声一样,楚国将来可怎么办呢?”子革说:“我正磨快了刀等待时机,只要君王一出来,我就会一刀砍断君王的邪心。”楚王出来后接着与子革交谈。左史倚相快步走过他们面前,楚王说:“这是位好史官,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古书。”子革回答说:“臣下曾经请教过他。从前周穆王想放纵其私心,巡行于天下,打算让天下都有他的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作了《祈招》这首诗,用来劝阻周穆王的私心。穆王因此得以善终于祗宫。臣下问倚相这首诗的内容,他却不知道。如果问更远的事情,他又怎么能知道呢?”楚王说:“那您知道吗?”子革回答说:“臣知道。这首诗说:‘祈招安详和悦,用以光大君主美好的名声。想想我们君王的德行器度,样子好像玉、好像金。役使百姓时衡量其力量而任用,自己没有酒食过度的纵欲之心。’”楚灵王向子革拱手行礼后走进屋去,连着好几天,送来的饭也不吃,也睡不着觉。仍不能克制自己,终于遭到了祸难。孔子说:“古代有这样的记载:约束自我,使言行合乎先王之礼,这就是仁。确实说得好啊!楚灵王若能这样做,难道还会在乾溪受到 羞辱吗?”

十三年,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南蒯,季氏费邑宰也。南蒯以费叛 [298] ,叔弓围费 [299] ,弗克,败焉。为费人所败。平子怒,令见费人,执之 [300] 以为囚俘 [301] 。冶区夫 [302] 曰:“非也。区夫,鲁大夫。若见费人,寒者衣之,饥者食之 [303] ,为之令主 [304] ,而共其乏困 [305] ,费来如归,南氏亡矣。民将叛之,谁与居邑 [306] ?若惮 [307] 之以威,惧 [308] 之以怒,民疾而叛,为之聚也 [309] 。若诸侯皆然 [310] ,费人无归,不亲南氏,将焉入乎,平子从之。费人叛南氏。

译文

鲁昭公十三年,(以前昭公十二年时)季平子嗣位,对(为季氏立有大功的南遗之子)南蒯不加礼遇。南蒯凭借费邑叛变(投降齐国)。(到这一年,昭公十三年春)鲁国的叔弓率军围攻费邑,没有攻克,被费人打败。季平子大怒,命令(叔弓的军队)见到费邑的人就抓 起来做俘虏。鲁国大夫冶区夫说:“这样做不对。如果见到费人,挨冻的就给他们衣服穿,挨饿的就给他们饭吃,做他们贤德的君主,供给他们所缺乏的东西,那么费邑之人前来投奔就如同回家一样,南氏就会灭亡了。百姓都打算背叛南氏,谁还会和他一起占据被围困的城邑呢?如果用威势使人们畏惧,用愤怒来威胁百姓,费邑的人民就会因憎恨(季氏)而反叛,这等于是在为南氏聚集百姓。假如诸侯们都是这样(虐待百姓),费邑的人走投无路,他们不亲近南氏又将到哪里去呢?”季平子听从了冶区夫的意见。(最终)费人背叛了南氏。

十五年,晋荀吴 [311] 帅师伐鲜虞 [312] ,围鼓 [313] 。鼓,白狄之别。鼓人请以城叛,穆子 [314] 弗许,左右曰:“师徒不勤 [315] ,而可以获城,何故不为?”穆子曰:“吾闻之叔向曰:‘好恶不愆 [316] ,民知所适 [317] ,事无不济 [318] 。’愆,过也。适,归也。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恶 [319] 。若所好何?无以复加所好。若其弗赏,是吾失信也,何以庇 [320] 民?力能则进,否则速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迩 [321] 奸,所丧滋 [322] 多。”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 [323] ,围鼓三月。鼓人或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 [324] ,姑修而城。”军吏 [325] 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 [326] ,何以事君也?”穆子曰:“吾以事君也。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邑以贾怠 [327] ,不如完旧 [328] 。完,犹保守。贾怠无卒 [329] ,卒,终也。弃旧不祥。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义不爽 [330] ,好恶不愆,城可获而民知义所 [331] ,知义所在。有死命 [332] 无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

译文

鲁昭公十五年,晋国荀吴率领军队攻打鲜虞,包围了鼓国。鼓国有人请求举城投降,荀吴不答应。左右随从说:“不费一兵之力,就能得到一个城池,将军为何不这么做呢?”荀吴说:“我听叔向说过:‘如果喜好与厌恶得当而没有过失,民众就知道他们该向何处去,这样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若有人以我们的城邑叛变,这是我们所极其憎恶的。别人带着城邑背主来降,我们却为什么单单喜欢这样呢?奖赏我们所憎恶的,那么对所喜欢的又该怎么办呢?如果不加赏赐,这就是我们失信了,那又用什么来庇护百姓呢?力量能够达到的就进攻,否则就迅速撤退,应根据自己力量的大小来做事。我们不可因为想得到城邑便接近奸邪,那样所失去的会更多。”于是就让鼓国人杀死了那些 叛徒,并修缮防御设施。晋军包围了鼓国三个月,鼓国有人乞降,荀吴让鼓国人进见,说:“看你们的面色知道没有挨饿,你们姑且回去修缮你们的城池!”一位军官说:“能获得城池却不要,劳苦百姓又损坏兵器,如此怎样奉事君主呢?”荀吴说:“我正是以此来侍奉君主。假如得到一座城池,却使此城的百姓变得怠惰,那要这座城池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得到城邑却导致百姓的怠惰,还不如保持原本(勤慎)的状态。导致百姓的怠惰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抛弃原来(勤慎)的状态就不会吉祥。鼓国人能事奉他们的国君,我也能事奉我们的君主。遵循正义行事就不会有过错,好恶得当而没有差失,城池既可得到,又能使民众明白正义之所在,从而拼死效命于晋国而没有异心,不也是可以的吗?”后来鼓国人告知说,城内粮食已吃完,力量已用尽,然后晋军夺取了鼓国。荀吴攻克鼓国后班师回朝,没有杀一个人。

十八年,火 [333] 始昏见。火,心星也。梓慎 [334] 曰:“七日,其火作乎 [335] 宋、卫、(旧无卫字。补之)陈、郑 [336] 也。”数日,皆来告火。裨灶 [337] 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 [338] 。”前年,裨灶欲用瓘斝禳火,子产不听。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 [339] 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 [340] ?灶焉知天道?是 [341] 亦多言矣,岂不或信 [342] ?”多言者。或时有中也。遂不与,亦不复火。

译文

鲁昭公十八年,大火星开始在黄昏出现(古人认为是不正常的天象)。梓慎说:“七天以后,宋、卫、陈、郑四国恐怕要发生火灾了吧。”几天以后这四国都来告知发生了火灾。裨灶说:“不听我的话,郑国还会发生火灾。”于是郑国人就请求采纳裨灶的话,子产却不同意。子大叔说:“(禳火的)宝物是用来保护百姓的。如果再发生火灾,国家差不多会灭亡的。如今裨灶可以禳灾救亡,您为何那样爱惜宝物呢?”子产说:“天道深远,而人道切近,是不相关联的,凭什么(指德行才能)由天道而知人道呢?裨灶哪里懂得天道?此人只是这样的话说多了,难道不会偶尔说中吗?”子产就没有给裨灶(瓘斝玉瓒),而郑国也没再发生火灾。

十九年,楚子之在蔡也 [343] ,生太子建 [344] 。及即位,使伍奢为 之师 [345] 。费无极为少师 [346] ,无宠焉,欲谮 [347] 诸王,曰:“建可室 [348] 矣。”王为之聘于秦 [349] ,无极与逆 [350] ,劝王取之。楚子为舟师以伐濮 [351] ,濮,南夷也。无极言于楚子曰:“晋之伯也,迩于诸夏 [352] ,而楚僻陋 [353] ,故弗能与争。若大城城父而置太子 [354] ,城父,今襄城城父县。以通北方,王收南方 [355] ,是得天下。”王说,从之,故太子建居于城父。

郑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 [356] 。时门,郑城门也。国人请为荣 [357] 焉,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 [358] 。觌,见也。龙斗,我何觌焉?禳 [359] 之,则彼其室也 [360] 。渊,龙之室。吾无求于龙,龙亦无求我。”乃止也。言子产之智。

译文

鲁昭公十九年,当楚平王(还为大夫)在蔡国时,生了太子建。到楚平王即位后,就派伍奢做太子建的太师,费无极为少师。可是太子建对费无极并没有好感,于是费无极想向平王谗毁(太子),说:“太子建可以娶妻成家了。”楚平王派人到秦国给太子建聘娶正妻,费无极参与迎娶,然而费无极却劝平王纳娶了这位秦国女子。楚平王建立水军以攻打濮,费无极向平王说:“晋国称霸诸侯时,与中原各国相距较近,而楚国地处僻远,所以不能和晋争霸。如果大力修筑城父的城墙而把太子建安排在那里,来和北方各诸侯互相交往,而君王自己收取南方,如此就可以称霸天下了。”楚平王很高兴,听从了他的话,所以就让太子建镇守城父。

郑国发生大水灾,有龙在时门之外的洧渊中争斗。国内的人们请求为此举行禳灾的祭祀,子产不答应,说:“我们争斗,龙不看我们,龙争 斗,我们为什么要去观看呢?若要禳灾、祭祀它们,而那里本来就是其居住的地方(怎能让它们离开)。我们对龙没有什么乞求,龙对我们也就没有什么乞求。”于是国人(关于祭祀)的请求便终止了。

二十年,费无极言于楚子曰:“建与伍奢将以方城 [361] 之外叛。齐、晋又交辅 [362] 之,将以害楚。其事集 [363] 矣。”王信之,问伍奢。奢对曰:“君一过多矣 [364] ,一过,纳建妻。何信于谗?”王执伍奢。忿奢切言。使城父司马奋扬 [365] 杀太子,未至,而使遣之 [366] 。知太子冤,故遣令去。太子建走 [367] 宋。王召奋扬,奋扬使城父人 [368] 执己以至。王曰:“言出于余口,入于尔耳,谁告建也?”对曰:“臣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余。’臣不佞 [369] ,佞,才也。不能苟贰 [370] 。奉初以还 [371] ,奉初命以周旋。不忍后命 [372] ,故遣之。既而 [373] 悔之,亦无及 [374] 已。”王曰:“而敢来,何也?”对曰:“使而失命,召而不来,是再奸 [375] 也,奸,犯也。逃无所入。”王曰:“归。”从政如他日 [376] 。善其言,舍使还。无极曰:“奢之子才 [377] 。若在吴,必忧 [378] 楚国,盍 [379] 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来。不然,将为患。”王使召之,曰:“来,吾免而父。”棠君尚谓其弟员 [380] 。棠君,奢之长子。曰:“尔适吴,我将归死。吾智不逮 [381] ,自以智不及员。我能死,尔能报 [382] 。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亲戚 [383] 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父不可弃 [384] ,俱去为弃父也。名不可废 [385] ,俱死为废名。尔其勉之!”伍尚归,奢闻员不来,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 [386] !”将有吴患,不得早食。楚人皆杀之。员如吴,言伐楚之利于州于 [387] 。州于,吴子僚也。

译文

鲁昭公二十年,费无极对楚平王说:“太子建和伍奢将要以方城之外的地区反叛,齐国、晋国又在旁辅助他们,将要危害楚国,他们叛变的事已成定局了。”楚平王听信了费无极的话,就质问伍奢。伍奢回答说:“君王纳太子建之妻,过错已经很严重了,为什么还要听信谗言呢?”于是楚平王就拘捕了伍奢。派城父司马奋扬去杀太子建,可是在未到达城父前,奋扬就派人通知太子建逃走。太子建逃到宋国。 楚平王召回奋扬,奋扬让城父大夫逮捕自己送到都城。平王说:“话从我口里说出,进入你的耳朵,又是谁告诉太子建的?”奋扬回答说:“是臣下告诉的。君王曾命令臣下说:‘事奉太子建如同事奉我一样。’臣下不才,不能随便违命,便遵奉当初的命令来对待太子,不忍心执行后来(杀死太子)的命令,所以放走了太子。不久,我又后悔这样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楚平王说:“(既然如此)你还敢来见我,为什么呢?”奋扬回答说:“被派遣而没有完成使命,召见而又不回来,这是二次违犯君令,就是想逃走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楚王说:“回去吧,像从前一样做官。”费无极说:“伍奢的两个儿子都很有才能,假如留在吴国,必然会成为楚国的忧患,何不以赦免他们父亲之罪的名义召回他们?他们有仁心,必会前来,否则将会成为祸患。”楚平王派人召他们回国,说:“你们回来,我就赦免你们的父亲。”棠君伍尚对他弟弟伍员说:“你到吴国去吧,我准备回国赴死。我的才智不如你,我能够为父而死,你能够为父报仇。听到赦免父亲的命令,不可以不回国。若亲人(父亲)被杀戮,不可以不报仇。父亲不可以舍弃,名声不可以损毁,你要自勉努力啊!”伍尚回到了楚国。伍奢听说伍员没有回来,就说:“楚国的君主和大夫们,恐怕要陷于寝食不安的境地了吧(意谓楚国将有吴国来伐的忧患)!”结果楚平王就把他们(伍奢和伍尚)都杀了。伍员逃亡到了吴国,向吴王僚进言攻打楚国的好处。

齐侯疥 [388] ,遂痁 [389] 。痁,疟疾也。期而不瘳 [390] ,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 [391] 。多在齐。梁丘据与裔款 [392] 。二子,齐嬖大夫。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也丰 [393] ,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 [394] ,为诸侯忧,是祝史 [395] 之罪,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 [396] 以辞宾?”欲杀嚚,固以辞谢来问疾之宾。公悦,告晏子,晏子对曰:“日宋之盟 [397] ,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 [398] 。武曰:‘夫子 [399] 之家事 [400] 治,言于晋国,竭情 [401] 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 [402] 。其家事无猜 [403] ,其祝史不祈 [404] 。’家无猜疑之事,故 祝史无求(求旧作愧。改之)于鬼神。建以语康王 [405] 。楚王也。康王曰:‘神人 [406] 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 [407] ,以为诸侯主也。’”五君,文、襄、灵、成、景也。公曰:“据与款谓寡人 [408] 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也,何故?”对曰:“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 [409] ,无废事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 [410] ,祝史荐信 [411] ,无愧心矣 [412] 。君有功德,祝史陈说之无所愧。是以鬼神用飨 [413] ,国受其福,祝史与 [414] 焉。与受国福也。其所以蕃祉老寿 [415] 者,为信君 [416] 使也。其适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 [417] ,动作辟违 [418] ,斩刈民力 [419] ,暴虐淫纵 [420] ,肆行非度 [421] ,不思谤讟 [422] ,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 [423] 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 [424] ,。以实白神,是为言君之罪。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 [425] 。盖,掩也。进退无辞,则虚以求媚 [426] ,作虚辞以求媚于神。是以鬼神不飨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夭昏孤疾 [427] 者,为暴君使也。”公曰:“然则若之何?”对曰:“不可为也。言非诛祝史所能治。山林之木,衡鹿守之 [428] ;泽之萑蒲 [429] ,舟鲛 [430] 守之;薮之薪蒸 [431] ,虞候 [432] 守之;海之盐蜃 [433] ,祈望 [434] 守之。衡鹿、舟鲛、虞候、祈望,皆官名也。言公专守山泽之利,不与民共。布常无艺 [435] ,艺,法制也。言布政无法制。征敛无度 [436] ;宫室日更,淫乐不违 [437] ;违,去也。内宠之妾,肆夺 [438] 于市;肆,放也。外宠之臣,僭令于鄙 [439] 。诈为教令于边鄙也。民人苦病,夫妇皆诅 [440] 。祝 [441] 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 [442] 以东,。聊、摄,齐西界也。姑尤 [443] 以西,姑、尤,齐东界也。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 [444] 人之诅耶?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公悦,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 [445] ,薄敛己责 [446] 。

译文

齐景公得了隔日疟,不久便发展成了严重的疟疾,一年后也没有痊愈,很多诸侯的使节都到齐国来探问景公的病情。梁丘据和裔款对齐景公说:“我们事奉鬼神(的祭品)很丰厚,比先君还有所增加。现在君王病重,让各诸侯国忧虑,这都是祝固、史嚚的罪过。但诸侯们并不知道,他们会以为是我们对鬼神不敬(而造成的)。君王何不诛杀祝固、史嚚,以此来辞谢前来探视的宾客呢?”齐景公很高兴,就把这些话告诉晏子。晏子说:“往日在宋国的盟会,楚国的屈建向晋国的赵武询问范会的德行。赵武说:‘他老人家家族中的事情治理得很好,对晋国的谏言,尽心尽力,公正而没有偏心。那些祝史(祭礼时司告鬼神的人)在祭祀时,陈述的情况真实,心中不感到羞愧。他家族中没有可猜疑的事情,所以祝、史也不向鬼神祈求什么。’屈建就把这些话告诉楚康王。康王说:‘神和人都没有怨恨,无怪乎他老人家多方面地辅佐了五位君主而使晋国成为诸侯的盟主。’”齐景公说:“梁丘据和裔款都认为寡人能够事奉鬼神,所以要诛杀祝官、史官。您说出这番话,是什么缘故?”晏婴回答说:“如果是有德行的君主,国家和宫中的事情都无荒废,臣民上下都没有怨恨,举动都没有违背礼仪的事,他的祝、史向鬼神进陈实情,心无所愧,所以鬼神因此享用祭品, 国家受到鬼神的福佑,祝、史也在其中(享受国家之福)。他们之所以多福长寿,因为是诚实君主的使者的缘故。如果他们恰遇荒淫无道的君主,国家和宫中之事颇为偏邪,上下相互憎恨,君主的行为举动邪僻背理,用尽了民力物力,凶狠残酷,邪恶放纵,恣意妄为,违反法度,不考虑臣民的怨恨毁谤,也不敬畏鬼神,以致神灵发怒,人民痛恨,心中却仍无改悔之意。他的祝、史假如向鬼神进陈实情,就是说君主的罪过;假如掩盖君主的过失而妄言其美善,那就是虚妄欺骗的行为。祝、史进退为难,无法陈说,就只好以虚假之言来取悦神明。所以鬼神不享用他们国家的祭品,还会降祸给他们,祝、史也会同受其祸。他们之所以夭折早死,成为孤独和残疾之人,因为是暴虐之君的使者的缘故。”齐景公说:“既然如此,那怎么办呢?”晏婴回答说:“诛杀祝、史之事不可做。山林中的树木,由衡鹿之官看守;水洼中的芦苇,由舟鲛之官看守;草野中的薪柴,由虞候之官看守;大海中的盐和大蛤,由祈望之官看守。公布的政令没有准则,征收赋税没有节制;宫室日益更新,荒淫嬉乐不断;宫内受宠幸的姬妾,在市场上恣意强取,外面受宠信的大臣,在偏远地区越权行令;民众穷苦贫困,平民男女都在诅咒。祝祷虽有益处,但诅咒也有害处。从聊地、摄地以东到姑水、尤水以西,齐国境内的人口多得很呢!即使(祝、史)善于祝祷,怎能胜过亿万人的诅咒呢?君王如果想要诛杀祝、史,只有修养德行后,才可以实行。”齐景公听后很高兴,就让官吏放宽政令,毁掉征税的关卡,废除禁令,减轻赋税,并免除百姓积欠的债务。

齐侯至自田 [447] ,晏子侍于遄台 [448] 。子犹驰而造焉 [449] 。子犹,梁丘据。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 [450] 焉,水火酰醢盐梅 [451] ,以烹鱼肉,宰夫 [452] 和之,齐 [453] 之以味,济其不及 [454] ,以泄其过 [455] 。济,益也。泄,减也。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亦如羹。君所谓可,而有否 [456] 焉, 臣献其否,以成其可 [457] 。献君之否,以成君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奸 [458] ,民无争心。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 [459] ,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译文

齐景公从猎场回来,晏婴在遄台陪侍。梁丘据驱车奔驰而至。齐景公说:“只有梁丘据跟我最和谐啊!”晏婴回答说:“梁丘据只不过是一味保持意见(和您)相同而已,怎么能说是和谐呢?”齐景公说:“和与同不一样吗?”晏婴回答说:“不一样。和谐就好像做羹汤,用水、火、醋、酱、盐、梅子来烹调鱼肉,由厨师来调和,调剂其味,味道不够就增添调料,味道过重就加水冲淡。君子食用它,可以用来平和心情。君臣之间也是如此。君主认为是可以的,但其中也有不妥 之处,臣子(进言)指出并纠正其不妥之处,以成就君主的可行之处;君主认为是不可以的,而实际上却有可行性,臣子(进言)指出其可行的地方,以去掉君主的不妥之处。因此,政事平和而不扰乱礼制,民众没有争斗之心。现在梁丘据却不是这样。君主认为是可以的,他也说可以;君主认为是不可以的,他也说不可以。这就如同用清水调剂清水,谁愿意吃这淡而无味的东西呢?又好像用琴瑟总是弹奏一个声音,谁又喜欢听这单调的乐曲呢?‘一味保持意见相同’之所以不可取的道理就像这样。”

二十五年,会于黄父 [460] ,郑子太叔见赵简子 [461] ,简子问揖让周旋 [462] 之礼焉。对曰:“是仪 [463] 也,非礼也。”简子曰:“敢问何谓礼?”对曰:“吉也闻诸先大夫子产 [464] ,曰:‘夫礼,天之经,经者,道之常也。地之义,义者,利之宜也。民之行 [465] 。行者,人所履行。天地之经,而民实则 [466] 之。则天之明 [467] ,日月星辰,天之明也。因地之性 [468] ,高下刚柔,地之性也。生其六气 [469] ,阴、阳、风、雨、晦、明。用其五行 [470] 。金、木、水、火、土也。气为五味 [471] ,酸、咸、辛、苦、甘。发为五色 [472] ,青、黄、赤、白、黑。发见也。章为五声 [473] 。宫、商、角、徵、羽。淫则昏乱,民失其性 [474] ,滋、味、声、色,过则伤性也。是故为礼以奉之 [475] 。制礼以奉其性。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 [476] 。此六者,皆禀阴、阳、风、雨、晦、明之气。是故审则宜类,以制六志 [477] 。为礼以制好、恶、喜、怒、哀、乐六志,使不过节。哀有哭泣,乐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战斗。哀乐不失 [478] ,乃能协 [479] 于天地之性,是以长久。’”协,和也。简子曰:“甚哉,礼之大也!”对曰:“礼,上下之纪 [480] ,天地之经纬 [481] 也,经纬,错居以相成也。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 [482] 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礼 [483] 者,谓之成人。大,不亦宜乎?”曲直以弼其性。简子曰:“鞅也,请终身守 [484] 此言也。”

译文

鲁昭公二十五年,诸侯在晋地的黄父会盟,郑国的子太叔(游吉)谒见赵简子,简子向他询问揖让进退之礼。子太叔回答说:“这是仪式,不是礼。”赵简子说:“敢问什么叫礼?”子太叔回答说:“我曾听先大夫子产说:‘礼,是上天的常道、大地的法则、民众行动的依据。天地的常道,民众实际上都在效法。(圣人)效法上天日月星辰运行的规律,因循大地高低刚柔的本性(而制礼)。滋生了上天的六种气象,运用‘五行’来说明宇宙的起源与变化。五行之气入人之口为五种味道,显露于眼为五种颜色,显示在耳为五种声调。(滋味声色)过分则会使人迷惑混乱,人们就会因此而迷失本性。所以要制定礼来帮助人们守持本性。人民会有好、恶、喜、怒、哀、乐这六种情绪,都是生自于六种气象。因此(人君为政)应审慎地权衡所处时代适宜的法度,因应时代而施治,以此来节制这六种情绪。悲哀时会有哭泣,快乐时会有歌舞,高兴时会有施舍,愤怒时会有打斗。悲哀、快乐的情绪不失常规,才能与天地的本性相符合,因此才会长久。”赵简子说:“好极了,礼的学问真是宏大深奥呀!”子太叔回答说:“礼,是上下的纲纪、天地的秩序,也是民众得以生存的依靠,因此先王特别尊崇它。人们能够自我调整其情志以达到‘礼’的要求,就叫做‘成人’。说‘礼’宏大深奥,不是很适宜吗?”赵简子说:“赵鞅我愿意一辈子奉行这些话。”

二十六年,齐有彗星 [485] ,出齐之分野。齐侯使禳 [486] 之。禳, 除。晏子曰:“无益也,只取诬焉 [487] 。诬,欺也。天道不谄 [488] ,谄,疑也。不贰 [489] 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以除秽也 [490] 。君无秽德 [491] ,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 [492] ?《诗》曰 [493] :‘惟此文王,小心翼翼 [494] 。昭事上帝 [495] ,聿怀多福 [496] 。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497] 。’翼翼,恭也。聿,惟也。回,违也。言文王德不违天人,故四方之国归往之。君无违德 [498] ,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 [499] 。’若德回乱 [500] 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悦,乃止。

译文

鲁昭公二十六年,齐国有彗星出现,齐景公派人祭祷消灾。晏婴说:“这没有什么益处,只是自己欺骗自己。天道不可疑,天命也不会有差错,怎么能用祭祷消除呢?况且天上的彗星,是用来扫除污秽的。君主没有秽恶之行,又何必祭祷呢?如果德行有污秽,祭祷又能减轻什么呢?《诗经》说:‘惟独这位周文王,恭敬谨慎。勤勉地服事天帝,以德受福。他的德行于天于人都无违背,所以四方之国都来归附。’君主若没有违反道德,四方诸侯都将会来归附,又何必忧虑彗星(出现)呢?《诗经》说:‘我没有什么可借鉴的,要有就是夏后和商朝。由于政事混乱的缘故,民众最终流亡。’如果(君主)德行邪乱,人民就会流亡,祝、史所做的祷告,也是不能弥补的。”齐景公听后很高兴,就中止了祭祷。

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 [501] ,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 [502] ?”景公自知德不能久有国,故叹也。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德。”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 [503] 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公厚敛 [504] 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汝,式歌且舞 [505] 。’义取虽无大德,要有喜悦之心。式,用也。陈氏之施,民歌舞 [506] 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 [507] 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 [508] 之。在礼,家施不及国,大夫不收公利 [509] 。”不作福也。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 [510] 也。”对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 [511] 。君令臣恭,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 [512] ,礼也。君令而不违,臣恭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 [513] ,箴,谏也。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 [514] ,从,不自专也。妇听而婉 [515] ,婉,顺也。礼之善物 [516] 也。”公曰:“善哉。”

译文

齐景公和晏婴坐在正厅中,景公叹息说:“多么漂亮的屋子啊,我死后谁会占有它呢?”晏婴回答说:“请问,君王的意思是什么呢?”齐景公说:“我认为有德者居之。”晏婴回答说:“依照君王所说,恐怕是陈氏吧!陈氏虽然没有大的德行,然而对于百姓则有所施 舍。君王征收重税,而陈氏以丰厚的财物施舍给人,人民都归向他了。《诗经》说:‘我虽然没有大的德行来帮助你,但也要有喜悦之心,用歌舞相乐。’陈氏的施舍,民众已经为之唱歌跳舞颂扬了。您的后代如果稍稍怠惰,且陈氏如果不灭亡,那么国家就要成为他的国家了。”齐景公说:“对呀,这可怎么办?”晏婴回答说:“只有以礼方可制止此事。按礼来说,大夫家族的施惠不能涉及全国,大夫不能收取公共的利益(以作福)。”齐景公说:“说得对呀,可惜我却不能做到。不过我从现在开始,知道礼是可以治国的了。”晏婴回答说:“礼制可以用来治理国家已经(由来)很久了,可以说是和天地并兴。君王美善,臣下恭敬;父亲慈祥,儿子孝顺;哥哥友爱,弟弟恭顺;丈夫和蔼,妻子温柔;婆婆慈祥,媳妇顺从,这些都是礼的内容。君王美善而不违礼,臣下恭敬而无二心,父亲慈爱而善教子,子女孝顺而能规劝父母,哥哥爱护弟弟而亲近友爱,弟弟尊敬哥哥而能够顺从,丈夫和蔼而合乎义理,妻子温柔而端庄正直,婆婆慈祥而不独断独行,儿媳听从而又温顺,这些都是礼中的好事啊。”齐景公说:“说得太好了!”

二十七年,楚左尹郄宛直而和 [517] ,国人悦之。以直事君,以和接类。鄢将师为右领 [518] ,右领,官名。与费无极比而恶之 [519] 。谓子常 [520] 曰:“子恶 [521] 欲饮子酒。”子恶,郄宛。又谓子恶:“令尹欲饮酒于子氏 [522] 。”子恶曰:“令尹将必来辱,为惠已甚 [523] 。吾无以酬 [524] 之,若何?”酬,报献。无极曰:“令尹好甲兵 [525] ,子出之,吾择焉。”取五甲五兵 [526] ,曰:“置 [527] 诸门,令尹至,必观之,而从以酬之。”及飨日 [528] ,帷诸门左 [529] 。张帷陈兵甲其中。无极谓令尹曰:“吾几祸子。子恶将为子不利,甲在门矣,子无往。”令尹使视郄氏,则有甲焉。不往,召鄢将师而告之。将师退,遂令攻郄氏,且爇 [530] 之。爇,烧也。子恶闻之,自杀。国人弗爇,令尹炮之 [531] ,炮,燔也。尽灭郄氏之族党 [532] ,杀阳令终与晋陈 [533] ,及其子弟。皆郄氏党。国言 [534] 未已,进胙者 [535] 莫不谤令尹。进胙,国中祭祀也。谤,诅也。 沈尹戌 [536] 言于子常曰:“夫左尹与中厩尹 [537] ,莫知其罪,而子杀之,以兴谤讟 [538] ,至于今不已。左尹,郄宛也。中厩尹,阳令终。戌也惑之。仁者杀人以掩谤,犹弗为也,今吾子杀人以兴谤而弗图 [539] ,不亦异乎 [540] 。夫无极,楚之谗人 [541] 也,民莫不知。去朝吴 [542] ,在十五年。出蔡侯朱 [543] ,在二十一年。丧太子建,杀连尹、奢 [544] ,在二十年。屏 [545] 王之耳目,使不聪明 [546] 。不然,平王之温惠 [547] 恭俭,有过成、庄,所以不获诸侯,迩无极也。迩,近也。今又杀三不辜 [548] ,以兴大谤,三不辜,郄氏、阳氏、晋陈氏。几及子矣。子而不图,将焉用之 [549] ?夫鄢将师矫 [550] 子之命,以灭三族。三族,国之良也。吴新有君 [551] ,光新立。疆场日骇 [552] ,楚国若有大事 [553] ,子其危哉!智者除谗以自安,今子爱谗以自危,甚矣,其惑也!”子常曰:“是瓦之罪 [554] ,敢不良图 [555] 。”子常杀费无极与鄢将师,尽灭其族,以说于国 [556] 。谤言乃止。

译文

鲁昭公二十七年,楚国左尹郄宛为人正直谦和,国内的人都喜欢他。鄢将师担任右领,同费无极勾结而憎恨郄宛。(费无极)对令尹子常说:“郄宛要请您喝酒。”然后又对郄宛说:“令尹想要到您家喝酒。”郄宛说:“令尹真要屈尊前来寒舍,那给我的恩惠就太大了,可惜我却没有东西报答他,这可怎么办呢?”费无极说:“令尹喜欢铠甲兵器,您拿出来,我来帮您挑选。”于是费无极就选出了五领铠甲和五件兵器,说:“可把这些放在门口,令尹来了必然会看到,这时就可乘机献给他。”到了宴请那天,郄宛把五领盔甲和五件兵器放在大门左侧的帐幔里。费无极对令尹说:“我差点害了您。郄宛想要对您下毒手,他已经把铠甲和兵器放在门口了,您还是不要去赴宴了。”令尹派人到郄氏家察看,果然发现门口有盔甲兵器,于是(子常)就未去赴宴,并召见鄢将师,把此事告诉了他。鄢将师退去后,就下令攻打郄氏,并且要放火焚烧郄宛的邸宅。郄宛听到这个消息,就自杀了。可是国人不肯烧,鄢将师就命令里尹去烧,把郄氏的同族亲属全部杀死,并且杀了阳令终、晋陈和他的子弟。此后,国人的谤言就没有停止过,凡祭祀后分送众人膰肉的人没有不指责令尹的。沈尹戌对子常说:“左尹郄宛和中厩尹阳令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可是您竟然把他们都杀了,以致怨言四起,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止,我对此感到疑惑:仁爱的人(若能)杀人来止谤,都不肯去做,如今您却杀人来兴起怨谤,而又不考虑补救的办法,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那个费无极,是楚国专进谗言之人,百姓没有不知道的。(过去)他除掉了朝吴,驱逐了蔡侯朱,(使楚国)失去了太子建,杀害了连尹伍奢,遮蔽君王的耳目,让君主听不清、看不明。如果不是这样,以平王的温和仁慈、恭敬节俭,超过于 成王和庄王,之所以不获得诸侯(支持),就是由于亲近了费无极。如今您又杀死了郄氏、阳氏、晋陈氏等无罪之人,以至于招来全国民众莫大的怨谤,差一点就要涉及您了,而您却不认真考虑(对策),那又何必用您这位令尹呢?那个鄢将师假托您的命令,消灭了郄氏、阳氏、晋陈氏三族,这三族都是楚国的优秀人才。如今吴国新立了国君(阖闾),边境的战场日益受到惊扰,楚国一旦发生战事,您的处境恐怕就危险了!聪明的人应铲除谗人以使自己安定,现在您竟然喜欢谗人而使自己陷入险境,这真令我感到万分不解!”令尹子常说:“这都是我的罪过,我怎敢不好好考虑呢?”此后令尹子常杀了费无极和鄢将师,而且把他们的族人全部处死,以此取悦于国人,怨谤的言论才停止了。

二十八年,晋魏献子为政 [557] ,魏舒也。以司马弥牟为邬大夫 [558] 、贾辛为祁大夫 [559] 、司马乌为平陵大夫 [560] 、魏戊为梗阳大夫 [561] 。戊,魏舒庶子。谓贾辛、司马乌为有力于王室 [562] ,二十二年,辛鸟帅师纳敬王。故举之。魏子谓成鱄 [563] :鱄,晋大夫。“吾与戊也县,人其以我为党 [564] 乎?”对曰:“何也?戊之为人也,远不忘君,远,疏远也。近不偪同 [565] ,不偪同位。居利思义 [566] ,不苟得。在约思纯 [567] ,无滥心。虽与之县,不亦可乎。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 [568] 。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皆举亲也。夫举无他,唯善所在,亲疏一也。”

译文

鲁昭公二十八年,晋国的魏献子执掌国政,任命司马弥牟为邬大夫,贾辛为祁大夫,司马乌为平陵大夫,魏戊为梗阳大夫。认为贾辛、司马乌对周王室有功,所以举拔他们。魏献子对成鱄说;“我把一个县给了魏戊,人家大概以为我结党营私吧?”成鱄回答说:“怎么会呢?魏戊的为人,虽被疏远而不忘国君,被亲近却不逼迫同事;临财不苟得,思义而取,身处贫困而能节制,保持质朴。虽然给他一个县,不也是可以的吗?从前周武王战胜殷商,广有天下,其兄弟封国的有十五人,姬姓封国的有四十人,举拔的都是宗族亲人。举荐没有别的,只在于贤能,无论关系亲疏,一视同仁。”

贾辛将适 [569] 其县,见于魏子。魏子曰:“辛来,今汝有力于王室,吾是以举汝。行乎!敬之哉,毋堕乃力 [570] 。”堕,损也。仲尼闻魏子之举也,以为义,曰:“近不失亲 [571] ,谓举魏戊。远不失举 [572] ,以贤举。可谓义矣。”又闻其命贾辛也,以为忠,先赏王室之功,故为忠也。曰:“魏子之举也义,其命也忠,其长有后 [573] 于晋国乎!”

译文

贾辛将要去他的县上任,临行前拜见魏献子,魏献子对他说:“贾辛,你过来!现在你有功于王室,我因此才举荐你。动身吧!要恭敬慎重,不要损毁你的功劳。”孔子听到魏献子举拔(人才)的事,认为符合道义,说:“举荐近处的人不遗漏亲族,于远处而不错过应当举荐的人,这可以说是符合道义了。”又听到他告诫贾辛的话,认为是忠诚的表现,于是说:“魏献子举拔人才符合道义,他的告诫又体现了忠诚,恐怕他的后代将在晋国长享禄位吧!”

梗阳人有狱 [574] ,魏戊不能断,以狱上 [575] 。上魏子。其大宗赂以女乐 [576] ,讼者之大宗。魏子将受之。魏戊谓阎没、女宽 [577] 二人,魏子属大夫。曰:“主以不贿 [578] 闻于诸侯,若受梗阳人,贿莫甚焉。吾子必谏!”皆许诺 [579] 。退朝,待于庭 [580] 。魏子之庭。馈入,召之 [581] 。召二大夫食。比置 [582] ,三叹。魏子曰:“吾闻诸伯叔 [583] ,谚曰:‘唯食忘忧 [584] 。’吾子置食之间三叹,何也?”同辞 [585] 而对曰:“或赐二小人酒,不夕食 [586] 。言饥甚。馈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叹。中置 [587] ,自咎 [588] 曰:‘岂将军 [589] 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叹。及馈之毕,愿以小人腹,为君子心,属厌而已 [590] 。”属,足也,言小人之腹饱,犹知厌足,君子心亦宜然。献子辞梗阳人。言魏氏所以兴。

译文

梗阳人有诉讼,魏戊不能决断,于是就把案件上报魏献子。诉讼方的大宗送歌舞伎来贿赂魏献子。魏献子打算接受,魏戊就对(魏献子的属臣)阎没、女宽说:“主公以不贪图钱财闻名于诸侯,假如接受梗阳人的女乐,则没有比这更大的受贿了。您二位一定要劝谏!”两个人都答应了。退朝后,他俩就站在魏献子的院子里等候。不久下人送饭菜进来,魏献子叫他们进屋吃饭。等到摆上饭菜,两个人叹了三次气。魏献子说:“我从伯父叔父那里听过,谚语说:‘人在吃饭时,要忘却一切忧愁!’你们在摆放饭菜时前后三次叹气,这是为什么呢?”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昨天晚上有人赐酒给我们两人喝,我们就没有吃晚饭(现在很饿),所以在饭菜刚端上来时,恐怕不够吃,因此叹气。饭菜上了一半时,就心中自责说,难道将军给我们吃饭,还会不够吗?因此再次叹气。等到饭菜上完,(第三次叹气)是希望把我俩的小人之腹换为君子之心,凡事知足就好了。”魏献子(听了这番含蓄的规谏之后)就拒绝了梗阳人的贿赂。

定公 [591]

四年 [592] ,郑子大叔 [593] 卒。晋赵简子为之临 [594] ,甚哀,曰:“黄父之会 [595] ,在昭二十五年。夫子语我九言,曰:‘无始乱 [596] ,无怙富 [597] ,无恃宠 [598] ,无违同,无敖礼 [599] ,无骄能 [600] ,以能骄人。无复 [601] 怒,复,重也。无谋非德 [602] ,非所谋。无犯非义 [603] 。’”言简子能用善言。所以遂兴也。

译文

鲁定公四年,郑国子太叔(游吉)去世了。晋国的赵简子为之哭吊,十分悲伤,说:“在黄父那次会盟时,他老人家对我说了九句话,说:‘不可成为祸乱的源起,不可依仗财势,不可依仗宠爱,不可违背大众共同的意愿,不可傲视有礼之人,不可因才能而骄傲,不可对 同一件事再次发怒,不可图谋不合道德的事,不可图谋不合义理的事。”

吴子伐楚 [604] ,陈于柏举 [605] ,败之,五战及郢 [606] 。楚子济江 [607] ,入于云中 [608] 。入云梦泽中。王寝,盗攻之,以戈 [609] 击王。王孙由于 [610] 以背受之,中肩。王奔郧 [611] ,郧公辛 [612] 之弟怀将弑 [613] 王,曰:“平王杀吾父,我杀其子 [614] ,不亦可乎?”辛,蔓成然之子斗辛也。昭十四年,楚平王杀成然也。辛曰:“君讨臣,谁敢仇之?君命,天也。若死天命,将谁仇?《诗》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御 [615] 。’唯仁者能之。言仲山甫不避强凌弱也。违强凌弱 [616] ,非勇也;乘人之约 [617] ,非仁也;灭宗 [618] 废祀,非孝也;杀君,罪应灭宗。动无令名 [619] ,非智也。必犯是,余将杀汝!”斗辛与其弟巢,以王奔随 [620] 。申包胥如秦乞师 [621] ,曰:“吴为封豕长蛇 [622] ,以荐食上国 [623] 。荐,数也。言吴贪害如蛇豕。寡君失守社稷 [624] ,越在草莽 [625] ,使下臣告急 [626] 。”秦伯 [627] 使辞焉,曰:“寡人闻命矣!子姑就馆,将图而告。”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获所伏 [628] ,伏,犹处也。下臣何敢即安 [629] ?”立依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 [630] 不入口。七日,秦师乃出。

译文

吴国国君(阖闾)率军攻打楚国,双方在柏举摆开阵势,吴军击败了楚军,之后经过五次激战,打到了楚国国都郢城。楚昭王渡过长江,逃入云梦泽中。楚昭王正在睡觉时,一群强盗突然来袭击他,用戈去刺昭王。王孙由于用自己的背替昭王挡住戈,被刺中了肩部。昭王逃到郧地,楚国郧邑大夫斗辛的弟弟斗怀想要杀死楚昭王,说:“楚平王杀死了我的父亲,如今我杀死他的儿子,不也是可以的吗?”斗辛说: “君王诛戮臣子,谁敢怨恨呢?国君的命令就是上天的命令,假如因天命而死,我们又要怨恨谁呢?《诗经》上说:‘软的不吃,硬的不吐。不欺负孤寡之人,不畏惧强暴之人。’只有仁德之人才能这样。避开强暴欺凌弱小,不是勇敢;趁人在困境时相要挟,不是仁德;灭人宗族废人祭祀,不是孝敬;做事没有美名,不是智者。你一定要冒犯这几条,我就先杀了你!”斗辛和他的弟弟斗巢保护着楚昭王逃奔随国。申包胥到秦国去请求(秦哀公)出兵援助,说:“吴国就像大猪和长蛇一般(贪暴),不断吞食中原各国。如今我们的国君丧失了国家,流亡于蛮荒草野之中,特派下臣前来告急,请求(您的)援助。”秦哀公派人回复说:“我听到您的请求了,您暂且到馆舍休息,待我们考虑好后再答覆您。”申包胥回答说:“敝国国君流亡于蛮荒草野之中,还没得到安身之处,下臣又怎敢休息呢?”他站在那儿,靠着院墙哭泣,哭声日夜不绝,连一口水都不喝,一连七天。(秦哀公被其感动)秦国于是出动了军队(前去救援楚国)。

五年,申包胥以秦师至。吴师大败,吴子乃归。楚子入于郢。初,楚王之奔随也,将涉于成臼 [631] ,江夏竟陵县西有臼水。蓝尹舋涉其帑 [632] ,舋,楚大夫。不与王舟。及宁 [633] ,王欲杀之。宁,安定也。子西 [634] 曰:“子常唯思旧怨以败,君何效焉?”王曰:“善!使复其所,吾以志前恶 [635] 。”恶,过。王赏斗辛、王孙由于、申包胥、斗怀。皆从王有大功。子西曰:“请舍怀也 [636] !”以初谋杀王故。王曰:“大德 [637] 灭小怨,道也。”终从其兄,免王大难,是大德也。申包胥曰:“吾为君也,非为身也。君既定矣,又何求?且吾尤子旗,其又为诸 [638] ?”子旗,蔓成然也。以有德于平王,求无厌,平王杀之。遂逃赏。

译文

鲁定公五年,申包胥带着秦国的救兵来到楚国。吴军大败,吴王阖庐于是撤兵回国。楚昭王回到了郢都。当初,楚昭王逃奔随国时,要渡过臼水,楚国大夫蓝尹舋用船把自己的妻子儿女渡过河去,却不肯把船给昭王用。等到楚国安定以后,楚昭王想要杀掉蓝尹舋。子西说:“当初令尹子常就是因为不忘旧怨才遭到失败的,您为什么要效法他呢?”楚昭王说:“对!让蓝尹舋恢复原来的官职,我借此记住以前(子常念旧怨)的过错。”楚昭王赏赐了斗辛、王孙由于、申包胥、斗怀等人,子西说:“请您不要赏赐斗怀!”昭王说:“他对我有大恩德,就可以消除以前小的怨恨了,这是合乎道义的。”申包胥说:“我向秦国求救是为了国君,不是为自己。现在国君已经安定了,我还希求什么?况且我常责备子旗(贪求无厌)的做法,我又岂能这样做呢?”于是申包胥拒绝了昭王的赏赐。

九年,郑驷歂 [639] 杀邓析 [640] ,而用其竹刑 [641] 。郑析,郑大夫。欲改郑所铸之旧制,不受君命,而私造刑法,书之于竹简,故言竹刑也。君子谓:“子然 [642] 于是不忠。苟有可以加于国家者,弃其邪可也 [643] 。加,犹益。弃,不责其邪恶也。故用其道,不弃其人。《诗》云:‘蔽芾甘棠,勿 翦勿伐,召伯所茇 [644] 。’召伯决讼于甘棠之下,诗人思之,不伐其树。茇,草舍也。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子然无以劝能 [645] 矣。”

译文

鲁定公九年,郑国大夫驷歂杀死了大夫邓析,而又采用了邓析所制定的《竹刑》。君子认为:“驷歂这种做法是不忠的。如果一个人对国家有益处,就可以不责备他的邪恶之处。所以采用了一个人的主张,就不要抛弃他。《诗经》说:‘高大茂盛的甘棠树,既不要剪掉其枝叶,也不要砍掉其树干,因为这是召伯处理政务的地方。’思念一个人,就连他身边的那棵树都要爱护,何况采用了他的主张而又不顾惜那个人呢?驷歂这样做,将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劝勉贤能之士的了。”

哀公 [646]

元年 [647] ,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 [648] ,遂入越。越子 [649] 以甲楯 [650] 五千保于会稽 [651] ,上会稽山。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以行成 [652] 。吴子将许之。伍员曰:“不可。臣闻之,‘树德莫如滋 [653] ,去疾莫如尽’。勾践能亲而务施 [654] ,施不失人 [655] ,所加惠赐,皆得其人。亲不弃劳 [656] 。推亲爱之诚,则不遗小劳。与我同壤 [657] ,而世为仇雠。于是乎克而弗取,将又存之,违天长寇仇 [658] ,后虽悔之,不可食已 [659] 。”食,消也。已,止也。弗听。退而告人曰:“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 [660] !”谓吴宫室废坏,当为污池。二十二年,越入吴。越及吴平 [661] 。

译文

鲁哀公元年,吴王夫差在夫椒打败越军,于是攻入越国。越王勾践率领披甲持盾的五千精兵退守会稽山,又派大夫文种通过吴国太宰伯嚭来请求议和。吴王夫差打算同意越国的请求。伍子胥说:“不可以。臣听说:‘树立德行莫过于使其不断增长,去除疾病莫过于竭尽彻底。’勾践能亲爱百姓又乐善好施,所加赏赐皆是应当得者,没有缺失,对有功劳者不曾抛弃且亲爱他们。越国与我们吴国处于同一地域,又世代都是仇敌,因此战胜了越国却不占领它,又打算让其存在,这样违背天意又使仇敌得以生养,以后即使后悔,也不可能将其消灭制止了。”吴王夫差不听其言。伍子胥回来后对人说:“二十年之后, 吴国的宫室大概就会成为一片污沼了。”(同年三月)越国和吴国缔结和约。

吴之入楚 [662] ,在定四年。使召陈怀公 [663] 。怀公朝 [664] 国人而问焉,曰:“欲与楚者右,欲与吴者左。”陈人从田,无田从党 [665] 。无田者从党而立。逢猾当公而进 [666] ,不左不右。曰:“臣闻国之兴也以福,其亡也以祸。今吴未有福,楚未有祸。楚未可弃,吴未可从也。”公曰:“国胜君亡 [667] ,非祸而何?”楚为吴所胜也。对曰:“国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复 [668] 。小国犹复,况大国乎?臣闻国之兴也,视民如伤 [669] ,是其福也;如伤,恐惊动。其亡也,以民为土芥 [670] ,是其祸也。芥,草也。楚虽无德,亦不艾杀 [671] 其民。吴日敝 [672] 于兵,暴骨如莽 [673] ,而未见德焉,祸之适吴,其何日之有 [674] ?”言今至也。陈侯从之。及夫差克越,乃修旧怨 [675] 。言吴不修德而修怨,所以亡。

吴师在陈,楚大夫皆惧,曰:“阖庐惟能用其民,以败我于柏举。今闻其嗣又甚焉,将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 [676] ,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二味,居不重席 [677] ,室不崇坛 [678] ,平地作室,不起坛。器不彤镂 [679] ,彤,丹也。镂,刻也。宫室不观 [680] ,观,台榭也。舟车不饰,衣服财用,择不取费 [681] 。选取坚厚,不尚细靡。在国,天有灾疠 [682] ,亲巡孤寡 [683] 而供其乏困;在军,熟食者分,而后敢食 [684] ,分,犹遍。其所尝者 [685] ,卒乘 [686] 与焉。所尝,甘珍非常食。勤恤 [687] 其民,而与之劳逸 [688] 。是以民不疲劳,死知不旷 [689] 。知身死不见旷弃。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败我。易,犹反。今闻夫差次有台榭陂池 [690] 焉,宿有妃嫱嫔御 [691] 焉;妃嫱,贵者。嫔御,贱者。皆内官也。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 [692] 必从;珍异是聚 [693] ,观乐 [694] 是务;视民如仇,而用之日新 [695] 。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

译文

吴国攻入楚国的时候,曾派人召见陈怀公。陈怀公召集国人向他们征求意见,说:“想要亲附楚国的站在右边,想要亲附吴国的站在左边。”陈国有田地的人根据自己田地的所在而分立左右,没有田地的人则跟从乡党亲族站在一起。这时,逢猾却正对着陈怀公走上前去,说:“臣下听说一个国家的兴盛是由于有福德,其灭亡是由于有灾祸。现在吴国还没有福德,楚国未见有灾祸。楚国还不可背弃,吴国还不能追随。”陈怀公说:“现在楚国被吴国战败,楚君逃亡在外,这不是灾祸是什么?”逢滑回答说:“国家出现这种情况的太多了,然而未必就不能复兴。小国尚且能光复,何况是楚国那样的大国呢?臣下听说,国家兴盛时,看待百姓就如同受伤的人而倍加关爱,这就是国家的福德;国家要灭亡时,看待人民就如同泥土草芥,这就是国家的灾祸。楚国虽然没有德行,但还不曾滥杀它的百姓。吴国在连年的战争中日益衰败,将士们暴露的尸骨多得如同杂草一般,然而却没有看到(吴国)有什么德政。灾祸就要降临到吴国了,还能用得了几天呢?”陈怀公听从了逢猾的意见。等到吴王夫差战胜越国后,就开始清算从前(陈国不应阖庐之召)的积怨。

吴国的军队驻扎在陈国,楚国的大夫们都很害怕,说:“以前吴王阖庐只是善于治理他的人民,就在柏举战役中打败了我们。现在听说他的继承人(夫差)比他更厉害,这可怎么办呢?”子西说:“诸位应 该忧虑的是我们自己不相和睦,不用担心吴国的侵袭。以前吴王阖庐吃饭时只吃一个菜,坐着时只铺一层席子,宫室不建在高坛上,器具既不涂丹漆也不雕刻花纹,宫室中不建造楼台亭阁,所乘的舟车不加装饰,所穿的衣服和用的物品,都是选取结实耐用而花费不多的。在国内,一旦发生水旱的灾害和瘟疫,吴王阖庐就亲自巡视安抚孤儿寡妇,供给他们所缺乏的东西。在军中,有了熟食必先遍分军士,然后他自己才敢吃;有了鲜美珍奇的食物,就与身边的士兵共享。他关怀吴国的百姓,并且和他们同劳苦共安逸,所以百姓不感到疲劳,他们知道即使为国而死也不会白白死去。我国以前的令尹子常反其道而行,所以吴国打败了我国。现在听说吴王夫差住宿之处有楼阁和池塘,睡觉时有妃嫔等陪侍。即使是一天的出行,所想要的也一定要得到,供其玩赏的珍奇异宝一定得随身带着,珍贵奇特的物品统统收集,致力于观赏玩乐;看待人民如同仇敌,而使用民力无有止息,每日都有新的劳役。他已经先被自己打败了,怎么还能打败我们呢?”

六年,楚有云如众赤鸟 [696] ,夹日 [697] 而飞三日。楚子使问诸周太史 [698] ,周太史曰:“其当王身乎 [699] !日为人君,妖气守之,故为当王身。若禜 [700] 之,可移于令尹、司马 [701] 。”禜,禳祭。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 [702] ,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夭诸 [703] ?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不禜。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

译文

鲁哀公六年,楚国上空有赤云像众多红色的鸟,在太阳两边飘飞了三天。楚昭王派人向周王室的太史询问,周太史说:“(这是凶兆)恐怕要应验在大王身上吧。如果举行消灾的祭祀,就可以把灾祸转移到令尹、司马身上。”楚昭王说:“除掉腹心的疾病,而把它转移到大腿和胳膊上,有什么好处?我如果没有大的过错,上天能让我夭折吗?如果有罪过而应受到惩罚,又怎能转移呢?”于是就没有进行禳祭。孔子说:“楚昭王懂得大道了。他不丧失国家,是当然的了!”

十一年,吴子将伐齐。越子 [704] 率其众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馈赂 [705] 。吴人皆喜,唯子胥惧,曰:“是豢吴也夫 [706] !”豢,养也。若人养牺牲,非爱之,将杀之。谏曰:“越在我,心腹之疾 [707] 也。壤地 [708] 同,而有欲 [709] 于我。欲得吴也。得志于齐 [710] ,犹获石田 [711] 也,无所用之。石田不可耕。越不为沼,吴其泯矣 [712] 。使医除病,而曰‘必遗类焉 [713] 者’,未之有也。”弗听。使于齐 [714] ,属其子于鲍氏 [715] ,为王孙氏 [716] 。欲以避吴祸。反役 [717] ,王闻之,使赐之属镂 [718] 以死。属镂,剑名。将死,曰:“树吾墓槚 [719] ,槚可材也,吴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 [720] 。”越人朝之,伐齐胜之,盈之极。

译文

鲁哀公十一年,吴国将要攻打齐国,越王勾践率领群臣来吴国朝见,向吴王夫差和吴国的大臣们都赠送了财物。吴国君臣都很高兴,唯独伍子胥感到忧虑,说:“这是把吴国当作牲畜喂养(先养而后杀之)啊!”于是劝谏吴王夫差说:“越国对于我们是严重的隐患。两国处在同一地域,而越国对我们有侵吞的野心。我们即使战胜了齐国,也只像得到一块多石而不可耕种的田地,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假如不把越国夷为池沼,吴国恐怕就会被越国消灭了。让医生治病,却说‘一 定要留下病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吴王夫差不听。(吴王)派伍子胥出使齐国,伍子胥把儿子托付给齐国鲍氏,并且改姓为“王孙氏”。从艾陵之役返回后,吴王夫差知道了此事,就派人赐给伍子胥属镂宝剑,让他自杀。伍子胥在临死时说:“请在我的坟墓上栽种槚树,等到槚树成材时,吴国大概就会灭亡了吧!不出三年,吴国就会开始衰弱了。‘自满骄傲必定会失败’,这是自然的规律啊!”

季孙欲以田赋 [721] ,丘赋之法,因其田财,通出马一匹,牛三头。今欲别其田及家财各为一赋,,故言田赋。使冉有 [722] 访诸仲尼,仲尼不对 [723] 。不公答。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 [724] 也,行政事。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丘 [725] 亦足矣。丘,十六井。若不度于礼,而贪冒 [726] 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 [727] ,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之,又何访焉。”

译文

季康子想要按“田赋法”征税,就派冉有去请教孔子。孔子不作公开回答,而私下对冉有说:“君子推行政事,要用礼制来衡量,施舍要力求丰厚,事情要做得适中恰当,赋敛要尽量微薄。如果这样,那么按‘丘赋法’征税也就足够了。如果不用礼制来考虑,而贪 得无厌,那么即使按‘田赋法’征税,也还是不会满足。而且季康子如果想要使所行之事合乎法度,那么周公的典章尚在。如果想要苟且行事,那又何必派人来问我呢?”

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 [728] ,曰:“使季路要我 [729] ,吾无盟矣 [730] 。”子路信诚,故欲得与相要誓而不须盟也。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乘之国 [731] ,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 [732] ?”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 [733] ,是义之也 [734] 。由弗能。”济,成也。

译文

鲁哀公十四年,小邾国的大夫射进献句绎之地来投奔鲁国,说:“若派子路跟我约定,我就无须跟鲁国进行盟誓了。”于是鲁国派子路去,子路却推辞不去。季康子派冉有对子路说:“小邾大夫射对 拥有千辆兵车的鲁国的盟约都不相信,而相信跟您的约定,您有什么觉得羞辱的呢?”子路回答说:“假如鲁国跟小邾国发生战事,我不敢过问其中的原因,战死在小邾国城下也是可以的。现在小邾国大夫射不守臣节(叛国来投),而我却成全其所言,那就是把他(有违臣道)的行为视为义举,这种事我不能做。”

二十四年,公子荆之母嬖 [735] ,荆,哀公庶子。将以为夫人 [736] ,使宗人舋夏 [737] 献其礼。宗人,礼官。对曰:“无之。”公怒曰:“汝为宗司 [738] ,立夫人,国之大礼也,何故无之?”对曰:“周公及武公娶于薛 [739] ,武公,敖也。孝、惠娶于商 [740] ,孝公称惠公弗皇也。商,宋。自桓以下娶于齐 [741] ,桓公始娶文姜。此礼也则有。若以妾 [742] 为夫人,则固无其礼也。”公卒立之,而以荆为太子。国人始恶之。恶公也。

译文

鲁哀公二十四年,公子荆的母亲受到宠爱,哀公打算立她做夫人,就派宗人舋夏进献册封其为夫人的礼仪。舋夏回答说:“没有这样的礼仪。”鲁哀公愤怒地说:“你身为掌管祭祀的礼官,而册立夫人是国家的大礼,为何说没有这样的礼仪呢?”舋夏回答说:“周公和武公从薛国娶妻,孝公、惠公从宋国娶妻,自桓公以后都是从齐国娶妻。这样的礼仪是有的。如果是立妾为夫人,那本来就没有这样的礼仪。”可是鲁哀公最终还是立了公子荆之母为夫人,又立公子荆为太子。鲁国的人从此开始讨厌哀公。

注释

[1] 昭公:鲁昭公(公元前560—公元前510年),名姬裯(一说作“稠”),鲁襄公之子,鲁国第二十四代君主,周景王四年即位。公元前517年,鲁昭公伐季孙氏,大败,逃到齐国,后辗转至晋,晋欲使昭公返鲁,鲁不纳。公元前510年,昭公死于晋地乾侯,终年五十一岁。​​​​​​​​​

[2] 元年:公元前541年。​​​​​​​​​

[3] 楚公子围:楚共王之次子,楚康王之弟,后来之楚灵王。杨伯峻注:“即襄二十九年、三十年传之王子围。或称公子,或称王子,固无一定。”​​​​​​​​​

[4] 虢:指东虢,周文王弟虢叔所封的古国,后为郑所灭,平王即以其地与郑。故城在今河南省郑州市北古荥镇。​​​​​​​​​

[5] 寻:重温,重申。​​​​​​​​​

[6] 晋祁午谓赵文子:祁午,春秋时期晋国 人,中军尉祁黄羊(祁奚)之子,在祁黄羊告老还乡后接替其父职位。赵文子,即赵武(?—公元前541年),嬴姓,赵氏,讳武,谥号曰“文”,子爵,世人尊称其为“赵孟”,史称“赵文子”,赵盾之孙,赵朔之子,晋成公外孙,春秋中期晋国六卿之一,后升任正卿,执掌国政期间,力主和睦诸侯,终促成晋楚弭兵之盟。​​​​​​​​​

[7] 得志:谓实现其志愿,此指盟会时先歃。古代诸侯会盟时,先歃血者为盟主。《国语·晋语八》:“宋之盟,楚人固请先歃。”​​​​​​​​​

[8] 歃:指歃血。即古代盟会中的一种仪式。盟约宣读后,参加者用口微吸所杀牲之血,以示诚意。一说以指蘸血,涂于口旁。​​​​​​​​​

[9] 令尹:春秋战国时楚国执政官名,相当于宰相。此指公子围。公元前544年,子木去世,公子围为令尹。​​​​​​​​​

[10] 戒:防备。​​​​​​​​​

[11] 吾子:对对方的敬爱之称,一般用于男子之间。此指赵文子。​​​​​​​​​

[12] 子木(?—公元前545年):芈姓,屈氏,名建,字子木,春秋时期楚国贵族。公元前548年,继薳子冯担任令尹。公元前546年,子木到宋国,与晋国执政赵武会盟,双方共举十四国弭兵之会。在会盟期间,屈建所带楚军内穿皮甲,与晋国争当盟主。会盟达成,楚、晋平分了霸权。​​​​​​​​​

[13] 驾:凌驾,超越。​​​​​​​​​

[14] 僭:虚伪。​​​​​​​​​

[15] 循:遵守,遵从,遵循。​​​​​​​​​

[16] 是穮是蔉:除草培土。穮,音标,耘田除草。蔉,以土壅苗根。​​​​​​​​​

[17] 不僭不贼,鲜不为则:出自《诗·大雅·抑》:“辟尔为德,俾臧俾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彼童而角,实虹小子。”意谓不骗人不害人,待人以信,很少有不成为榜样的。僭,不信实。贼,伤害。则,取法。​​​​​​​​​

[18] 不能是难:难于不能。是,结构助词,起提宾作用。​​​​​​​​​

[19] 齐侯使晏婴于晋:《左传》原文为“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继室,续娶之妻。杜预注:“复以女继少姜。”齐侯,指齐景公。晏婴(公元前578—公元前500年),字仲,谥平,习惯上多称平仲,又称晏子,夷维人(今山东高密),春秋后期一位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历任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朝的卿相,辅政长达五十余年。​​​​​​​​​

[20] 叔向:生卒年不详,姬姓,羊舌氏,名肸,字叔向,春秋后期晋国贤臣,公族大夫,历事晋悼公、平公和昭公,以正 直和才识见称于时。​​​​​​​​​

[21] 季世:末代,衰败时期。​​​​​​​​​

[22] 陈氏:即后来的田氏,因陈与田古音相近,故古书往往作“田”。公元前672年,陈完入齐,事齐桓公。陈完传五世至陈桓子。景公时,陈桓子施惠于民,民归陈氏,陈氏因而强大。​​​​​​​​​

[23] 公聚朽蠹:朽蠹(音度),朽腐虫蚀。杨伯峻注:“齐君所蓄聚以其太多,年久而腐朽,或生蛀虫。”​​​​​​​​​

[24] 三老冻馁:三老,杜预注:“三老,谓上寿、中寿、下寿。皆八十已上。”冻馁,谓饥寒交迫。​​​​​​​​​

[25] 踊贵:谓受刖刑的人所穿的特制鞋子价钱上涨。踊,古代受刖刑的人所穿的一种特制鞋子。​​​​​​​​​

[26] 痛疾:病痛,痛苦。​​​​​​​​​

[27] 燠休:亦作“燠咻”。优恤,抚慰。燠,音玉。​​​​​​​​​

[28] 获民:谓得民心。​​​​​​​​​

[29] 公室:君主之家,王室。​​​​​​​​​

[30] 罢弊:同“罢敝”,疲劳困敝。​​​​​​​​​

[31] 滋:愈益,更加。​​​​​​​​​

[32] 道殣相望:谓路上饿死的人很多。杜预注:“饿死为殣。”​​​​​​​​​

[33] 女富溢尤:嬖宠之家的富贵更加过分。杜预注:“女,嬖宠之家也。”溢尤,过甚。​​​​​​​​​

[34] 寇雠:亦作“寇仇”。仇敌,敌人。​​​​​​​​​

[35] 家门:上古指卿大夫之家。​​​​​​​​​

[36] 谗鼎:春秋鲁鼎名。​​​​​​​​​

[37] 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天不亮就起身,勤奋获取显赫声名,后代还会懈怠。昧旦,天将明未明之时、破晓。​​​​​​​​​

[38] 不悛:不悔改。​​​​​​​​​

[39] 公族:诸侯或君王的同族。​​​​​​​​​

[40] 肸:音西,指羊舌肸,即叔向。​​​​​​​​​

[41] 公:一作“公室”。杨伯峻注:“原无‘室’字,于文于义当有,今依金泽文库本增。”​​​​​​​​​

[42] 湫隘嚣尘:湫隘,音脚爱,低下狭小。杜预注:“湫,下;隘,小。”嚣尘,喧闹扬尘。杨伯峻注:“嚣,喧闹。尘,尘土飞扬。”​​​​​​​​​

[43] 爽垲:高爽干燥。杜预注:“爽,明;垲,燥。”垲,音楷。​​​​​​​​​

[44] 鬻:卖。​​​​​​​​​

[45] 省:减少,削减。省刑,即减少或减轻刑罚。​​​​​​​​​

[46] 楚子使椒举如晋求诸侯:楚灵王派椒举到晋国去请求诸侯盟会,寻求称霸的机会。楚子,指春秋时楚王,因楚君始封为子爵,故称,此地指楚灵王。椒举,即伍举,春秋时楚国大夫,伍员(即伍子胥)祖父。楚灵王三年(公元前538年),伍举出使晋,请诸侯与楚会盟。盟已,诫灵王慎终勿骄,他亦因功著称于楚。​​​​​​​​​

[47] 晋侯:指晋平公。姬姓,晋氏,名彪,公元前557年至公元前532年在位。​​​​​​​​​

[48] 逞:快心,称愿,满意。​​​​​​​​​

[49] 毒:罪恶。​​​​​​​​​

[50] 其使能终:杨伯峻注:“能终,即得终,得善终也。”​​​​​​​​​

[51] 归:结局,归宿。​​​​​​​​​

[52] 适淫虐:适,归向、归从。淫虐,淫乱暴虐。​​​​​​​​​

[53] 三不殆:指三个可恃仗的条件。殆,杜预注:“殆,危也。”​​​​​​​​​

[54] 国险:指晋国河山险固。​​​​​​​​​

[55] 何向而不济:何向,犹言如何、怎样。不济,不成功。​​​​​​​​​

[56] 虞:通“娱”。杨伯峻注引杨树达《读左传》:“虞读如娱。《说文》:‘娱,乐也。’”​​​​​​​​​

[57] 四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的总称。​​​​​​​​​

[58] 三涂:山名,在河南嵩县西南、伊水之北。亦称崖口,又称水门。​​​​​​​​​

[59] 阳城:山名。杨伯峻注:“古阳城在今河南登封县东南,俗名曰城山岭。”​​​​​​​​​

[60] 大室:亦作“太室”。山名,即嵩山。​​​​​​​​​

[61] 荆山:山名。在今湖北省南漳县西部。​​​​​​​​​

[62] 中南:山名,即终南山。​​​​​​​​​

[63] 九州:古代分中国为九州。说法不一。《书·禹贡》作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后以“九州”泛指全中国。​​​​​​​​​

[64] 是不一姓:指这些险要之地并不属一姓所永远拥有。意谓险不可恃,险要之地亦有兴有灭。​​​​​​​​​

[65] 兴国:兴盛的国家。​​​​​​​​​

[66] 从古以然:杨伯峻注:“以同已。”​​​​​​​​​

[67] 德音:好名声​​​​​​​​​

[68] 以亨神人:杨伯峻注:“亨即享”。“人”指祖先的魂灵。​​​​​​​​​

[69] 启:开拓。​​​​​​​​​

[70] 守宇:领土,疆土。杜预注:“于国则四垂为宇。”孔颖达疏:“四垂,谓四境边垂。”​​​​​​​​​

[71] 若何:怎么,为什么。​​​​​​​​​

[72] 齐有仲孙之难:齐国有公孙无知的祸难。仲孙,即公孙无 知(?—公元前685年),春秋时期齐国公族,齐僖公弟夷仲年之子。此指春秋时期齐国发生的一场政变。公元前686年,齐国大夫管至父、连称发动叛乱,杀害了当时的国君齐襄公,立公孙无知为齐国国君,但无知继承国君之位后不久即被雍廪的国人所杀。事见《左传》庄公八年、九年。​​​​​​​​​

[73] 晋有里丕之难:晋国有里克、丕郑的祸乱。事见《左传》僖公九年。​​​​​​​​​

[74] 卫邢无难,敌亦丧之:卫邢两国虽没有灾祸,但敌人也灭亡了他们。杜预注:“闵二年狄灭卫,僖二十五年卫灭邢。”丧,灭亡,此谓亡其国。​​​​​​​​​

[75] 亡于不暇:犹云“不暇于救亡”,救亡都来不及。​​​​​​​​​

[76] 惠和:仁爱和顺。​​​​​​​​​

[77] 殒:损毁,死亡。​​​​​​​​​

[78] 楚子合诸侯于申:楚灵王即位的第三年,于楚国的申地大会诸侯。楚子,指楚灵王。合,会集、聚合。申,古国名,姜姓,周封伯夷之后于申,春秋时灭于楚。​​​​​​​​​

[79] 济:成功,成就。​​​​​​​​​

[80] 夏启有钓台之享:夏启有钓台的宴享。夏启,大禹的儿子。钓台,在今河南省禹州市南,夏启曾享诸侯于此。​​​​​​​​​

[81] 商汤有景亳之命:商汤有景亳的誓命。商汤,子姓,名履,卜辞称太乙、高祖乙,灭夏后又称武王、武汤、成汤或成唐,是商朝建立者。景亳,为商汤受命之地,或谓即偃师。​​​​​​​​​

[82] 周武有孟津之誓:周武王有孟津的盟誓。孟津即盟津,在今河南省孟津县东北、孟县西南。相传周武王曾两次会诸侯于盟津。​​​​​​​​​

[83] 成有岐阳之搜:指周成王在岐山南面的一次大规模狩猎活动。杜预注:“周成王归自奄,大搜于岐山之阳。”搜,打猎,特指春猎。一说秋猎为搜。《公羊传·桓公四年》:“春曰苗,秋曰搜,冬曰狩。”​​​​​​​​​

[84] 康有酆宫之朝:周康王有酆宫的朝觐。酆宫,周文王宫名,在今陕西省户县北。杜预注:“酆在始平鄠县东,有灵台,康王于是朝诸侯。”一说为文王庙。​​​​​​​​​

[85] 穆有涂山之会:周穆王有涂山的朝会。穆,周穆王,姬姓,名满,昭王之子,周王朝第五位帝王。涂山,在今安徽怀远县东南、淮河东岸。​​​​​​​​​

[86] 齐桓有召陵之师:齐桓公于公元前656年,率领齐、宋、陈、卫、郑、许、鲁、曹、邾诸国军队进攻楚国的盟国蔡国,蔡军不战而溃。陈兵楚境,楚国见盟军强大,不敢率军交战,齐以楚不向王室朝贡相质询。两国军队从春天相持到夏天,都不敢轻易进攻对方。楚国派大夫屈完与齐讲和。齐见楚国无隙可乘,便退军到召陵(今河南郾城东南),双方在召陵结盟,史称“召陵之盟”。召陵之师就是指齐桓公讨伐楚国的精锐部队。​​​​​​​​​

[87] 晋文有践土之盟: 城濮之战晋胜楚后,公元前632年,晋文公大会诸侯于践土(当时衡雍附近,今河南省境内),周襄王命令王室大臣尹氏、王子虎和内使叔兴父策命晋文公为“侯伯”。践土,古地名,春秋属郑,在今河南原阳西南。​​​​​​​​​

[88] 用命:执行命令,听从命令。​​​​​​​​​

[89] 夏桀为仍之会,有缗叛之:夏桀曾会诸侯于仍,有缗氏于会盟中途逃归,夏桀遂灭有缗。仍和有缗都是古国名。​​​​​​​​​

[90] 商纣为黎之搜,东夷叛之:黎之搜,商纣王曾在黎丘举行田猎。黎,东夷之国,地不详。东夷,古代对我国中原以东各族的统称。​​​​​​​​​

[91] 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大室,即嵩山。《竹书纪年》:“幽王十年春,王及诸侯盟于大室。十一年,申人、鄫人及犬戎入宗周弒王。”故曰“戎狄叛之”。​​​​​​​​​

[92] 汰:通“泰”。骄泰,奢侈。​​​​​​​​​

[93] 弃命:违命,抛弃命令。​​​​​​​​​

[94] 无乃:相当于“莫非”“恐怕是”,表示委婉测度的语气。​​​​​​​​​

[95] 子产:名侨,字子产,又字子美,郑穆公之孙,故称公孙侨。春秋时期郑国(今河南新郑)人,著名的政治家和思想家。是第一个将刑法公布于众的人,曾铸刑书于鼎,史称“铸刑书”,是法家的先驱者。他在郑国为相二十多年,仁厚慈爱,轻财重德,爱民重民,执政期间在政治上颇多建树。​​​​​​​​​

[96] 左师:官名,春秋时期为宋国的卿,与右师一起执政。​​​​​​​​​

[97] 愎谏:坚持己见,不听规劝。​​​​​​​​​

[98] 远恶:罪恶遍及远方。​​​​​​​​​

[99] 公如晋:鲁昭公到晋国去。​​​​​​​​​

[100] 自郊劳至于赠贿:郊劳,到郊外迎接并慰劳。赠贿,赠送财物。杜预注:“去则赠之以货贿。”​​​​​​​​​

[101] 晋侯谓汝叔齐:晋侯,指晋平公。汝叔齐,晋国大夫,位列九卿。​​​​​​​​​

[102] 何为:为什么,何故。​​​​​​​​​

[103] 仪:仪式,礼节。​​​​​​​​​

[104] 子家羁:鲁庄公的玄孙懿伯。世称子家懿伯、子家子。他作为鲁昭公的大夫,多次劝谏鲁昭公振作朝政,抵制以季平子为首的三桓势力,鲁昭公不听。昭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17年),鲁昭公在郈昭伯的怂恿下,讨伐三桓。子家羁劝谏昭公不能操之过急。结果昭公失败,郈昭伯被杀。子家羁随鲁昭公流亡齐鲁之交的郓地和干侯,并一直跟随至昭公三十二年(公元前510年),是年昭公去世。次年,叔孙成子迎葬鲁昭公,子家羁拒绝与他会面。​​​​​​​​​

[105] 奸大国之盟:触犯大国的盟约。奸,干犯、扰乱。此指干犯昭公元年会虢之盟。​​​​​​​​​

[106] 凌虐小国:指鲁国伐莒取郓。凌虐,欺压虐待。​​​​​​​​​

[107] 利人之难:乘人之危取得利益。指往年莒国内乱,鲁国夺取其郓地。​​​​​​​​​

[108] 不知其私:不知道他自己也存在着危难。私,自己。​​​​​​​​​

[109] 公室四分,民食于他:指鲁国公室军队一分为四后,百姓取食于季孙、叔孙、孟孙三家。​​​​​​​​​

[110] 思莫在公,不图其终:人民的心思已不放在鲁国公室上,昭公的心里也不考虑后果。思,人民的思想、民心。终,最后结局。​​​​​​​​​

[111] 不恤其所: 不忧虑自己的处境。杨伯峻注:“不以其地位可危为忧。”恤,忧虑、忧患。​​​​​​​​​

[112] 将于此乎在:“将在于此乎”之倒装句。​​​​​​​​​

[113] 屑屑焉习仪以亟:屑屑,劳瘁匆迫貌。习仪,演习礼仪。亟,紧急、急需。​​​​​​​​​

[114] 叔侯:即汝叔齐。​​​​​​​​​

[115] 晋韩宣子如楚送女:上年椒举使晋,为楚灵王请婚,晋许之,至是使韩宣子如楚送女。韩宣子,即韩起(?—公元前514年),姬姓,韩氏,名起,谥号曰“宣”,史称韩宣子,春秋后期晋国卿大夫,六卿之一。​​​​​​​​​

[116] 介:副。​​​​​​​​​

[117] 上卿、上大夫:指韩宣子和叔向。周王室及各诸侯国的官阶分为卿、大夫、士三等,每等中又各分为上、中、下三级。​​​​​​​​​

[118] 阍:音昏,守门人。​​​​​​​​​

[119] 司宫:官名,主管宫内之事,以阉人充任。​​​​​​​​​

[120] 薳启疆:楚国太宰。​​​​​​​​​

[121] 城濮之役:公元前632年,晋、楚两军为争夺中原地区霸权,在城濮(今山东-城西南)交战,晋国获胜,奠定了其霸主的地位。​​​​​​​​​

[122] 晋无楚备:晋国获胜后没有预防楚国再犯的准备。​​​​​​​​​

[123] 邲:音必,古地名,春秋郑邑,在今河南荥阳东北。《春秋·宣公十二年》:“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晋师败绩。”邲之战,即周定王十年(公元前597年),晋、楚争霸中原的战争,在这次战争中,楚庄王率军在郑地邲大败晋军。​​​​​​​​​

[124] 鄢:古邑名,春秋莒邑,又名鄢陵,在今山东省沂水县境。鄢陵之战是公元前575年晋国和楚国为争夺中原霸权,在鄢陵发生的战争。这是晋楚争霸战争中继城濮之战、邲之战后第三次,也是两国最后一次主力军队的会战。​​​​​​​​​

[125] 姻亲:由婚姻关系而结成的亲戚。​​​​​​​​​

[126] 谁其重此:谁来承担这个责任。重,担当、负责。俞樾《群经平议·春秋左传三》:“重犹任也……重与任义本相因,故亦得相通。‘谁其重此’即‘谁其任此’,言谁任其咎也。”​​​​​​​​​

[127] 麇至:群集而来。麇,音群。​​​​​​​​​

[128] 荐女:进奉晋女之意。荐,进献、送上。​​​​​​​​​

[129] 致:送达,使达到。​​​​​​​​​

[130] 速寇:招来敌人。速,招致。​​​​​​​​​

[131] 遗之禽:即送给晋国被俘虏。遗,给予。禽,“擒”的古字。 ​​​​​​​​​

[132] 不谷:古代王侯自称的谦词。​​​​​​​​​

[133] 无辱:是臣子竭力劝谏,国君已知过错而表示歉意时的习惯用语。​​​​​​​​​

[134] 铸刑书:把刑法铸在鼎上。刑书,刑法的条文。​​​​​​​​​

[135] 诒:给予,赠送。​​​​​​​​​

[136] 议事以制:杨伯峻注,“议读为仪。仪,度也。制,断也。谓度量事之轻重,而据以断其罪。”​​​​​​​​​

[137] 刑辟:刑法,刑律。​​​​​​​​​

[138] 争心:争夺之心,争斗之心。​​​​​​​​​

[139] 禁御:禁止,制止。​​​​​​​​​

[140] 闲:防止,限制。​​​​​​​​​

[141] 纠:杨伯峻注,“《周礼·大司寇》:‘以五刑纠万民。’郑玄注,‘纠犹察异之。’盖谓纠有约束之意。”​​​​​​​​​

[142] 奉:杜预注,“奉,养也。”​​​​​​​​​

[143] 制为禄位,以劝其从:杨伯峻注,“立官品高下俸禄厚薄 之制,以勉励顺从教诲者。”禄位,俸给与爵次,泛指官位俸禄。​​​​​​​​​

[144] 严断刑罚,以威其淫:严厉地断案判刑,以威摄放纵的人。严断,孔颖达疏:“严断,言其不放舍也。”淫,杜预注:“淫,放也。”​​​​​​​​​

[145] 惧其未也:杨伯峻注,“犹恐未能奏效。”​​​​​​​​​

[146] 耸:劝勉,奖励。​​​​​​​​​

[147] 莅之以强:以庄重威严面对他们。莅,临视,治理。强,杨伯峻注:“强谓威严。”​​​​​​​​​

[148] 断之以刚:有违犯者则坚决判刑。断,判罪,判决。​​​​​​​​​

[149] 上:杨伯峻注,“上谓执政之卿。”​​​​​​​​​

[150] 长:杨伯峻注,“长,如《墨子·尚同篇》之乡长。《尚同》云:‘乡长,固一乡之贤者也。’”​​​​​​​​​

[151] 任使:差遣,委用。​​​​​​​​​

[152] 辟:法,法度。​​​​​​​​​

[153] 忌:顾忌,忌惮。​​​​​​​​​

[154] 并:副词。普遍;全都。​​​​​​​​​

[155] 以征于书:征引刑法作为根据。征,证验。书,此指刑书、法律。​​​​​​​​​

[156] 夏有乱政而作禹刑:乱政,杨伯峻注:“乱政谓民有犯政令者。”禹刑,即夏之《赎刑》。​​​​​​​​​

[157] 汤刑:商汤制定的刑法。《竹书纪年》卷上:“〔祖甲〕二十四年重作《汤刑》。”​​​​​​​​​

[158] 九刑:周代刑书名。杜预注:“周之衰,亦为刑书,谓之《九刑》。”​​​​​​​​​

[159] 三辟:谓夏、商、周三代之刑法。​​​​​​​​​

[160] 叔世:犹末世、衰乱的时代。孔颖达疏引服虔云:“政衰为叔世。”​​​​​​​​​

[161] 制参辟:参辟,即三辟。杜预注,“制参辟,谓用三代之末法。”​​​​​​​​​

[162] 靖民:杨伯峻注,“靖,安也。”​​​​​​​​​

[163] 诗曰二句:服虔云,“仪,善;式,用;刑,法;靖,谋也。言善用法文王之德,日日谋安四方。”仪式,取法。语本《诗·周颂·我将》:“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

[164] 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语出《诗·大雅·文王》。服虔云:“仪,善也。刑,法也。善用法者,文王也。言文王善用其法,故能为万国所信也。”朱熹集传:“仪,象。刑,法。”作孚,信服、信从。​​​​​​​​​

[165] 争端:争讼的依据。指刑书。孔颖达疏:“端谓本也,今铸鼎示民,则民知争罪之本在于刑书矣……刑书无违礼之罪,民必弃礼而不用矣。”​​​​​​​​​

[166] 锥刀之末:比喻小事、微利。​​​​​​​​​

[167] 乱狱滋丰:乱狱,不容易判决的大案。滋,增长,增加。丰,盛多。多指事物的数量。​​​​​​​​​

[168] 贿赂:谓私赠财物而有所请托。​​​​​​​​​

[169] 复书:答覆来信。亦指回复的信。​​​​​​​​​

[170] 若吾子之言:孔颖达疏:“若,如也。诚如吾子之言也。”​​​​​​​​​

[171] 侨:指子产,子产复姓公孙,名侨,字子产,又字子美。​​​​​​​​​

[172] 救世:孔颖达疏:“当时郑国大夫邑长,盖有断狱不平,轻重失中,故作此书以令之,所以救当世。” ​​​​​​​​​

[173] 逆:迎接,迎候。此指郊迎。​​​​​​​​​

[174] 公子弃疾:即后来之楚平王,芈姓,熊氏,名弃疾,继楚王位后改名居,又被称为陈公、蔡公,是楚灵王之弟,楚共王的幼子。公子弃疾如晋,为报前年韩宣子送女如楚之事。​​​​​​​​​

[175] 楚僻我衷:杜预注:“僻,邪也;衷,正也。”僻,邪僻、偏离正道。衷,正、正派。​​​​​​​​​

[176] 书:逸书,特指古文《尚书》。因西汉时出自孔子旧宅壁中,未立博士传之,故名。​​​​​​​​​

[177] 无宁:杜预注:“无宁,宁也。”无,语首助词,无义。​​​​​​​​​

[178] 楚子之为令尹也:楚灵王还是令尹之时。楚子,指楚灵王,即公子围。公元前544年,子木(屈建)去世,公子围为令尹。​​​​​​​​​

[179] 为王旌以田:打着楚王的旌旗去打猎。王旌,本指周天子车上的旌旗,此指楚王所用之旌。杨伯峻注:“王旌,楚王所用。楚称王,据《新序·义勇篇》‘臣以君旗拽地’之语,是楚王用周天子之旌。据《左传》孔疏引《礼纬·稽命征》,又《周礼·夏官·节服氏》疏引《礼纬·含文嘉》,并谓旌有飘带,古谓之旒。天子之旗,十二旒,长九仞(七尺曰仞),插于田车,旒曳地;诸侯旌九旒七仞,下端与轸(车后横木)齐高;卿大夫旌七旒五仞,下端与车较(车两旁之横木,亦名车耳)齐高。王念孙颇疑此说,详其《广雅疏证·释天·旌旗》。若此说可信,则楚令尹只能用七旒五仞之旌,而楚灵王为令尹时却用十二旒九仞之旌,与昭元年《传》述其‘设服离卫’同意。”田,狩猎。​​​​​​​​​

[180] 芋尹无宇断之:芋尹,春秋时楚国官名。杨伯峻注:“芋尹为官名。《哀公十五年》陈国亦有芋尹。《新序·义勇篇》误作‘芊尹’,云:‘芊尹文者,荆之殴鹿彘者也。’《新序》所述人名虽不同,事实却类似,则芋尹为殴兽之官。”断之,斩断旗上的飘带,减少数目或长度。​​​​​​​​​

[181] 堪:能承受。​​​​​​​​​

[182] 章华之宫:楚离宫名,说法不一,一说在今湖北省监利县西北,晋杜预以为春秋时楚灵王所建者即此。​​​​​​​​​

[183] 亡人:逃亡者,流亡者。​​​​​​​​​

[184] 阍:守门人。​​​​​​​​​

[185] 执:拘捕。​​​​​​​​​

[186] 与:允许,许可。​​​​​​​​​

[187] 辞:解说,辩解。​​​​​​​​​

[188] 经略:经营治理。杜预注:“经营天下,略有四海,故曰经略。”​​​​​​​​​

[189] 正封:正其封地的疆界,使之合乎定分。正,治理。​​​​​​​​​

[190] 封略:封界,边境。​​​​​​​​​

[191] 食土之毛:杨伯峻注:“杜预注:‘毛,草也。’《公羊》宣十二年《传》‘不毛之地’,据何休注,毛,谓五谷。此谓食生产于土者。”​​​​​​​​​

[192] 天有十日:杜预注:“甲至癸。”即十天干所表示的日子。​​​​​​​​​

[193] 人有十等:《左传》原文有“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 僚,僚臣仆,仆臣台”之句。​​​​​​​​​

[194] 荒阅:大搜。大搜索。杜预注:“荒,大也;阅,搜也。有亡当大搜其众。”​​​​​​​​​

[195] 先君文王:指楚文王。楚武王子,芈姓,熊氏,名资。​​​​​​​​​

[196] 仆区:春秋楚刑书名。服虔曰:“仆,隐也;区,匿也。为隐匿亡人之法也。”杨伯峻注:“今言窝藏。”​​​​​​​​​

[197] 盗所隐器:隐藏盗贼的赃物。杜预注:“隐盗所得器。”​​​​​​​​​

[198] 所以封汝也:杜预注:“行善法,故能启疆北至汝水也。”孔颖达疏:“仆区之法,所以封汝,言去盗贼,所以大启封疆也。”汝,古水名,源出河南省鲁山县大盂山,流经宝丰、襄城、郾城、上蔡、汝南,注入淮河。​​​​​​​​​

[199] 逃臣:逃亡之臣。​​​​​​​​​

[200] 数:数说,一件一件地说。有列举之意。​​​​​​​​​

[201] 逋逃:本指逃亡的罪人,此谓藏纳、窝藏。逋,音不(平声)。​​​​​​​​​

[202] 萃渊薮:萃,聚集、汇集。渊,深潭,鱼群集处。薮,音叟,草野,亦指水少而草木丰茂的沼泽。言天下罪人逋逃者,以纣为主,集而归之,如鱼藏于深渊、兽聚于薮泽。​​​​​​​​​

[203] 始求诸侯而则纣:求,获得、得到。则,仿效、效法。​​​​​​​​​

[204] 二文:即周文王和楚文王。​​​​​​​​​

[205] 盗有所在矣:杨伯峻注:“杜注:‘言王亦为盗。’因其窝藏逃亡者。”​​​​​​​​​

[206] 取而臣以往:杨伯峻注:“许其执王宫之逃阍。往,去也。”而,你、你的。​​​​​​​​​

[207] 盗有宠:杜预注:“盗有宠,王自谓,为葬灵王张本。”​​​​​​​​​

[208] 舍:开释,赦免。​​​​​​​​​

[209] 魏榆:杨伯峻注:“杜预注:‘魏榆,晋地。’战国时属赵,《史记·秦纪》,庄襄王三年攻赵榆次,即此魏榆,在今山西榆次市西北。”​​​​​​​​​

[210] 师旷: 字子野,山西洪洞人,春秋时著名乐师。他生而无目,故自称盲臣、瞑臣。为晋大夫,亦称晋野。博学多才,尤精音乐,善弹琴,辨音力极强。以“师旷之聪”闻名于后世。​​​​​​​​​

[211] 凭:依附,附着。​​​​​​​​​

[212] 滥:虚妄不实。孔颖达疏:“民听滥,失实,无言而妄称有言也。”​​​​​​​​​

[213] 抑:连词。但是,然而。表示转折。​​​​​​​​​

[214] 怨讟:亦作“怨黩”,怨恨诽谤。​​​​​​​​​

[215] 崇侈:高大华丽。​​​​​​​​​

[216] 雕:“凋”的古字,力尽貌。​​​​​​​​​

[217] 性:生命,生机。杜预注:“性,命也。民不敢自保其性命。”​​​​​​​​​

[218] 虒祁之宫:据《读史方舆纪要》:“宫在今山西曲沃县西南四十九里,新绛县南六里。”杨伯峻注:“《水经·汾水注》云:汾水西径虒祈宫北,横水有故梁截汾水中,凡有三十柱,柱径五尺,截与水平,盖晋平公之故梁也。物在水,故能持久而不败。’又《浍水注》云:‘又西南过虒祁宫南,其宫也背汾面浍,西则两川之交会也。’则当在今侯马市附近。”​​​​​​​​​

[219] 子野:即师旷,字子野。​​​​​​​​​

[220] 信而有征:真实而有依据。信,诚实不欺。征,证明、证验。​​​​​​​​​

[221] 僭:虚伪,不真实。​​​​​​​​​

[222] 怨咎:埋怨,责备。​​​​​​​​​

[223] 诸侯必叛:杨伯峻注:“十三年《传》云:‘晋成虒祁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

[224] 咎:灾祸,不幸之事。与“休”相对。​​​​​​​​​

[225] 叔弓:即公孙婴齐,姬姓,字叔弓,春秋时期鲁国大夫。​​​​​​​​​

[226] 游吉相郑伯:游吉(?—公元前507年),字太叔,公孙虿之子,春秋时郑国正卿,年少有仪度,支持子产改革,受到重视,公元前522年继子产执政。郑伯,指郑简公(公元前570年—公元前530年),春秋时郑国国君,姬姓,名嘉,郑僖公子,在位期间,任子产为卿,郑赖以存,在位三十六年。​​​​​​​​​

[227] 子大叔:即游吉,字太叔(即大叔),世人尊称其为“子大叔”。​​​​​​​​​

[228] 甚哉其相蒙:甚,过分。蒙,欺瞒、蒙蔽。​​​​​​​​​

[229] 吊:伤痛,凭吊。​​​​​​​​​

[230] 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杨伯峻注:“甘人,据下文,指甘大夫襄。甘在今洛阳市西南,亦见僖二十四年《传》注。阎嘉,晋阎县大夫。阎地未详,据《传》文及定四年《传》“取于有阎之土以共王职”,当距甘不远。”​​​​​​​​​

[231] 晋梁丙、张趯率阴戎伐颍:阴戎,古代少数民族名。西戎之一,即陆浑之戎,因其居住于河南山北,故称。一说陆浑近阴地,故名。颍,古地名,位于河南登封县东、颍水以北,本为春秋时周邑,后属郑。​​​​​​​​​

[232] 王使詹桓伯辞于晋:王,指当时的周景王。詹桓伯,杨伯峻注:“据《路史·国名纪五》,詹桓伯为詹父(见桓十年《传》)后。”辞,责备。​​​​​​​​​

[233] 文、武、成、康之建母弟:杨伯峻注:“建母弟,封母弟以土建国也。虢仲、虢叔为文王母弟;管、蔡、郕、霍、鲁、卫、毛、聃,《史记》以为武王母弟;唐叔,成王母弟。惟康王母弟不见《书》《传》。详孔《疏》。”​​​​​​​​​

[234] 以藩屏周:作周屏障,护卫周朝。藩屏,捍卫。​​​​​​​​​

[235] 亦其废坠是为:杜预注:“为后世废坠,兄弟之国,当救济之也。”孔颖达疏:“亦其虑后世子孙,或有废队王命,望诸侯共救济之,是为此也。”杨伯峻注:“建母弟者,防周室之废坏与堕落耳。”​​​​​​​​​

[236] 先王居梼杌于四裔:梼杌,音桃物,传说为远古的恶人“四凶”之一,或谓即鲧。《左传·文公十八年》:“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檮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四裔,指幽州、崇山、三危、羽山四个边远地区,因在四方边裔,故称,亦指四方边远之地。​​​​​​​​​

[237] 魑魅:“魑”,《左传》原文作“螭”,传说山林中害人的怪物。亦喻各种坏人。杜预注:“螭魅,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杨伯峻注:“螭魅,古人幻想中之怪物能为人害者。”​​​​​​​​​

[238] 允姓之奸,居于瓜州:允姓,古代部族名。杜预注:“允姓,阴戎之祖。”奸,歹徒、恶人。此乃对允姓阴戎的蔑称。瓜州,古地名,即今甘肃敦煌,一说在今秦岭南北两坡。​​​​​​​​​

[239] 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杨伯峻注:“此周王称晋之先君惠公为伯父,亦犹十五年《传》景王称晋先祖唐叔为叔父。当时天子于同姓诸侯,无论其生其死,皆称伯父或叔父。僖十五年晋惠公自秦归,二十二年秦、晋始迁陆浑之戎伊川,非自秦归即迁戎。”​​​​​​​​​

[240] 逼我诸姬:逼,逼迫,威胁。诸姬,众姬姓之国。即周朝(姓姬)的各个同母兄弟建立的国家。​​​​​​​​​

[241] 郊甸:城邑外百里及二百里之内,泛指郊畿。杜预注:“邑外为郊,郊外为甸。”​​​​​​​​​

[242] 后稷封 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难乎:后稷,周的始祖,名弃,曾经被尧举为“农师”,被舜命为后稷,善于种植各种粮食作物,被认为是开始种稷和麦的人。杨伯峻注:“二年《传》‘封殖此树’,封是培土,殖是生长五谷。此言后稷教天下之民稼穑,今为戎狄制为牧地,于我为天子者甚难为也。《吴语》:‘天王既封殖越国。封殖为缔造、创立之意。则此句亦可解为后稷创立天下,而今为戎狄割据,于我甚难为也。”​​​​​​​​​

[243] 在:杨伯峻注:“在犹于也。”​​​​​​​​​

[244] 冠冕:古代帝王、官员所戴的帽子。​​​​​​​​​

[245] 谋主:出谋划策的主要人物。​​​​​​​​​

[246] 裂冠毁冕:比喻背弃王室。​​​​​​​​​

[247] 拔本塞源:比喻背弃根本。​​​​​​​​​

[248] 专:专断,擅自行事。​​​​​​​​​

[249] 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杨伯峻注:“言晋本是保护周室之国,尚心目中无天子,戎狄更视我若不存在也。”何有,用反问的语气表示不怜惜、不爱重等。​​​​​​​​​

[250] 宣子:指韩宣子,即韩起。​​​​​​​​​

[251] 文之伯也,岂能改物:文,指晋文公。伯,通“霸”,称霸、做诸侯的盟主。改物,改变前朝的文物制度。多指改正朔、易服色。杜预注:“言文公虽霸,未能改正朔、易服色。”​​​​​​​​​

[252] 翼戴:辅佐拥戴。​​​​​​​​​

[253] 暴蔑宗周:暴蔑,欺罔蔑视。宗周,指周王室。因周为所封诸侯国之宗主国,故称。​​​​​​​​​

[254] 宣示其侈:宣示,显示、展示。侈,杨伯峻引《说文》:“侈,掩胁也。一曰奢泰也。”段玉裁云:“凡自多以陵人曰侈,此侈之本义也。”​​​​​​​​​

[255] 贰:违背,背叛。​​​​​​​​​

[256] 直:有理,正义。​​​​​​​​​

[257] 使赵成如周:《左传》原文作“王有姻丧,使赵成如周吊”。赵成,春秋时晋国六卿之一,赵武之子,赵简子之父。​​​​​​​​​

[258] 致阎田,反颍俘:《左传》原文作:“且致阎田与襚,反颍俘。”襚,送死者之衣。反颍俘,杨伯峻注:“遗反攻颍时之俘虏。”​​​​​​​​​

[259] 囿:古代帝王畜养禽兽以供观赏的园林。汉以后称苑。​​​​​​​​​

[260] 季平子(?—公元前505年):即季孙意如。春秋时鲁国正卿,姬姓,季氏,谥平,史称“季平子”。季平子辅佐鲁昭公、鲁定公,专鲁国之政,甚至摄行君位将近十年。​​​​​​​​​

[261] 叔孙昭子(?—公元前517年):姬姓,叔孙氏,名婼,一名舍,谥号曰“昭”,史称“叔孙昭子”。春秋时鲁国政治家、外交家,三桓之一、叔孙氏宗主,是尽忠为国的纯臣。叔孙婼主要从事外交,对内和睦诸卿,尽力抵制季氏的扩张,对外为鲁国奔走诸侯各国,以其优异的外交辞令与坚贞不二的政治节操为世人所敬仰。​​​​​​​​​

[262] 经始勿亟,庶人子来:杨伯峻注:“言文王营造灵台,命以‘营造开始不必急于为之’,百姓却踊跃而来,如同儿子。”语出《诗·大雅·灵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朱熹集 传:“文王之台,方其经度营表之际,而庶民已来作之,所以不终日而成也。虽文王心恐烦民,戒令勿亟,而民心乐之,如子趣父事,不召自来也。”经始,开始营建、开始经营。亟,疾速,与“缓慢”相对。庶人,平民、百姓。子来,谓民心归附,如子女趋事父母,不召自来,竭诚效忠。​​​​​​​​​

[263] 剿民:犹劳民。劳扰百姓。​​​​​​​​​

[264] 楚子次于乾溪:楚子,指楚灵王。次,停留。乾溪,地名,春秋时属楚,在今安徽省亳县东南。《公羊传·昭公十三年》:“灵王为无道,作乾溪之台,三年不成。”​​​​​​​​​

[265] 仆析父:春秋时期楚国大夫,楚灵王的侍从。​​​​​​​​​

[266] 右尹子革夕:右尹,为楚国官名,后为复姓。子革,杜预注:“子革,郑丹。”夕,古代指傍晚晋见君王。​​​​​​​​​

[267] 鼎:相传夏禹铸九鼎,历商至周,为传国的重器。后遂以指代国家政权和帝位。​​​​​​​​​

[268] 服事:五服之内所封诸侯定期朝贡,各依服数以事天子。亦泛谓尽臣道。​​​​​​​​​

[269] 唯命是从:同“唯命是听”。只要吩咐便听从。谓绝对服从。​​​​​​​​​

[270] 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杨伯峻注:“据《史记·楚世家》,陆终生子六人,一曰昆吾,六曰季连。季连为芈姓,楚其后也。是昆吾为楚远祖之兄,故曰皇祖伯父。哀十七年《传》云卫侯梦见人登昆吾之观,是昆吾本在卫。《国语·郑语》‘昆吾为夏伯矣。’韦昭注:其后夏衰,昆吾为夏伯,迁于旧许。旧许即许国,今河南许昌市,后迁于叶,又迁于夷,故其地为郑所得,谓之旧许。”皇祖,君主的祖父或远祖。宅,定居居住。​​​​​​​​​

[271] 贪赖:贪图。杨伯峻注:“赖,利也。”​​​​​​​​​

[272] 城:筑城。​​​​​​​​​

[273] 陈、蔡、不羹:陈,春秋诸侯国名,在今河南淮阳及安徽亳州一带。蔡,周时诸侯国名。周武王弟叔度始封于蔡,后因反叛,被流放而死。周成王复封其子蔡仲于此。不羹,春秋楚地,有二:东不羹城在今河南省舞阳县西北,西不羹城在今河南省襄城县东南。​​​​​​​​​

[274] 赋:兵,军队。《论语·公冶长》:“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朱熹集注:“赋,兵也,古者以田赋出兵,故谓兵为赋。”​​​​​​​​​

[275] 专:完全。​​​​​​​​​

[276] 望:指有声望、威望的人或物。​​​​​​​​​

[277] 如响:响, 回声。杜预注:“讥其顺王心如响应声。”​​​​​​​​​

[278] 摩厉以须:亦作“摩厉以需”,亦作“摩砺以须”。磨刀以待。比喻做好准备,待时而动。​​​​​​​​​

[279] 吾刃将斩之矣:杜预注:“以己喻锋刃,欲自摩厉以断王之淫慝。”​​​​​​​​​

[280] 左史倚相趍过:左史,官名,春秋时晋、楚两国设置。《礼记·玉藻》谓左史记动、右史记言。杜预注:“倚相,楚史名。”趍过,快步走过,表示恭敬。“趍”同“趋”。​​​​​​​​​

[281] 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杜预注:“皆古书名。”​​​​​​​​​

[282] 肆:不受拘束,纵恣。​​​​​​​​​

[283] 周行:巡行,绕行。​​​​​​​​​

[284] 车辙马迹:车马行过的痕迹。​​​​​​​​​

[285] 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祭公谋父,周穆王时大臣,周王室卿士,周公之后人,封于祭,故叫祭公,谋父为其名。《史记·周本纪》。祈招,杜预注:“祈父,周司马,世掌甲兵之职,招其名。祭公方谏游行,故指司马官而言。此诗逸。”​​​​​​​​​

[286] 王是以获没于祗宫:获没,得以善终、得以寿终正寝。没,通“殁”。《穆天子传》注引《竹书纪年》:“穆王元年筑祗宫于南郑。”南郑(在今陕西华县北)周畿内邑,周穆王都此,因在镐京南,故称。又因在新郑西,也叫西郑。​​​​​​​​​

[287] 愔愔:和悦安舒貌。​​​​​​​​​

[288] 式昭德音:孔颖达疏:“穆王之时,有祈父官,名招,即是司马官也,职掌兵甲,常从王行。祭公谏王游行,设言以戒司马也。言‘祈招之愔愔’,美其志性,安和愔愔然也。女当用此职掌,以明我王之德音也。”式昭,用以光大。杜预注:“式,用也;昭,明也。”德音,好名声。​​​​​​​​​

[289] 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孔颖达疏:“思使我王之德度,用如玉然,用如金然,使之坚而且重,可宝爱也。”王度,王者的德行器度。​​​​​​​​​

[290] 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杜预注:“言国之用民,当随其力任,如金冶之器,随器而制形,故言形民之力,去其醉饱过盈之心。”形,李富孙《春秋左传异文释》云:“形为型之假借字。谓程量其力之所能为而不过也。”醉饱,谓酒食过度。孔颖达疏:“食充其腹谓之饱,酒卒其量谓之醉。醉饱者,是酒食餍足过度之名也。”​​​​​​​​​

[291] 揖:拱手行礼。​​​​​​​​​

[292] 馈不食,寝不寐:馈,进食于人。寝,睡;卧。寐,睡;入睡。​​​​​​​​​

[293] 自克:自我克制。​​​​​​​​​

[294] 难:本指危难,引申为罹难。楚灵王最终自缢而死。​​​​​​​​​

[295] 志:通“识(志)”。记住;记载。​​​​​​​​​

[296] 克己复礼:约束自我,使言行合乎先王之礼。​​​​​​​​​

[297] 信:果真,确实。杨伯峻注:“信,诚也。” ​​​​​​​​​

[298] 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南蒯以费叛:事在昭公十二年。《左传·昭公十二年传》:“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南蒯惧不克,以费叛如齐。”南蒯,杜预注:“蒯,南遗之子,季世费邑宰。”费,古地名。春秋鲁邑,在今山东省费县西北。​​​​​​​​​

[299] 叔弓围费:事在昭公十三年春。叔弓,姬姓,子叔氏,名婴齐,谥声,鲁文公之孙,故多称公孙婴齐。​​​​​​​​​

[300] 令见费人执之:杨伯峻注:“令叔弓之军见费人则执之。”执,拘捕。​​​​​​​​​

[301] 囚俘:俘虏。​​​​​​​​​

[302] 冶区夫:鲁国大夫。​​​​​​​​​

[303] 寒者衣之,饥者食之:衣,谓给人穿上衣服。食,拿东西给人吃。​​​​​​​​​

[304] 令主:贤德的君主。​​​​​​​​​

[305] 共其乏困:共,通“供”。供给;供应。乏困,缺乏、不足。​​​​​​​​​

[306] 谁与居邑:杨伯峻注:“谁与南氏居于围城之中。”​​​​​​​​​

[307] 惮:畏难,畏惧。​​​​​​​​​

[308] 惧:恐吓;威胁。​​​​​​​​​

[309] 疾而叛,为之聚也:杨伯峻注:“若季氏执费人为囚俘,费民将憎恨季氏而叛,是为南氏聚民也。”疾,厌恶、憎恨。​​​​​​​​​

[310] 诸侯皆然:然,代词,如此、这样。杨伯峻注:“谓诸侯皆虐民。”​​​​​​​​​

[311] 荀吴(?—公元前519年):姬姓,中行氏,名吴。因中行氏出自荀氏,故亦称荀吴,中行将军荀偃之子,是中行氏四世祖。春秋后期晋国名将,率军多与戎狄部落作战,扫平晋国周边的游牧部落。周灵王十八年春,荀偃病卒,范丐、荀吴迎丧以归,晋侯使范丐为中军元帅,以荀吴为中军副将。公 元前519年卒,谥穆,称穆伯吴或中行穆子。​​​​​​​​​

[312] 鲜虞:古族名,春秋时白狄的一支,常受晋国的侵犯。分布在今河北境内,以正定为中心。春秋末年建立中山国。​​​​​​​​​

[313] 鼓:古国名。春秋时鼓国,在今河北省晋县以西,为白狄的一支。杜预注:“鼓,白狄之别,巨鹿下曲阳县有鼓聚。”​​​​​​​​​

[314] 穆子:即荀吴。​​​​​​​​​

[315] 师徒不勤:师徒,士卒。亦借指军队。不勤,不劳苦。​​​​​​​​​

[316] 好恶不愆:好恶,喜好与嫌恶。不愆,无过错、无过失。杨伯峻注:“愆,过也。好其所当好,恶其所当恶,是谓不愆。”​​​​​​​​​

[317] 民知所适:适,归向;归从。杜预注:“适,归也。”孔颖达疏:“言皆知归于善也。”​​​​​​​​​

[318] 不济:不成功。​​​​​​​​​

[319] 赏所甚恶:杨伯峻注:“此谓或以吾城叛,固己之所恶;人以城叛,亦当为己之所恶而不当赏。”​​​​​​​​​

[320] 庇:保护、保佑。​​​​​​​​​

[321] 迩:接近。​​​​​​​​​

[322] 滋:愈益,更加。​​​​​​​​​

[323] 缮守备:缮,音善,修补,修葺。守备,用于防御的设施、器物。​​​​​​​​​

[324] 食色:未挨饿的气色。​​​​​​​​​

[325] 军吏:泛指军中的将帅官佐。​​​​​​​​​

[326] 勤民而顿兵:勤民,劳苦百姓。顿兵,损坏兵器。谓打仗而有损失。顿,通“钝”。​​​​​​​​​

[327] 贾怠:谓招致百姓怠惰。​​​​​​​​​

[328] 完旧:完,保存,保全。旧,原来、本来。杨伯峻注:“旧指不怠、勤慎。”​​​​​​​​​

[329] 无卒:杨伯峻注:“无卒谓事无好结果。”​​​​​​​​​

[330] 率义不爽:率义,行义。不爽,不差、没有差错。​​​​​​​​​

[331] 民知义所:杜预注:“知义所在也。荀吴必其能获,故因以示义。”​​​​​​​​​

[332] 死命:效死,献身。​​​​​​​​​

[333] 火:星名,指大火,即心宿二(心宿,二十八宿之一。苍龙七宿的第五宿,有星三颗。其主星亦称商星、鹑火、大火、大辰)。​​​​​​​​​

[334] 梓慎:鲁大夫。​​​​​​​​​

[335] 七日其火作乎:杜预注:“从丙子至壬午七日。壬午,水火合之日,故知当火作。”火,火灾。作,兴起、发生。​​​​​​​​​

[336] 宋、卫、陈、郑:宋,周代诸侯国名,子姓。周武王灭商后,封商王纣子武庚于商旧都(今河南商丘)。成王时,武庚叛乱,被杀,又以其地封与纣的庶兄微子启,号宋公,为宋国。战国初年曾迁都彭城(今 江苏徐州)。公元前286年宋为齐所灭。辖地在今河南东部及山东、江苏、安徽之间。卫,古国名。公元前11世纪,周公封周武王弟康叔于卫,先后建都于朝歌(今河南淇县)、楚丘(今河南滑县)、帝丘(今河南濮阳)和野王(今河南沁阳)等地。公元前209年,卫为秦所灭。陈,春秋诸侯国名,在今河南淮阳及安徽亳州一带。郑,春秋国名,姬姓,本周西都畿内地,周宣王封弟友于此,在今陕西华县西北。平王东迁,郑徙于潧洧之上,是为新郑,即今河南省新郑县。战国时郑为韩所灭。​​​​​​​​​

[337] 裨灶:春秋时期郑国大夫,精通象纬学。​​​​​​​​​

[338] 不用吾言,郑又将火:杜预注:“前年(去年)裨灶欲用瓘斝禳火,子产不听,今复请用之。”瓘,瑞玉,常作祭祀、朝聘之用。斝,古代青铜制贮酒器,有把手、两柱、三足、圆口,上有纹饰,供盛酒与温酒用,盛行于殷代和西周初期,后借指酒杯、茶杯。​​​​​​​​​

[339] 有:通“又”。复;更加。​​​​​​​​​

[340] 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杨伯峻注:“自然之理幽远,人世之理切近,两不相关,如何由天道而知人道。”天道,指自然界变化规律,亦指天理。​​​​​​​​​

[341] 是:代词,此,指裨灶。​​​​​​​​​

[342] 岂不或信:杜预注:“多言者,或时有中也。”杨伯峻注:“亦有偶尔言中者。”​​​​​​​​​

[343] 楚子之在蔡也:楚子,指楚平王(?—公元前516年),春秋时期楚国国君,芈姓,熊氏,名弃疾,一名居,楚共王之第五子。楚灵王时,弃疾为蔡公。杜预注:“盖为大夫时往聘蔡。”​​​​​​​​​

[344] 太子建(?—前522年):春秋末楚平王之子,名建,字子木。与前文楚令尹子木同名。楚令尹子木事见《左传·昭公元年》。​​​​​​​​​

[345] 伍奢为之师:伍奢(?—公元前522年),楚国乾溪(今属安徽利辛)人,春秋后期楚国大夫,楚平王时为太子太傅,伍子胥之父。由于费无极对太子的陷害,牵连伍奢被捕,后与其子伍尚一同被害。师,官名,太子的属官。​​​​​​​​​

[346] 费无极为少师:费无极,春秋末年楚国佞臣,又作费无忌,官拜太子少师。为讨好平王,费无极劝其娶太子之未婚妻秦女,后又挑拨平王和太子间的关系,遂使太子建逃亡至宋,伍奢被杀。后被令尹囊瓦所杀并灭其族。少师,古代官名,即太子少师。​​​​​​​​​

[347] 谮:音怎(去声),谗毁,诬陷。​​​​​​​​​

[348] 室:娶妻,成家。​​​​​​​​​

[349] 聘于秦:聘,聘娶正妻。《礼记·内则》:“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楚平王二年(公元前527年),平王为太子建聘下秦景公之女、秦哀公的长妹孟嬴作妻子。​​​​​​​​​

[350] 逆:迎;迎候。此指迎娶。​​​​​​​​​

[351] 楚子为舟师以伐濮:舟师,水军。濮,我国古族名,最早见于《尚书·牧誓》,为商周时八个少数民族之一,分布在江汉之南或楚国西南,曾参加周武王伐纣会盟。周匡王二年(公元前611年),与麇人伐楚。周景王二十二年(公元前523年),楚为舟师以伐濮。​​​​​​​​​

[352] 迩于诸夏:迩,近、接近。诸 夏,指周代分封的中原各个诸侯国,泛指中原地区。​​​​​​​​​

[353] 僻陋:谓地处僻远,风俗粗野。​​​​​​​​​

[354] 若大城城父而置太子:城,筑城。城父,杨伯峻注:“春秋同名异地者多,城父亦有二。昭九年《传》之城父,本陈国夷邑,汉于此置城父县。此城父则本属楚之邑,在今河南宝丰县东四十里,汉以避同名故,改名父城县,今名曰父城保。”置,放置、安置。​​​​​​​​​

[355] 北方、南方:北方,北部地区,在我国多指黄河流域及其以北地区。南方,泛指南部地区,指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

[356] 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洧(音尾)渊,古潭名,在今河南省新郑县东。杨伯峻注:“洧水源出河南登封县东北阳城山,流经密县,过新郑县南,为洧渊。顾栋高《大事表·七之二》云:‘洧水在郑城南,知时门是城南门也。《水经注·洧水》云:洧水又东为洧渊水,《春秋传》曰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即此潭也。”​​​​​​​​​

[357] 荣:《左传》原文作“禜”,古代禳灾之祭。为禳风雨、雪霜、水旱、疠疫而祭日月星辰、山川之神。​​​​​​​​​

[358] 觌:音迪,见;相见。​​​​​​​​​

[359] 禳:音瓤,祭名,古代除邪消灾的祭祀。​​​​​​​​​

[360] 则彼其室也:杨伯峻注引顾炎武《补正》云:“言渊固龙之室也,岂能禳而去之?”​​​​​​​​​

[361] 方城:春秋时楚北的长城。由今之河南省方城县,循伏牛山,北至今邓县。为古九塞之一。​​​​​​​​​

[362] 交辅:在左右辅助。​​​​​​​​​

[363] 集:成就,完成。​​​​​​​​​

[364] 一过多矣:杜预注:“一过,纳建妻。”《说文》:“多,重也。”此谓楚王纳太子建妻,过错已很严重。​​​​​​​​​

[365] 城父司马奋扬:杨伯峻注引顾栋高《大事表·十》云:“《周礼·夏官》有都司马,郑云:‘都,王子弟所封及三公采地也;司马主其军赋。’ 则此城父司马即《周礼》都司马之职也。”《通志·氏族略四》云:“奋氏,高辛氏才子八元伯奋之后。楚有奋扬。”​​​​​​​​​

[366] 未至而使遣之:杜预注:“知太子冤,故遣令去。”​​​​​​​​​

[367] 走:逃奔。​​​​​​​​​

[368] 城父人:杨伯峻注引服虔云:“城父人,城府大夫也。”​​​​​​​​​

[369] 不佞:谦辞,犹言不才。​​​​​​​​​

[370] 贰:违背,背叛。​​​​​​​​​

[371] 奉初以还:杜预注:“奉初命以周旋。”周旋,照顾、周济。​​​​​​​​​

[372] 后命:谓杀太子建。​​​​​​​​​

[373] 既而:时间副词,犹不久。​​​​​​​​​

[374] 无及:来不及。​​​​​​​​​

[375] 再奸:杜预注:“奸,犯也。”再奸,犹二次违命。​​​​​​​​​

[376] 从政如他日:从政,参与政事、处理政事。他日,以往、昔日。​​​​​​​​​

[377] 才:有才能。​​​​​​​​​

[378] 忧:忧患,祸患。此作动词,指成为忧患。​​​​​​​​​

[379] 盍:副词,表示反诘。犹何不。​​​​​​​​​

[380] 棠君尚谓其弟员:棠君,棠邑的封君。棠,春秋楚地名。《左传·襄公十四年》:“秋,楚子为庸浦之役故,子囊师于棠,以伐吴。”杨伯峻注:“棠,今江苏六合县稍西而北二十五里。”尚,伍尚,伍子胥之兄,伍奢长子。员,即伍子胥(?—公元前484年),名员,字子胥,春秋末期吴国大夫、军事家、谋略家,春秋楚国(今湖北襄阳,又说湖北监利)人,伍奢之子,伍尚之弟。​​​​​​​​​

[381] 吾智不逮:杨伯峻注:“自以为才智不及其弟。”不逮,比不上、不及。​​​​​​​​​

[382] 报:杨伯峻注:“谓报杀父之仇。”​​​​​​​​​

[383] 亲戚:王念孙谓:“亲戚谓其父也。”​​​​​​​​​

[384] 父不可弃:杜预注:“俱去为弃父也。”​​​​​​​​​

[385] 名不可废:杜预注:“俱死为废名。”​​​​​​​​​

[386] 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旰食,晚食,指事务繁忙不能按时吃饭。杨伯峻注:“谓楚之君臣将有吴国来攻之忧患,不得早食。”​​​​​​​​​

[387] 州于:杜预注:“州于,吴子僚。”杨伯峻注:“吴越之君无谥有号,吴子乘即寿梦,诸樊即遏,光即阖庐。《史记·吴世家》以僚为夷末子,然据《公羊传》襄二十九年《传》,则以僚(州于)为寿梦庶长子。”​​​​​​​​​

[388] 齐侯疥:齐侯,指齐景公(?—公元前490年),姜姓,名杵臼,春秋后期齐国国君,齐灵公之子,齐庄公之弟,公元前547年至公元前490年在位。疥,通“痎”,隔日疟。孔颖达疏:“疥当为痎,痎是小疟,痁是大疟。”​​​​​​​​​

[389] 痁:音山,疟病。杜预注:“痁,疟疾。”孔颖达疏引《说文》:“痁,有热疟。”​​​​​​​​​

[390] 期而不瘳:期,时间周而复始,分别指一周年、一个月或一整天。杨 伯峻注:“期同朞,一年也。”不瘳(音抽),疾病不愈。​​​​​​​​​

[391] 多在:杜预注:“多在齐。”​​​​​​​​​

[392] 梁丘据与裔款:梁丘据,春秋时齐国大夫,很受齐景公的信任。裔款,生平不详,见于《晏子》与《外篇》。杜预注:“二子,齐嬖大夫。”​​​​​​​​​

[393] 丰:厚,丰厚。​​​​​​​​​

[394] 疾病:病重。​​​​​​​​​

[395] 史:祝官(古代掌管祭祀祝祷等事宜之官)、史官的合称。​​​​​​​​​

[396] 祝固史嚚:名叫固的祝官和名叫嚣的史官。​​​​​​​​​

[397] 日宋之盟:杜预注:“日,往日也。宋盟在襄二十七年。”​​​​​​​​​

[398] 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屈建,见前《昭公元年》注释。范会,即士会(约公元前660年—公元前583年),即范武子(随武子),春秋时期晋国大夫,祁姓,士氏,名会,字季。因封于随,称随会;又封于范,故称范会;以大宗本家氏号,又为士会。士会因迎公子雍之事流亡秦国,河曲之战中为秦国献计,成功抵御晋军,后被赵盾用计迎回晋国。邲之战中看到晋军内部不和,主张班师。荀林父死,升任执政,专务教化,使晋国之盗皆逃于秦。郄克使齐受辱,请求伐齐不得,士会担心晋国发生内乱,告老让郄克为执政。二十年后,晋悼公犹修“范武子之法”,百年之后,赵武、叔向等犹追思士会,欲从之游。赵武,见前《昭公元年》注释。​​​​​​​​​

[399] 夫子:古代对男子的敬称。​​​​​​​​​

[400] 家事:古代指大夫家族内部的事务,后渐渐用以泛指家庭事务。​​​​​​​​​

[401] 竭情:尽心。​​​​​​​​​

[402] 陈信不愧:陈,上言、陈述。信,诚实不欺。不愧,不感到羞愧。​​​​​​​​​

[403] 无猜:没有疑虑,不避嫌疑。​​​​​​​​​

[404] 其祝史不祈:杜预注:“家无猜疑之事,故祝、史无求于鬼神。”​​​​​​​​​

[405] 建以语康王:建,指屈建。康王,指楚康王(?—公元前545年),芈姓,熊氏,名昭,楚共王之子,公元前559年至公元前545年在位。​​​​​​​​​

[406] 神人:谓神和人。​​​​​​​​​

[407] 光辅五君:光辅,多方面辅佐。五君,杜预注:“五君,文、襄、灵、成、景也。”​​​​​​​​​

[408] 寡人:古代君主的谦称。《礼记·曲礼下》:“诸侯见天子,曰‘臣某侯某’。其与民言,自称曰‘寡人’。”孔颖达疏:“寡人者,言己是寡德之人。”​​​​​​​​​

[409] 外内不废:杨伯峻注:“外指国事,内指宫中。不废,无废事也。”​​​​​​​​​

[410] 违事:指违背礼仪的事。杨伯峻注:“违事,违礼之事。”​​​​​​​​​

[411] 荐信:进陈实情。杜预注:“君有功德,祝史陈说之,无所愧。”杨伯峻注:“荐信犹言陈其实情。荐,进也,此谓进言。”​​​​​​​​​

[412] 无愧心矣:杜预注:“君有功德,祝史陈说之无所愧。”​​​​​​​​​

[413] 用飨:用,连词,因而、因此。飨,通“享”。神鬼享 用祭品。​​​​​​​​​

[414] 与:在其中。杜预注:“与受国福。”​​​​​​​​​

[415] 蕃祉老寿:蕃祉,多福。老寿,高寿。​​​​​​​​​

[416] 信君:诚实的国君。​​​​​​​​​

[417] 怨疾:不满,憎恨。​​​​​​​​​

[418] 动作辟违:动作,行为举动。辟违,邪僻背理。​​​​​​​​​

[419] 斩刈民力:斩刈,断绝、灭绝。民力,民众的人力、物力、财力。​​​​​​​​​

[420] 暴虐淫纵:暴虐,凶狠残酷。淫纵,邪恶放纵。​​​​​​​​​

[421] 肆行非度:孔颖达疏:“恣意行非法度之事也。”肆行,谓恣意妄为。非度,违反法度。​​​​​​​​​

[422] 谤讟:怨恨毁谤。​​​​​​​​​

[423] 悛:悔改,停止。​​​​​​​​​

[424] 是言罪也:杜预注:“以实白神,是为言君之罪。”​​​​​​​​​

[425] 盖失数美,是矫诬也:杨伯峻注引孔颖达疏云:“掩盖愆失,妄数美善,是矫诈诬罔也。”盖,遮盖,覆盖。矫诬,谓假借名义以行诬罔;虚妄。​​​​​​​​​

[426] 虚以求媚:杜预注:“作虚辞以求媚于神。”媚,逢迎取悦。​​​​​​​​​

[427] 夭昏孤疾:夭昏,夭折、早死。孤疾,孤儿和残疾者。​​​​​​​​​

[428] 衡鹿守之:衡鹿,亦作“衡麓”。官名,守护山林之官。孔颖达疏:“《周礼》司徒之属,有林衡之官,掌巡林麓之禁……此置衡鹿之官,守山林之木,是其宜也。”守,看管、管理。​​​​​​​​​

[429] 萑蒲:两种芦类植物。萑,音桓,杨伯峻注:“《诗·豳风·七月》‘八月雈蒲’,萑蒲即芦苇之类,可以作葺屋、制帘、编席之用。”​​​​​​​​​

[430] 舟鲛:古代掌管薮泽的官。​​​​​​​​​

[431] 薮之薪蒸:薮,犹草野。薪蒸,薪柴。​​​​​​​​​

[432] 虞候:古官名,守望山泽之官。孔颖达疏:“水希曰薮,则薮是少水之泽,立官使之候望,故以虞候为名也。”​​​​​​​​​

[433] 盐蜃:盐,食盐的通称。蜃,大蛤。​​​​​​​​​

[434] 祈望:官名。春秋时齐置,掌鱼盐之利。孔颖达疏:“海是水之大神,有时祈望祭之,因以祈望为主海之官也。”以上数句,按杜预注:“衡鹿、舟鲛、虞候、祈望,皆官名也。言公专守山泽之利,不与民共。”​​​​​​​​​

[435] 布常无艺:杜预注:“艺,法制也。言布政无法制。”杨伯峻注:“布谓公布,常指政令。艺,准则。言所布政令毫无准则。”​​​​​​​​​

[436] 征敛无度:征敛,犹征收。无度,不加节制。​​​​​​​​​

[437] 淫乐不违:淫乐,荒淫嬉乐。违,离开、离别。​​​​​​​​​

[438] 肆夺:肆,不受拘束、纵恣。夺,强取。​​​​​​​​​

[439] 僭令于鄙:杜预注:“诈为教令于边鄙也。”僭,亦作“僣”,超越、冒用。鄙,边邑、边境。​​​​​​​​​

[440] 夫妇皆诅:夫妇,犹言匹夫匹妇,指平民男女。诅,诅咒,咒骂。​​​​​​​​​

[441] 祝:祝祷。​​​​​​​​​

[442] 聊摄:杨伯峻注:“杜注:‘聊、摄,齐西界也。’聊,在今山东聊城县西北。‘摄’亦作‘聂’,僖元年《经》‘次于聂北救邢’是也,当在今聊城县境内。”​​​​​​​​​

[443] 姑尤:杨伯峻注:“杜注:‘姑、尤,其东 界也。’姑即今大姑河,源出山东招远县会仙山,南流经莱阳县西南。尤,即小姑河,源出掖县北马鞍山,南流注入大姑,合流南经平度县为沽河,至胶县与胶莱河合流入海。”​​​​​​​​​

[444] 亿兆:极言其数之多。《礼记·内则》孔颖达疏云:“亿之数有大小二法,其小数以十为等,十万为亿,十亿为兆;其大数以万为等,万万为亿,万亿为兆。”​​​​​​​​​

[445] 毁关去禁:杨伯峻注:“山泽之利与民共。”关,征税的关卡。《左传·昭公二十年》:“偪介之关,暴征其私。”杜预注:“又为近关所征税枉暴,夺其私物。”禁,含有禁戒性的规条及法令。​​​​​​​​​

[446] 薄敛己责:薄敛,减轻赋税。己责,《左传》原文作“已责”,杨伯峻注:“杜注:‘除逋责。’责同债。”实即豁免积欠租债。​​​​​​​​​

[447] 田:狩猎。​​​​​​​​​

[448] 遄台:位于今山东淄博市临淄区中部齐都镇小王庄南,亦名“歇马台”“戏马台”。​​​​​​​​​

[449] 子犹驰而造焉:杜预注:“子犹,梁丘据。”驰,车马疾行,泛指疾走、奔驰。造,到、去。​​​​​​​​​

[450] 羹:用肉类或菜蔬等制成的带浓汁的食物。《诗·商颂·烈祖》:“亦有和羹。”孔颖达疏:“羹者,五味调和。”​​​​​​​​​

[451] 酰醢盐梅:酰,音西,醋。醢,音海,肉酱。盐梅,盐和梅子。盐味咸,梅味酸,均为调味所需。《书·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孔安国传:“盐咸梅醋,羹须咸醋以和之。”​​​​​​​​​

[452] 宰夫:古代掌管膳食的小吏、厨师。​​​​​​​​​

[453] 齐:后作“剂”。调剂,调和。​​​​​​​​​

[454] 济其不及:杨伯峻注:“不及谓酸咸不足,则加梅盐。济,增益之义。”济,调剂、补益。​​​​​​​​​

[455] 以泄其过:杜预注:“泄,减也。”杨伯峻注:“过谓太酸太咸,则加水以减之。”​​​​​​​​​

[456] 否:不可。​​​​​​​​​

[457] 臣献其否,以成其可:杨伯峻注:“献谓指出并纠正之,使去其不可,而得纯可。”​​​​​​​​​

[458] 奸:干犯,扰乱。《左传》原文作“干”。杨伯峻注:“干,干犯。此可有两解,一义政令本身不违礼制,一义民人不致违反政令。”​​​​​​​​​

[459] 若琴瑟之专壹:杨伯峻注:“《礼记·乐记》孔《疏》云:‘言琴瑟专一,唯有一声,不得成乐。’”专壹,亦作“专一”,同一、齐一。​​​​​​​​​

[460] 会于黄父:昭公二十五年《经》云:“夏,叔诣会晋赵鞅、宋乐 大心、卫北宫喜、郑游吉、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黄父。”《传》云:“夏,会于黄父,谋王室也。”黄父,古地名,又名黑壤,春秋晋地,在今山西沁水县西北。杨伯峻注:“其地即今山西省翼城县东北六十五里之乌岭,接沁水县界。”​​​​​​​​​

[461] 郑子太叔见赵简子:子太叔,注释见《昭公八年》。赵简子,即赵鞅(?—公元前475年),嬴姓,赵氏,原名鞅,后名志父,谥号简。春秋后期晋国卿大夫,六卿之一,晋定公时执政晋国十七年之久。​​​​​​​​​

[462] 揖让周旋:揖让,宾主相见的礼仪。周旋,古代行礼时进退揖让的动作。​​​​​​​​​

[463] 仪:仪式,礼节。​​​​​​​​​

[464] 大夫子产:先大夫,已故的大夫。子产,注释见《昭公四年》。​​​​​​​​​

[465] 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杜预注:“经者,道之常也;义者,利之宜也;行者,人所履行。”​​​​​​​​​

[466] 则:仿效,效法。​​​​​​​​​

[467] 天之明:杜预注:“日月星辰,天之明也。”​​​​​​​​​

[468] 地之性:杜预注:“高下、刚柔,地之性也。”​​​​​​​​​

[469] 六气:自然气候变化的六种现象,指阴、阳、风、雨、晦、明。《左传·昭公元年》:“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

[470] 五行:水、火、木、金、土。我国古代称构成各种物质的五种元素,古人常以此说明宇宙万物的起源和变化。《孔子家语·五帝》:“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471] 五味:指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

[472] 发为五色:发,显现、显露。杜预注:“发,见也。”五色,青、赤、白、黑、黄五种颜色,古代以此五者为正色。​​​​​​​​​

[473] 章为五声:章,显示、表明。五声,指宫、商、角、徵、羽五音。​​​​​​​​​

[474] 淫则昏乱,民失其性:杜预注:“滋味声色过则伤性也。”淫,过度、无节制。​​​​​​​​​

[475] 为礼以奉之:杜预注:“制礼以奉其性。”奉,犹保全。​​​​​​​​​

[476] 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杜预注:“此六者,皆禀阴阳、风雨、晦明之气。”​​​​​​​​​

[477] 审则宜类,以制六志:杜预注:“为礼以制好恶喜怒哀乐六志,使不过节。”孔颖达疏:“民有六志,其志无限。是故人君为政,审法时之所宜,事之所类,以至民之六志,使之不过节也。下云‘审行信令’,谓人君行之,知此‘审则宜类’,亦是人君则之。审者,言其谨慎之意也。此六志,《礼记》谓之六情。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所从言之异耳。”​​​​​​​​​

[478] 哀乐不失:哀乐,悲哀与快乐。不失,不偏离、不失误。​​​​​​​​​

[479] 协:符合,相同。​​​​​​​​​

[480] 纪:纲领,法度。​​​​​​​​​

[481] 经纬:织物的纵线和横线。比喻条理、秩序。杜预注:“经纬,错居以相成也。”孔颖 达疏:“言礼之于天地,犹织之有经纬,得经纬相错乃成文,如天地得礼始成就。”​​​​​​​​​

[482] 尚:尊崇,重视。杨伯峻注:“尚之犹言以之为第一等事。”​​​​​​​​​

[483] 自曲直以赴礼:杨伯峻注:“曲直赴礼,谓人有委屈其情以赴礼者,亦有本其情性以赴礼者。”杜预注:“曲直以弼其性。”《春秋左传正义》曰:“性曲者,以礼直之;性直者,以礼曲之。故云曲直以弼其性也。”​​​​​​​​​

[484] 守:奉行,遵守。​​​​​​​​​

[485] 齐有彗星:杜预注:“出齐之分野。”彗星,绕太阳运行的一种星体,后曳长尾,呈云雾状,俗称扫帚星。旧谓彗星主除旧布新,其出现又为重大灾难的预兆。​​​​​​​​​

[486] 禳:祭名,古代除邪消灾的祭祀。杨伯峻注:“以彗星有灾祸,欲禳祭以消灾也。”​​​​​​​​​

[487] 只取诬焉:只,但。诬,欺骗。​​​​​​​​​

[488] 天道不谄:天道,犹天理、天意。谄,《左传》原文作“謟”,可疑、疑惑。杨伯峻注:“盖言天命不可疑。”​​​​​​​​​

[489] 不贰:没有差错。贰,通“忒”。​​​​​​​​​

[490] 天之有彗,以除秽也:杨伯峻注:“彗即今之扫帚。彗之形亦略似扫帚。世之扫帚以除秽物,晏子以为天亦如此。”彗,扫帚。​​​​​​​​​

[491] 秽德:秽恶之行,淫乱的行为。​​​​​​​​​

[492] 禳之何损:杨伯峻注:“谓于其秽德无减损也。”​​​​​​​​​

[493] 诗曰六句:出自《诗·大雅·大明》。​​​​​​​​​

[494] 小心翼翼:恭敬谨慎。郑玄笺:“小心翼翼,恭慎貌。”​​​​​​​​​

[495] 昭事上帝:昭事,勤勉地服事。昭,通“劭”。上帝,天帝。高亨云:“昭,借为劭。《说文》:‘劭,勉也。’此句言文王勤勉侍奉上帝。”​​​​​​​​​

[496] 聿怀多福:杨伯峻注:“聿,语首助词,无义。怀,思也。怀多福即《大雅·假乐》‘干禄百福’之意,以德受福。”​​​​​​​​​

[497] 厥德不回,以受方国:杜预注:“言文王德不违天人,故四方之国归往之。”厥,代词,其,起指示作用。回,违也。方国,四方诸侯之国、四邻之国。​​​​​​​​​

[498] 违德:违反道德。​​​​​​​​​

[499] 诗曰四句:杜预注:“《逸诗》也。言追监夏、商之亡,皆以乱故。”杨伯峻注:“监即《大雅·荡》‘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之‘鉴’,以夏、商之乱亡为镜鉴。”夏后,即夏后氏,指禹受舜禅而建立的夏王朝,亦称“夏氏”“夏后”。流亡,因在本乡、本国不能存身而逃亡流落在外。​​​​​​​​​

[500] 回乱:邪乱。 ​​​​​​​​​

[501] 路寝:古代天子、诸侯的正厅。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十: “古所谓路寝,犹今言正厅也。”​​​​​​​​​

[502] 公叹曰一句:杜预注:“景公自知德不能久有国,故叹也。”杨伯峻注:“言其死后谁有此也。”​​​​​​​​​

[503] 陈氏:齐国陈氏。陈氏出于陈厉公之子陈完。陈完,妫姓,陈氏。其先虞舜之苗裔封于陈,遂以国为氏。公元前707年陈国发生宫廷内乱,陈氏公被杀,太子完避祸奔齐,齐桓公使为工正。陈与田古音相近,故古书往往作田。传五世至田桓子,“事齐庄公,甚有宠”,田氏始大。田桓子之孙田厘子乞,事齐景公。他以小斗收赋税而用大斗供给粮食给百姓,于是“田氏得齐众心,宗族益强,民思田氏”。齐景公薨,齐国的卿国氏、高氏立晏孺子为君,结果田厘子连同鲍氏杀高昭子、逐国惠子,立阳生为齐君(齐悼公),弑晏孺子,“田乞为相,专齐政”。此后四传至田和,相齐宣公。“宣公卒,子康公贷立”,“贷立十四年,淫于酒妇人,不听政。太公(田和)乃迁康公于海上”,不久,田和通过魏文侯,使周天子承认自己为诸侯,“田和立为齐侯,列于周室”,田氏代齐,成为大国,都临淄。​​​​​​​​​

[504] 厚敛:重敛财物。亦指征收重税。​​​​​​​​​

[505] 诗曰二句:出自《诗·小雅·车舝》。郑玄笺:“虽无其德,我与女用是歌舞相乐,喜之至也。”杜预注:“义取虽无大德,要有喜悦之心,欲歌舞之。式,用也。”​​​​​​​​​

[506] 歌舞:谓且歌且舞予以颂扬。​​​​​​​​​

[507] 而:连词,表假设,犹如果。​​​​​​​​​

[508] 已:杨伯峻注:“已,止也。谓陈氏不代齐君。”​​​​​​​​​

[509] 不收公利:杜预注:“不作福。”公利,公共的利益。孔颖达疏:“是言作福,作威君之利也,大夫不得聚收公利,自作福也。陈氏作福以招国人之心,施民作福,是收公利也。”​​​​​​​​​

[510] 为国:治国。​​​​​​​​​

[511] 与天地并:杜预注:“有天地则礼义兴。”并,平列。​​​​​​​​​

[512] 姑慈妇听:姑,丈夫的母亲,即婆婆。妇,儿媳。听,听从、接受。​​​​​​​​​

[513] 箴:规谏。杜预注:“箴,谏也。”​​​​​​​​​

[514] 从:杜预注:“从,不自专也。”​​​​​​​​​

[515] 婉:亦作“倇”。顺从,温顺。杜预注:“婉,顺也。”​​​​​​​​​

[516] 善物:犹善事、好事。​​​​​​​​​

[517] 楚左尹郄宛直而和:杜预注:“以直事君,以和接类。”左尹,楚国官名,位次于令尹,为楚国之卿。郄宛,伯州犁(楚康王之太宰)之子。​​​​​​​​​

[518] 鄢将师为右领:鄢将师,与费无极同党,生平不详。右领,杜预注:“右领,官名。”​​​​​​​​​

[519] 与费无极比而恶之:费无极,春秋末年楚国佞臣,又作费无忌。比,勾结。恶之,杜预注:“恶郄宛。”​​​​​​​​​

[520] 子常:即囊瓦,春秋时楚国大夫,字子常。楚平王时升任令尹。​​​​​​​​​

[521] 子恶:杜预注:“子恶,郄宛。”​​​​​​​​​

[522] 子氏:杨伯峻注:“子氏,《吕氏春秋·慎行》作‘子之家’,乃用《传》而易以当时语。《吴越春秋·阖闾内传》谓无忌(即无极)谮郄宛于平王,自应以《传》为信。”​​​​​​​​​

[523] 已甚:过甚,太过。​​​​​​​​​

[524] 酬:报答。​​​​​​​​​

[525] 甲兵:铠甲和兵械。​​​​​​​​​

[526] 五甲五兵:杨伯峻注:“五领甲,五种兵器。”​​​​​​​​​

[527] 置:放置,安置。​​​​​​​​​

[528] 飨日:宴请之日。​​​​​​​​​

[529] 帷诸门左:杜预注:“张帷陈兵甲其中。”杨伯峻注:“以布为帷,帷五甲五兵。”帷,以布帛制作的环绕四周的遮蔽物。​​​​​​​​​

[530] 爇:烧,焚烧。​​​​​​​​​

[531] 令尹炮之:杨伯峻注:“此句有二解,孔《疏》引服虔云:‘民不肯爇也,鄢将师称令尹使女燔炮之。燔、炮、爇,皆是烧也。’然‘令尹炮之’四字为句,上文无所承,于文法不得如服解。俞樾云:‘尹即里 尹,国人既不肯爇,鄢将师乃令闾胥里宰之属举火燃之。’详《茶香室经说》”炮,焚烧。​​​​​​​​​

[532] 族党:聚居的同族亲属。​​​​​​​​​

[533] 杀阳令终与晋陈:杜预注:“令终,阳丐子。晋陈,楚大夫,皆郄氏之党。”阳丐,芈姓,阳氏,名丐,字子瑕,楚穆王曾孙,春秋末楚国令尹。​​​​​​​​​

[534] 国言:国人的谤言。​​​​​​​​​

[535] 进胙者:胙,祭祀用的酒肉。杜预注:“进胙,国中祭祀也。”杨伯峻注:“凡诸侯祭祀,祭后,必致祭肉于有关卿大夫,《孟子·告子下》所谓‘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者也。此进胙者盖即分致诸人之膰肉者。”​​​​​​​​​

[536] 沈尹戌(?—公元前506年):春秋末楚左司马。芈姓,名戌(一作戍),原为沈(今河南沈丘东南)尹,称沈氏,别出楚宗,楚庄王曾孙。楚昭王元年(公元前515年),曾就令尹子常纵容费无极、鄢将师杀害郄氏等三族引起国人不满一事,严正告诫子常要加以处理。​​​​​​​​​

[537] 左尹与中厩尹:杜预注:“左尹,郄宛也;中厩尹,阳令终。”​​​​​​​​​

[538] 谤讟:怨恨毁谤。​​​​​​​​​

[539] 弗图:杨伯峻注:“不图谋补救之策。”​​​​​​​​​

[540] 不亦异乎:杨伯峻注:“异,怪也。言可怪也。”​​​​​​​​​

[541] 谗人:进谗言之人。​​​​​​​​​

[542] 去朝吴:《左传·昭公十五年》云:“楚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也,欲去之。……夏,蔡人逐朝吴,朝吴出奔郑。”朝吴,即蔡朝吴,蔡国故太师子朝的孙子、大夫声子的儿子。​​​​​​​​​

[543] 出蔡侯朱:出,驱逐。蔡侯朱,姓姬,名朱,蔡平侯之子。公元前521年,蔡平侯病逝,姬朱继位。蔡隐太子友(蔡灵侯的太子)的儿子东国,派人贿赂楚平王的大夫费无极,费无极于是宣称蔡侯背叛楚国,希望东国继位。蔡国贵族只好赶走蔡侯朱,拥立东国继承蔡国君位,是为蔡悼侯。​​​​​​​​​

[544] 连尹奢:连尹,古代楚官名。奢,即伍胥,伍子胥之父。​​​​​​​​​

[545] 屏:掩蔽。​​​​​​​​​

[546] 聪明:特指君主的视听。​​​​​​​​​

[547] 温惠:温和仁慈。​​​​​​​​​

[548] 三不辜:杜预注:“三不辜,郄氏、阳氏、晋陈氏。”不辜,指无罪之人。​​​​​​​​​

[549] 子而不图,将焉用之:杨伯峻注:“谓有谗人如此,祸将及汝,汝如不谋对策,则何必用国相?《论语·季氏》:‘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句意与此类似。”​​​​​​​​​

[550] 矫:假托,诈称。​​​​​​​​​

[551] 吴新有君:杜预注:“光新立君也。”光,指吴王阖闾,姬姓,吴氏,名光,故又称“公子光”,春秋末期吴国第二十四任君主,公元前514年到公元前496年在位。​​​​​​​​​

[552] 疆场日骇:疆场,亦作“疆易”,指战场。骇,惊扰、扰乱。​​​​​​​​​

[553] 大事:杨伯峻注:“大事谓兵事,承上疆场日骇言。”​​​​​​​​​

[554] 是瓦 之罪:瓦,即囊瓦。罪,过错、过失。​​​​​​​​​

[555] 良图:妥善的谋划。杨伯峻注:“良图犹言善谋之。”​​​​​​​​​

[556] 以说于国:杨伯峻注:“‘说’可有二解,一为解说,将以前种种罪恶行为归罪于此二人。一同悦,使国人喜悦。”​​​​​​​​​

[557] 晋魏献子为政:魏献子(?—公元前509年),姬姓,魏氏,名舒,亦名荼,春秋中期晋国卿大夫,六卿之一,军事家、政治家、军事改革家。为政,治理国家、执掌国政。​​​​​​​​​

[558] 以司马弥牟为邬大夫:司马弥牟,生平不详。邬,春秋晋地,在今山西省介休县东北。杜预注:“邬,太原邬县。”大夫,杨伯峻注:“邑长称大夫。”​​​​​​​​​

[559] 贾辛为祁大夫:贾辛,生平不详。祁,杨伯峻注:“祁,今山西祁县东南。”​​​​​​​​​

[560] 司马乌为平陵大夫:司马乌,生平不详。平陵,杨伯峻注:“平陵,今山西文水县东北二十里。”​​​​​​​​​

[561] 魏戊为梗阳大夫:魏戊,杜预注:“戊,魏舒 庶子。”梗阳,杨伯峻注:“梗阳在今山西太原市清徐县。”​​​​​​​​​

[562] 谓贾辛、司马乌为有力于王室:杜预注:“二十二年,辛鸟帅师纳敬王。”谓,以为、认为。有力,有功劳。王室,此指周王室。​​​​​​​​​

[563] 成鱄:杜预注:“鱄,晋大夫。”鱄,音专。​​​​​​​​​

[564] 党:偏私。​​​​​​​​​

[565] 近不偪同:杜预注:“不偪同位。”偪,音逼,逼迫、威胁。​​​​​​​​​

[566] 居利思义:谓临财不苟得。​​​​​​​​​

[567] 在约思纯:杜预注:“无滥心。”孔颖达疏:“在约思纯,处贫匮而思纯,固无叨滥之心也。”约,贫困。​​​​​​​​​

[568] 光有天下:“光”通“广”,广阔。杨伯峻注:“光、广古音同,光借为广。《尚书·尧典序》‘光宅天下’,即此之‘光有天下’。”​​​​​​​​​

[569] 适:去,往。​​​​​​​​​

[570] 毋堕乃力:堕,损毁、败坏。杜预注:“堕,损也。”力,功劳。杨伯峻引《晋语二》韦《注》:“力,功也。”​​​​​​​​​

[571] 近不失亲:杜预 注:“谓举魏戊。”​​​​​​​​​

[572] 远不失举:杜预注:“以举贤。”杨伯峻注:“举其所当举,或以功,或以贤。”​​​​​​​​​

[573] 有后:有后嗣。​​​​​​​​​

[574] 狱:讼案。​​​​​​​​​

[575] 上:杜预注:“上魏子。”​​​​​​​​​

[576] 其大宗赂以女乐:大宗,宗法社会以嫡系长房为“大宗”,余子为“小宗”。杜预注:“讼者之大宗。”杨伯峻注:“大宗盖宗子所在之宗,《诗·大雅·板》‘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可证。”赂,以财物买通人、行贿。女乐,歌舞伎。​​​​​​​​​

[577] 阎没、女宽:阎没,名明,晋顷公时大夫,执政上卿魏舒的下臣。女宽,晋大夫。杜预注:“二人,魏子属大夫。”​​​​​​​​​

[578] 不贿:不贪图钱财。​​​​​​​​​

[579] 许诺:同意,应 允。​​​​​​​​​

[580] 退朝,待于庭:杜预注:“魏子朝君退,而待于魏子之庭。”杨伯峻注:“盖魏舒执政,或单人朝君;或虽同朝而晚归,二人先退,待于魏子之庭。”庭,堂前地、院子。​​​​​​​​​

[581] 馈入,召之:杜预注:“召二大夫食。”馈,食物。​​​​​​​​​

[582] 比置:比,介词,待到、等到。杨伯峻注:“比,及也。置,置食器、食品。”​​​​​​​​​

[583] 伯叔:伯父叔父。​​​​​​​​​

[584] 唯食忘忧:杨伯峻注:“《礼记·曲礼上》‘当食不叹’,与此意同。”​​​​​​​​​

[585] 同辞:犹言异口同声表示意见一致。​​​​​​​​​

[586] 或赐二小人酒,不夕食:杜预注:“言饥甚。”杨伯峻注:“谓昨夕有人赐我二人酒,我二人因未晚餐,此时甚饿矣。”或,代词,有人。小人,旧时男子对地位高于己者自称的谦词。​​​​​​​​​

[587] 中置:谓上菜至半。​​​​​​​​​

[588] 自咎:自责。​​​​​​​​​

[589] 将军:杜预注:“魏子中军帅,故谓之将军。”​​​​​​​​​

[590] 愿以小人腹,为君子心,属厌而已:杜预注:“属,足也。言小人之腹饱,犹知厌足,君子之心亦宜然。”属厌,饱足。​​​​​​​​​

[591] 定公:鲁定公。名宋,襄公之子,昭公之弟。春秋时期鲁国第二十五任君主,在位十五年。​​​​​​​​​

[592] 四年:鲁定公四年,公元前506年。​​​​​​​​​

[593] 郑子大叔:即郑国游吉。​​​​​​​​​

[594] 赵简子为之临:赵简子,即赵鞅。临,哭吊死者。​​​​​​​​​

[595] 黄父之会:杜预注:“在昭二十五年。”公元前517年夏,在韩起保举下,赵鞅与宋乐大心、鲁叔孙昭子、卫北宫喜、郑子大叔,以及曹、邾、滕、薛、小邾共十国代表在晋国的黄父(在今山西省沁水县)召开平定周室混乱的紧急会议。​​​​​​​​​

[596] 无始乱:贾逵云:“无为乱始。”​​​​​​​​​

[597] 怙富:依仗财势。​​​​​​​​​

[598] 恃宠:依仗宠爱。​​​​​​​​​

[599] 敖礼:杨伯峻注:“敖同傲。谓勿向有礼傲。”​​​​​​​​​

[600] 骄能:因有才能而骄傲。杜预注:“以能骄人。”​​​​​​​​​

[601] 复:杜预注:“复,重也。”​​​​​​​​​

[602] 无谋非德:杜预注:“非所谋也。”杨伯峻注:“谓不合德义者勿谋之。”​​​​​​​​​

[603] 无犯非义:杨伯峻注:“不义之事,勿触犯之。”​​​​​​​​​

[604] 吴子伐楚:吴子,指吴王阖闾。伐楚,阖闾九年(公元前506年),吴王阖闾率军会蔡、唐之师伐楚,柏举之战,五战五捷,大败楚军。​​​​​​​​​

[605] 陈于柏举:陈,同“阵”,列阵,布阵。柏举,亦作“柏莒”,古地名,春秋楚地。公元前506年,楚围蔡,吴救之,大败楚师于此。​​​​​​​​​

[606] 五战及郢:杨伯峻注引《吕氏春秋·简选篇》云:“吴阖庐选多力者五百人,利趾者三千人,以为前陈。与荆战,五战五胜,遂有郢。”郢,古邑名,春秋战国时楚国都城,今湖北省江陵县纪南城,楚文王定都于此。​​​​​​​​​

[607] 济江:渡过长江。济,渡过水流。​​​​​​​​​

[608] 云中:古云梦泽。杨伯峻注:“传说云梦泽跨江南北,此江南之云梦。”​​​​​​​​​

[609] 戈:古代的主要兵器,青铜制,盛行于商至战国时期,秦以后逐渐消失。其突出部分名援,援上下皆刃,用以横击和钩杀。又有石戈、玉戈,多为礼仪用具或明器。​​​​​​​​​

[610] 王孙由于: 人名。生平不详。​​​​​​​​​

[611] 郧:古国名。在今湖北省安陆市,一说在湖北省郧县。春秋时为楚所灭。​​​​​​​​​

[612] 郧公辛:杜预注:“辛,蔓成然之子斗辛也。”​​​​​​​​​

[613] 弒:封建时代称臣杀君、子杀父母。《说文》:“弑,臣杀君也。”​​​​​​​​​

[614] 平王杀吾父,我杀其子:杜预注:“辛,蔓成然之子斗辛也。昭十四年,楚平王杀成然也。”其子,楚昭王为楚平王之子。​​​​​​​​​

[615] 诗曰四句:出自《诗·大雅·烝民》:“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杜预注:“言仲山甫不避强凌弱也。”杨伯峻注:“茹,食也。食与吐为对文。矜同鳏,意谓不欺弱者,不畏强者。”​​​​​​​​​

[616] 违强凌弱:避开强暴的,欺凌弱小的。杨伯峻注:“强指平王杀其父时。违,回避也。”​​​​​​​​​

[617] 乘人之约:杨伯峻注:“约指昭王此时正处困境。乘今作趁。”​​​​​​​​​

[618] 灭宗:杜预注:“弑君,罪应灭宗。”灭,灭绝。​​​​​​​​​

[619] 令名:美好的声誉。​​​​​​​​​

[620] 随:周封国名。杨伯峻注:“随,今湖北随县南。”​​​​​​​​​

[621] 申包胥如秦乞师:申包胥,生卒年待考。春秋时楚国大夫。申氏,名包胥,又称王孙包胥。荆州监利人。如,往,去。乞师,请求出兵援助。​​​​​​​​​

[622] 封豕长蛇:亦作“封豨修蛇”。大猪与长蛇。喻贪暴者。​​​​​​​​​

[623] 荐食上国:荐食,不断吞食、不断吞并。杜预注:“荐,数也。言吴贪害如蛇、豕。”上国,春秋时称中原各诸侯国为上国,与吴楚诸国相对而言。​​​​​​​​​

[624] 寡君失守社稷:寡君,臣下对别国谦称本国国君,此指楚昭王。失守,谓没有保住所守之物。社稷,旧时亦用为国家的代称。​​​​​​​​​

[625] 越在草莽:越,流亡、颠沛。草莽,草丛,亦指草木丛生的荒原。​​​​​​​​​

[626] 告急:报告情况紧急,请求救助。​​​​​​​​​

[627] 秦伯:指秦哀公。​​​​​​​​​

[628] 伏:居处。杜预注:“伏,犹处也。”​​​​​​​​​

[629] 即安:犹就枕,指休息。​​​​​​​​​

[630] 勺饮:一勺汤水,言汤水量少。​​​​​​​​​

[631] 将涉于成臼:涉,泛指渡水。成臼,杨伯峻注:“成臼即臼水,亦名臼成河。臼成河源出湖北京山县聊屈山,古时此河西南流入于沔。据《水 经·沔水注》,昭王奔随,即于此渡河,窃疑即今钟祥县南之旧口。臼成河今已改道。”​​​​​​​​​

[632] 蓝尹舋涉其帑:蓝尹,复姓。舋,杜预注:“舋,楚大夫。”帑,用以指妻子和儿女。​​​​​​​​​

[633] 宁:安宁。杜预注:“宁,安定也。”​​​​​​​​​

[634] 子西:(?—公元前479年)春秋末楚国令尹。芈姓,熊氏,名申,又名宜申,字子西。楚平王之庶子,楚昭王兄长。​​​​​​​​​

[635] 吾以志前恶:杨伯峻注:“前恶即子常为政,使楚几被灭亡,其时昭王不过十五岁。”志,通“识”。记住。​​​​​​​​​

[636] 请舍怀也:杜预注:“以初谋杀王故。​​​​​​​​​

[637] 大德:杜预注:“终从其兄,免王大难,是大德也。”​​​​​​​​​

[638] 吾尤子旗,其又为诸:杜预注:“子旗,蔓成然也。以有德于平王,求欲无厌,平王杀之。在昭十四年。”尤,责备。诸,代词“之”和疑问语气词“乎”的合音。​​​​​​​​​

[639] 驷歂:郑桓公的后裔子孙,姓姬,春秋后期著名的郑国上卿,是继子产、子大叔之后的郑国执政大夫。​​​​​​​​​

[640] 邓析:公元前545至公元前501年在世。郑国大夫,春秋末期思想家,“名辨之学”倡始人,与子产同时。​​​​​​​​​

[641] 竹刑:古代刑书,因写在竹简上,故名。杜预注:“邓析,郑大夫。欲改郑所铸旧制,不受君命,而私造刑法,书之于竹简,故言竹刑。”​​​​​​​​​

[642] 子然:杨伯峻注:“子然,驷歂字。”​​​​​​​​​

[643] 苟有可以加于国家者,弃其邪可也:杜预注:“加,犹益也。弃,不责其邪恶也。”孔颖达疏:“国之臣民,诚有可以加益于国家者,取其善处,弃其邪恶可也。虽知其邪,当弃而不责,所以劝勉人,使学为善能也。”​​​​​​​​​

[644]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出自《诗·召南·甘棠》,盖思念召公而作。杜预注:“召伯决讼于蔽芾小棠之下,诗人思之,不伐其树。”蔽芾,茂盛貌。甘棠,木名,即棠梨(俗称野梨,落叶乔木,叶长圆形或菱形,花白色,果实小,略呈球形,有褐色斑点。可用做嫁接各种梨树的砧木)。芾,音福。召伯,又作“邵公”“召康公”“太保召公”,姓姬,名奭,周文王之子,武王之弟,因其采邑在召(今陜西歧山西南),故称召公或召伯。茇,音拔,草舍,此指宿于草舍中。​​​​​​​​​

[645] 劝能:奖励有才能的人。​​​​​​​​​

[646] 哀公:即鲁哀公,名蒋,为春秋鲁国第二十六任君主,鲁定公之子,公元前494年即位,共在位二十七年。​​​​​​​​​

[647] 元年:鲁哀公元年,公元前494年。​​​​​​​​​

[648] 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吴王夫差(?—公元前473年),又称吴夫差,春秋末期吴国国君,吴王阖庐之子,姬姓,吴氏,名夫差。夫差登位之初,励精图治,大败勾践,使吴国达到鼎盛。在位后期,生活奢华无度,对外穷兵黩武,屡次北上与齐晋争锋。黄池之会,勾践趁虚攻吴,吴国一蹶不振。公元前473年,勾践灭吴,夫差自缢。越,古国名,建都会稽(今浙江绍兴),春秋时兴起,战国时灭于楚。夫椒,贾逵云:“夫椒,越地。”杨伯峻注:“夫椒盖在今绍兴县北。”​​​​​​​​​

[649] 越子:指越王勾践。​​​​​​​​​

[650] 甲楯:亦作“甲盾”。指披甲持盾的士兵。​​​​​​​​​

[651] 保于会稽:杜预注:“上会稽山。”保,守、保卫。会稽,山名,在今浙江省绍兴县东南,相传夏禹大会诸侯于此计功,故名。​​​​​​​​​

[652] 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以行成:大 夫种,即越国大夫文种(?—公元前472年),也作文仲,春秋末期楚之郢(今湖北江陵附近)人,后定居越国,春秋末期著名的谋略家,越王勾践的谋臣,和范蠡一起为勾践最终打败吴王夫差立下赫赫功劳。吴太宰嚭,即伯嚭,春秋晚期人,楚国大夫伯州犁之孙,郄宛之子,因逃难至吴国,颇受宠,官至宰辅。伯嚭为人,好大喜功,贪财好色,为一己私利而不顾国家安危,内残忠臣,外通敌国,使吴国逐步走向灭亡。行成,谓议和。​​​​​​​​​

[653] 树德莫如滋:树德,施行德政、立德。滋,增长;增加。​​​​​​​​​

[654] 勾践能亲而务施:勾践(古称“句践”,约公元前520年—公元前465年),大禹后裔,春秋末期越国的君主,越王允常之子,因“卧薪尝胆”而名垂千古。务施,犹言乐善好施。​​​​​​​​​

[655] 施不失人:杜预注:“所加惠赐,皆得其人。”​​​​​​​​​

[656] 亲不弃劳:杜预注:“推亲爱之诚,则不遗小劳。”杨伯峻注:“有功劳者不弃而亲爱之。”​​​​​​​​​

[657] 与我同壤:犹言同一地域。杨伯峻注:“共五湖三江,今之浙江江苏同壤。”​​​​​​​​​

[658] 违天,长寇雠:违天,谓违背天意。寇雠,亦作“寇仇”,仇敌、敌人。杨伯峻注:“违天谓不取越。《国语·越语下》范蠡曰:‘臣闻之:‘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汉书·萧何传》亦云:《周书》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皆此意,不取其国,则实使仇生长。”​​​​​​​​​

[659] 不可食已:杜预注:“食,消也。已,止也。”​​​​​​​​​

[660] 吴其为沼乎:杜预注:“谓吴宫室废坏,当为污池。为二十二年越入吴起本。”​​​​​​​​​

[661] 平:媾和;和好。​​​​​​​​​

[662] 吴之入楚:杜预注:“在定四年。”​​​​​​​​​

[663] 陈怀公:即妫柳,为春秋陈国国君,陈惠公之子,公元前505年到公元前502年在位,共四年。​​​​​​​​​

[664] 朝: 通“召”。召回,召集。​​​​​​​​​

[665] 陈人从田,无田从党:杜预注:“都邑之人无田者,随党而立,不知所与,故直从所居。田在西者居右,田在东者居左。”杨伯峻注:“陈侯南面,其右为楚,其左为吴。田在西者临楚,在东者临吴。”​​​​​​​​​

[666] 逢猾当公而进:逢猾,生平不详。当公,杜预注:“当公,不左不右。”​​​​​​​​​

[667] 国胜君亡:杨伯峻注:“楚国为吴国所胜,楚君逃亡。”​​​​​​​​​

[668] 何必不复:何必,用反问的语气表示未必。复,收复、光复。​​​​​​​​​

[669] 视民如伤:看待人民就像看待自己身上的伤痛一样。或者解释为把百姓当作有伤病的人一样照顾,只可抚慰,不可惊动。形容帝王、官吏极其顾恤民众疾苦。​​​​​​​​​

[670] 土芥:泥土草芥。比喻微贱的东西,无足轻重。​​​​​​​​​

[671] 艾杀:斩割,芟除。​​​​​​​​​

[672] 敝:衰败。​​​​​​​​​

[673] 暴骨如莽:暴骨,指暴露的尸骨。莽,草、草丛。​​​​​​​​​

[674] 何日之有:杜预注:“言今至也。”杨伯峻注:“言不久将至。”​​​​​​​​​

[675] 乃修旧怨:修,重新清算之意。旧怨,杨伯峻注:“召陈者为阖庐,陈不应召,故曰先君之怨。”​​​​​​​​​

[676] 二三子恤不相睦:二三子,犹言诸位、诸君。恤,忧虑、忧患。睦,亲善、和睦。​​​​​​​​​

[677] 居不重席:重席,层叠的坐席。古人席地而坐,以坐席层叠的多少表示身分的高低。杨伯峻注:“居,即今之坐。古之坐若今之跪。席地而坐,地面有席。唯士仅一层席。此阖庐亦一层席。”​​​​​​​​​

[678] 室不崇坛:杨伯峻注:“古代贵族为室,必先有坛,高于平地,然后起屋。阖庐平地作室,不起坛,言其俭。”​​​​​​​​​

[679] 彤镂:涂丹漆和雕刻花纹。杜预注:“彤,丹也。镂,刻也。”​​​​​​​​​

[680] 宫室不观:杨伯峻注:“宫室不筑楼台亭阁。”观,楼台。​​​​​​​​​

[681] 择不取费:杜预注:“选取坚厚,不尚细靡。”费,用财多、靡费。​​​​​​​​​

[682] 天有灾疠:杨伯峻注:“僖十三年《传》‘天灾流行’,天灾谓水旱之灾。疠,流行病疫。”​​​​​​​​​

[683] 亲巡孤寡:巡,巡视安抚、抚慰。杨伯峻注:“巡谓巡行安抚之。”孤寡,孤儿寡妇。​​​​​​​​​

[684] 熟食者分而后敢食:杜预注:“必须军士皆分熟食,不敢先食。分,犹遍也。”​​​​​​​​​

[685] 其所尝者:杜预注:“所尝,甘珍非常食。”​​​​​​​​​

[686] 卒乘:士兵与战车。后多泛指军队。​​​​​​​​​

[687] 勤恤:忧悯,关怀。​​​​​​​​​

[688] 劳逸:劳苦与安逸。​​​​​​​​​

[689] 死知不旷:旷,徒然、徒劳。顾炎武《左传杜解补正》云:“旷,空也。言不为徒死,知上必有以恤之。”​​​​​​​​​

[690] 次有台榭陂池:次,宿处。台榭,台和榭,亦泛指楼台等建筑物。陂池,池沼、池塘。《书·泰誓上》:“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孔颖达疏引李巡曰:“台,积土为之,所以观望也。台上有屋谓之榭。” 孔安国传:“泽障曰陂,停水曰池。”​​​​​​​​​

[691] 妃嫱嫔御:妃,指配偶、妻,后世专指皇帝的姬妾或太子和王侯的妻。嫱,古代宫内女官名。孔颖达疏:“嫱在妃下,次于妃也。”嫔,宫廷女官名,天子诸侯姬妾。御,宫中女官。杜预注:“妃嫱,贵者;嫔御,贱者。皆内官。”​​​​​​​​​

[692] 玩好:供玩赏的奇珍异宝。​​​​​​​​​

[693] 珍异是聚:珍异,珍贵奇特的食物或用品。是,助词,用在宾语和它的动词之间,起着把宾语提前的作用,以达到强调的目的。​​​​​​​​​

[694] 观乐:观赏玩乐。​​​​​​​​​

[695] 用之日新:杨伯峻注:“使用民力,一事刚完,又有役使,无有完时,似以前未曾使用者。”​​​​​​​​​

[696] 赤鸟:赤色的鸟,由赤色云气聚成,古代以为不祥之兆。​​​​​​​​​

[697] 夹日:在太阳两旁。​​​​​​​​​

[698] 周太史:太史,官名。西周、春秋时太史掌记载史事、编写史书、起草文书,兼管国家典籍和天文历法等。​​​​​​​​​

[699] 其当王身乎:杜预注:“日为人君,妖气守之,故以为当王身。云在楚上,唯楚见之,故祸不及他国。”当,应验。​​​​​​​​​

[700] 禜:音勇,古代禳灾之祭,为禳风雨、雪霜、水旱、疠疫而祭日月星辰、山川之神。​​​​​​​​​

[701] 司马:官名,相传少昊始置。周时为六卿之一,曰夏官大司马,掌军旅 之事。汉武帝元狩四年改太尉为大司马。后汉因之,旋又改名太尉,南北朝与大将军并称二大,至隋废。后世用作兵部尚书的别称,侍郎则称少司马。​​​​​​​​​

[702] 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杨伯峻注:“腹心,王自比;股肱,比令尹与司马。《说苑》述昭王之言有云‘楚国之有不谷也,由(犹)身之有匈胁也;其有令尹、司马也,由身之有股肱也’,与此同意。”置,放置;安置。股肱,大腿和胳膊,比喻左右辅佐之臣。​​​​​​​​​

[703] 天其夭诸:杨伯峻注:“言己有大过,天则夭折我。昭王幼年即位,在位二十七年,此时不过三十余岁,故云夭折。”​​​​​​​​​

[704] 越子:指越王勾践。​​​​​​​​​

[705] 王及列士皆有馈赂:王,指吴王夫差。 列士,古时上士、中士和下士的统称,此泛指吴国之大臣。馈赂,赠送财物、贿赂。​​​​​​​​​

[706] 是豢吴也夫:豢,本指饲养牲畜。此处比喻收买利用。杜预注:“豢,养也。若人养牺牲,非爱之,将杀之。”也夫,语气助词,表感叹。​​​​​​​​​

[707] 心腹之疾:指体内致命的疾病。比喻严重的隐患。​​​​​​​​​

[708] 壤地:国土,领土。​​​​​​​​​

[709] 有欲于我:杜预注:“欲得吴也。”​​​​​​​​​

[710] 得志于齐:指战胜齐国。得志,谓实现其志愿。​​​​​​​​​

[711] 石田:多石而不可耕之地。亦喻无用之物。​​​​​​​​​

[712] 越不为沼,吴其泯矣:杨伯峻注:“犹言吴不亡越,越将灭吴。”泯,消灭、消失。​​​​​​​​​

[713] 必遗类焉:杨伯峻注:“类同纇,戾也,即指所患之疾。”遗类,谓留下其同类。​​​​​​​​​

[714] 使于齐:杨伯峻注:“顾炎武《左传杜解补正》云:‘子胥为吴王使于齐也。古者兵交,使在其间。’”​​​​​​​​​

[715] 属其子于鲍氏:属,委托、托付。鲍氏,指齐国大夫鲍牧。《史记·伍子胥列传》:“而吴王不听,使子胥于齐。子胥临行,谓其子曰:‘吾数谏王,王不用,吾今见吴之亡矣。汝与吴俱亡,无益也。’乃属其子于齐鲍牧,而还报吴。”​​​​​​​​​

[716] 为王孙氏:杜预注:“私使人至齐属其子,改姓为王孙,欲以辟吴祸。”​​​​​​​​​

[717] 反役:从艾陵之役返回。(周敬王三十六年,吴齐于艾陵交战,以吴胜告终)。​​​​​​​​​

[718] 属镂:亦称“属卢”或“属娄”,剑名。​​​​​​​​​

[719] 树吾墓槚:树,种植、栽种。槚,音假,亦作“榎”,即楸,落叶乔木。杨伯峻注:“槚即楸,落叶乔木,干高三丈许,木材密致,古人常以为棺椁。襄二年《传》,穆姜使择美槚以自为榇。又四年《传》,季孙为己树六槚。俱足为证。”​​​​​​​​​

[720] 盈必毁,天之道也:杜预注:“越人朝之,伐齐胜之,盈之极也。为十三年越伐吴起。”盈,骄傲、自满。​​​​​​​​​

[721] 季孙欲以田赋:季孙,指季康子(?—公元前468年),即季孙肥,春秋时期鲁国的正卿。季康子事鲁哀公,此时鲁国公室衰弱,以季氏为首的三桓强盛,季氏宗主季康子位高权重,是当时鲁国的权臣。田赋,按田亩征收的赋税,此指按田亩征税。​​​​​​​​​

[722] 冉有(公元前522—公元前489年):名求,字子有,春秋末鲁国人。在孔门弟子中以善于处理政事著称,曾做过季氏的家臣,孔子称其“可使治赋”。​​​​​​​​​

[723] 不对:杜预注:“不公答。”​​​​​​​​​

[724] 行:杜预注:“行政事。”​​​​​​​​​

[725] 丘:古代区划田地、政区的单位名。杜预注:“丘,十六井,出戎马一匹、牛三头,是赋之常法。”​​​​​​​​​

[726] 贪冒:贪得;贪图财利。​​​​​​​​​

[727] 法:指合乎规章制度、合法度。​​​​​​​​​

[728] 小邾射以句绎来奔:小邾,春秋时期诸侯国名,故址在今山东省滕州市。射,人名,小邾国大夫。句绎,小邾国地名。奔,投奔鲁国。​​​​​​​​​

[729] 使季路要我:季路,即仲由(公元前542—公元前480年),字子路,因他曾为季氏的家臣,又被称作季路,比孔子小九岁,为人性格爽直,有勇武,信守承诺,忠于职守,以擅长“政事”著称,为孔子门下七十二贤之一。约言,以明誓的方式就某事做出庄严的承诺或表示某种决心。杜预注:“子路信诚,故欲得与相要誓而不须盟。”​​​​​​​​​

[730] 吾无盟矣:杨伯峻注:“《论语·颜渊》谓‘子路无宿诺’,足见季路之诚信素著,故射宁与子路相约,而不欲与鲁盟誓。”​​​​​​​​​

[731] 千乘之国: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春秋时指中等诸侯国,此指鲁国。​​​​​​​​​

[732] 子何辱焉:杨伯峻注:“谓子言重于鲁盟,此乃光荣,于子无辱。”​​​​​​​​​

[733] 彼不臣而济其言:不臣,不守臣节、不合臣道。杨伯峻注:“以其国之地奔鲁,是不臣于其国与君。”济,成功,成就。杨伯峻注:“射必有言,欲与子路相约。”​​​​​​​​​

[734] 是义之也:杨伯峻注:“此乃以其‘不臣’为义。”​​​​​​​​​

[735] 公子荆之母嬖:公子荆,杜预注:“荆,哀公庶子。”嬖,得宠。​​​​​​​​​

[736] 夫人:诸侯之妻。《论语·季氏》:“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孔颖达疏:“邦君之妻者,诸侯之夫人也。”​​​​​​​​​

[737] 宗人舋夏:宗人,古代官名,掌宗庙、谱牒、祭祀等。杜预注:“宗人,礼官也。”舋夏,《左传》原文作“衅夏”。杨伯峻注:“梁履绳《补释》引《尚静斋经说》云:‘据《杂记》,衅庙、衅器皆宗人职之,故衅夏即以事为氏。’”​​​​​​​​​

[738] 宗司:执掌王室祭祀与礼仪者。​​​​​​​​​

[739] 周公及武公娶于薛:周公,即周公旦,文王之第四子,武王之弟,封于鲁。武公,即鲁武公,姬姓,名敖,是鲁献公次子,承袭哥哥鲁真公担任鲁国君主,在位九年(公元前825年—公元前816年),谥号为武。薛,古国名,周初分封的诸侯国之一,今山东省滕县东南五十里有薛城,即其故地。​​​​​​​​​

[740] 孝惠娶于商:孝,指鲁孝公,即姬称,鲁懿公之子,鲁国第十二任君主,在位二十七年。惠,鲁惠公,即姬弗涅(又作弗皇、弗生),鲁孝公之子,鲁国第十三任君主,文王第八世孙,在位四十六年(公元前768年—公元前723年),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国势大振,百姓悦服。惠公夫人曰孟子,无子早卒,他晚年娶宋武公之女仲子,生太 子姬允(即鲁桓公)。商,春秋诸侯国宋的别称。周灭商后,封商贵族微子的后代于宋,故宋又称商。​​​​​​​​​

[741] 自桓以下娶于齐:桓,鲁桓公(?—公元前694年),姬姓,名允,一名轨,为鲁惠公之子、鲁隐公之弟,鲁国第十五代国君,在位十八年。杜预注:“桓公始娶文姜。”(文姜,齐僖公之女,齐襄公之妹。)​​​​​​​​​

[742] 妾:旧时男子在妻以外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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