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举之有科目,盖未之前闻也。虽周曰三物,曰四术,曰九年大成,试之似有定涂;曰选士,曰俊士,曰造士,曰进士,取之似有定序;曰论定,曰任官,曰位定,用之似有定制。大都极其详慎若此。而宾兴,而拜受,又极其隆重若此。初未以一定科目,薄试于始,厚任于终,贱视于先,尊显于后,若今兹也。

秦称虏用其士,而仕进之涂,辟田胜敌之外,无多寄径焉。

汉初,诏贤士大夫,既与我定有天下,而不与吾共安利之,可乎?郡守身自劝遣,嗣是诏孝悌复一身,置官二千石。建元初,诏天下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以董仲舒请,令郡国岁举孝廉,限以四科:一曰德行高妙、志节清白,二曰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曰明习法令、足以决疑、能按章覆、文中御史,四曰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决断、材任三辅县令。元光五年,徵吏人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给食,令与计偕。元朔初,天下谨法,莫敢谬举,而贡士盖鲜。故又诏中二千石及礼官博士议不举者罪,郡国乃于属僚部人之贤,举为秀才廉吏,贡于王庭,多拜为郎,居三署,无常员,而公车徵起者悉在焉。元封五年,诏州县察吏人有茂材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元朔[1]五年,诏二千石谨察可者,常与计偕。诣太常,得受业如弟子,其高第可以为郎中者,太常籍奏。始元初,遣王平辈持节郡国,举贤良。本始后,王吉请明选求贤,除任子弟之令。永光初,诏丞相御史,举质朴重厚、退逊有行者。光禄岁,以此科第郎从官。

王莽时,太常岁课,甲科为郎中,乙科为太子舍人,丙科为文学掌故。

后汉建武间,诏举茂才廉吏,三公而下,其数有差,于时进用,加以岁月先后之次,且卒焉持[2]拜,不复简试。故谤议纷起,良以士多矫饰也。建初初,复用故事,以四科辟士。永建后,又增甲乙科。左雄议改察举之制,胡广辈不能驳其议,张衡辈不能复其试。得[3]黄琼为尚书令,乃以雄所上孝廉之选,专用儒学文吏。于取士之术,犹有所遗,乃奏增孝悌及能从政者为四科。建和、永寿间,试用诸生,大率以占第上下,通经多寡,限以三互,自生留阂。建宁间,试甲乙科,争第高下,中有贿赂,改兰台漆书之经,以合其私文者。则诏诸儒雠定五经蔡邕篆隶镌石于太学,谓之石经,有以也。科目昉于汉者若此。然士之出,犹多以乡人劝勉,而耻急于自进焉。

汉以降,魏虽有除限年之制,令郡国贡举,勿拘老幼,儒通经术,吏达文法,则皆试用。古虽有除九品之请,复古乡举里选之法,袪今八损三难之弊。萧齐取盈于五通,元魏求多于三清。卒之增年矫貌,扳援奔竞,浸浸成风,不可遏抑。良以贡举者循名遗实,而应举者务华绝根也。

隋初,以志行修谨、清平干济之科举人。至炀帝,好文词,始置进士科,专诗赋取士,不复阂行能。贡举之弊,弊无以复矣。

唐仍隋,上郡岁举三人,中郡二人,下郡一人,有才能者无常数。其由学馆贡者曰生徒,由州县举者曰乡贡,皆升于考功而进退之。其科之目,曰秀才,曰明经,曰进士,曰明德,曰书,曰算,各依所习业,举选以为常。其天子自策举之,曰制举,以待非常之士。诸乡贡怀牒自列于州县,试已,取文优者,长吏以乡饮酒礼,会属僚,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与耆艾叙长幼,宾兴焉。于是疏名列结,通保上户部。户部集阅而阂考功,考功员外郎试其贡举校试之失者,皆有罚。初,秀才科最高试策五条,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凡四等,后废。而进士科特重,然专之文辞。他制科名,如道侔伊吕、才膺管乐、志烈秋霜、文经邦国、辞标文苑、临难不顾、徇节宁邦、长才广度、沈迹下僚、乐道安贫,及贤良方正、博学宏辞等科,兔丝燕麦,徒拥空名而已。

贞观间,诏加进士试读经史一部。调露间,奏加帖经,兼通《老子》、《孝经》。永隆间,诏试文两篇,识文律,然后试策。载初初,以策问贡人,数日方了,改试殿前,自此始。长寿间,令举人献岁元会,列于方物前,以备充庭,又制臣轨两篇,贡举习业,停《老子》。神龙间,贡举人仍习《老子》,停臣轨。

开元间,司业李元璀言,《三礼》、《三传》及《毛诗》、《尚书》、《周易》诸经,并圣贤微旨,生人教业。《周礼》,经邦之轨则;《仪礼》,庄敬之楷模;《公羊》、《穀梁》,历代崇习。今两监及州县以独学无友,四经殆绝,请令学生量配作业,贡人参试。又新注《老子》成,诏贡士减《尚书》、《论语》策,而加《老子》。会考功员外郎不称,为士所诋诃,朝议以郎官地轻,移知贡举于礼部侍郎。礼部选士,自此始。

天宝中,帝欲尽官天下材,命通一艺以上咸诣京师,策之。相李林甫专恣,患草野士倨侮,得斥言其奸,请令尚书省先试,无一人及第者,而林甫以野无遗贤表贺。时中丞倚得幸帝,侍郎宋遥、苗晋卿欲附之,以倚子奭为举首,群议沸腾。帝召面试,奭手试卷,终日不成一字。遥、晋卿坐贬官。其后有司钩校,争苛切为公。水炭、脂炬、饔飧,皆士人自将。罗棘遮截,始唱名入列,坐庑下,士益浮贱。

礼部侍郎杨绾患之,上贡举议。大都以举人幼而就学,止诵当代之诗;长而博文,不过诸家之集。遽相党与,用宏虚声,六经二史,皆同挂壁,投刺干谒,驰骛要津。无论孔门君子之儒,非所仿佛;即汉之贤良方正,必不出此。请依古侧席之求,罢今将牒之举。县令察孝廉,审举其有孝弟忠信礼仪之行,加以经业才堪策试者,以孝廉为名,荐之州。州刺史礼侍之,试其所通之经学,通者上第,上之省,皆毋得辄自陈牒。其所习经,《周易》、《毛诗》、《仪礼》、《周礼》、《礼记》、《左氏》、《公》、《穀》,任科一经。务取深义奥旨、通诸家之学者,至京,遣诸司官有儒学者主试。每经问义十条,已,对策,策三问,问古之治体及时务所施行者。全通为上第,付吏部授官;经通八、策通二,为中第,与出身;下第罢归。诸明经帖括非古制,请与进士并停。其国子、举人类此。左丞贾至议,大都以晋后衣冠迁徙,人多侨寓,于所在占籍,必举之乡,不足以尽材。请增国子博士员,十道及诸大州各设学,致生徒。其在桑梓者,乡里举之;在流寓者,庠序推焉。然终未俞行。丞相郑覃请罢进士之科,李德裕稍杀进士之礼。盖唐末进士科浮薄滋甚,诚如舒元舆言,进士科,公卿大夫皆由此涂出,今有司坐举子于寒庑冷地,比仆隶已下,非所以徵贤之意也;施棘围以截遮,是疑之以贼奸徒党,非所以示忠直之节也;试甲赋律诗,是待之以雕虫小技,非所以观人文化成之道也。恐贤人君子远去,不肯污辱为国家用矣。贡举委地,弊且不可收拾也。

宋初,一时风气椎朴,人不知学问,不愿仕宦。太祖置贤良,若经学,若吏理,凡三科,不限资,而郡县无应令者。又许诣阙自荐,对制策,不称。又诏察孝弟力田,若奇异,若文武,可任使者,具送阙召试,无可采。乃而后复重科举,科制大都同唐,而进士科亦特重。又定渚[4]州贡举条法及殿最之式。而川蜀所贡士,令县次往还续食,以示优。开宝初,进士及第中有学士穀子邴,命中书覆卷试,且诏自今关食禄之家得举者,悉以闻中书覆试。其后学士昉知贡举,黜武济川者,以召问语失次,且知为昉乡人也。昉亦以亲试诸进士落第者数十人坐黜。始定进士廷试,本于唐载初之改殿试也。

太宗时,天下稍习文,帝欲大兴文治,每谓侍臣曰:“朕欲博求俊彦于制科,非敢望拔十得五,但得一二焉,可矣。”首设科,张齐贤在试中,顾不得第。于是并吕蒙正以下,并赐及第,赐宴袍笏,赐《礼记?儒行》篇,命各以优等授官,而进士恩礼之重,不可上也。其后举多覆试。哀[5]十举以上者,特赐出身,曰特奏名。八年,始分甲,赐宴琼林苑。雍熙二年,诏今有以文学往复与吏为奸者,寘之于法;以经义相教者,元出科场。又御试得梁颢等,并唱名及第。淳化三年,知贡举苏易简始命糊名。

真宗二年,以温仲舒言,封印卷首,仍当日入院。又定廷试考第为五等,上二等曰及第,三等曰出身,四五等曰同进士出身。八年,始禁秉烛,并制誊录院易书。天禧间,举人郭匿缌麻丧,殿三举,同保殿一举。祥符间,以贡院举人解衣阅视,虑挟藏书册,谓失士体,欲止之,而挟书扶出者最多,得不为禁乎?

仁宗时,天下承平,进士额广,士骛浮文。仲淹条议,举人皆舍大方而趋小道,虽济济盈庭,而才识学行之士十无一二。请立州郡学,举通经有道之士,专教授,俾务于兴行明理,使人不溺于华藻。又请外郡科解,必履行无玷、艺业及等者,方许解荐,更不弥封试卷。其南省考试之人,已经本乡询考,方用弥封。于时所禁有七,而假户、冒名,其二也。宋祁上议,诏州县立学,须在学三百日,乃听预乡试。试三场,先策,次论,次诗赋,通考为去取,而罢墨义。张方平知贡举,又上言,设科选士以文辞者,诚谓其怀道义于中而英华外溢,叩其外而中之所蕴可质也。言而不度,将何观焉?迩文格日失,其荐各出新意以相胜,朝廷屡下书戒敇,而学者罕能自还。今赋或八百字,论或千馀字,策或置所问而妄肆胸臆,驱扇浮薄,用亏雅俗,非取贤敛才备治具之意。学士修知贡举,亦大以为患也。请宽期日试士,试先策,择其芜鄙不通者罢去,留者就试,已,乃定其去留。其后御迩英,讲《周礼》三年大比州里赞乡大夫废兴,喟然曰:古选士如是,今率四五岁一下诏,士有抑而不得进者。令间岁一贡举,进士诸科减解额之半,增明经科。已复制科,如贤能方正、能正言极谏科,博通典、明与教化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帷幄科,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又置高蹈邱园、沈沦草泽、茂材异等科,以待布衣之被举者。

治平中,议者以间岁岁贡士,法不便,使士奔走道路无休息,而不得游意于学。诏三岁一贡举,定天下解额,取未行间岁法前四之三为率,明经诸科毋过贡士之数。

神宗初,王安石柄国,益厌唐诗赋取士之陋,欲一之于经术,乃言:欲一道德,在修学校,欲修学校,在审贡举,而贡举之法不可以不变。今议进士科多得士,非其科法善也,士外此无繇进故,其中岂容无正直之贤士。少壮时,正当讲求天下之义理以经世,乃闭门学作诗赋,縻日月于空言。及其入官,于世务了无谙解,此科法败坏,人才致不如古也。于是罢明经诸科,而进士科罢诗赋,各占治《诗》、《书》、《易》、《周礼》、《礼记》,兼以《论语》、《孟子》,每试四场,初大经,次兼经大义十道,次论一首,次策三道,礼部试增二道,中书撰义式颁行,为经义取士之始,视诗赋稍近实主理义。而举士不于乡,不先于制行,士终禄利为心,莫能反其本也。

哲宗初,司马光柄国,慨然欲尽官天下之材,乃请自今设十科以举士。已又言神宗专用经义论论策取士,复先王令典,但王安石不当以其一家私学,尽废前闻而锢之,乃立经义、诗赋两科进士,于《易》、《诗》、《书》、《周礼》、《礼记》、《春秋》内,听习一经。初试经,次试赋试诗,次论策,末试子史时务。凡专经进士,须兼习两经,以四场通科其高下。又请升朝官岁各荐州郡经明行修士一人以闻,其预荐者不试州郡。礼部试不第,准特奏名,得廷试出身。其登第者,得升甲。风天下以敦士行,不专于文辞。正言刘安世又以祖宗重馆阁,不轻授举进士高第。及大臣荐举,乃储之禁密右地,博之古今典籍,优其廪饩,而不责之吏事,所以滋长德器,育成其辅弼之具也。望明诏执政,详求文学行谊可长育者,召试以充,毋滥及非人。知贡举苏轼、孔文仲以特奏名命官者,垂老无他望,布列州县,惟务黩货,无一思自奋而有闻于时者,愿更加考选,仍限名额,毋使积弊。皆从之。

于时积一治[6],而绍圣、崇宁尽焚毁以快忿。而其时达官贵胄多得第,上书献赋颂者又得第,阉梁师成用事,隶其家为使臣为小吏者,毕赐第,芜滥至甚。初,祥符张士逊请主司亲戚在进士中,明当引试,愿出避嫌。诏自今举人与试官有亲嫌者,移试别头。景祐贾昌朝请随侍远地,宜令运司类试,乃诏诸路有别头试。

咸平中,取士甚多。祥符中,取士甚少。嘉祐间,进士殿试不落一人。治平间,进士分四等,定三岁一举贡举。畴不谓曲尽其制,而不知弊至于宋,洵滔天而不可涯测矣。大抵自汉至隋,惟孝廉、秀才之科。自隋唐至宋,惟进士、明经之科。熙宁后,安石以经义试进士,则明经科废而进士科独行矣。进士轻于唐,重于宋,故今时称宋进士为将相科,有以也。□不知操觚末技得以阶荣进之路,则上所程者惟词章,下所习者亦惟口耳。古选贤与能之声,无复存焉者矣。间有张九龄之刚直,吸嘘云雨,颜真卿之忠义,对越神明,陸贽之论谏,裴度之明哲,苏易简、王禹偁之知名,李沆、王曾之雅望,寇准之峭直,张咏之干济,蔡齐之威仪,韩琦、杨寘、范镇之著节立身,固皆不愧科名,然韩愈名儒,何蕃义士,程颐理学,石延年豪举,谓盖代名流不第者又不胜识。洵科主程词,本同射覆,贤不肖亦惟所中也。彼举科场条贯投地而不取者,不有以哉!

我高皇帝设科,广求天下之贤,应文举者,察言行观德,考经术观业,试书算观能,策经史时务观干济。洪武元年,下求贤诏。三年,下开科诏。六年,诏科举取士。终浮文,罢不设。十七年,设科举法,命礼部颁科举新式行焉。已诏各布政司府州县官,举秀才人材,盖科荐并行也。十九年,诏郡国经明行修之士,轮旌束帛,交驰于四方。初定金陵,辟儒士范祖干、叶仪,既至,访道,祖干手《大学》以进,曰具不出此书。克婺州,置行中书省,召儒士许元、胡翰等日会食,其中轮二人讲经史治道。克处州,以书币徵宿儒宋濂刘基、章溢、叶深以来,命有司创礼贤馆处焉。晚徵耆儒崇德鲍恂、上海全思诚、安吉余诠、高邮张长年,命坐顾问,命为文华殿大学士,恂等固辞,乃赐敕礼遣之。时孝廉人材及郡县所贡士皆得见,见称旨,即擢不次。而国子生奉命巡列郡廉官方吏治,问民所疾苦,还称旨,即擢用为行省参政、佥事、知府等官,至有擢佥都御史者。已制科举,诸民[7]经、宏词等科并革,存进士科举,与荐举、岁贡为三途,以并用,三年大比而宾兴之。其会试中式士,天子御正朝,制策策焉。又明日,上具皮弁服,御正朝,文武群臣具朝服班侍胪传,赐进士及第、出身、同进士出身,各有差。事讫,群臣前拜贺,辞曰“天开文运,贤俊登庸”,即六卿宣宣[8]制,无是也,故进士科特重。其会试不中式者,送国子监肄业,俟又举。

文皇帝言,国惟求贤,以资治理,宵旰遑遑,急于饥渴。其令内外诸司,于群臣百姓中堪重任而沈滞下僚,堪剧烦而优游散地,抱道怀才而隐田野者,各举所知,以名闻,毋媢嫉,毋蔽贤,毋徇私监[9]举。

昭皇帝首申重举官之令,谓天下之广,岂无皋、夔、颜、曾之徒,诚得一人,可胜千百,宜悉心访之。已命国子生有学行者十六人,俾翰林严试,拔其尤,试六科,寻擢为给事中。郑府审理俞建辅言,通宾兴率驰骛于空文,真才鲜少,有年未弱冠,即登第入官,必有率意任情而民受其弊者。令诸有司先审访博古通今、行止端重、年二十五而上者,方许入试。比试,则务选其典雅切实者进之,会试益加重慎。大学士杨士奇言,北人文学远不逮南人,然自古国家兼用南北士,请自今卷首书南北二字,如一科百人,南取其六,北取其四,则南北士皆登用矣。议定而上宾。宣德初,乃奏行著令。

章皇帝践祚,下求贤诏,出御制《漪兰操》、《招隐诗》,赐大臣以《风》。大臣奏举贤能官者,上为降辞色慰藉。廷臣选愞无举荐,降敕责。而司府州县官亦各得举贤良方正一人,上之部。已合临御来三科进士试文华殿,拔其尤,授修撰、编修、评事等官,进学文渊阁,优待之。

睿皇帝复辟,诏处士中有学贯天人、才堪经济、隐居尚志、不求闻达者,具以闻。

肃皇帝入承大统,首言祖宗朝虽定科举、岁贡之法,而荐举尤重,以并列于三途。自科举法行,进士偏重,举人无九卿之望,岁贡限方面之升,田野绝保举之路,以致人尚浮辞,不修实行,宜真才之不可见也。务复科举、岁贡、辟荐之旧,敕进士科文体毋浮冗,必古雅精确,制策往往亲制。知人哲于放勋,吁俊勤于神禹,收揽人才,不啻拔十得五。

其初政粹乎无议矣,后或倦勤,故崔铣有覆举议曰:昔成周之世,联之以比闾族党,教之以德行道艺,正之司徒,升之司寇,六德为本,六行为辅,六艺为翼,无奇袤岐其心。蕞尔之国,必有贤哲,教之效也。国家造士,专用经术,业易能,不假深造,仕易得,不俟大成,故士业经求仕,鲜以褆身。旧法,里老保其行,试而升之学,再保其行,试而升之省,是犹里选之遗也,而久弃为具文。是上凭科举,曰付至公,故试而得士,若博之中呼,其取之失人,若奕[10]之遭负。何则?非有参验之详观考之素可赖也。督学使者,数岁一至,事烦日寡,无裕于施教,故士以益荒。宜岁令县令察举民年十五以上,能通四书及占一经,性行淳谨者,上之守而登之学。其轻狡者,虽才不右,督学官考校黜升之法,必本之性行,责之大[11]守,审验当否,而惩奖施焉。间有幸举者,不延矣。陈建又言,项安世云,举天下之才而一之于科目,入是科者,虽饕餮、梼杌必用,出是科者,虽周公、孔子必弃,宜朱子以为教愈详,取弥精,澄汰再三,而其具不越乎无用之空言,愈弊无益也。夫致治以贤才为本,求才以兴廉察孝为先。经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传曰:求忠臣于孝子之门。此务本论也。李克曰: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此察廉方也。苏轼顾诽之曰:上取孝,则勇者割股,怯者庐墓;上察廉,则敝车羸马,恶衣菲食。苟可以中上者,无不用。夫上贤好德,人之秉懿,上好下甚,王治之大几也。上诚敦笃尚行,为天下先,而执此之政,如金石四时,坚久不易,则天下之士争相刮磨。举人者,求无负于知人;举于人者,求无负于所举。纵其有好名徇私之流,殆其鲜矣。况好名而矫于善,不犹愈于[12]好名而肆于恶耶?且天下固未有无弊之法也。然荐举之取士也,择而后用,其失也一二;科举之取士也,用而后择,其失也八九。谓宜特设孝廉一科,取行著乡闾,学通经史,博访严试,优遇隆礼,并居词科之上,庶乎人笃自修,而国有真才之用也。嗟乎!议者不乏,行者最尟,贡举弊于今,殆甚于委地而滔天者矣,曷不率由旧章哉!

[1]元朔当在元封之前。

[2]丛书集成初编本作“特”。

[3]丛书集成初编本按:“得”疑“后”之讹。

[4]丛书集成初编本作“诸”,当是。

[5]丛书集成初编本作“裒”,当是。

[6]丛书集成初编本按:句疑有脱误。

[7]丛书集成初编本按:“民”疑“明”之讹。

[8]丛书集成初编本按:下“宣”字疑衍。

[9]按“监”疑“滥”之讹。

[10]丛书集成初编本作“弈”,当是。

[11]丛书集成初编本作“太”,当是。

[12]疑脱一“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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